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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羡主动亲她,宛如一场噩梦。

……

容羡走后,彩霞口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目前的现状是, 阿善的脚伤不易好,而玉清自那一跪后至今卧床休养, 眼看着存积的药材很快用完,柳三娘主动开口:“妹子你要是信得过我, 不如就让我替你去采药吧?”

如今天寒地冻草木枯萎, 采药本就困难,更何况是有搜寻目标的采药。

阿善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她这一答应欠下的不仅仅是柳三娘的人情债, 更是有她无法报答的情谊。

“谢谢。”阿善如今也就只有这一句了。

或许是自从她穿入这本书后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常人, 所以她对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都记得极为深刻。

当初她逃下山好心租给她房子的老伯算一个, 被强行带到皇城后, 跟随在她身边的玉清是一个, 如今来到彩霞口又多了一个柳三娘。阿善其实很容易就能满足,就这样仔细想了想,她忽然觉得自己过的也不算太惨。

在柳三娘带人去采药后,阿善闲着无聊又去了修白房中,本以为在昏睡的少年这时目光清醒正呆滞的盯着木窗看,听到推门的声响,他眼中的光彩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的平静。

“你来干什么?”

阿善一进门就被修白这么呛了句,她因着柳三娘的缘故心情还算不错,也没同这少年计较。

“这么不欢迎我吗?”阿善叹了口气,听到修白哼了一声带着满满的不屑,她也没再多言,认真为他检查过身体后就准备离开。

“听说……你的脚是因为替我采药才受伤的?”

阿善正在帮修白的按压双腿,原本僵硬如石头的双腿因主人的苏醒逐渐有了软化的迹象,阿善随意嗯了一声,知道修白不会心疼她,所以她也不会特意掩盖自己做过的事。

“是啊,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需要用大量的草药来药浴,每种药材定时定量不能多也不能少,我不去采药你没有药材吊着早就没气了。”

修白诧异于阿善的直白,他看了她一眼,似嘲弄道:“你倒是不谦虚。”

“我有什么好谦虚的?”

阿善检查完他的情况,索性拉了个椅子坐在了他的榻前。

“自你昏迷后,一直是我在照顾你,是我每日冒着寒冬四处采药,是我明明回来累的不行还要强撑着为你配药煎药。其实从我来彩霞口的初几天就开始脚疼了,三娘心疼我想劝我休息几天,我也想休息啊,可我没有办法的,我不去采药你会死。”

修白脸色变了又变,他看了阿善片刻忽然偏头,“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想让我感谢你从此不再与你敌对?”

“那你会感谢我吗?”

修白呵了一声,答得干脆:“不会!”

“这不就是了。”阿善早就知道修白会这样说。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阿善从玉清口中得知他们几人是陪着容羡一同长大的,至于容羡小时候是怎样的性格阿善不知道,但她清楚的是,能陪着容羡这么久还决绝忠诚的人,心也一定够冷。

不仅是冷,或许他们的三观也早就同容羡一样崩坏了。

想到玉清,阿善心里暖了暖,默默将他从变.态的名单中排除。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感谢我,不会因为我采药受伤而感到愧疚,所以我才会对你实话实话。”

修白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知道你说出来在我这儿也不会讨到好,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阿善像是看傻子般看着修白:“刚刚,不是你主动问的吗?”

在修白没询问她的脚伤前,阿善确实是没同他提过这事一句。

修白:“……”

好像的确是他先提起这事的。

眼看着屋内陷入诡异的死寂,阿善眨了眨眼想要离开,修白这个时候又说话了,他脸色十分不好道:“既然这么辛苦,那你怎么不找人帮你去采药?”

