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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羡如今不过就是个纸老虎,阿善轻易就抽走他手中的剑,将剑往自己身后一藏才蹲到他的面前,阿善对他笑了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件事情。”

“你不是一直想要解独情蛊吗?”

阿善声音顿了顿,她呼了口气才将那句话说出:“我和你实话实说吧,其实独情蛊早就解了。”

是的,独情蛊早就解了。

自阿善发现蛊被解了后,每日担心受怕做着噩梦,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上气。如今随着秘密的出口,她一下子就轻松了。

“你说……什么。”容羡有些发怔,他似乎是想抬手抓阿善的右腕,但奈何身体已经开始发麻。

“你再说一遍。”容羡紧紧盯着阿善一字字吐出。

阿善坦然和他对视:“我说,独情蛊其实早就解了。”

“我、不、信。”明明浑身已经麻木发软,但容羡借着一股劲儿还是抓住了阿善的手腕。

他手指抖得厉害,在掀开阿善的衣袖看到她手腕三寸处的红痣时,他宛如是松了口气,“你说独情蛊解了,可这是什么?”

“这只是我用来伪装红痣的朱砂。”阿善在病中还坚持出来画画,就是为了得到朱砂。

“我不信。”

“……我不信。”容羡颤着手去擦阿善手腕上的红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相信阿善说的话。

阿善沉默了片刻,接着她在自己的药袋中取出一瓶药水,在自己有红痣的位置轻轻一擦,红痣散成粉末很快落到地上。

“看到了吗?”

阿善举着光滑的手腕给容羡看,“我没有骗你,独情蛊的确早就解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刚刚没遇到我前应该没感到心口痛吧?其实在这之前我险些被黑衣人刺穿心脏,是好不容易逃出来才遇到的你。”

既然实话说了一句,那么阿善就都不准备藏着掖着了。

“你知道子佛为什么要杀我吗?”

“其实是因为我不小心将独情蛊的事情告诉了他。”

说到这里阿善不好意思笑了笑,对容羡道着歉:“对不起啊,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要不是我太过信任子佛,你现在也不会同我困在这里出不去。”

“我之前不敢告诉你,因为我害怕你知道后会恨死我,若是哪天蛊解了,你肯定不会饶了我。”

“现在蛊不是解了吗?”

容羡随着阿善的话脸色越来越白,他死死盯着她问:“你现在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不会的。”

阿善摇头,她指了指他已经变黑的脚腕,“你中毒都这么厉害了,这不是拿不起剑了么。”

容羡眸色黑的吓人,心中翻涌着巨浪久久无法停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信阿善的话,可又实在找不出她话中的破绽。

“现在我拿不动剑,不代表我以后也拿不动剑。”

容羡努力保持着语调平稳,“你最好和我说实话,独情蛊到底解没解,不然别怪我之后杀了你。”

“独情蛊真的解了,容羡,我已经没有骗你的必要了。”

洞外隐约有什么声响传来,微弱的动静被雨幕遮盖,寒风还无尽往洞内吹。

阿善说完就开始帮容羡处理伤口,大概是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了,所以阿善这会儿的话格外多。

“容羡,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但还是要谢谢你一次次的救我,虽然那都是因为独情蛊,可要不是你一次次救我,我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其实我仔细想想,我觉得我大概还是亏欠你一些吧。”

怕被外面的人察觉,阿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最开始是我救了你,可在你想杀我时我也用独情蛊牵住了你。”

“再同你说声对不起,以前我不知道强行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可是现在我懂了。之后我一次次逃跑出事,你找我救我,欸,其实就这样算起来,咱俩还是揪扯不清的。”

阿善是真的够傻够小白,到了这会儿她也不提容羡平时对她有多坏。

已经帮容羡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了,她见容羡看着她不语,就笑了笑对他又道:“谢谢你又愿意听我啰嗦啊。”

“我记得你上一次肯听我啰嗦的时候,大概还是在锦州城吧,那个时候你真的好好看好有耐心,虽然不太爱说话,但看着还挺温柔的。”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我救你时也没想过咱俩这么有‘缘分’,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容羡大概是听烦了,他终于插口打断阿善的话:“独情蛊真的解了?”

