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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眼也不眨的继续盯着房梁看,睡醒一觉她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收起那些幼稚可笑的心思,她主动提起白天的事情,“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容羡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她,气质沉淀下后他整个人浓郁的像是包裹着一层黑气,让人猜不透看不懂。他明明眼中没有笑意,却还是弯着唇冲着阿善笑,“你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什么?”

阿善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你。”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阿善总算从躺椅上坐起。她眼睛盯得一个地方看久了有些酸涩,轻眨了下眼睛,她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还带了他的名字。

“容羡,我不喜欢你。”

阴影中容羡一动不动,他面容隐晦不明,清清淡淡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他知道,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阿善不知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于是就只能学着他笑了笑。她的眉眼并没有弯成甜甜的月牙状,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问他:“那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不等他回,阿善就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听他的答案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为了句废话。

翻来覆去想想,其实她表现的已经过于明显了,容羡最擅长的就是玩弄权术工于心计,又怎能看不出她拙劣的演技。

如果说容羡第一次去玉清房中拎她只是为了治头疾,那么他第二次无缘无故的等在门外,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或许,在那晚周长余说玉清出事的时候,容羡就已经看出了阿善的心思。他不说,不代表他会允许阿善的心思蔓延。

玩弄人心最高的手段,是不需要操控者亲自出手,他所掌控的人就已经因他溃不成军。

容羡不在意阿善,他甚至都不担心阿善会威胁到他,因为阿善看不懂的事情容羡一眼就看的明白,他完全相信玉清会忠于主人,而阿善被小女孩儿的暗恋蒙蔽了理智,她根本就想不到,她暗恋的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也更不知道,她所谓的喜欢会毁了多少人。

“你……会伤害他吗?”一觉醒来,阿善收敛了所有的幼稚。

曾经很多人对她说过,失恋会教会人成长,阿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失恋了,她只是发现自己再回想起之前的暗恋与计划,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到极点。

她身处这个时空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里和她曾经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就算她摆脱了南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就凭着前南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就足够要玉清退让,更不要说世人的眼光、容羡的阻碍。

她考虑了很多,却唯独没有站在玉清的角度考虑丝毫。

所以说喜欢有什么用呢?

若是一个人先有了忠后有了情,那么当阿善嫁给容羡的那日,就注定了她与玉清的陌路。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玉清喜不喜欢她。

房间忽然亮了。

不知何时容羡点燃了屋内的烛火,他站在烛台架下,暖暖的火光映在他的白衣上镀了层暖意,他背对着阿善,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不会。”

他是说他不会伤害玉清。

不等阿善松口气,容羡就转过身面向阿善,弧度好看的薄唇荡起一抹弧度,背对烛火后,他长睫掩瞳遮下一片阴影,“若是有日他对你动了情,或是之后你对他的心思依旧不灭,那我可不能保证今日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顾善善,你要记好自己的身份。”

“有时候你可以利用你的身份救人,也能因为自己的身份不经意毁了别人。”

但无论你选择是救人还是毁人,都不应该忘记,是谁赐予你的这些权利。

阿善懂了容羡的话外之意,她平静的与他对视,轻轻开口:“……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自己终究无法融入这个时空,更受不得这如同囚笼举步艰难的南安王府。

.

天气说变就变,第二日就下起了小雨。

忽然安稳下来的阿善在雨天闭门未出,她趴在窗边看着屋外的落雨,妙月犹豫了好久上前询问:“世子妃还要去看玉清吗?”

南宫复走后,玉清是由阿善接手照顾的,如今她说不去就不去也不知玉清那边是什么情况,妙月之所以会问,是担心玉清那边无人照顾。

“不去了。”很久没说话的阿善嗓音发涩,她伸出胳膊用手掌接了些雨水,懒懒散散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妙月不太放心,她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阿善也没理会她,她背过身倾听着外面的雨声,久违的宁静袭来,阿善的思绪晃晃悠悠回到了佛岐山上。

没穿书之前,其实她是个很活泼爱闹的姑娘,她静不下心,也懒得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复杂感情,没心没肺又自由自在。可是谁又能想到呢?