“我找谁去帮?”这天寒地冻的,先不说有几个愿意去采药,就医术这方面,就没几个人比得过阿善。

阿善的医术是跟着子佛学的,而子佛学医向来不是为了救人,所以他研究的东西从来都和正常不沾边。就阿善要找的这些药材,她敢说她把图画给皇城的御医他们都没几个人识得,更不提普天之下能够医人的药草数不胜数,相似的又太多。

最重要的是,阿善救修白的法子是在子佛的医书中找到的,要寻得那些草药也是子佛最先发现亲自尝试用于药理的,现在她没经过子佛的同意,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给别人看。

修白又沉默了,阿善也觉得自己没有同他讲下去的必要。

“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阿善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手刚搭的门栏上,修白忽然开口:“既然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是个白眼狼,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阿善很惊异修白竟然会用‘白眼狼’来形容自己,后退一步又往榻边看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诚实回答:“我救你,一是因为最开始我觉得我救得了你,二是因为在白衣刺客来袭时你不顾性命替我挡回一剑,至于三……”

顿了下,阿善还是隐瞒了子佛的事情。

“至于三,我不得不救你,因为我还没黑心到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我眼前逝去,而且我不喜欢南安王府,我想借带你出来治病的借口远离那里。”

修白听完又是久久无言,在阿善拉开房门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你要清楚一点,我当初不顾性命的救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主子。”

阿善点了点头无所谓一笑,“我一直都知道啊,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阿善早就知道修白当时出手是为了容羡,可不管缘由,他救了她就是救了她,这没什么好抵赖的。

“等等。”

“又怎么了?”这已经是阿善第四次想离开又被修白叫住了。他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还老上杆子同她没话找话聊。

“帮我把窗户打开吧。”这次修白没有再看她。

他咳嗽了几声,目光落在被阖的严严实实的窗户上,“主子走了对不对,听说前几日下的雪很大,不过那些天我还在昏睡,没能赶上看,如今雪停了,你帮打开窗看看吧,我一个人待着也挺无聊的。”

修白最后一句话说的又轻又随意,尽管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阿善还是敏感感受到一抹寂寥。

其实想想也是,曾经张扬好功夫的少年,向来爱待在树上高墙上俯视众生,哪像如今这般憋屈窝在榻上动弹不得。虽说阿善和修白不对付,但说起来这少年除了嘴坏一些,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阿善关好门走过去将窗门推开,覆在上面的落雪窸窣掉落。

修白靠坐在榻上盯着树梢上的落雪看,苍白的脸上多了分笑意,有些孩子气,“真的是雪,它们好白。”

寒风吹来,脆弱的树梢晃了晃,抖落下细细碎碎的白。阿善站在窗边感到一股冷流涌入,然而修白对此却毫无反应。

也是,青萝的毒还未彻底解除,他如今痛都感受不到,又怎么会感受到冷。

“你现在太脆弱了,还是别吹风了。”阿善作为一个医者,站在为病患考虑的角度又将窗户关上了。

修白笑容顿僵,他有些生气的瞪向阿善,似乎想骂她又憋了回去。“我现在除了看雪还能干什么?吹一吹风我是能死吗?”

随着修白情况的稳定,修墨已经不经常守在这里,至于玉清,是想来也来不了。

感觉是看透了修白的心情,阿善想了片刻,决定帮帮这个无聊又‘瘫痪在床’的坏脾气少年。

“不如咱们来下棋吧?”阿善见修白的房间中有棋盘。

修白眼睛一亮,他打小跟在容羡身边自然是样样都会,不过他瞥了眼抱着棋盘过来的傻兮兮姑娘,他又有些嫌弃了:“你这么笨会下什么棋?六博就算了,围棋你行吗?”

“我不会围棋。”阿善笑得眉眼弯弯。

修白好气:“那你说下棋是逗我呢?难不成你还自创?”

自创倒不用,阿善将黑棋递到修白手边,“今天姐姐来教你下五子棋。”

修白:“……”

你在说什么?五什么棋?什么子棋?五子什么棋?

