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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

第58章 权势夫君八

南安王府中暗卫遍布, 没有任何事情能逃出他们的眼睛。

当容羡得知清波园发生的事情时, 他正在书房练字。白色的宣纸因为主人长时间的停顿被滴上墨点, 黑色晕染了上面的字。

“你说什么?”容羡总觉得自己刚才没有认真听暗卫讲话,不然怎么可能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跪在地上的暗卫倒不是针对谁, 他只是如实禀报:“属下的确是看到世子妃抱住了玉清副卫, 在场看到的除了白统领, 还有一众仆从婆子。”

就在刚刚, 府里的管家来找容羡, 说是到了冬末临近春季, 想要给世子妃添置几套新衣。时间的确是对上了, 容羡才让玉清领着做衣服的婆子女红去清波园,结果没一会儿工夫就传出世子妃与侍卫搂抱成团的消息。

“你当真是看清楚了?”暗红色的玉管宣笔是毛笔中的珍品, 这会儿却被容羡轻漫捏着,好似随时都会折成两段。

暗卫有些难以启齿,他哑了瞬间, 才干巴巴开口:“看、看清楚了。”

不只是他看清楚了, 隐在秘处的其它暗卫兄弟也看的清清楚楚。

想起自家世子妃在抱住玉清时嗲兮兮喊出的那句‘夫君’, 他大概猜测到了什么, 不过还不等他汇报,守在门外的小厮敲了敲门:“爷,白统领和玉清副卫过来了。”

容羡没说话, 只感觉外面的小厮犹豫了片刻, 才吞吞吐吐道:“他们现在跪在门外想要见爷一面, 说……是来请罪的。”

容羡面无表情的捏着宣笔轻轻一转, 暗红色的玉管剔透莹润,衬的拿笔的那只手指骨又白又好看,他好似没听到门外小厮的声音,只是淡声对房中的暗卫道:“退下吧。”

暗卫隐去的悄无声息,完全没有让门外之人察觉。

站在门外的小厮来回徘徊着,他看了看跪在门外的两位大爷,又看了看紧闭的书房大门,到底是哪边都得罪不起,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敲书房的门。

吱——

书房的门忽然开了,小厮的手停在半空,在看到出来的人时赶紧弯身退到一侧。容羡面上的表情与先前没什么不同,他没有往下走,只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二人道:“何事?”

跪在地上的修白率先请罪,他身为容羡的贴身侍卫从小护着容羡长大,地位在王府中非同一般。很少会向容羡下跪的他这次跪在地上还磕了个头,声音闷闷的有些发沉:“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他错了,是真的错了。如果重新给他一次后悔的机会,他绝不会在看到玉清过来时,故意逗吓阿善说是主子过来了。

玉清脸色有些发白,想也知道容羡此时已经得知了清波园那边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辩解,只是沉默的认着错。

“她当真抱你了?”看着玉清闷闷情愿受罚的样子,容羡眸色幽浓,看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修白总觉得玉清再多说几句话会没命活着了,所以在他耿直的吐出一个‘是’字时,修白慌忙帮他解释:“主子你听我说,这其实是场误会……”

修白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主要还是把重点放在了后面:“这都是属下的不对,顾……世子妃是因为把玉清错认成了您,才会不小心抱错的。”

容羡总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玉清是他从小带到身边的人,他是什么性格容羡最为清楚。原本他就不太相信暗卫口中的话,如今听修白这么一解释,的确是帮玉清洗清嫌疑了,但他忽然间心情却愈加差了。

“所以说,是世子妃主动抱得你?”容羡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从暗卫与修白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阿善的软萌撒娇。

她是反身直接抱住了玉清的腰身,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嗲兮兮的告着状。就这么个小姑娘,反身抱人时想也不想就把脸埋到人家怀中,难道她就没想过她抱住的人很可能不是她的夫君吗?

容羡的衣摆轻晃,缓步下了台阶。

玉清见状埋着头又认了声错,他奉命跟随阿善,侍卫出身的他没有及时避开主子的触碰本就是他的失职,本能的想要护住刚才误撞入他怀中的小主子,所以玉清硬是将所有的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属下罪该万死,玉清甘愿受任何惩罚,只求主子饶过世子妃,她是无心之举。”

瞧这话说的,那顾善善是无心,难道他玉清就是有心的?