穿书后,她有无数的日日夜夜都是倾听着这样的雨声度日,她在雨中变得安静,她也在安静中被迫思考。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静后她本性中的活泼纯粹反噬的厉害,过分活泼的阴影是害怕孤独,于是她总爱不停同人说话;而过分纯粹的后面,是追求爱与自由又不顾一切。

极端之下,说白了就是又蠢又没用。

阿善从不会掩盖自己的缺点。她承认,她就是傻,傻到一定境界会无意识变得自私,但傻过之后,她只会强迫自己变得更优秀。

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轻轻叹了口气,阿善莫名其妙就噗嗤笑了出来。她没有发现房中忽然多了一个人,直到那人从背后把她拥入怀中,容羡捏着她的手臂从窗外抽回,在她耳边吐气,“笑什么?”

阿善顺势倚入他的怀中,她摇了摇头很乖道:“没什么,只是想笑就笑了。”

容羡也没有在意,他盯着阿善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其实比起之前闹腾又不消停的阿善,他还是更喜欢这样安安静静倚在他怀中的小姑娘。

轻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容羡没有追问,只是把人打横抱起,“陪我睡一会儿吧。”

阴雨天下,他总会头疼。

阿善轻轻应了一声,把脸埋入他怀中时,她暗暗又咧嘴笑了一下。

一月之后,容羡大概会日日在头疼中过日吧。若是他现在习惯了用她来缓解头疾,那等她走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阿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明明只是一个午睡,等到阿善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病了。她向来身体很好,因为血液的关系也很少生病,这次小病一来她病恹恹躺在榻上竟然休养了几日未好,她这一病,也就耽误与柳三娘的会面。

毕竟只是小病,这病小到就连容羡身体中的独情蛊都感受不到,不仅是容羡没有当回事儿,就连阿善也没在意。

又一日入睡,向来身体冰凉的容羡竟觉得这夏日闷热到让人难忍,睁开眼睛,他发现从不肯主动亲近他的阿善这会儿竟然搂抱着他而睡,她双颊燥红体温滚烫,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来人。”容羡摸了摸阿善的额头,当即抱着人从榻上坐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修白得知情况后赶紧去找了大夫,大概是独情蛊感受到了危险,这次容羡的心口也跟着发烫起来。

“善善。”容羡见阿善没了意识,他将自己冰凉凉的手掌贴在阿善的脸颊上,轻轻唤了她一声。

阿善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如同处在火炉,不经意触碰到一个凉凉冰冰的东西,她自然不肯放手,本能的将脸埋在容羡心口,滚烫的脸颊没一会儿就烫热了他。

“好热……”阿善轻轻喃着,感觉自己快要被烫死了。

容羡没想到阿善会烧的那么厉害,他捧住了阿善胡乱磨蹭的小脸,试探的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原本只是想帮她缓解下燥热,谁知阿善会被容羡呼出的气息吸引。

紧闭着眼睛的她只感觉扑面而来的气息凉爽又解热,她循着气息靠近,口舌热的厉害,在不经意间触到一个更凉更软的东西时,阿善想也不想就含了上去——

容羡微怔,唇齿间热热软软的触感令他心跳一快,他垂眸看向怀中人,落在她背后的手自然抚平。

修白领着大夫进来时,眼尖的他很快就察觉出帐帘后的不对劲儿。伸臂拦住大夫,他干咳一声敲了敲房门,“主子,大夫来了。”

帘帐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容羡‘嗯’字发出时带着分性感撩人。半倒在床榻上,他终于将身上的人推离,按在自己怀中轻轻哄着,“乖,先让大夫给你看看。”

烧糊涂的阿善还想继续吸那凉凉的温度,在被容羡侧身躲开后,她如同一只被按住的蝴蝶,扑腾了半天翅膀想飞也飞不起来。

等到药煎好后,妙月端着托盘低头进来,见阿善还在昏迷中,她端起药碗想要帮阿善喂药,容羡却主动接过了那只碗。

“我来。”

