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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口中的华府,也就是前些日子阿善被抓时,子佛关阿善的那座诡异的鬼宅。自从找到阿善之后,容羡就命人查了这鬼宅的底细,发现这宅子的主人是当今大皇子母妃的娘家,王氏。

几年前,王氏的家主身为朝廷命官犯了大罪,于此同时大皇子的母妃景贵人被皇后连同二皇子容辰当场捉.奸在床,成烨帝大怒,于是大皇子一族覆灭,昔日强大的华府一夜之间成了废宅,多年来无人问津。

一开始,容羡因华府的牵引,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到了被成烨帝冷落的大皇子身上,直到近日他发现了嘉王的字,才隐约发现不对,很快就将阿善口中的子佛和嘉王联系起来。

“我倒要看看,这子佛究竟是什么人。”

……

百年络绎书斋,忙碌了一日的柳三娘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桌边时发现茶壶底下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华府一叙。】

落款处,写着子络二字。

第69章 逃离夫君九

……

容羡亲自赶去城郊鬼宅抓捕白衣人的那天, 是过冬后最为炎热的一日。

那日阿善是被生生热醒的,她没什么抄书的兴致,于是就换了身较为轻薄的衣衫出门去找柳三娘。

说来也是有意思, 原本因为那次的乌龙事件,玉清就应该避开阿善, 但最近因为修墨负伤,修白日日被容羡派出府中忙碌,所以看顾阿善的重任就又落在了玉清身上,自然, 阿善出府玉清也是要跟着的。

因为昨日的‘穿帮’,再次见到玉清,阿善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有些紧张, 也有些羞涩与不安,但更多的,还是见到玉清时的开心。

一直以来,阿善都以为她对玉清的这种复杂感情源于他是府中唯一对她好的人, 直到今日的一件大事发生, 她才恍然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明日午时,华府一叙。】

当阿善看到‘子络’留下的这张字条时,柳三娘换下.身上那件灰扑扑的男袍,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挑选去华府要穿的衣服。她显然并不知道华府是个什么地方, 正忧虑自己这些粗布麻衣让子络看到会嫌弃。

“善善妹子, 你说我要不要去买身漂亮的裙子?”

阿善盯着那张字条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她越看越觉得这纸条上的字体眼熟,于是谨慎问道:“三娘你见过子络的字吗?”

柳三娘顿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衣服从阿善手中抽走字条,摩擦着上面的字体道:“你觉得这字条有问题?”

阿善从自己随身戴着的药袋中掏出一张字条,字条发黄看样子是有一段时间了,大片的空白处上面只留了两个字,‘勿念’二字苍劲凌厉,虽然字少,但与柳三娘手中的字条放在一起对比,很明显属于一种风格。

“你看。”

阿善指给柳三娘,“我手中的字条字体很是凌厉霸气,而你手中的字体一笔一划与我手中的字体几近相同,只是看着略有些不熟练,倒像是模仿之作。”

说是模仿,但这字体模仿的又太过相像,总之是疑点重重。

“三娘知道华府是什么地方吗?”

阿善把华府鬼宅的名号讲给了柳三娘听,末了又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能确定这个子络是你要找的人吗?他消失这么多年,如今你来到皇城有段时间了,他之前不找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而且他不仅不现身反而还约你去鬼宅相见,难道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的确很可疑。”柳三娘回答的很平静。

其实阿善说的这些问题,柳三娘在昨晚看到这张字条时就全部想过了。不过说句实在话,柳三娘同子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除了见过他写‘子络’二字,并没见过他写别的字体,所以一时间并不敢断言。

“阿善妹子,你这张纸条又是从何而来?”

柳三娘将纸条还给了阿善,阿善将它叠起又收回了药袋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是一位……很神秘的故人,总之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个好人。”

不知为何,阿善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看着柳三娘字条上那熟悉的黑字,好心提醒了一句:“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如果是我那位故人故意引你过去,还请三娘慎重。”

熟悉的字体,华府鬼宅,在加上略有相似的名字。有那么一刻阿善都怀疑柳三娘口中的子络是不是子佛了,但他们二人的年龄明显对不上,而且从三娘的只言片语中,二人的性格与相貌也相差太多。

按照阿善的意思,她是不太想让柳三娘过去冒险的,但柳三娘摇了摇头,她坚持要过去,在继续去翻自己的衣服时,她同阿善讲:“三娘也不怕妹子笑话,说句实话,我等了子络那么久,等到现在虽然绝望了,但我从未怪过他。”