容羡注意力本来没集中到他身上,在听到他这话后目光停顿,对着他勾唇,“她顾善善是无心你也是无心,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本世子饶过你们二人,不应追究此事?”

玉清一怔,知道自己说多错多,他在地上重重一磕。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容羡幽幽盯着他的后脑看,忽然就抬步往他身前走了一步。在他缓慢将拇指上的玉扳指拔下时,跪在另一侧的修白大吃一惊,他顾不上什么,有些慌张的喊了声容羡:“主、主子?”

容羡虽然犯下杀孽无数,但他很少主动杀人。修白是一把锋利的剑,只属于容羡一人的剑,所以修白很清楚容羡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他记得主子上一次拔下手上的玉扳指时,是亲手灭了母族舅舅一家。

“起来吧。”被修白这么一打断,容羡像是回了神。

玉扳指在手中摩擦了片刻又重新戴回了拇指上,他也不知自己刚才的杀意是从何而来。

“既然是世子妃主动抱得你,那你何罪之有?”容羡微垂眼睫,眉眼间的笑意清浅很快却掺杂了些许寒凉。跪在地上的玉清和修白越听越觉得自己主子不太对劲儿,果然,容羡顿了下又道:

“世子妃那双手如此不老实,不如就剁下来吧。”

不仅仅是剁手。

容羡在回清波园时还想,连自己的夫君都能认错,那么她那双眼睛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想起她似乎还对着玉清撒娇喊夫君,容羡越加不舒坦。

他发狠的想着,那舌头也合该拔下来。

“……”

在玉清和修白匆匆忙忙去书房请罪的时候,老管家很快赶了过来,命令一众的婆子给阿善量身选布料。

阿善慌忙中没注意到那两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她被玉清推开的那个瞬间脸燥的厉害,手脚无力大脑空白,根本就不知该作何反应。

也幸好她没什么反应,不然她要是在那个时候说出些什么不合适的话来,那么她失忆的事情很快就要被人拆穿。

说起来阿善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这唯一一次的大乌龙犯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是那群婆子女红看见了,就连伺候在清波园的几名仆从也看的清楚,妙灵妙月看到更是傻掉了,妙灵最为过分,竟然还失手打碎了端着的糕点碟子。

一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乌泱泱一群人在清波园乍一走显得这里过于冷清了,阿善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院中粗壮的大树,蹲下身戳了戳树下的泥土。

好似又有什么人进清波园了,阿善蹲在地上没有回头看。

她因病穿着十分朴素,但因为是世子妃的缘故,哪怕是朴素衣裙仍旧飘逸大气,白色的衣摆在蹲下时铺开成一个半圆,露出里面绣着几点浅淡的小花。

“听说。”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她的身后,不是府中的任何一名下人,位高权重的世子爷避开她铺散的裙摆,走自她身侧道:“你抱了玉清。”

阿善早就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容羡质问的场景,所以她眼皮也不抬道:“玉清是谁?是我刚才抱错的那个小侍卫吗?”

她又戳了戳地上的泥土,将失忆后的无畏单纯发挥到极致,“你不是听说呢,我刚刚就是抱错了。”

虽然担心玉清的安危,但她如今绝不能为他求饶。她像是没什么事般,无厘头的询问:“夫君你饿不饿啊,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看你要不要让后厨给我闷个猪蹄,我这手腕现在还好疼好疼的。”

容羡往她搭在腿上的左手看了一眼,似真似假的轻言:“还补什么,我看你这伤势也好不了了,不如直接剁下来算了。”

阿善在心里呵了一声,右手扒了好久的泥土有些脏兮兮的,她往粗壮的树腰上擦了擦,茫然问:“不就是个猪蹄嘛,你干嘛要剁我的手。”

容羡幽幽凉凉看着她,忽然很想碾碎她这无辜的表相。

喜欢是什么?容羡从没什么认知。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和属于自己的都必须牢牢地抓入手心,但显然阿善这个外来者并不属于其中任一。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容羡对阿善有了新的认知,他忽然发现他并不喜欢阿善被别人触碰,这种感觉来的浓烈。很奇怪,还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感,容羡很清楚自己必须提前去除这个隐患。