骨节修长的手捏着玉勺舀了些药汁,容羡把阿善揽入自己怀中,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喂药喂得很是顺手。

妙月见状很是自觉的退下,从送药到离开她作为侍婢足够安静不起眼,但当她退到门外时,容羡喂药的动作一停,忽然就扫过去一眼。

“爷,是有什么问题吗?”修白察觉到了,他知道自家主子从不会去注意无用之人,于是问的有些小心。

容羡收回目光又看向怀中的阿善,瓷器碰撞间,他语气莫名。

“无事。”

“……”

当夜阿善烧的太厉害,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她并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

吃了药后,阿善的身体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但还是体温未降,头也疼的厉害。在昏昏沉沉即将再次陷入昏睡中时,妙月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她跪倒在阿善面前道:“世子妃您快去看看吧,玉清出事了。”

阿善睁眼时脑神经一疼,她从榻上坐起,虽然担心玉清但并未忘记容羡的警告。

“他出事了你去找大夫,找我做什么?”

妙月急的不行,“奴婢已经找过大夫了,张大夫说玉清这是又中了毒,他没了办法才托奴婢找上世子妃。”

“世子妃您快去看看吧,张大夫还说玉清吐了黑血,这会儿已经陷入昏迷中。”

阿善想要思考又头疼欲裂,撑着胳膊从榻上站起来时,妙月赶紧爬起来扶她。阿善原本还没决定要去,但被她这么一扶,她就无意识的跟她出了门。

身体软的没多少力气,在走到玉清院门口时,阿善忽然停下脚步,妙月虽然心急但也只能停下。

“世子妃怎么了?”

阿善身体晃了晃,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因为生病的缘故大脑不太灵光。扶住门框,缓了片刻她总算是发现了问题,“人呢?”

若是玉清出事,这院门外面怎会这么安静。

妙月眸色闪了闪,她试图推阿善进去,“人都在屋内呢,世子妃快进去吧。”

阿善不动,她就算再不清醒也不会傻到看不出眼前这人有问题,使出全力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妙月一时不察,被她推的跄踉了一步。

“你,是要害我吗?”背抵在门框上,阿善紧紧盯着眼前之人看,字字问的谨慎。

大概是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妙月脸上的伪装一点点消失,露出真面目后,她无奈的摊了摊手,“世子妃,真正要害你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妙月未答,她只是扭头看了眼屋内,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道:“等你身败名裂后,自然会知。”

不等阿善反应,她就推开门将阿善推了进去。

伴随着房门闭阖,阿善稳不住身形一路后退,直到一双手臂从后面将她抱住,阿善背抵在一具炽热的胸膛中,有热气喷洒在她的后颈,阿善被吓得浑身紧绷……

第77章 追捕逃妻七

房间中窗门紧闭, 封闭的环境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阿善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那扇房门闭阖, 后退时妙月的面容在门缝中一点点消失, 那冷漠冰冷的目光不带丝毫愧疚, 刺的阿善头疼眩晕。

眼前陷入黑暗的片刻间, 阿善感觉房间塌陷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是后面的那双手臂将她紧紧拥着支撑住她的身体,缓了一会儿, 阿善恢复了些力气, 她看不到抱住自己的人,只看到那人一双有力的手臂。

“救我——”身后的人身形高大,他在抱住阿善的时候, 也在一点点下压阿善的身体。

破碎沙哑的声音中似乎还在压抑着什么, 阿善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捞入了火炉中, 她本身就热, 这会儿更是快被烧晕了。

“玉、玉清?”阿善试探着喊了一句。

此时她被身后的人箍的太紧, 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阿善只能凭借他的声线判断来人, 在察觉那人将脸埋在她的肩膀想要亲她的时候,阿善浑身战栗奋力挣扎,她大力拍了拍环在她腰上的手。

“玉清是你吗?我是顾善善!”