“原本,我是真打算找个安静的小镇就这么蹉跎完日子算了,但我如今又收到了他的消息,我……”

柳三娘哽咽了一下,“善善,那种感觉我同你讲不明白,我看得出你不爱你的夫君,但是我不一样。”

“在我看到‘子络’二字出现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又重新恢复了跳动。”柳三娘哭过后又笑,她鲜少会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容,挑了身她粗布衫中颜色料子最为看的过去的,她准备换上。

“不管是不是真的,就凭着落款是‘子络’二字,哪怕一切都是假的我也要亲自看上一看才能死心。”

阿善明白了,虽然她的确无法与柳三娘感同身受,但她完全能理解三娘对子络的执着。

“你别穿这件了,太素。”阿善不再阻止柳三娘,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她决定同她一起去。

柳三娘衣服中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衣服,是一件质料稍柔一些的荼白布裙,这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质料都属于平民中的中品,家境稍微富裕些的基本都穿的起,只是柳三娘气质出挑相貌上等,这衣服完全衬不起她。

“那该怎么办才好?若是我现在去买身衣裙,恐怕来不及了。”柳三娘又在自己的衣裙中挑选了一番,曾经她也非常的喜欢打扮,只不过随着子络的离开,她的整颗心都淡了。

阿善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轻纱流仙裙,略深的十样锦色不会太红也不会太素,总之穿在柳三娘身上只会衬的她越发好看年轻。“若是三娘不嫌弃,不如就先将就穿穿我的?”

“谢谢妹子,三娘……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好了。”柳三娘犹豫了下点头,在换上阿善的衣裙后,阿善也换上了她的荼白布裙。

对于穿惯烟纱料的阿善来讲,这平民中的中等布料上身,还是略有不习惯,再加上这布料粗糙不透气,阿善便舍了这裙子的外衫,窄袖白裙看着倒也素净。去掉与流仙裙配套的头饰后,长发轻束简洁装扮的阿善更显干净稚嫩。

很多人都只适合穿深色或是浅色的衣服,但阿善是属于两者皆可,这一点倒是和容羡有些相像,柳三娘就夸阿善,这大概就是相貌好到什么衣服都能架住吧。

两人出去的时候,玉清等几名护卫都守在门外,就连妙灵妙月在看到二人出来时,都是认着衣裙去找主子,知道她们凑近后才发现二人是换了衣服,被柳三娘笑着调侃了几句。

这个时候,她们还并不知道华府鬼宅中等待她们的是什么,阿善也不会知道,自己临时和柳三娘换衣裙的举动无形中救了她一命。而有关容羡亲自去往华府鬼宅的事情是个机密,修墨连夜赶过去修白又时刻跟着容羡,所以玉清并不知道华府中的蹊跷。

“……”

城郊华府,阿善再一次来到这里时,只觉得这里比初见更是荒凉萧瑟了。

玉清劝不住她们只能先一步走在前方,在他去推华府大门时,他提醒道:“一会儿还请夫人和三娘跟紧属下,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阿善对玉清有所隐瞒,她并没有将纸条与子络的事情告诉他,只是简单说三娘有个朋友约她在此见面。她也是怕的,怕玉清察觉到异常阻止她过来,但她还是低估了玉清的敏锐度,几乎是在他们几人踏入荒废的府院后,玉清就察觉到了异常。

“等等——”玉清抬起胳膊拦住阿善和柳三娘,他停住后,跟在她们之后的妙灵妙月以及几名暗卫也都停下了。

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周长余皱了皱眉,他看向身侧的容羡:“玉清怎么会在这儿?”

容羡的目光率先锁定在穿着十样锦流仙裙的柳三娘身上,因为这裙子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压素白一头,所以穿着朴素简单又被柳三娘挡住的阿善,完全被忽视了。

玉清察觉到气流中的异样,他命令跟随的暗卫戒备,护着阿善和柳三娘道:“这里不太对劲儿,属下还是先护送夫人和三娘出去吧。”

容羡之所以看到玉清到来没有动作,是因为他知道玉清的能力,也知道玉清在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后,肯定会命令众人撤出。阿善平日里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她在大事上向来不会添乱,但这次的唯一变故全都出在柳三娘身上。