那么……

容羡抬步,又往阿善身旁走近了几步。

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姑娘仿佛没意识到危险来临,她蹭了蹭手掌上的泥土从地上站起,‘啊’了一声,她偏头看向走近的容羡。

“我知道了。”阿善歪着头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脸上也沾了些泥土,只是在甜笑的时候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走近的男人。

容羡比玉清还要高一些,他身形修长体温很凉,所以他的怀抱一点也不温暖。阿善在抱住他时思绪有片刻飘逸,她将下巴抵在了容羡怀中,闻着他身上冷冷浅浅的熏香用脸颊蹭了下他。

容羡没想到阿善会忽然抱他,行动被控住后他的那些暗浓情绪也在渐渐隐退。微蜷的右手微微张开,他手臂下垂没有回抱阿善,只是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自然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剁我的手了呀。”阿善踮起了脚尖。

她左手有伤不能大动,只能用自己刚刚扒过泥土的右手勾在了他的脖子上。见容羡并未察觉,她笑得更加愉快,前面都是装笑这次才是真笑,她看着容羡精致如玉的侧脸,凑上前趴在他耳边吐气:

“世子爷,你吃醋了。”

“你不喜欢我抱其他男人对不对?”

对什么对,就连阿善自己都不信这个鬼话。

她不是真的失忆,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男人。刚才她虽然蹲着但时刻感知着身后的动静,会忽然站起来抱他,也全是保命之举。

你永远不要去猜测,一个丧心病狂没有感情的男人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就如同阿善此刻抱住容羡,透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仍旧猜测不到他最真实的情绪。

容羡的体温比寻常人凉,但他并不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温度。

几乎是在阿善软软温温的身体靠过来后,他身上的寒气就在嚣张吸食着他怀中人的温暖,寒凉的体温有了片刻的回暖,容羡在感受到耳侧的吐息时睫毛一抬,平静凝视着靠在他肩膀上的人。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喜欢你碰别人。”相同的,他也不喜欢别人碰她。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心理,容羡向来目标明确,认清自己的心思后也从不需要掩藏。被阿善这么一点明,他对这姑娘的想法比之前变得更为清晰,所以这会儿意外的配合她。

那么……

容羡露出一抹很浅的笑容,垂着的右手忽然搭在了阿善的后腰上,他另一只手从阿善的脸颊游移到下巴上,轻轻捏着抬起,然后再毫不犹豫的俯身吻下。

那么,就姑且将她归于自己的所有物吧。

容羡忽然想起几日前南宫复劝解他的话,比起强势的控制,没有任何一个姑娘能抵得住柔情蜜语。如果这是一场利益游戏,那么容羡愿意尝试。

一旁长廊上,妙灵与妙月端着盘子并肩走在一起。在看清树下相拥的男女是谁时,妙灵睁大眼睛险些再次端不住盘子。

妙月眸光一闪,她比妙灵要镇定多了。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一旁的妙灵退离,妙灵呆呆傻傻的往后退了几步,走出几步的她仍旧是不太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

再次扭头时,她看到自家姑娘落在世子爷背后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头发,沾着些泥土的手蹭染上世子爷的头发,些许还蹭在了他白净的衣服。

树下的世子爷好似无所察觉,他高大的身形完美挡住怀中娇弱的姑娘,所以妙灵没有看见,在阿善去扯容羡头发的同时,还狠狠咬了他一口。

阿善:不管是我主动亲你还是你主动亲我,在我这里亲都不能叫亲,它被称为咬。

阿善单方面的咬,下口还不留情的那种。

第59章 权势夫君九

“……”

晚膳的时候, 阿善如愿吃到了后厨做的猪蹄。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容羡都很少会陪阿善一起用膳。而且自白天她狠咬了他一口后, 那个男人更是失去了踪影。

“姑……世子妃。”妙灵被掌过嘴后仍是难改自己的称呼,她的脸敷过阿善送的药后已经消肿了不少, 目睹了白日事情的她有些担忧的道:“世子爷去哪儿了?”