顾善善。

身后的人动作停了,他身体变僵像是忽然回了神, 在松开阿善后退的时候, 他没注意到腿边的桌椅, 匆匆扶住桌子时,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你是、你是世子妃?”

阿善总算能回头了。

眼前的人的确就是玉清,他面颊烧红眼睛中布着血丝,因为挣扎,身上的里衣敞开露出一片胸膛。他此时大口喘着气,额上的汗水顺着他的侧脸一路往下流,沾湿了他的头发。

“你怎么了?”

阿善察觉到玉清的不对劲儿,她正要上前查看,玉清就厉声制止她:“别过来!”

过分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狰狞,玉清呼吸越发艰难,他紧抓着桌布从牙缝中挤出字句:“世子妃快走,属下中了、中了烈性……唔。”

他话还没说完,阿善看着他的情况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了,这种缥缈的香气勾人缠绵,阿善循着香气看到桌角燃着的熏炉,她走过去赶紧将炉中熏香掐灭,去推房间的窗户时,她发现窗户一动不动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房门与窗户一样,也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你忍耐一下。”阿善见逃不出去,颤着手去帮玉清倒了杯凉茶,毫不犹豫对着玉清的面门浇了下去。

这里是玉清的房间,整个空荡荡的房内就只有他们二人,如今玉清中了烈性春.药神志不清,妙月推她进来打的是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绝不能再把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阿善其实慌得厉害,但她现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眼下关系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处境,还有因她被陷害的玉清。若是妙月的计划成功,那么她同玉清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就如同容羡之前同她说的那样,她可以利用身份救人,也会因为自己的身份不经意毁了一个人。

“唔——”耳边是玉清痛苦挣扎的声音。

妙月下手足够的狠,她利用玉清对阿善的信任,直接把药下入他需要喝的药中。

这种药一旦服下,就算是意志再坚定的汉子也会神志不清,但妙月终是低估了玉清的心性,他虽然难受的厉害但并未靠近阿善一步,为了控制自己,他还打碎茶杯划伤了自己的脚腕。

哪怕是亲手挑断手脚筋,他也不会纵容自己犯下背叛主子的滔天大罪。

“等等,你等等……”

空气中的血腥气逐渐掩盖房中诡迷的异香。妙月千算万算一定想不到,她特意为阿善准备的异香对她根本起不了影响。

不仅如此,她也并不知道阿善的血可以缓解毒性,所以当妙月一边哭跪着阻拦容羡、一边悄悄开了房门的锁助容羡进房捉.奸时,她得来的只是阿善带血的一巴掌。

屋内,虚弱无力的玉清横倒在地上,他手脚被绑身上染了大片的血。

阿善手腕上的血还没止住,她身形晃了晃扶住门框,指着妙月先发制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

在妙月原本的计划中,这次的事情应该会被闹得很大,但没曾想她最终招来的人只有容羡和修白,甚至她话还没说一句,就被阿善率先开口咬了一口。

“奴、奴婢冤枉……”阿善那一巴掌打的力气不大,但她手上有血,糊了妙月整整一脸。

妙月懵了一瞬噗通就跪倒在地上,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拽着阿善的衣摆道:“世子妃这是何意,奴婢早就说过您这样一次次与玉清侍卫私会早晚会出事,这次奴婢也不是故意走漏风声的,奴婢真的拦了,但拦不住啊……”

阿善本就晕的厉害,被妙月这么一晃,她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从头到尾,她为了能够率先出击没来得及看容羡一眼,其实她也不敢去看容羡的,她怕看到容羡眼中的杀意怕看到他的不信任,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是容羡伸手抱住了她。

“没听到世子妃的话吗?把她抓起来。”妙月想象中本该发怒杀人的男人这会儿冷静的不可思议,他眼波平平面容淡漠,在拦腰将阿善抱起来时,妙月察觉到不对。

“世子爷,奴婢是冤枉的!”妙月扑腾着想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修白一脚踹在地上。