在随着众人退至大门时,一直沉默的柳三娘忽然握住了阿善的手,“善善妹子,我一定要进去看一眼子络,你多保重。”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忽然冲出了玉清的保护圈外。

十样锦的裙摆翻飞,柳三娘跑的毫不犹豫,阿善没拦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跑越远。

“三娘!”空气中传来些许的波动,隐在暗处的容羡捡了片落叶打向柳三娘的腿。

就在她的正前方,几步之外设有捕捉白衣人的陷阱。在阿善‘三娘’二字出口并追过去时,容羡的落叶也打到了柳三娘腿上……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就比如容羡误以为穿着流仙裙的柳三娘是阿善,等到落叶打到柳三娘腿上时,阿善追出去喊了她的名字。还有就是在容羡发现自己救错了人、挥手让修白出去拦阿善时,而跑到柳三娘身前准备扶她起来的阿善,感受到头顶的落叶纷纷掉落——

“夫人,快躲开!”一切都发生的突然,一切在阿善眼中又好像全都成了慢动作。

在阿善听到玉清的呼唤时,她正茫然的抬头去看落叶。

漫天落叶下,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抓住她的肩膀退离,修白从高墙上落下去扑了个空。阿善只感觉眼前一花,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抓着掠到了十步之外。

“咦?”耳边传来迟疑的声音。

阿善感觉抓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松,那人自背后搂抱住她轻捏起她的下巴,面容微侧时,身后的人啧了一声,“善善,怎么是你?”

阿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对上那双妖异漆黑的眸子时,因为心中提前有了防备,所以她不算慌。

“子佛……”

没错,从天而降并抓住阿善的人就是子佛,在他披着一身白袍现身后,容羡领着众人也都从暗处走了出来,修白没能拦住子佛暴躁不已,他持着剑挡在容羡面前道:“你快放开她!”

子佛没有理会,他只是揽着阿善微叹了口气:“可惜了。”

“当初就该把你锁在佛岐山上一直关着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坏了我多大的事?”

轻声耳语间,子佛感受到一道浓烈的杀气。循着视线找去时,他看到站在中央的男人,容羡一身黑袍淡漠望着不远处的白衣人,宽大的白袍将他掩盖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过分漂亮流转的眼睛与他对视。

视线相交的瞬间,容羡睫毛微动,看向亲昵搂抱着阿善的男人,在感受到阿善被挟持后乖乖巧巧没有丝毫慌乱后,他终于将心中的猜测证实:“子佛?”

“不错,是我。”

子佛弯唇轻轻笑着,他的嗓音要比容羡更为温柔一些,亲昵将下巴靠在阿善发顶,他似是挑衅:“看来善善没少在你面前提到我呢。”

容羡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他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看着子佛环在阿善肩上的胳膊,平静的面容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逃不了了。”

容羡像个胜券在握的胜利者,穿着黑袍的他气质稍显冷硬,轻轻扯唇间,他一字一句:“放了她,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是吗?”子佛嗤笑。

垂落在右侧的手忽然抬起,他将自己寒气凛冽的剑架在了阿善脖子上,在柳三娘的惊呼声中,他狭长的眸子含着几分凉凉的笑意,直勾勾看着容羡。

“南安王世子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我不会伤害她呢?”

剑身贴紧阿善的脖子,很快就有血珠从她的皮肤中落下。

子佛感受到阿善身体的紧绷,他不仅没有将剑放下反而把人抓的更紧,轻声叹息间,他幽幽道:“如果我今日会命丧于此,我自然要拉着我的善善一起陪葬。”

他说完后就拉着阿善退后了几步,修白和修墨看到想要去追,但因为容羡并没有下命令,所以不敢擅自行动。

第70章 逃离夫君十

天气闷热, 今日过于酷热的太阳高挂在头顶,晒久了会让人觉得头晕。

在距离子佛几步之远的地方,容羡的人呈半圆围绕着他,他们持着刀刀尖直指最中心的人,子佛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身后, 笑问包围圈之外的男人:“世子爷这是要放过我的意思吗?”