阿善左手不能大动, 只能单手吃饭, 她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当时划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 啃了口香喷喷的猪蹄后, 她满不在乎的回:“我也不知道啊。”

她的确不知道, 但她大致能猜的出来。

就凭她刚才蹭在他衣服和头发上的泥, 那男人大概是去浴房沐浴吧。

想着这些,阿善单手控着猪蹄又啃了一大口。妙灵见状赶紧拿着帕子去给阿善擦脸颊, 她边擦还边劝着:“姑娘你慢点吃,一会儿世子爷回来,看到该不高兴了。”

“他早就不高兴了。”阿善很乖的仰头方便妙灵帮她擦嘴。

厨子大概是知道她重口, 所以在猪蹄上放了不少辣椒, 这会儿阿善啃过猪蹄的嘴巴变得又红又亮, 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果然听到妙灵疑惑回问:“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阿善怎么可能告诉妙灵,白日她在容羡亲她的时候,狠狠咬了他一口。

当时她没料到这男人会忽然对她‘动手’, 所以迟缓的瞬间让容羡趁虚而入。那种软软腻腻的感觉微微露头带着些许的试探与散漫, 阿善背后犹如有一条冰凉的大蛇蹭过, 寒到发毛的同时, 所以她是下了狠力道咬他。

“咬我?”

阿善至今记得容羡放开她时的情形,男人轻轻抬头,搂着她的手臂却未松。

平日里尊贵冷淡的世子爷,在经过刚才的事情后总归多了抹不一样的感觉,他唇形很漂亮的薄唇中央多了一条细碎的口子,很快就有血色染在了他的唇瓣上。

按着阿善的后颈迫使她仰头,容羡带着些威压道:“为什么要咬我?”

至少在容羡看来,他主动的这次感觉还不错。

阿善是真的不太明白容羡为什么会亲自己,所在推他没有推开后,她明明倚附在他怀中出口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弱,她反问:“那你干嘛亲我!”

总归,阿善最后是把容羡气走的。虽然容羡走的时候只扫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但阿善就是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了。

吃饱喝足后,阿善在院子中溜达了很久就回房休息了。她睡时容羡还未回房,妙灵伺候她换好衣服,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声:“姑娘真的不等世子爷回来吗?”

“不等了。”阿善坐在榻上小鸡啄米似的。

南宫复在给她开药方时加了些安神助眠的药,再加上自失忆后阿善日日精神紧绷,每日也就只有在入睡时才能放松些。

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所以阿善紧绷的厉害,累极后入睡的自然又快又沉。她根本就不知道容羡何时回来还回不回来,直到——

他突然咬醒了她。

“……”

容羡从清波园离开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

他的衣服和头发上都被阿善蹭上了泥土,所以他直奔浴房,路上老管家跟着他,犹犹豫豫的开口:“爷,修白和玉清还在您书房外跪着呢。”

容羡被咬过的唇瓣还很疼,他推开浴房门时用手背轻轻蹭了下伤口,对二人的举动毫不意外。

“既然他们愿意跪,就让他们跪着吧。”

“可是……”老管家是越老心越软,除了容羡,剩下那几个孩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有些担忧道:“今晚怕是又要下雪了。”

容羡不答,他褪下蹭有泥土的衣服解着中衣,实在是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若管家能劝他们二人回去,自然也是好的。”如果他们二人肯听他的话。

浴房中热气蒸腾,正正方方的池子中开始泛起一点点涟漪。容羡入水后背靠在池壁上,直接下令赶人:“点上熏香,出去。”

老管家只能领命照做。

当浴房中彻底安静后,容羡闭着眼睛在池中闭目养神。

每当天气转凉时,他的头疾就有加重的趋势,这大概是阿善在锦州城帮他医治时留下的顽疾,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就是失眠症,但意外的是,今日他竟然在浴房中睡着了。

冰冷的大雪蔓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容羡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发现自己处在冰天雪地之中。

黑色的华贵衣袍上落满了厚厚一层雪,容羡眼皮微垂,于是落在他睫毛上的碎雪窸窣落下,他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很快消散在空中,四周除了白雪就是红瓦宫墙,这里是皇宫。

嗒嗒,嗒嗒——

有脚步声在雪地中响起,靴底与厚厚的积雪接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人走的小心翼翼又有些匆忙,她一身藕粉的衣色在雪中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花,纯净又富有生命力。

“欸,你不要站在这里了好不好?”