在被两旁的守卫抓着往外走时,她厉声大喊:“世子妃与玉清侍卫私,会奴婢有证据,世子爷不要被她骗了,奴婢真的可以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明明容羡还没拿她怎么样,但妙月已经被吓得一直尖叫了。容羡被她吵得头疼,他皱了皱眉抱着阿善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你所谓的证据,可以等到世子妃醒来同她当面对质。”

妙月一喜,她以为自己是得到了生的希望,却不知自己迎来的是何等残酷结局。

这里是南安王府,每个人都有手段。

你可以作恶,但你作恶的同时一定不能忘了,在你不知道的暗处,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你。

妙月以为她可以瞒天过海,其实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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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刚才只是太急,缓了一会儿她就醒过来了。

她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清波园,手腕上传来痒痒麻麻的触感,容羡将她受伤的手腕搭在了自己的腿上,正坐在榻旁帮她仔细包扎着。

“你把你的血喂给了玉清?”见她醒来,容羡抬眸扫了她一眼。

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停顿了一会儿,感受到她的体温已经正常,他挑了挑眉道:“总算是退烧了。”

阿善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与妙月的对质上,她匆匆从榻上坐起来抓住容羡的袖子,张口就解释:“你不要听妙月胡说,我和玉清都是被她陷害的!”

容羡从容不迫将她的手臂从衣袖上扫落,“可妙月却说,她有你和玉清私会的证据。”

“私会?”

阿善不敢置信,“难道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容羡薄唇染着分笑意,“如今玉清昏迷不醒你们二人又各执一词,我相不相信倒是不重要,不如你先亲自听听妙月对你的控诉?”

他相不相信怎能不重要呢?

阿善刚想再说什么,容羡就拍了拍手让修白把人拎了进来。

妙月还是之前那副样子,除了被拖出去时衣裙脏了些,她的情绪已经恢复稳定。大概是因为容羡将她拖走后不仅没有难为她还给她水喝,她以为容羡是站在了她的这边,在见到阿善时不由硬气了不少。

“求世子爷替奴婢做主!”噗通跪倒在容羡面前,刚刚还颤巍巍的人瞬间就哭了出来。

妙月抹了把眼泪偷看了阿善一眼,她抽泣着对阿善磕了几个头。“世子妃,奴婢是真的没办法了,您与玉清侍卫的私会奴婢哪次没有帮着掩饰,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奴婢就算用再多的钱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啊。”

阿善一直都不知道,自从她在彩霞口被玉清背过后,有关她与玉清的传言就已经有了。

一开始只是几句话,后来就渐渐多了起来,原本这话也就是在私底下传传,实际上也没几个人信,直到在华府鬼宅,阿善被玉清救下,妙月回来后偷偷拿钱去堵那些说闲话的嘴。

她表面上是拿钱堵传言,实际上妙月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那群人,世子妃就是与玉清侍卫关系不寻常。

“奴、奴婢这里还有世子妃写给玉清的情书!”妙月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容羡面前展开。

阿善从未对玉清写过什么,妙月又从哪儿得来的情书,在修白接过递给容羡后,容羡还没扫上两眼就被阿善抢过去,“我看看!”

容羡皱了皱眉,只是按住她受伤的手腕:“你激动什么。”

阿善怎么能不激动,她都被人扣了一盆又一盆的黑水了。

微抖的展开纸页,因为用力不当还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在阿善看着那张纸愣住后,容羡凑上前问:“是你写的吗?”