明明子佛才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但他此刻悠闲自在, 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容羡的目光落到子佛染血的剑身,在看到阿善因为疼痛皱了皱眉时,他冷声制住想要偷袭的修墨:“让他走。”

子佛原本还在拉着阿善后退,在听到这句话后, 他突然定住了。

暗色的瞳眸里翻涌着异样情绪,子佛握紧剑柄, 忽然对阿善低语:“看来善善在南安王府过的不错啊,冷漠无情的世子爷, 竟然会为了你准备放了我。”

“是不是很高兴呢?”子佛口中说着容羡冷漠无情,但他拿着剑横在阿善脖间时, 却不曾提过他们之间的十年感情。

阿善至今都还记得, 佛岐山上她每一次跌倒摔伤, 子佛都会温柔的帮她敷药,他还嘱咐她要好好保护自己, 还说她的血珍贵有用是他所赐予, 不该白白浪费。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脖子上就像是被一根锋利的线勒住, 要不是子佛忽然同她讲话, 阿善原本就准备沉默到底了。

明知此时自己最不该做的就是激怒子佛,但因他此时的劫持发疯让阿善心底蹿凉,她说:“我只知道佛岐山上温柔随和的子佛,竟然会在下山后拿我做人质。”

“这样想想,我是不是也该问你一句,你现在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因为阿善的出声,抵在她脖上的剑更加侵入,滴滴红色的血顺着剑身滑落,有几滴落在了子佛的手上。

子佛拿剑的手不曾抖一下,褪去伪装的笑容后,他冷冷冰冰陈述一个事实:“我早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必须离开皇城,不然就要死。”

阿善回:“你说了,但我还好好活着。”

“所以——”

子佛轻轻低头,似嘲讽似轻喃:“因为我的心软,如今你毁了我一个大计。”

“那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

子佛没有回答,他白皙的手指上逐渐被阿善的血液染红,温热黏腻的触感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血液的腥甜。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容羡,“世子爷当真要放了我?”

容羡面无表情看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被轻轻摘下后,没有再戴回。

他这番沉默的态度,已经是默许了子佛的离开,而子佛却眯了眯眸阴郁乍现,他呵笑了一声:“世子爷深藏不露,想不到还是个痴情种。”

“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这个机会难得,一旦让我逃了,你想要再追寻我的行踪就难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拉着阿善后退,持剑抵着阿善脖子时他还亲昵的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脸颊,嗓音柔和带着蛊.惑性,“世子爷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吗?”

阿善不知道子佛到底要做什么,但她总觉得他说这话时,是真的想让容羡杀了她。

也就是因为独情蛊的存在,阿善才不觉得慌乱,她这个时候甚至还有心情想,要不是她提早留的这一手,估计容羡早就不顾她的死活下手抓子佛了。就这么想着,她抬眸看向人群之外的男人。

她看容羡,容羡也在看着她。

隔着一段距离,二人之间横着无数持刀护卫,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下,就阿善而言实在是产生不了什么火花。视线对接时,阿善只觉得容羡眸光凉飕飕似是含了冰块,他漆黑的眸中隐晦又难懂,多的是阿善看不穿、也懒得去猜测的情绪。

“放了她,我可以让你走。”容羡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再次对子佛下了保证。

男主依旧是那个男主,哪怕是受人胁迫被人无形捏住命脉,也不显丝毫慌乱。视线再次扫过子佛压在阿善脖子上的剑,他扯唇间阴戾隐现,“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把你的剑从她脖子上移开,然后赶紧去逃。”

“不然的话——”

子佛在容羡眼皮子底下抱着阿善跳上屋顶,他握剑的白袍已经沾上了阿善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因为容羡的话还是他终于恢复了良知,子佛的剑总算从阿善脖子上撤了撤。

“不然怎样?”

容羡最讨厌仰头看人,而如今子佛站在高高的位置,他不得不轻仰着头看他。

过大的太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容羡周身是闷热化不去的寒冷,他嗓音淡淡带着诡异的宠溺病态。“把你剥皮抽筋活刮了,倒是不知用你皮骨熬出来的汤,能不能补回我那小世子妃身上流下的血。”

“嘶——”跟在玉清后面的妙灵妙月背后冒了寒气,就连阿善听到这话都浑身恶寒。

站在高处,因为光线的原因阿善再也看不清容羡的面容,她只是在透心凉间感觉子佛愣了下,他玩味道:“你是想让善善吃了我?”