……

阿善只陪修白下了两天的棋,修白就实力反超了她。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她的脚伤逐渐愈合,至少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阿善不好意思麻烦柳三娘太久,见她最近有些腰疼就想再接回采药的活,玉清听说此事后第二日清晨就守在了厅堂内,这些天阿善给玉清配了不少治疗外伤的药,他好的很快。

“你还是别去了,躺回去休息吧。”他的伤口虽然是愈合了,但阿善不忍玉清再陪着自己奔波,就想随便挑几个人陪她去。

“你别去了,我去。”就在阿善极力劝说玉清留下时,修墨从后院进来。

高大的男人似乎剑从不离手,他一进来厅堂中的氛围就有些凝重,修墨冷冰冰扫了阿善一眼道:“你不是说我不体谅她么?那我就亲自去她采药的地方看一看。”

修墨虽然在看阿善,但他的话明显是对玉清说的。

在养伤的期间,想来玉清是有同修墨说过什么,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种话。

阿善想要拒绝,但一看到玉清苍白着脸轻轻咳着,转念就想到如果她不准修墨跟着那么玉清就一定会跟着,就只能咬着牙同意了。

没什么的,大不了她就当身边跟了只恶狗。

“……”

准备出发时,柳三娘换了一身简单的粗衣也背着药篓跟了上去。

男人总归不如女人敏感,她早就看出了阿善对修墨的抗拒,所以跟着一同出发时,柳三娘走到阿善身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没事,三娘来保护你。”

阿善怔了怔,对上柳三娘温柔的面容,她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今日她们是要去青山林采药,那处的草药虽然不如药谷的多,但这里的植物却是最稀奇不常见的,当然了,同时存在的危险也大。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了青山林外,修墨留了一人看守马匹,剩下的全部随着阿善进林。

有了上次二部的事情,这次看守的护卫是一刻都不敢离开车马,柳三娘知晓了那次的事情,她叹了口气问:“你夫君真的把那失职的小护卫处置了?”

阿善心思晃了晃,夫君二字一出成功又让她想起容羡那张脸,于此同时,她又回忆起那日容羡抬着她下巴倾身时,在她唇边留下的片刻软凉。

“哎呀小心——”一不留神,阿善差点又被掩盖在枯草中的藤蔓绊住。

柳三娘手疾眼快将她扶住了,她有些担心的看向她的右脚,“有没有事,可有伤到?”

“没事。”阿善摇了摇头,抬起脸甜甜傻笑:“还好有三娘。”

柳三娘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小傻子。”

山林毕竟不如平坦的大道好走,林中布满枯叶杂草腐烂气很重,藏匿在其中的藤蔓将人绊倒是常有的事,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些带刺的荆棘,脚腕被划伤也是很正常。

阿善连最危险的佛岐山都闯过了,这种寻常山林自然困不住她。

以往玉清领人随着她来时,阿善都会很认真嘱咐他们跟紧她该怎么避开这些危险,但如今跟着她的人变了,修墨讨厌她自然不会认真听她讲话,于是跟着修墨随性行走的手下也都遭了殃,有一个最倒霉的直接掉入了枯草中的陷阱。

“让他们不听话,活该!”在修墨冷着脸派人救人时,柳三娘蹲在不远处解气的笑了。

阿善也跟着笑了笑,她将药篓放在地上,拿出小工具开始挖药根。柳三娘见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蹲了下来,就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落。

嗒——

很细微的声响落在枯草中,并没有引起柳三娘的注意,但阿善恰好扭头去拿药篓,于是就注意到了。

“三娘……”

阿善见地面有一块透亮的玉佩,擦了擦手把它捡了起来。“你好像掉东西了。”

柳三娘啊了一声,在看到那枚玉佩后赶紧把它从阿善手中抢过,那动作快的就好像慢一分玉佩就会消失。

“谢谢,谢谢阿善妹子了。”检查完玉佩后,柳三娘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

对上阿善疑惑的表情,她尴尬笑了笑,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但犹豫了下她还是说了,“这玉佩是三娘的心上人留下的,它算是我的半条命,我也就剩这点念想了。”

柳三娘还从未对阿善讲过自己的事情,或许是今日看到玉佩有感而发,就对阿善讲了不少。

柳三娘原名叫柳茵,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也有人喜欢叫她柳三三。

早些年间,年少不懂事的她闯荡江湖,在路上救下一名被追杀的贵公子,她陪着那公子东躲西藏最后在彩霞口停留了一个月,二人在那里定情,也是在那里分离。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他只让我唤他子络。在他家仆从找到他后,我在这彩霞口客栈又停留了半年,期间他多次来看我,最后一次,他留给我一枚玉佩,说等他再来就要求娶我为妻,然后……”