阿善喉咙发干,“……是。”

白纸黑字整整齐齐,凌厉的字体笔锋微柔,这的确是阿善写的字,是她在彩霞口无事时写下的,却不知在何时被妙月摸了去。

十字成一行,这纸上的诗是阿善抄的书上的原句,因为那整首诗都是阿善抄的,所以当末尾多了两个不是她写的‘玉清’二字时,没人会在意,更何况,妙月模仿的这二字足够简单,混在几行字中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你还有什么证据?”容羡在听到阿善的回答后点了点头,仍旧是极为平静的样子。

妙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她还是说道:“世子妃有次去见玉清时带了副朱红耳坠,但回来后那坠子就落了一只,如果不出奴婢所料,那坠子应该就在玉清的床榻之下。”

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

容羡按住想要反驳她的阿善,他懒洋洋靠在榻边问:“你如何得知那坠子在玉清榻下?”

“这……”妙月脸色一白,失去了声音。

好在容羡也并未追究,他只是笑了笑,招修白去玉清榻下去搜,没一会儿修白回来,果然从玉清房中搜到一只朱红耳坠。

“还有呢?”

容羡将那耳坠勾在了手中,微微坐直身体垂下了眼眸。

他这情绪忽然的淡下,明显就让人感受到压迫感,妙月以为容羡是信了自己的话,她再接再厉,将早就准备好的污词流畅说了出来。

“自前几日世子妃从玉清房中哭着出来,她就一直命奴婢出去搜买药材,今日玉清药中的春日烈正是世子妃命奴婢放的,这药还是由世子妃亲自所配,想必此时她药房中还留有证据。”

“世子妃说,既然玉清无情就别怪她无义,今日的事情全是她一手安排,她是想通过这个方式陷害玉清说是玉清想要玷.污她,同时、同时——”

妙月扫了容羡一眼,低了低声音回:“她一直想离开世子爷,所以也想通过这个方式,让爷休了她。”

多么狠毒的计.谋啊,阿善因病身体虚弱,激动之下身体乏力,从最开始强撑着想要说话,到现在已经不想在说什么了。

“妙月。”阿善平静唤了她一声,不准备在辩解。

她从榻上坐起身体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问她:“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妙月眼眸微闪,她假装擦了擦眼泪,“奴婢不知道世子妃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难道世子妃还想反咬奴婢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奴婢身上?”

阿善笑了笑,她试探着往容羡身上靠去时,容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推开她,于是阿善就明白了,她伸出手臂抱住容羡的胳膊,将脸往他肩膀上埋时,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南安王府中,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吗?”

其实阿善早该发现的,在容羡将她从玉清那里抱回来时,这个男人就已经看穿一切。

所谓的他相不相信不重要,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如今他把妙月拎到她的面前,无非就是想告诉阿善,任何事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而她阿善若是没有他的庇护,就只会陷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妙月明显动摇了,但她没有了回头路,就只能死咬着阿善不放。

容羡本就是做给阿善看的,见一切已经明了,他皱了皱眉轻啧,“太吵了。”

修白明白,练武之人几个巴掌过去瞬间就把妙月的脸颊扇肿了,阿善别开头没有看,她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当初妙灵妙月是忠勇侯亲自挑来送给她的,按理说最为安全。

阿善很快想起那次在长公主府的落水,她有些明白了,“是顾惜双对不对?”

妙月虽然背地里使尽手段,但对她背后之人极为忠诚,哪怕是修白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都没有招供。容羡见她不开口,就吩咐修白,“断她一只手。”

耳边是剑声呼啸,只是眨眼的功夫,妙月的尖叫声起,她抱住自己的手臂道:“我说,我说!”

“是顾惜双,一切都是顾惜双指使的!”

“当初是她拿钱收买了我,让我跟在世子妃身边随时向她汇报情况。”

“这次的事情也是她让我做的,她是看不惯世子爷对您好,想要让您身败名裂啊。奴婢受她逼迫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奴婢跟在世子妃身边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要加害于您。”

“……是吗?”这话不是阿善问的,而是容羡替她问的。

妙月的半边衣衫都已经被鲜血染湿,她摇着头道:“没有了,奴婢真的没有了……”

话没说完,容羡就又道:“再断她一只手。”

“啊——”女人的叫声开始变得尖锐,妙月失去支撑扑倒在地上。

阿善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就算在锦州城时,容羡命人血洗府邸时她都只是在隔间听着那些人的尖叫,并未直观感受到那些画面。