“若我死时侥幸让阿善活下来了,那让她吃了我的血与肉倒也甚好,血肉交缠,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阿善是今日才真正的见识到,这两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神.经病变.态,只是想想他们二人说的画面,她就有些反胃。

粗布料子到底不如烟纱裙透气,阿善的背后被汗浸湿了,过烈的太阳晒得她有些头晕难受。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吧。

忽然就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阿善没什么精神的垂了垂眼睫。在被迫跟着子佛又往右侧移动时,她注意到人群之外的玉清正仰头看着她。

屋檐下站了那么多人,阿善谁的目光都看不清,但奇怪的是她就是能看清楚玉清眼中的关切。

子佛敏锐度惊人,或许是看出阿善被晒得有些难受,他拉着她往阴凉处走了走,注意到阿善的目光,他动了动也朝着玉清看去。

“喜欢他?”

阿善被他这句话吓到了,下意识反驳,她有些烦躁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子佛观察到屋顶下的异动,他把稍微撤离的剑又架回了阿善脖子间,目光锁定在容羡身旁的修白身上,“世子爷这是要反悔?”

容羡任由修白又往前面走了两步,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我数到三。”

“如若你再不放开她,那么我不介意付出些牺牲抓到你。”

他所谓的牺牲,也就是说就算阿善在子佛手中受了重伤,那么他也要不惜一切把人抓住。这话说的好听,但里面究竟有几分是容羡的真心话,谁也说不准。

“三。”

决绝吐出第一个数后,容羡眼也不眨的将第二个数也念出。

他身前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子佛戒备的退离了两步,在一字即将落下时,子佛忽然在阿善耳边呢喃了什么,接着,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

他将阿善从高处推了下去。

“夫人!”

“善善——”

耳边是风声和众人的呼唤声,阿善仰下去时只看到子佛决绝的背影。

他说走时从来都不会回头,明明看着是那样温柔散漫的一个人,可是在心硬起来的时候,似乎世间万物都融不入他的眼睛。

子佛在推她下来时说:“既然我还舍不得杀你,那你就好好活着吧。”

风停,时间静止,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将阿善接住的人是玉清。

阿善本以为自己会直接摔落在地上,她趴伏在玉清的肩窝处紧闭着眼睛,呼吸中好像是干净清爽的阳光气息,阿善试探性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近距离之下的玉清。

“世子妃……”玉清僵硬着身体,因为情况紧急,他冲过去时是直接把阿善笔直的接入怀中,就像是抱小孩子似的。

阿善下意识抱紧了玉清的脖子,她平时没觉得玉清有多高,直到她现在脚离地面被玉清抱住,才察觉到男女之间的悬殊差距,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一瞬间竟谁也没推开谁。

“善善,善善妹子你还好吗?”直到柳三娘过来,所有人才渐渐回了神。

阿善脖子上的伤口不深,虽然看着血流不止,其实子佛下手时并没有用狠力道。

很快,阿善脖子上的血就浸到了玉清的肩膀上,玉清想要把人放下又觉得阿善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他喉咙动了动,只能抱着阿善走到了容羡面前,玉清单膝跪地,将阿善打横往容羡面前举了举。

“主子……”

容羡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人知道,此时他袖袍之下的手掌已经被指甲割破。刚刚在阿善被从高处推下的那个瞬间,也不知是因独情蛊还是什么,总之他心绞痛的连呼吸都疼。

以前的很多时候,容羡都喜欢用独情蛊来为自己那微弱的不适找借口,可直到此刻,他才区别出肉.体疼痛与灵魂疼痛的区别,这种感觉就如同他那夜梦入雪中,被无尽的冰冷与绝望淹没。

【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所谓吃醋,大概就是你觉得自己最心爱最宝贝最舍不得触碰的人忽然被别人碰了一下,然后你家宝贝对别人笑时比面对你时笑起来还甜,嗯……总归,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外人是教不明白的。】

容羡抿了抿唇,在伸出手臂去接玉清怀中的人时,感觉阿善抗拒的缩了一下。

吃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羡想起了阿善的话,他五指微微收拢,接着在强硬从玉清怀中把人接过时,他只是忽然觉得阿善身旁的男人都刺眼极了。

到底怎样才可以把珍宝据为己有……

很奇怪,明明阿善在他心中并不算什么,可是在把人搂入怀中的瞬间,容羡却生出要将人藏起来不准任何人看到的念头。

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种感觉容羡倒是真体会到了。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大,阿善只觉得容羡的怀抱好冷。

……

第71章 追捕逃妻一

阿善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 人已经回到了南安王府。

据妙灵妙月给她讲述, 在她昏迷之后,容羡抱着她破了子佛留在华府的迷阵, 烟雾散尽后,他们一行人从华府直接穿入了一间小别院, 院中绿竹挺直花草皆有, 与华府中的荒凉萧瑟完全是两个世界。

“姑娘,你猜我们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

阿善像是听故事般半靠在榻上,她只穿了一身软白里衣,脖子上的剑伤已经被涂上了药膏。本还有些睡意的她在听到这里瞌睡虫全都跑光了,她越听越觉得妙灵口中的别院像极了子佛关她的地方。

“你们……在别院中看到了什么?”