然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柳三娘外表直爽热情,同时她也是个很痴情的人。

在二人经历过那段生死逃命后,她坚信子络并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渣男,所以她固执的留在这里等待,这一等就又是两个月,直到后来她家中传来变故她不得不回,这才匆匆离开。

“大概是我命不好吧,在我匆匆赶回家后,我的双亲已经因病过世了三天,那时我家中大乱叔婶争夺家产,我没有兄弟姐妹夹在其中根本无法与那群人抗衡。”

“总归是没了牵挂,在看清那群所谓的亲人虚伪的面容后,我也不愿在留在那个家中,于是就拿着爹娘留给我的东西离开,重新回到了这彩霞口客栈。”

兜兜转转多年过去了,眨眼间柳三娘从一个痴情等待心上人的租客摇身一变成了客栈的主人,可无论这周遭的事物如何改变,她始终都没有等到子络回来。

说到这里,柳三娘拿出玉佩轻轻摩擦着,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

“从救他的那刻起,我就已经看出他绝不是寻常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心中对他没有一点怨气是假的,可有日我半夜惊醒,恍惚忆起那日他将玉佩交予我时,温雅的面上眸中含满星光,我就突然什么也不怨了。”

至少在子络将玉佩交予她时,是真心想要娶她。

阿善安静听完了整个故事,心情随着柳三娘起起伏伏,竟也生出一分难过,她试探的问:“三娘可以再把玉佩给我看看吗?”

刚才她看的不是太仔细,那一闪而过间却已经看出是枚好玉。

重新将柳三娘的玉佩放在手中,阿善认真查看了番。

越看她越是有种熟悉感,直到她将玉佩放在阳光底下照了照,剔透的玉色泛着温润的光泽,阿善小心翼翼用手指擦过玉佩上的复古饰纹,恍惚记起她好像曾在哪儿见过类似的玉佩。

在哪儿见过呢?

阿善很快就回忆起来了,锦州城她救下容羡时,也曾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枚玉佩。无论是色泽还是样式这两枚玉佩都极为相似,阿善张了张嘴,赶紧将玉佩又还给了柳三娘。

“三娘……”阿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从这玉佩上的复古纹饰,她看得出玉佩的主人身份绝不简单。

不仅仅是不简单。既然能拥有和容羡相似的玉佩,那么他很有可能还和容羡属于同一种人,那就是——

皇亲国戚。

正要开口,四周枯草中忽然传出沙沙的声音。

修墨察觉到异动,拔出剑挡到了阿善面前,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惊得四周的护卫也跟着拔了剑,一人大吼道:“什么人?!”

第47章 反派夫君七

沙沙, 沙沙——

有一片枯叶悠悠缓缓从阿善的眼前飘下, 风吹来时周围晃动的更加厉害,让人分辨不出响动的具体位置。柳三娘收起玉佩也紧绷起来,她站起身护着阿善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早些年柳三娘闯荡江湖功夫也不错, 就算多年来窝在这彩霞口中早就不握剑了, 但摆起架势来气势很足。

唰——

又是一次黑影掠过, 远远的从草丛中离她们有些距离。这次修墨有了警惕心,机敏拿起小匕首朝那处扔去时,黑影从草中一跃而出,竟是一只形状怪异的大鸟。

“原来是只鸟?”一人惊讶开口,同时松了口气。

阿善看着那只在周围扑闪着翅膀徘徊却就是不肯离去的怪异黑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是在鸟飞上天空后, 因为风的缘故草丛还在沙沙响着,草枯而长约有半人高, 一时间没人能看清那处的情形。

“后退,快后退。”阿善抬头, 见黑鸟鸣叫一声还未离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

柳三娘闻言赶紧后退了,但修墨和他的部下闻言却并没有反应,与此同时风停了, 众人发现那草丛中的响动还未停止, 疑惑间有什么东西猛然从草中蹿出, 于此同时黑鸟尖声戾叫。