满地的血中,妙月就倒在其中,她就像是吓傻了般开始说着她做下的一件件事,当阿善得知她能通过墨找到柳三娘也是她的暗自指引时,阿善同时想到自己装失忆的事情也被她看穿。

一股寒意从深处蔓延开,她对这里的人有了深深的惧意,原来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杀了吧。”

病中的人受不得过多刺激,但阿善今日遭遇的事情实在太多,到了现在几乎是连自己的世界都颠覆了。

没什么力气倒在容羡身上时,耳边妙月的声音也在减弱,阿善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迷离,在眼前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容羡没有感情的声音横穿而入,阿善强撑着抬头,看到妙月沾满鲜血的面容。

咔嚓。

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逐渐与锦州城的场景重合,阿善恍惚又看到容羡单手掐歪男人脖子的画面。不太一样的是,他掐死的人变成了妙月的脸,她瞪圆眼睛直勾勾望着阿善,满目的不甘与怨恨中,微张的嘴巴中是未能说出口的求饶……

容羡此人无心冷情视人命如蝼蚁,他这样的人天生与阿善合不来。

若不是阿善昏了,她此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他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再发了疯似的离开他。

再和这种人在一起,阿善如果不离开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吓疯。

第78章 追捕逃妻八

……

阿善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不停的奔跑, 整个世界漆黑而无光, 在她的头顶还笼罩着一张大网。

每当前方亮起一盏灯时,她都会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有修白的,有玉清的, 还有妙灵等人的,但每当她跑向他们的时候, 这些人在微笑的同时就会狠狠捅她一刀。

数刀之后,阿善血流不止, 于是她跑着跑着就停了。

当前方的灯光再次亮起时,阿善看到微笑冲她招手的妙月,她站在原地未动,转眼间画面一转, 阿善看到妙月对她招手的胳膊忽然没了, 含笑的姑娘倒入血泊中,正瞪着一双眼睛看她。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

一双双的眼睛开始在黑暗中出现,阿善浑身僵硬呼吸困难, 在感受到一双手抓着她往下坠时,她压抑的尖叫再也无法抑制。

“啊——”

挣扎着从榻上坐起,阿善的后背汗湿, 额角的碎发也都湿透了。

正准备替她查看的南宫复被她吓了一跳, 他扶住突然坐起的小姑娘安抚, 担忧问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阿善的意识逐渐从梦中抽离,听到南宫复的声音,她眼珠动了动才回了神,摊倒在榻上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南宫复是今日刚刚回府的,一回来就被容羡拎到了清波园。昨日的事情他刚刚也听说了,虽说这房内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但南宫复进来的时候还是膈应了一下,更不要提昨日亲眼目睹容羡杀人的阿善。

“造孽呦。”南宫复摇着头嘟囔:“这么娇弱的小姑娘他也下得去手摧残,就不怕人家姑娘日后跑了不要他了么。”

他语速又低又快,阿善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好在阿善也没那个心情去好奇,大病初愈后她人受了惊吓还是病恹恹的,南宫复帮她重新换了药,见她半阖着眼睛说话也没什么精神,非常识趣儿的收拾好药箱离开了。

他走后,守在门外的妙灵很快就跑了进来,小丫头应该是之前哭过,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一进来就跪在了阿善的榻前。

“姑娘……”妙灵对于昨日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她带着哭腔道:“妙月姐姐死了,她被人从清波园拖出去时,双臂都没有了。”

阿善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然而当听到妙灵再次说起时,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昨日的血腥场面又侵入脑.海,阿善看着榻前的妙灵,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

妙灵睁大眼睛看着阿善:“姑娘?”

阿善也看着她,眼前这个看似单纯可爱的小丫头,又会是谁派来的奸细呢?经过昨日的事情,她已经谁也不敢相信了。

“你先出去吧。”阿善闭了闭眼睛,现在她谁也不想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