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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好了,快抬着人出来吧。”

几人应声离开,留下的那人拉住路过的一名侍卫,又将地上的铁锹拿起道:“一会儿你同我去坑地。”

那人不解道:“去那做什么?”

“埋人啊。”说话间离去的几人抬着个蒙白布的架子出来,拿铁锹的人瞥了眼道:“你还不知道吗?今儿寅时主子处置了个人,就是你们二部的。”

“你说什么?”这话不是路过的侍卫问出,而是站在窗边的阿善。

没想到随意的推窗竟然会听到这样的事情,阿善目光落在他们抬着的木架上,隆起的白布之下的确是盖着个人,看身形与玉清很像。

“玉清——”阿善窒了一瞬,险些呼吸不上来,仓促走动时牵扯到脚伤,柳三娘赶紧扶着她出去,等到二人走到木架前,阿善竟不敢伸手去掀开。

“你们说……容羡处置了谁?”哽咽着问出这句话,阿善有些站不住。

她不相信,不相信玉清真的就这样死了,然而她又对容羡的无情太过了解,清楚他无论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都不奇怪。

可是,玉清没有做错什么,他是无辜的啊。

就在阿善颤着手想去掀开白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站定冷着声音问:“你们在干什么?”

“卫长!”

抬木架的几人看清来人后瞬间站直,其中一人慌张解释道:“是世、是夫人拦着我们不让走的。”

修墨走近了几步,在看到阿善后他眸光变得更冷,“小夫人这是何意?”

寒风吹来,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被吹起一角,露出一小块黑色的布料。阿善没理会修墨,她将手落在白布上,正要去拉,一只手快速截住她的手腕,毫不客气的问:“你做什么?”

“谁准动手动脚的,你平时不是和玉清关系要好吗?怎么如今见他死了却无动于衷?”见阿善被抓,柳三娘皱着眉去拍修墨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甩开。

“玉清?”目光落在木架上,修墨顿了一下接着先阿善一步拉开了白布,嘲讽笑道:“你以为这是玉清?”

“顾善善,你是多大的脸才会认为,主子会为了你处决从小跟在他身边的部下?”

白布在风中飘着慢悠悠落在地面上,失去它的遮挡,阿善一眼就看清了躺在木架上的男人。

——不是玉清,不是他。

阿善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她吹了一夜的寒风嗓子有些不舒服,开口时嗓音有些发哑:“那他人在哪里?他……还好吗?”

修墨冷冷看着她,视线如刀子般往她身上刮。柳三娘本以为这人是也会同其他人那般不告诉阿善玉清的消息,谁知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想要见他吗?那你随我来。”

柳三娘见他是往自己的房间走,她不放心正要陪着阿善一起过去,那人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就你一人来。”

呸,这人有什么好嚣张的。

柳三娘被挡在门外气的不行,她同阿善一样都讨厌死了这面瘫脸。明明阿善才是主子,可他却像个大爷似的脸上明晃晃挂着‘厌恶你’三个字,当众顶撞阿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竟然还敢命令阿善。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阿善进入房间后,修墨就砰的一声将门闭阖。

他显然是有话想单独对阿善讲,所以才将柳三娘隔绝门外。

“一直以来,我都想不通主子为什么会娶你,直到修白同我讲了锦州城的事情。”

这大概是修墨有史以来对阿善讲话最多的一次,却也是最难听的一次。他似乎完全不考虑阿善如今的身份,直呼她的名字质问道:“顾善善,你以为你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拴住主子?让他爱上你?”

修墨嗤笑,似是在嘲讽阿善的自不量力:“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你得不到主子,他永远都不会爱上你,甚至等到你该死的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这些其实不用修墨来告诫她,阿善自己就清楚的很。她进来也不是为了听修墨讲这些废话的,面对他的冷脸,她面无表情的无视他的那些话:“玉清呢?”

“你还有脸提玉清。”修墨握紧手中的剑,努力压抑着情绪。

他大步往屋内走去,推开门冲着阿善恨恨道:“自从主子让玉清跟了你,你看看你把他害成什么样了!”