“啊!”靠近草丛最近的一人, 被突然蹿出的东西咬住了, 众人这才慌张的后退,发现那是一条长相类似蜈.蚣的虫子,不过它要比蜈.蚣大上几十倍,那一口咬下去几乎是含住了被咬者的一条腿。

“这是什么东西?!”好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卫,众人只慌了一下很快就平复了。

有人试图帮同伴赶走那只巨型虫,但它外壳坚硬并不易砍透,修墨皱了皱眉试图上前,阿善拉住他:“这虫子的壳是出了名的硬,你别费力气了,让你的人全部退开,你们把它围的那么严密乌神鸟根本就不敢靠近。”

“你说什么?”修墨皱了皱眉,他打从心里就看不起阿善觉得她无用,此时更是不信任她。

要不是人命关天,阿善早就不搭理这人了,现在她只能耐着性子匆匆又和他解释了几句:“这鸟和大虫我识得,多的我等会在同你细说,现在你只管让你的人退出十步远,等到乌神鸟觉得安全了自然会下来帮你们收拾那虫子。”

修墨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有马上执行阿善的话,而是又丢出一枚匕首。

眼看着那匕首从巨型虫身上弹开,修墨瞥了眼阿善,最终沉沉开口:“所有人,都退到十步后。”

众人领命迅速撤离,那处空荡的地面上很快就只剩哀嚎的被咬者,徘徊在天空许久的乌神鸟发出一声鸣叫,俯身冲刺下来时,只一下就刺穿巨型虫坚硬的外壳,溅洒出绿色的浓稠汁液。

“这到底是何物?”在乌神鸟与巨型虫缠斗的过程中,修墨主动开了口。

巨型虫的血液腥臭,它身上的壳一旦开口那味道就冲天弥漫,阿善见柳三娘也好奇,才缓声解释:“那虫子是腐.尸虫,凶猛阴毒喜吃腐.肉。它不仅仅吃动物,只要是带肉的它都吃,也包括人。”

有关腐.尸虫的记载,阿善也是从子佛的医书上看来的。

腐.尸虫一般都生长在森林最深处的沼泽四周,它的爬行速度很快而且外壳坚硬,属于丛林一霸,而乌神鸟喙长又尖,它从空中向下俯冲时很容易就能刺穿腐.尸虫的硬壳,所以是腐.尸虫极少也是最大的克星。

“这种虫贪吃,看到肉就不愿意撒口,我想它应该是被乌神鸟一路追捕逃到这里的,临死前还想吃上一顿。”

随着阿善的解释,缠斗的那一方腐.尸虫扭曲横躺着,已经没有了动静。

剥开它坚硬的外壳,虽说它臭的要命但内里肉软而多。乌神鸟弄死它后就趴在它的身上一下下啄食它的肉,那场面看着还是挺恶心的,柳三娘没忍住干呕一声,拉住阿善的手:“妹子,不然咱走了吧。”

阿善当然也想走,但她看向仍在那欢快进食的乌神鸟,摇了摇头没有动。“咱们还不能走,我要拿腐.尸虫身上的一样东西。”

“它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柳三娘作为一名医者很快就明白了什么,“这东西能入药?”

阿善迟疑点了下头,其实她也不能确定。

子佛曾经和她讲过,成年后的腐.尸虫体内会长出一颗类似黑豆的珠子,那珠子是个宝贝可化奇.毒,宛如灵丹妙药。当时子佛同她说这话时完全是副玩笑的姿态,阿善好奇追问:“灵丹妙药是有多厉害?难不成比我这融了千年血炼莲的血还管用?”

子佛本身就百毒不侵自然没办法尝试,他斜倒在祭台正中央的扶桑神树下,眯了眯眼散漫的笑:“大概要比你的血厉害很多了。”

他也说了,是大概。

等到那乌神鸟离开后,阿善捡了长树枝向着那处走去。修墨正派人去拖已经晕死过去的被咬护卫,看到阿善蹲到了腐.尸虫的面前,他不耐烦询问:“你做什么?”