妙灵张口正要说, 妙月却忽然制止了她。

挥退了房间中其余两名丫头, 妙月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对阿善道:“是祠堂。”

阿善一愣:“祠堂?”

子佛关她的地方, 明明就是间风景不错的小院子啊。

“是祠堂。”妙月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只不过并不是咱们想象中的祠堂,那间小院中外面花草皆有,内里有桌有榻,只有在最中央的木桌上, 才摆放了华府张家的牌位,我们随世子进去时, 那香炉中的香都还未燃尽。”

阿善听懵了, 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妙月口中的祠堂和之前子佛关她的是同一个地方, 但当时她住的时候, 是完全没看到牌位那些东西的。

她重新又确认了一遍:“你们进去时, 有在小院中看到一把绿竹椅吗?”

妙月迟疑摇了摇头,“奴婢并未敢多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妙灵及时接了话,她一边帮阿善扇着扇子一边回:“那绿竹椅我看到了,就放在院子中靠树的地方,因为那竹椅通体翠玉漂亮的很,奴婢还偷偷多看了两眼呢。”

阿善可以确认妙灵和妙月口中的祠堂,的确和她之前被迫小住的漂亮别院是同一个地方了。

因为昏迷后她错过的事情太多,所以她本想再多询问些当时的细节,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容羡走进来打断了阿善的话,他问:“你是如何得知,那别院中有把绿竹椅的?”

容羡当时一直抱着阿善,自然知道她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

阿善刚清醒反应有些迟钝,她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很快,她想起来自己被子佛关在别院的事情发生在彩霞口后,这并不在阿善该有的‘记忆’范围,于是她到口的话转了转弯。

“我……我越听她们描述越觉得那地方熟悉,就从布局什么的来看,很像是佛岐山上的云殿。”

容羡在榻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黑眸幽幽静静滴水不漏,也不知是信了阿善的话没有。总之他最后只是扯唇笑了一下,坐到榻前时他命令:“都出去。”

妙灵妙月对看了一眼,就算担心自己主子的安全也不得不离开。阿善本以为容羡是打算挥退众人同她算总账,谁知他只是从袖袍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捏在手中对阿善道:“抬头。”

他好像不准备再质问她,而是想帮她认认真真的上个药。

阿善像是看陌生人般完全不相信这是容羡能做出来的事,直到没有耐心的容羡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用指腹沾了些药膏涂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处。

“南宫先生说,这药膏可以去掉任何伤疤。”

清凉的药膏泛出天域雪莲的幽香,一闻就知道是药中极品。阿善仰着脖子,白嫩嫩的皮肤上那道红色剑伤极为明显,她满不在意道:“你就算什么药膏都不涂我也不会留下疤痕。”

被他碰的实在有些痒,阿善扭了扭脖子想要避开容羡的手指,结果被容羡一下子按住了后颈,“别动。”

“嘶——”容羡不碰她的后颈还好,一碰她的后颈直接是压在了她被花蚊叮过的红包上。

阿善又痒又疼,不由推开了他的手道:“你别涂了,之前你家修墨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时比这严重多了,可你现在还能在我脖子上找到伤痕吗?”

阿善这不是告状,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毕竟容羡身边的人曾经在他面前伤她骂她数次,这人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

这次容羡不仅仅是抬眼皮了,他还抓回阿善扒拉着她的脖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末了,他问:“修墨伤过你?”