修墨讨厌阿善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女人配不上自家主子,对她存着轻蔑心态但并不厌恶。直到容羡忽然将玉清派到阿善身边,他命他看紧阿善,却一次次为了她身负重伤。

第一次,他为了救阿善出后厨,自己被着火的木梁砸到不说,因为看护不利的罪名主子还罚了他。

第二次,明明是顾善善支开玉清同云芳县主打了起来,而主子却又因看护不当的罪名罚了他。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次处罚之后玉清本该休养,可因阿善闹着要去药谷采药,才养了几天的玉清一声不吭带着伤陪阿善一路奔波。阿善什么都没发现,于是玉清就什么都不说。

接下来他又带伤陪阿善来彩霞口,不提伤势强背着阿善在暴雪中行走。

玉清已经到极限了,所以当他被容羡处罚跪在厅堂中时,承受不住的他晕倒在地至今未醒。此时他人就躺在修墨的床榻上,正身朝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背部,阿善看的出来,很多伤口明显是因外力强行撕裂的旧伤。

“你也会难受吗?”

修墨见阿善眼眶都红了,他嗤了一声。明明命玉清跟随阿善的人是容羡,不分对错下令处罚玉清的人也是他,可修墨却将全部的错归咎于阿善身上。

阿善此时没心情和修墨探讨谁对谁错,她见玉清背部的伤口虽得到了处理但明显手法不精,正想上前帮他查看一番,修墨就反应极大的推了她一把。

“别碰他。”

他自认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但他忘了阿善右脚有伤,本就站不稳的她因这一推跄踉着直接扑在地上。

右脚与地面的直接接触让阿善痛到闷哼,于此同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容羡缓步走进来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阿善,扭头看向修墨:“你在做什么?”

修墨脸色一白,垂着头赶紧跪在地上。

“……”

当容羡抱着阿善出来的时候,修墨面无表情的从房中跟了出来,一声不吭跪在雪地中。

柳三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只见阿善出来时被容羡打横抱着双目无神,就以为是修墨欺负了她,路过时她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嘲笑道:“活该!”

修墨没有理会她,双手抓入雪中冰的手指失去知觉,他心中似有火烧,仍旧不信自己主子竟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来处罚他。

也是,主子为了她连玉清都罚了一次又一次,更何况是他呢?

回到房中后,容羡将人放回了榻上。他自从来到彩霞口一直都戴着面具,心思不外泄的他此时更是难辨情绪。他站在木架前,推开窗门望着楼下跪在雪中的人,瞥了眼榻上捂着脸呜咽的小姑娘,“哭什么?”

阿善擦了擦眼泪狠狠瞪向他:“你为什么要处罚玉清!”

“他犯了错我自然要罚,何况我处不处罚他与你何干?”容羡宽大的衣摆微晃,他转过身似笑非笑看着阿善:“什么时候你也能干涉我的事了?”

阿善一噎,又想起玉清背后的伤势。“很多次明明他都没有错,以前没错现在也没错,你根本就没理由那样对他。”

容羡笑了,有雪吹入房中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衣戴着半张面具,薄唇扬起时笑意三分,却过于寡情。

“我说他错了他就是错了,如果我每次处罚办事不利的下属时都要替他们想功过孰大,那谁还会认真办事?”

阿善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容羡已经没有耐心听了。

“昨天的事情我已了解清楚,负责看守车马的那人我已处死,这事就此了结你最好别再给我提起。”他这么说着走近了阿善,见坐在榻前的小姑娘咬着唇瓣满脸不甘,他无所谓一笑,俯身。

“乖善善,别拿你那套仁慈在我这说教,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你足够清楚了。”手落在阿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他食指弯曲将阿善咬着的唇瓣救出。

忽然又忆起那日阿善扑入他怀中啃咬的画面,容羡眸光一暗,指上用力抬起阿善的下巴凑向自己。说起来,他这小世子妃大胆‘咬’了他两次,而他还一次也没碰过她。

正要贴近,阿善睁着泪蒙蒙的双眼看着他道:“世子爷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容羡微微一顿,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唇瓣有些漫不经心,“什么?”