阿善刚刚有注意乌神鸟啄食的位置,距离腐.尸虫生有核珠的地方隔了很大一块。她拿起树枝戳弄了半天,东西没找到倒是把枯树枝弄断了,见修墨走来,她站起来指使他:“你用你的剑找找它身上有没有黑色的小珠子。”

修墨没动,阿善呵了一声,这次她没有再忍让他,“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可我总归是你主子吧。”

“主子?”修墨轻蔑的笑了笑,眼中的嘲讽极为明显。

“好,你别动,你千万别动。”阿善重新找了个枯木枝,她边拨弄边冲着修墨说:“它体内的珠子是个宝贝可解奇毒,求求你一定不要动,等我把它找出来它就归我所有,你别指望我会拿着它去救你弟弟。”

从玉清口中得知,修白和修墨是亲兄弟。

一听这话,修墨脸色变了,他拔出剑推开阿善,语气里有些咬牙切齿道:“这种小事怎么可以麻烦夫人您呢?您站着别动,属下亲自帮你找。”

变脸来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阿善还第一次见到冷硬宛如石头的修墨变脸这么快。她左右看了看拉着柳三娘做到一处断木上,悠闲笑着:“修墨卫长你慢慢找啊,夫人我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等着你。”

跟来的护卫这么多,阿善谁也不找就是故意指使修墨做这事的。她不是看不出来修墨有多宝贝他的剑,如今看着他脸色极差的执剑在腥臭的肉里翻来翻去,多日来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柳三娘对阿善有了新的认识,同时她看了看天色,有些疑惑的问:“咱们不采药了吗?”

阿善仍旧盯着修墨看:“等找到了那核珠,大概以后都不用来采药了。”

虽然口头上觉得子佛说这话时不靠谱,但阿善潜意识里还是很信任他。

“……”

核珠最后真的被找到了,让阿善惊喜的是,这条腐.尸虫里竟然长有两颗核珠。为了保险起见,阿善还是同柳三娘采了满满的草药回去。

他们闻那腥臭味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了这种味道。直到阿善拿着珠子回到彩霞口,激动推开修白的房门时,迷糊刚睡着的修白被呛了一下转醒,捂着鼻子没好气的吼:“你是去粪坑洗澡了吗?怎么这么臭!”

见阿善身后修墨也跟了过来,他挑了挑眉:“你把她推下去的?怎么身上也这么臭。”

阿善:“……”

修墨:“……”

此时修白还不知道,一会儿他本人还要吞下比他们身上味道更臭的核珠。如果说阿善他们是掉进了粪坑,那么修白就是要吃……粪。

修白:……

核珠的效用猛烈,几乎是修白吞下去的一刻钟后,他就浑身发热陷入昏迷,要不是阿善给他把过脉察觉到他体内毒素的异动,还以为这东西吃了会致命。

一天过后,修白发起了高烧,于此同时他体内的青萝褪去大半,用手触摸他的双腿能明显察觉到恢复了正常人的柔软。

这核珠果然同子佛说的那般神奇,它只用了短短两天就解决了阿善需要耗费大量珍贵药材长时间才能清除的毒性。这效果不仅仅让阿善感觉惊喜,还让她开始慌乱,要知道,等到修白转醒毒素彻底解除时,意味着他们也要回南安王府了。

这天晚上,就在阿善焦灼考虑加快逃跑的计划时,柳三娘敲开了她的房门。

.

那天在回彩霞口的路上,阿善就如实告知她子络很可能是皇室中人。柳三娘听了这话惊讶只一闪而过,当时她苦笑了笑没什么表示,今晚她来找阿善却告诉她,她准备在阿善离开后也离开这里,想要入皇城看看。

“你要离开?”阿善一怔:“你离开了这客栈该怎么办?”柳三娘曾和她说过,这客栈是她全部的身家了。

“就先关着吧。”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子络的消息,柳三娘已经死去的心又渐渐复苏。

“说来也是奇怪了,明明彩霞口离皇城这么近,我死守在这里听多了客人们口中的皇城好风光,却从未想过去里面好好看看。”

她唯一入皇城的几次,都是进城采购瓜果蔬菜的种子,真的是来也匆匆回去也匆匆,就好像她离开彩霞口片刻,都能错过子络递来的消息。

又想起阿善对子络的身份猜测,柳三娘笑着摇了摇头:“皇亲贵胄?”