容羡还没分清这里究竟是梦还是什么,走到他面前的姑娘轻轻开了口,她温软的声音中有些哀求,很是无力道:“我求你了,你走吧。”

走,他为什么要走?是谁可以左右他的去留?

漫天大雪遮挡住人的视线,寒风吹来时大雪倾斜,容羡眨了几下眼才看清站在面前的姑娘。

明亮清澈的眼睛,微微轻嘟的可爱唇瓣,这张脸完全是属于阿善的。

……不对。

容羡微微眯,定定看着面前的姑娘时,发现她比阿善还要漂亮一些。

见他一直不说话,‘阿善’有些着急,她左右环视后,趁着四周无人倾身扫去他肩膀上的落雪,然后快速将一件披风罩在了他身上。

温暖的手背不经意蹭到他没温度的侧颜时微微颤了一下,‘阿善’做完这一切后退后的果断,她张了张口,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是我见过皇城最大的一场雪。”

容羡看她,听到她顿了下继续道:“雪很冷,它沾染上人的体温就会融化,相应的也会吸走人身上的温暖。”

“我……很怕冷,我也不喜欢雪。”

又有寒风吹来时,‘阿善’的衣摆在雪地中轻轻摇曳。

她将手指蜷缩在衣袖中好似是真的冻到了,长翘的睫毛下唇瓣微咬,本该不为所动的容羡见她这样像是不受控制般忽然动了,僵硬的手臂轻抬,他似乎是想摸摸‘阿善’的脸颊,却被‘阿善’很快躲开了。

“对不起啊。”‘阿善’对着他抱歉的笑了笑,她不是真的开心时虽然在笑,但眼睛不会弯成甜甜的月牙状。

大概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阿善’哎呀一声像是下了狠心。“如果你真的要在这站着,那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总之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冻坏了我顶多会有些愧疚,但才不会心疼你。”

“容羡,我……”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好似还不是一人的。已经足够大的雪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又狂烈了很多,‘阿善’最后几个字卡在口中,容羡皱了皱眉,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善善——”

有些熟悉的嗓音,略微发沉还含着几分冷意。

容羡在听到这声音时,很明显察觉到面前的小姑娘脸色变了,在又听到不含情绪的‘过来’二字时,‘阿善’有些难过动了动,她最后看了容羡一眼,离开时身影像雪地中摇摇欲晃的蝴蝶。

风吹来,雪中弥漫的是她最后请轻飘飘的一句话。

她说:“我真的不喜欢你。”

咚咚咚咚——

是心痛的感觉。

容羡重新睁开眼睛时,喘息有些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

明明他人还泡在温暖的池水中,然而他此时却像是刚刚从那场大雪中出来,浑身冷硬寒凉失去温度,轻轻抬起那只在梦中试图拉住‘阿善’的手,容羡很清楚看到它在颤抖。

那是梦,那只是一场梦。

容羡努力说服着自己试图平静,但梦中疼痛的感觉蔓延到梦境之外。

容羡重新闭上眼睛,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记起自己在雪地中穿着的黑色锦衣,衣摆处绣着的白鹤映在红日下栩栩如生,还有‘阿善’披在他身上的披衣,同样是黑色的,暗色金纹在衣侧蔓延开复杂图腾,宽大又温暖。

那很明显也是件男款披衣,但显然并不是容羡的。

梦境中的大雪还在放肆吹着,恍惚中容羡看到如蝴蝶般的姑娘飞到了另一人怀中。她的笑容对比之前出现了那弯甜甜月牙,藕粉的衣摆被大风肆意揪扯着,最后又全部收敛被黑色的袖袍罩住,然后……

不能再想了!