阿善从没想过容羡要亲自己,就算两人现在靠的这么近,她也不太相信面前这个前脚刚对她表无情的男人后脚会抬着她的下巴想亲她。

眨了眨眼睛,阿善积在眼眶中的一滴泪掉落。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隔着面具与他的眼睛对视道:“从前有一个农夫他救了一条蛇,后来那条蛇的伤好了,却又把辛辛苦苦照顾它给它温暖的农夫咬死了。”

容羡听出了阿善的意有所指,他放开人缓慢站直身子,想要亲她的欲.望散的干净。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蛇是冷血动物,它们习惯了寒冷不懂感情从不需要温暖,所以那个农夫是活该的,他明知自己的热血暖不热冷血,却还是救了。”

容羡不言。

“现在我就是那个活该的农夫,而你就是那条咬了我的蛇。”阿善顿了顿,这话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是真的不愿意救你。你要比故事中的那条蛇还毒,我根本就惹不起。”

大概是愤怒让阿善变得胆大,她在说出这些话时,竟然一点也不怕惹怒容羡。

她现在不止是替玉清感到悲哀,也替自己感到悲哀,因为直到今日,阿善才从修墨口中得知,那日后厨起火的涉事仆从全部被容羡所谓的处罚打死了。

不是说那群人不该罚,相反的他们被罚再重阿善也不会求情,毕竟他们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但无论怎么错,他们也没错到该赔上一条命。

掩上的木窗被风猛然吹开,鹅毛般的大雪涌入落在地板上,很快又融化成水。

容羡听到阿善的这些话似乎一点也不愤怒,又或者说他掩盖的太好,再有自知之明些,就是因为他不在意阿善,所以他也不会把阿善后悔的话放在心上。

定定盯着阿善看了几秒,最后他只是慢悠悠回复她:“嗯,你也比农夫聪明。”

如若不是她聪明懂得自保,那么阿善就如同故事中说的那般,早就被‘毒.蛇’咬死了。

……

玉清的事情只是个插曲,阿善如今受制于容羡,不可能和他彻底闹翻。

那天的暴雪下的要比前日还大,修墨被容羡罚跪一天,等到了夜晚他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已经看不清他衣服的颜色,柳三娘顺着窗口往外看,她问阿善:“他这样跪会不会被冻死?”

阿善才没那么圣母会替修墨求情。

经此一事,这人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止是厌恶这么简单,甚至都带了几分恨意。阿善明白一旦自己对容羡没有了威胁,那么就算容羡不出手她也会被修墨生生撕了,想要逃离的心开始蠢蠢欲动,阿善已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容羡来的第二日夜晚,修白终于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

当时阿善正在对着窗外的雪地发呆,修白手指动了动慢悠悠睁开眼睛,嘤.咛微动时他见窗边的人没有半分反应,好似时睡着了。

“喂……”修白昏睡了几日,嗓音哑的厉害。

他最开始那声并没有引起阿善的注意,奈何他因中毒浑身僵硬仍旧无法行动,于是他喘了一口,又唤:“顾善善你想什么呢!我醒了你知不知道。”

阿善终于回神,其实她刚才是在想自己该怎样从彩霞口脱身。如今见修白醒来,她扶着他坐起身,例行询问:“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是怎样?”

修白每次醒来听到的都是这几句,他翻了个白眼打断她的话:“我好的很,你快闭嘴让我安静一会儿。”

这么说着,他的视线却落在阿善明显有问题的右脚上,“你脚怎么了?”

阿善因为修白的话这会儿是不准的和这人说话了,修家这一黑一白两兄弟就没一个让她舒坦的,正要起身唤妙灵进来守着,修白气急败坏将她喊住,像是听到楼下有什么声音,他问:“爷是不是来了?”

阿善见榻上虚弱的少年忽然满眼光彩,真为他感到不值。

她看的出来,修白是真的把容羡当成了很重要的人,但明显容羡并不这么认为。经过玉清的事情,阿善现在合理认为容羡准她这般大费周章的救治修白,只是因为他在青山寺获得重大情报。

如今容羡忽然来彩霞口看修白也皆是为此,她是真不忍心戳伤这个少年。

青山寺的事情与嘉王有关事关重大,修白在向容羡说起此事时,自然不会让阿善在一旁听着。在容羡进来后,阿善就从房中退出,她执意救治修白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知道嘉王究竟有没有死,如今听不到怎能罢休。

左右看了看,她见四周无人本想厚着脸皮从门外偷听,谁知她感觉自己后背痒的越来越厉害。

忽然就想起容羡昨晚在她背后写了什么,她够不着那处就只能去找柳三娘,回到房间褪下上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看他到底写了什么?是不是给我画了个大乌龟?”