“是了,初见他时他虽然被人追杀,但一身华贵的紫袍优雅不显丝毫狼狈,只是没想到我柳三三一介平民竟然能与皇宫里的大人谈一段感情,想来也是不亏了。”

柳三娘虽然一直让别人唤她三娘,其实她年纪并不算大,约莫二十四五岁,她用一身粗布衣故意掩盖住过往风华,但不难看出眉眼的妩媚。

距离曾经那个执剑闯江湖的少女,柳三三在救下子络后已经虚度了八年时光,这八年可以改变一切。柳三娘不是不怕,她怕子络已经娶妻生子,更怕子络早就不知道柳三三这个姑娘是谁。

最怕的,柳三娘还是怕他早就故去,所以在知道子络皇室的身份后,她再也不敢多加打听,只想守着那唯一的一点念想过活。

“就去里面转转吧,好歹我也要看看子络长大的皇城,至于能不能再相见,我想如果我们还有缘分,我和他就一定还会再见。”

阿善沉默听完了柳三娘的打算,她搅着手指似乎是极为纠结的样子,半响都没再接话,柳三娘挑了挑眉:“善善妹子,等到入了皇城,咱们还能再相见吗?”

阿善快将自己的衣摆搅烂了,她摇摆了很久,才抓着柳三娘的手同她磕磕绊绊小声回道:“我……不准备再回到那里了。”

阿善想要逃跑,她想这件事已经想了很久,在没来彩霞口之前,她在南安王府就有这个打算了。虽然她自从来到这里一直计划着逃跑,但阿善连南安王府都逃不出去,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守备严密的彩霞口逃跑?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帮她一把就好办了。

“你真想离开?”柳三娘听完后又反问了阿善一遍。

阿善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得知柳三娘不准备在待在彩霞口后,她已经想到一个绝佳的计划,只要柳三娘肯帮。

“这计划我自认如果成功后不会牵连到彩霞口的任何人,但总归还是有些风险的。不过没关系,三娘要是不愿意我也有别的对策,毕竟安全重要,我……”

“我帮。”

柳三娘回握住阿善的手,“我一条贱.命了无牵挂没了也就没了,可是妹子你可要想清楚,如果这计划一旦失败我是死是活暂且不提,你会怎么样你考虑过吗?”

柳三娘虽然不知阿善的夫君是什么人,但她不是看不出那男人的作风手段。计划成功了还好,可一旦失败……

阿善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就算我乖乖跟着他们回皇城,我也活不了多少时间。”

“……”

阿善的计划设计的很严密,在柳三娘的配合下,一切在平静中有顺序的进行着。

当阿善将调配好的特质药水交给柳三娘的时候,距离修白服用核珠已经过去了三日,第四日清晨他悠悠转醒,他体内的青萝几乎被清除的干净,原本要花费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下榻走路的他,此时竟然可以自由活动双腿了。

“回皇城,咱们快回皇城。”修白笑得酒窝都出来了,他是真的高兴,在被修墨扶着下榻走了几步后,他扭头看向趴在桌上发呆的阿善,张了张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在对上阿善的视线后,却别扭的回过头什么也不说了。

修墨注意到了修白的举动,如今眼看着自己弟弟恢复,他对阿善的态度从厌恶嫌弃到漠然无视,扶着修白重新躺回榻上,他低声回:“我立即派人回皇城,向主子禀报此事。”

修白点头,“我早就在这破地方待够了,真是恨不得立刻飞回主子身边。”