容羡忽然睁开眼睛,黑眸中暗色翻滚戾虐乍现。

池中的水荡起层层涟漪,容羡起身从浴池中踏出。挂满帘帐的房间内放着五六支烛架,透亮的火光映入眼底总算是驱散那最后的迷离,容羡想他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大概就是因为白日阿善误抱了玉清。

好似还不止如此。

强大的男人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无论他陷入怎样的慌乱中都能快平复。压下刚才的诡异梦境后,容羡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他记得他在被阿善咬伤后,小姑娘还十分理直气壮的质问他: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怎样?”

“我现在失忆了不记得你了,所以我不喜欢你,你亲我我不愿意,咬你难道不应该吗?”

“容羡,我现在是真的不喜欢你。”

白日的阿善与梦境中的重叠,就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不过前者在说这句话时无畏又理直气壮,后者轻喃带着分愧疚小心。

容羡在想起梦境中的阿善时心又狠狠疼了一下,他只当是独情蛊中的阳蛊主人又在作妖,皱了皱眉整理好衣服准备回清波园。

今日还真是事事不顺。

当容羡推开浴房的大门时,一片雪花悠悠飘落在他的睫毛上,这场景与梦中的画面又诡异重叠了。

让老管家说对了,今晚竟然还真的下起了雪。

容羡大力捏着浴房的门却很克制的平静闭阖,耳边忽然又想起梦中那软软悠悠的声音:【我很怕冷,我也不喜欢雪】

“……”

【对不起啊,如果你真的要在这站着,那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总之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冻坏了我顶多会有些愧疚,但才不会心疼你。】

回清波园的路上,容羡耳边全是梦境中阿善的声音。

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夜要比以往阴沉幽静一些,道路两旁挂着的灯笼昏黄,老管家见容羡回来,赶紧提着灯笼过来为他引路,只不过风吹来时把那灯笼吹灭了,缥缈的烟雾升起,有雪花落在了灯笼中的烛面上,很快融化消失。

【雪很冷,它沾染上人的体温就会融化,相应的也会吸走人身上的温暖。】

容羡脚步一停,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睛忽然变得冷幽幽的。

他怎能不知梦境中‘阿善’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是把雪比作了他,告诉他他们二人强行在一起不会快乐。作为冷雪的容羡也相当于是吸食温暖的掠夺者,他会抢走属于阿善全部的温暖。

而她怕冷,所以她不会喜欢他。

“爷,怎、怎么了?”

老管家见灯笼灭了,只能摘了盏挂在路上的灯笼。今晚风大雪也大,作为即将过去的冬末,这大概是它最后一场雪了。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容羡想要一个人静静,他现在心悸的厉害总觉得阿善又在折腾着什么。匆匆踏雪回到清波园,容羡推开寝房的大门才发现,他自以为正在作妖闹腾的阿善原来早就睡了。

寝房内只亮了一盏微弱的烛架,温暖的内室床帐半遮,躺在榻上的小姑娘裹着锦被睡得安稳而香甜。

大概是真的睡得不错,阿善原本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不少血色,容羡站在榻边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就俯身扣住了她的下巴,然后……

他不顾睡梦中的小姑娘,强行把人咬醒了。

幽静的夜,白雪下的无声。

在容羡把阿善折腾醒后,他毫无疑问迎来了一记软软的抱枕。

抱枕擦着他的鼻梁掉落,说起来软的没多少重量,容羡对上阿善恼怒抓狂的目光,他解着衣袍平静的像个变.态神.经.病,就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阿善嘴唇疼的特别厉害,她又委屈又无法理解,用手背揉了揉自己被咬的疼的位置,睡意尽失。

见这狗男人咬完她后褪下衣袍是真的要睡觉,阿善下意识往榻里侧挪了挪,眼睁睁看着这人拉走她暖的热乎乎的一半锦被,阿善忽然伸手,把锦被反复掀起再放下。

“睡觉?”等到锦被中最后一丝温暖褪去后,阿善将锦被又扔回了容羡身上。

她活动了下唯一能用的右手,又还给他两个字:“别想。”

谁还没个起床气怎么着。

阿善想,既然容羡不让她好好睡觉,那么他今晚也、别、想、睡、了!