“好,我看看啊。”

柳三娘撩开她的头发,本和阿善想的一样,她也以为那男人会报复性的画只大乌龟,谁知在阿善平坦的后背赫然只写了四个大字。

笔锋凌厉落笔果断,那四个字为——

属我容羡。

第45章 反派夫君五

属我容羡。

柳三娘在看到这四个字时没反应过来, 拿在手中的湿帕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像是愣住了。

“三娘你怎么不说话了?”阿善还不知情,她左扭又扭始终看不到背后的字,还不停猜着:“他真在我背后画了只乌龟?”

见柳三娘依旧不语, 她啊了一声, “难不成那狗男人在我背后画了只猪头?他幼不幼稚啊。”

……事实证明, 人家容羡一点儿也不幼稚。

柳三娘没忍住上手摸了下那四个字,将湿帕重新泡入热水中后,她问:“你夫君名为容羡?”

阿善一怔,她从未对柳三娘提起过容羡的名字:“三娘是怎么知道的?”

柳三娘笑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擦掉这四个字,她出去找了两把铜镜回来, 拿着其中一把照在阿善背后道:“你自己看吧。”

阿善很快看清了背后的字,她张了张嘴也变成柳三娘初看到这四个字时的表情, 因为她和容羡之间没有爱情可言,所以阿善看到这四个字时没有粉红泡泡冒出也没有娇羞, 她只觉得渗人。

是的, 就是渗人。

就是那种寒气从脚底往上冒的感觉,如同指甲划过木桌留下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想来你夫君还是在意你的, 我猜啊, 他昨日定是醋了玉清背你回来, 所以才特意在你背后留下这四个字。”

阿善越听越觉得吓人, 她虽然嘴上对容羡说过数次要让他爱上她, 其实她打从心底是一点也不想的。且不说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爱上别人会怎样,单凭他现在还没爱上她就横空出现的占有欲,阿善就接受不了,收了铜镜不愿再多看一眼。

“三娘你快别说了。”

本来就痒的后背因这四个字变得更为灼热,阿善催促道:“你快帮我把它们擦掉吧,我后面痒得厉害。”

柳三娘不知阿善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害羞了,所以存心逗她:“真不多留一会儿了?”

阿善巴不得它们赶紧洗掉:“不留不留,好三娘你快帮我擦了吧。”

彩霞口客栈的墨是柳三娘无事时自己制的,在和料时她试探的放了一种草药汁,所以她制出来的墨水墨香而不易褪色,也不会因为水浸而晕染。

“别急,我先帮你用热水敷一下。”柳三娘搅了搅水,又往桶中倒了些热水。

阿善的皮肤很白,再加上她背后这四字写的行云流水十分漂亮,白黑配合之间美的只想让人多看几眼,所以柳三娘是真舍不得帮阿善擦掉。

大概是在墨中加入的草药汁刺激性太强,所以阿善的背后出现了一些红印子,柳三娘见状生怕她过敏,就赶紧将泡热的湿帕捞了出来,敷在了阿善的后背上。

“这个墨迹不太好擦,一会儿我使些力气你可能会有些疼。”

阿善摇了摇头,“没事,三娘你尽管擦就好。”

比起疼痛,阿善更忍不得她背后的这四个字。

其实她早该想到了,那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幼稚的在她背上画乌龟,她想过也许他会写些威胁的字眼,比如说‘早日灭你’之类的,唯独没想到他会写这四个字。

……属我容羡。

阿善忍着背后的疼痛在心里又把这四个字念了一遍,撇了撇嘴她好想骂那狗男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之后,她顾善善就算是属于谁也不会属于那只狗。果然狗男人这三个字古今通用,就容羡如今的种种行为,已经算是狗中之王,没救的那种。

“坏了!”

脑海中正想着容羡是属于哪一品种的狗王,身后帮阿善擦字的柳三娘突然哎呀一声。

这个时候,她已经帮阿善把背后的字搓干净了,见白净的皮肤上没了之前半分踪迹,柳三娘忽然想起一事来:“你夫君有没有说不准你擦,要是他回来看到你擦了再不高兴怎么办?”