阿善默默,偏偏和他们相反,她真是恨不得立刻从容羡身边逃离。

原本,阿善和柳三娘是决定在明日实行计划的,但今晨天阴的厉害,闷雷滚滚中不像是暴雪来袭,倒是像酝酿着一场大雨。

到了下午的时候,阿善仰头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到了酉时三刻,乌云密布天空压低,已经黑的宛如夜晚。

“这可怎么办才好?”柳三娘提着灯笼下楼点灯时,低低在阿善耳边询问了一句。

只因这场雨来的太过突然,因为明日在阿善的计划中,她的房间会发生一场不小的火灾,于此同时食了经过特殊处理干草的马匹会开始暴躁嘶吼,柳三娘只要稍微把困住它们的木栏松开一些,就能引发一场人乱。

这原本是个引开几波护卫的好办法,还能让他们无法驾马追赶上她,何况阿善还有后手,但这一切全被这场大雨打乱了,如果这雨明日不停,那……

轰——

暴雨说下就下,伴随着滚滚闷雷响彻整个彩霞口,阿善站在窗边咬唇看着外面的漂泊大雨,就在她陷入绝望中,天际一抹弯曲的闪电劈向后院,马匹的嘶吼惊动了院内的人,阿善看到大厅中的护卫大半赶去了后院,她还听到有人说……

修墨那匹最爱的黑马因受到惊吓踢毁木栏冲出了后院?

机会来了!!

绝处逢生,阿善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实施,而上天像是要帮她般,已经按着她的计划给她开辟了一条道路。

眼前修墨玉清都在后院,隔壁修白服过药后已经睡下。阿善匆匆换好柳三娘提前帮她偷来的护卫衣服,躲在房中时,已经得知阿善打算的柳三娘进入了后院,她在嘈杂的人群中故作惊讶的喊道:“哎呀善善妹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一匹马受惊紧跟着所有的马都暴躁起来,修墨见赶来帮忙的护卫越来越多,心中不安正想进厅堂看看,在听到柳三娘的话迅速回头:“你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刚看到阿善妹子从后门跑出去了。刚那黑马就是踹门从那里跑出去的,想来妹子心急是过去追了,这孩子……”

柳三娘话还没说话,修墨就冷下声音高声喊了一句:“一部的人,领队速去后门追踪!”

在这个过程中,阿善已经拎着小包袱跑到了厅堂,仅剩的几名护卫闻声也正往后院赶,有一人注意到从楼上下来的‘娇小护卫’,心中疑惑刚要询问,就被阿善兜头洒下一把白色药粉。

吱——

大门被阿善顺利推开,其实在阿善原本的计划中,她就是要在众人围堵后院时光明正大的从正门离开。

彩霞口的客栈前门和后门完全是通向两条不同的方向,幸好阿善让柳三娘提前布置好了,想必在一部那群人随着后门追出去时,很快就能发现她让柳三娘故意丢在山路上的巾帕,暴雨遮路,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中他们就算是看不到阿善的人影,但光凭着这巾帕就足够能误导他们了。

等到他们追的再远一些,还能发现‘阿善’在逃跑的过程中慌乱遗失的更多东西。

……自由了,她要自由了。

阿善作为一名小白穿书者,一没手段二没心计。没有人知道她这一计划是用了几个彻夜才想出来的,这些天她心中慌乱忐忑,甚至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这么成功的挣脱束缚。

如同逃离牢笼的小鸟,阿善顶着暴雨飞快向外面奔去,身后的嘈杂声很快淡去,她太高兴了,所以并没有看到前方隐约行近的车队。

滴答滴答。

暴雨遮挡住的不仅仅是追着‘阿善’在小路越走越远的一部护卫,还有阿善自己的眼睛。在大雨声的覆盖下,等到她发现车影时已经晚了,行在车队两侧的护卫抽出剑指向飞奔过来的黑影,厉声大吼:“什么人!”

阿善没收住脚跄踉一步,还没好利落的右脚踩入水洼。

她还以为是容羡收到消息故意来拦她了,直到有人将剑架到了阿善的脖子上,他靠过来借着微光看清了阿善身上的衣服,朝着马车内喊道:“主子,这好像是南安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