第60章 权势夫君十

“……”

卯时三刻, 修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房间中出来。

隔壁的两间房中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他随着一名照顾修白的仆从去了隔壁, 屋内,修白正裹着厚厚的棉被病恹恹的打喷嚏。

“南宫先生, 他怎么样了?”修墨恭敬的询问正在桌边写药方的老人。

昨晚是个难眠夜, 南安王府的人基本都没能休息。南宫复一身灰扑扑的道袍随意披散着,他打了个哈欠道:“无碍, 喝上几天药就好。”

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浅眠,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就是被门外的吵嚷声吵醒的。冰天雪地, 几名仆人提着灯笼正抬着两个人朝他的方向来, 身旁跟着的是披着厚实外套的老管家。

这南安王府就算再严密也管不住每个人的嘴, 白天的事情他听自家的药童说了,自然也知道了玉清和修白在书房外罚跪的事情。

容羡对阿善是什么散漫态度南宫复是了解的, 而修白和玉清二人毕竟都是他的左右手,南宫复本以为他也就是随意罚罚装装样子,何况这事儿就只是个误会,可谁能想到呢?

容羡竟然真的让他们二人无期限的跪着, 这大雪天几乎将他们二人冻成雪人,最后还是老管家看不下去,冒死去敲了容羡寝房的门。

要说南宫复也是够倒霉的,他就只是被吵醒了起来看个热闹, 没想到热闹没看成还被老管家揪着去给这两个小子看病, 折腾来折腾去就连住在隔壁的修墨都被吵醒了。

冬日的夜晚漫长, 哪怕是到了冬末,这个时间天黑漆漆的仍没半点光亮。

南宫复写完药方就交给药童去煎药了,他忙碌一通下来这会儿倒也没了睡意,见修白耷拉着眼皮还想下榻,他走过去把人按住。“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修白又打了几个喷嚏,也就是他们几个年轻力壮的练家子了,这要是换做旁人,在雪地中跪一宿就算不去半条命也得废了腿,而他们二人就只是受了些寒气,养上几天就能恢复。

“主子要去上朝了。”修白还是想起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容羡安全,作为贴身护卫,就算是主子上朝他也要跟随。

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强撑着陪容羡去上朝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来去的路上状态一定很差,再加上如今大雪未停,他骑着马行在风雪中会出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

修墨见他执意要出去,不爱说话的他十分果断的一掌把自己弟弟劈晕,他对着南宫复点了点头道:“修白和玉清要劳烦南宫先生照顾了,我先随主子去上朝。”

南宫复摆了摆手,扶着修白躺回榻上后,嘟囔了一句:“你这小子,对自己亲弟弟下手也这么重。”

“……”

容羡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头昏昏沉沉的有些难清醒,容羡微动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麻木了,他轻抬阿善的后颈把自己的胳膊抽出,头发不小心滑到怀中人脸上时,她动了动索性把头埋在了容羡的衣服上,轻声哼唧着似在发泄着不满。

“爷?您醒了吗?”

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修墨站在门外面,因为府中突然多了个世子妃的缘故,他并不能再自由出入容羡的寝房。

看了看天色,他催促道:“已经卯时三刻了。”

容羡因这敲门声逐渐恢复清明,他闭了闭眼睛,停顿了片刻才低哑回应:“知道了。”

被阿善折腾了一夜未眠,如今他才刚睡下没一会儿,就要去上早朝了。

雪天总给人沉寂的感觉,燃了半夜的烛台晃晃悠悠已经到了末端,安静的房间中只有阿善平稳的呼吸声。容羡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看到她裹着厚厚的棉被把自己包成一个大卷,正趴伏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

……也就只有她还能补个觉了。

容羡将手落在阿善的鼻子上,本着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原则,他是想把阿善也弄醒,但不知怎的他望着阿善的睡颜,忽然就罢手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的?

彻底恢复理智后,容羡推离怀中的人从榻上起身。

他今日起的晚了些时间有些仓促,但好在上朝时并未去迟,一个早朝他都没什么精神,对于文武两派的争吵也懒得就听,到了下朝的时候,成烨帝还特意把他叫到御书房询问:“最近天寒,羡儿可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