阿善顺着柳三娘的思路走,刚想回容羡还真没说过不让她擦这种话。转念她就又联想起一幅画面,噎了一下道:“他不会看的。”

那狗男人平日都不屑于看她,哪还有闲工夫掀开她的衣服,看看她背后还有没有字。想到这些,阿善气呼呼呢喃了一句:“就算他想掀,我也不让他掀。”

“……”

阿善背后的字擦掉后,柳三娘又帮她涂了些药膏就不怎么痒了。

她还想着嘉王的事情,送柳三娘出来时见二楼无人,就趴在三娘耳边小声嘱咐道:“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做,三娘你帮我从楼梯那看着些,要是有人往楼上走记得提醒我。”

柳三娘千好万好,其中有一好就是从不主动打听人家不愿说的事。她没问阿善究竟要在二楼做些什么,点了点头就下去了。阿善扶着木栏杆一瘸一拐走到隔壁,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没由来的,她的确是太想了解嘉王的事情了。

“你不是说嘉王死了吗?”很快,阿善听清了里面的对话。

修白咳嗽了几声,回:“属下的确是亲手杀了嘉王,但也发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阿善听到这里心提了起来,她想要将修白的话听得更清楚,于是小心翼翼将身体靠在了门上。

房内,就只有修白和容羡两人。

几乎是在阿善把耳朵贴在门缝的瞬间,容羡就将目光落在了木门上。修白病的厉害敏锐度大大降低,他说话太多会呼吸不畅,于是就停顿了片刻。

等缓过来后,他刚想张口继续说,皱了皱眉忽然也朝着门边望去。

下意识的握剑,手中空空如也却什么也没抓到,修白这才想起来现在的他余毒未清躺在榻上根本动不了,见自家主子也注意到了门外,就闭口不再多言,安静等着主子的指令。

容羡站在窗前手指有规律的敲了几下窗沿,片刻后,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勾唇望着门处道:“继续说吧。”

“爷……”修白一怔。

虽然不解主子为何会让门外之人偷听到如此重要的机密,但他相信主子自有安排,于是就乖乖将后面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属下接到任务后,在青山潜伏了几日,发现嘉王日日诵经念佛鲜少外出,也很少与人接触。那日的刺杀机会说来也巧,只因属下发现后山有一处密道,从那里进入刚好就是嘉王的房间。”

“所以你就是这样避开嘉王守在暗处的护卫,潜入他的房中将人刺杀?”

修白点了点头,见自家的主子的目光一直落在门上,不由也往那看了一眼。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门框中映出的隐约人形纤细不似男子。

在这彩霞口客栈中,女子就那么几个,修白懂了,在得知躲在门外偷听的人是谁后,他哼了一声将那句话补充完整:“属下潜入嘉王的房后,不是险胜,而是几招之内轻易就将嘉王毙命,而且属下察觉到他的武功完全弱于我,就算是我正面袭击他也不敌。”

这就是疑点了。

熟悉嘉王的人皆知他武功深不可测,不然也不会被先帝派与边境镇守,多年来无别国敢犯。不是没有人想要暗杀嘉王,早在容羡之前,想要刺杀他的异族高手就多的数不尽了,但从未有一人得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被修白偷袭成功,几招内被毙命?

修白的武功的确是厉害,放在人才辈出的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就算是这样,修白也自认敌不过嘉王,如此一来,这事就显得极为怪异了。

在刺杀成功后,修白因存着疑虑所以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了已死的嘉王面前,掀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很平凡的一张脸,虽算不得清秀,但也不像宫中传闻那般,丑陋似妖。”其实妖精长得都挺好看的,修白跟随着容羡也与嘉王有过几次接触,无论是从气质还是身形以及声音上来看,嘉王都不该是这样平凡的一张脸。

想到自家主子的相貌,修白咳了一声,虽然他不是颜控,但不得不说在他掀开嘉王的面具时,是真的有些失望。

“那你的毒是因何而中,因为那张面具?”

修白好奇道:“爷是怎么知道的?”

容羡瞥他,“你太大意了。”

自嘉王出生起,除了先帝见过他相貌的人都死绝了。这些年来他脸上的面具从未被摘下,以他的心机与手段,又怎能不在面具上做手脚。

“有无易容的痕迹?”