阿善点了点头,“就彩霞口那次啊,他可是直接用剑气伤的我。”

愤怒之下掠过的剑气,可远比子佛刻意之下的挟持来的狠辣,再加上那夜大雨阿善又再逃,总之那夜带给阿善的冲击不小。

那夜,是指的阿善在彩霞口准备逃跑,却被嘉王堵路的那次。

心中一惊,阿善忽然想起自己还在装失忆,然而话已出口她现在想要收回已经晚了,见容羡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她结结巴巴解释:“这话是、是柳三娘之前同我说的,我就想啊,你那些小侍卫之前对我真的很不友好呢,夫君你……”

“以后不会了。”容羡一句话打断她。

平日里那么精明敏锐的人,这会儿竟然完全没听出阿善话中的漏洞,他把阿善又拉回自己身边,将她脖间的伤口涂抹均匀后,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

“你干嘛?”阿善的头发被他撩到了一旁。

白嫩嫩的后颈露出后,容羡看到阿善的皮肤上零散分布着几颗痘痘,大概是她的皮肤太嫩,所以被蚊子叮过后会起一大片印子,粉粉红红再经过阿善的抓挠,有些过红的地方已经被抓破。

“怎么越来越多了?”容羡伸指挖出来一大块药膏,这是上好的疗伤圣品,千金难求,却被容羡眼也不眨的当止痒膏用。

阿善被容羡碰过的后颈变得有些痒麻,她想要伸手去挠,被容羡一巴掌拍开,“不准再抓。”

清凉水透的药膏一遇肌肤就融,有了它的缓解,阿善后颈上的痒麻被压下去了不少。容羡微凉的指腹按在红印处力道适中,他似乎是有意识的在帮她按揉,阿善察觉到后吃惊不已,在扭回头后,她盯着他探究的看了很久。

一觉醒来,阿善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变了一些,但具体的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她看着容羡将药瓶盖好认真擦着指腹,没忍住,她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侧脸。

容羡动作一停,看向她。“干什么?”

阿善讪讪将手臂收回,她并没有在他脸上摸到类似□□一类的东西,但还是觉得别扭。

“你真的是容羡本人?”

容羡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阿善不说话了,她侧靠在榻上里衣有些凌乱,容羡看到后就倾身帮她拉好了衣领。他靠近时,有一缕头发扫到了阿善的脸颊上,阿善心中憋了口气,直到容羡让开才放轻松。

以往,就算阿善受再严重的伤他也不会全程守着,而这次她只是晒晕了一小会儿,结果这个男人待在房间不走了。

两个人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阿善总觉得这样还挺尴尬的,她主动询问:“刚才妙月口中的祠堂,里面摆放的全是华府张氏族人的牌位?”

容羡轻应了一声,他帮阿善上完药后就走到了窗口处,长身直立神情淡淡,看起来并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阿善还不知道华府张氏和大皇子的关系,“那么华府的人呢?好好的一座大宅子,怎么如今成了人们口中的鬼宅?”

容羡回答简短:“都死了。”

“都死了?”阿善很惊讶,“好端端的一大家子人也不能都死了呀,是得了什么疾病吗?既然都死了,那又是谁帮他们立的牌子。”

吃了刚才的教训,阿善这会儿说话很是谨慎,绝口不提之前自己被子佛囚.禁的事情。

她想不明白华府张氏和子佛有什么联系,还有消失多年的子络为什么会约柳三娘在那里见面,最奇怪的是,在子佛挟持她的时候,似乎他原本想抓的人并不是她。

既然子佛不是要抓她,那他要抓的人是谁呢?难不成是柳三娘?可他和子络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困扰着阿善,因为事关柳三娘,所以她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了眼站在窗边的身影,阿善张了张嘴正要去问,容羡却先一步开口:“你和柳三娘为什么要去华府?”

阿善思索了一下,将柳三娘收到纸条的事情告诉了容羡,同时她还想到一种可能,于是问:“子络会不会是华府的幸存者?”

容羡未答,他只是将阿善口中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很是缓慢:“子……络?”

“你认识?”

阿善察觉到容羡的语气不寻常,她很快又想起了玉佩的事情,但因为‘失忆’的缘故她不能如实说出,想了想,她换了种委婉的方式同容羡说了子络赠玉佩的事情,容羡听完后薄唇扯了扯,回道:“我不认识你们口中的子络,但我认识容络。”

“容络是谁?”阿善不解的看向窗边的人,这个时候,她还并不知道容羡的人在进入祠堂后,曾捡到一块来自宫中的腰牌。

“容络,字紫络,生母为华府张氏景贵人,成烨帝第一子。”

也就是大皇子。

阿善一开始还没分清容羡口中的子络和紫络,等到她得知这二字的不同后,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你的意思是……柳三娘口中的子络是大皇子容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