修白摇了摇头,“属下是在掀开面具后才发现自己中了陷阱,匆忙离去时只粗略查看了下,似乎并无易容的痕迹。”

有一点修白还是要解释:“那嘉王真是使毒的高手,要不是属下提前防备吞下了爷赐的解毒丸,估计早就被毒死在嘉王的房中,不过属下的运气是真的差,才从密道中出来,就与一白衣人撞上。”

又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修白脸色有些不好:“那白衣人也不知是何身份,看样子他也是要从密道进入嘉王的房间,在他见到属下出来后,一言未发直接出手,招招狠毒完全是不想留活口。”

无论修白当时有没有中毒,他都不是那白衣人的对手,好在密道处正是一片山林,所以修白利用地势躲藏了几天,青萝就是白衣人在山林中搜寻他时下的,目的就是要将他引出。

阿善听到这里,对整件事有了更新的了解。

怪不得修白身上的青萝与书中记载有异,原来他是在刺杀嘉王时身上沾了两种毒。一种是他服了解毒丸后沾染上的面具剧.毒,另一种就是可以通过风来传播的青萝,大量的洒散会让吸入者变得行为迟钝僵硬,严重者会直接失去知觉。

吱——

倚靠的房门开的猝不及防,没有防备的阿善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上。

“都听清楚了吗?”容羡接住阿善,把人推进房中又将门又重新阖上。

阿善干笑两声,她还不知容羡和修白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搅着衣摆装茫然:“听清什么?我刚路过啊,想着进来查看修白的情况,我这还没来得及敲门呢,你就把门打开了。好、好巧……”

容羡静静看着她演戏,他站在门前挡住唯一的出路,对着她轻轻笑:“是啊,好巧。”

“你可别在爷面前演戏了,累不累?”最终还是听不下去的修白拆穿了她。

修白人醒了,也就意味着阿善的好日子到头了。多日不提的白衣人话题又重新被容羡提起,他问修白:“闯入王府刺杀你的白衣人和在青山寺截杀你的白衣人是否是同一人。”

“是。”修白答得非常肯定。

容羡看向阿善,将矛头又全部指向了她。“那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乖善善,你来同夫君讲讲,那白衣人到底是何身份?”结合种种疑点,容羡现在有理由怀疑真正的嘉王没有死,死的而是一个替身。

至于那白衣人的身份,他如今虽有了猜测但还无法证实,但无论结果是什么,阿善与那白衣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阿善后退一步,眼看着容羡向她缓步走来,她慌张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今事态的发展,就如同阿善当初在南安王府预测的那般,就算她现在实话实话告诉容羡那白衣人是在佛岐山困了她十年的子佛,这一实话也不会让她洗白自己,甚至还会让嘉王的身份变得更加明显。

使毒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常年镇守边境远离皇城,如今就连阿善都听出修白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嘉王有替身,如此一来,子佛不就很明显就是嘉王了吗?

可是,不对啊。

阿善眼中闪过疑惑,虽然两人很多的疑点全部吻合在一起,但子佛与嘉王不同,无论是性格还是喜好都相差太多。

嘉王沉默孤冷,还喜礼佛,而子佛性情乖戾喜怒无常,最重要的是他最厌恶的就是神佛那套说辞,甚至还有种恶意的憎恨。

【你以为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神明的存在?别傻了,这世上的任何神明都是妖魔幻化,你求他庇护你,倒不如求他不要摧毁你。】

【我为什么不信这些?】

佛岐山云殿之上,子佛将阿善的练字贴烧毁,那一页页上写的全是‘子佛’二字,疯狂妖冶的红色火焰映入他的眼底,他冲着阿善笑:“比起子佛,我更喜欢子拂这个名字。”

【善善,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佛’这个字了,一看到它……我就忍不住想要摧毁。】

“……”

阿善终究还是一句实话也没同容羡说。

不管容羡心中是如何想的,阿善都已经开始怀疑子佛就是嘉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善才要加快自己逃跑的计划,她迫切的想要得知子佛的消息,从来都不会为了找寻他,而是——

为了更好的躲避他。

【如果本王有意娶你为妃,你愿不愿意。】

忽然又想起初见嘉王时他同她说过的话,阿善当时只觉得这话惊世骇俗,如今把嘉王替换成子佛,阿善只觉得想笑。

怎么想她也不觉得,子佛会是那种有感情的人。

.

暴雪一连下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也不见有停歇的意思。

见过修白之后,容羡本是想在第三日清晨就启程回皇城,奈何这几日的雪积在地上厚厚一层,山路极难行走。等到第四日转停的时候,容羡坐在厅堂中查看皇城送来的信件,对阿善道:“收拾东西,明日所有人都回去。”

“所有人都要走?”阿善正站在窗边刮雪。

窗沿上厚厚的一层落雪足够她堆一个迷你小雪人,因脚伤而不能出去踩雪的阿善也只能这样给自己找些乐子了。她将堆好的小雪人放到容羡面前,与他面对面坐着道:“修白还不能离开这里。”

虽说如今修白醒了,但距离他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采药不能停。

修白不能走,阿善也绝对不会让他走,因为一旦修白离开彩霞口,那么同样跟着回皇城的阿善想要逃跑就没多少机会了。

阿善从不安与现状,她非常明白,或许现在的局面看似平静,容羡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白衣人的身份,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如今在容羡对她纵容的表象下掩盖的是无尽质疑,而且皇城的危险不止在于容羡,还有那是不是嘉王的子佛,

阿善已经计划好了,等到自己的脚伤好些就趁乱从彩霞口逃离,这将是她最好的一次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

第四日清晨,容羡的车马停在了彩霞口客栈外。

他终是没有将阿善带走,又多留给了她一些时间。在送容羡出客栈门时,阿善余光扫到了沉着脸的修墨,她扯了扯容羡的衣服小声同他说:“你能不能把修墨也带走啊?”

容羡这四天几乎就没摘下过他的面具,到了也没让柳三娘见到他的真容。他随着阿善朝修墨投去一眼,不咸不淡开口:“你很怕他?”

“怕啊,我真怕他哪天控制不住会生撕了我。”

见容羡笑了笑并没答允她,阿善不放弃,她是真的想赶紧送走修墨这个□□烦,一旦他走了那么阿善逃跑成功的几率也就大很多。

“世子爷,好不好嘛?”阿善抱住了容羡的手臂,拖住他试图让他走慢些:“我是真的好怕他。”

“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吗?要是哪天他真把我杀了怎么办?”

“他不会。”容羡扯了扯被她拽下的外袍,终于停住了脚步。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雪停了但地面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容羡的衣袍被寒风吹的微微扬起,阿善见达不成目的也懒得再送他,松开他的胳膊就准备往屋内走,就在这时,容羡忽然扭头定定的看向她。

“如今玉清伤重修白卧榻休养,能看着你的人就只有修墨了,我要是把他调回去,你跑了怎么办?”

悠悠缓缓的嗓音夹着几分戏谑之意,却着实让阿善心里咯噔一下。

她怔在原地,回头想看清容羡面具下的神情。

又一阵风来,容羡走近她,面具下他的眼眸漆黑而又晦暗,他在抬起阿善的下巴时轻轻笑了笑,有些玩味的询问:“善善不会跑的对不对?”

阿善心跳的厉害有些喘不上气,她好一会儿才僵笑着点了点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回:“不会,我……不会逃。”

话音毕,眼前忽然笼下一片阴影。

在那空白的瞬间,阿善只感觉唇面被覆上一片很柔软的东西,轻轻凉凉又似有若无,仅仅就轻轻一碰,容羡就直起了身体。他看着面前完全愣住的小姑娘,眼睛被面具罩下一层暗影,看不清明。

“那我就,静等我的小世子妃回归了。”

阿善一动不动,身体像是被寒风定住了。

第46章 反派夫君六

直到容羡离开许久, 阿善才恍惚反应过来那人做了什么。

她, 被那狗男人亲了?

好似不太确定般,阿善迟缓的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唇瓣,就好似又感触到刚刚那个瞬间, 阿善被吓得头皮发麻, 慌慌张张往楼上的房间走时, 目睹这一切的修墨站的宛如一尊冰雕,盯着她正冷飕飕的释放寒气。

阿善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修墨还是修白了,要不是因为腿伤拖累了她的速度,她恨不得立刻冲回自己的房中——

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