他还是执着于之前那个问题。

阿善只能再次回:“解了解了,真的解了。”

“你们不是最信誓言那一套吗?”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话有半分虚假,就让我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然后……”

“够了!”容羡冷冷打断阿善的话,因为语气太激烈,他咳嗽着厉害。

大概是终于信了阿善的话,他闭上眼睛脸色一片惨白,嗓音沙哑极缓:“什么时候。”

阿善愣了一秒才知道容羡指的是什么,她呼了口气回:“就是在你从角斗场把我救回去的时候。”

“你还记得那几日我一直吐血吗?就是因为独情蛊反噬承受不住我的重创,它挣扎中最后还是被我吐了出来。”

时间是真的巧,在阿善吐血把阳蛊吐出来时,容羡重伤中把阴蛊也吐了出来,不过那几日他日日吐血也没有察觉到问题,于是就这样让阿善骗了这么久。

她骗了他。

竟然还骗了他那么久。

容羡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哭还是该笑,甚至说他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慌感。当所有的秘密一旦揭开,他这些日对阿善的好、对阿善受伤时的感同身受就全部变得讽刺起来。

“原来……独情蛊解得那么早。”

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容羡唇边染着血俊美的面容比刚才还要白,就如同阴郁颓废的鬼魅。

发着狠用仅剩的力气撑起身体,他抓住阿善的手腕一字一句咬牙低语:“你骗了我这么多,你觉得你怎能还清。”

“还的清的。”阿善似乎并不怕容羡突然发狠。

她扭头看了眼外面的雨,“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觉得你很快就要见不到我了。”

“你什么意思?”容羡抓着阿善的手更紧,紧到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两清了。”

阿善和容羡的账已经算不清了,今日他们被困在这里全都因为阿善,如若是容羡因她而死,那么无论他们之间的账有多少,她都是又欠下容羡一笔。

容羡是男主,阿善不知道他死后自己能不能逃出这个世界,她只知道如果她出不去,那么被子佛抓到她一样会落入地狱。

“我觉得我在这里活得够久了。”阿善已经受够了这个世界。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可容羡听后呼吸变得极为剧烈,他说话开始变得困难,冰冷的眸子似有什么破裂,他提高声音问阿善:“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善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激动,她只能解释:“虽然咱们现在躲在这里,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咱们。”

若是让子佛发现,如今毫无还手之力的容羡绝对要死。

阿善终于下了决定:“所以我要做的就是——”

“子佛现在还不知道独情蛊已经解了,如果今日咱们二人必须要死一个,那么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阿善说着就划开了手腕,她将自己的血喂给容羡可以助他快些解毒。容羡偏了偏头不想喝,他不知是疼了还是怎样,总之抓着阿善的手抖得厉害,口中似有话要说却没了力气。

“咱们说好了啊。”总算是强硬喂了几口血给容羡,阿善撕下自己的衣衫包扎伤口。

“我去帮你引开子佛,咱们就两清了。如若我侥幸能活下来,我希望你能够放过我,无论我去了哪里你都不要去找我,能做到吗?”

容羡张开嘴喘息的厉害,闭了闭眸他似乎很想说话,但眩晕感袭来,让他渐渐抓不住阿善的衣服。

阿善早就知道他说不出话了,这是荆棘毒性发作的原因。

轻拉起他的手与他小指相勾,阿善将两人的大拇指按在一起轻轻道:“既然你说不了话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容羡你说话要算数的,既然咱们拉了勾你就不能反悔。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来找我吧,毕竟你那么讨厌我。”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越是到了紧张关头阿善的话就越多,她挠了挠头,开始喃喃:“我想的似乎有点多了,子佛那么狠,他怎么可能让我活着呢。”

“那——”

“容羡,我走了啊。”

阿善感觉山洞外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直觉告诉她她再不走就来不及。才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她的衣袖就被人拉住,容羡漆黑的眸中只有她的身影。

“不准。”

他即将陷入昏迷了,艰难吐字时喉咙里宛如刀割,身体似在被无数把刀拉扯着。

阿善应该是没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她对着他笑着露出酒窝,轻轻抬手将自己的裙摆从他掌心扯落。

容羡第一次慌得那么厉害,他吃力的想要去拉阿善的手,自己却一动也动不了。

“顾善善,我不准你去。”

阿善,你给我回来。

石洞外的草丛被拨开时,细密的雨珠很快砸进来。容羡眼看着阿善的身影从洞口消失,她到最后也没对他说出一句讨喜话,反而还不忘提醒他:

“你一定要记得。”

“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咱们算两清,你都要放过我。”

容羡要恨死她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如若他现在还能开口说话,他一定要把这个傻的单纯的小姑娘骂哭。

他不会放过她的。

他永远不会放过她,若是阿善没死,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捆到自己身边,若是她死了……

“什么人!”有隐约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容羡听到雨幕下草丛剧烈摇晃的声音,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渐渐什么都听不到了。当周围彻底安静时,山洞中只剩下容羡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声,他的心每跳一下就疼一下,这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疼。

独情蛊真的解了吗?

容羡感觉自己心疼的似要裂开了,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恐慌排山倒海似的扑在他身上,他低低在心里喊着阿善的名字。

你不能死的。

你绝对不可以死。

容羡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刚才阿善软软同他说话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样子她道歉说自己笨的表情,还有她被他凶后无措又可怜看着他伤口的神情……

容羡开始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同她好好说话,明明他只是想让她先处理自己的伤。

明明,他很关心她。

“善善……”容羡听着山洞外的风雨声,他虚弱的声音掩盖在雨声下。

他千方百计想要除去独情蛊,如今独情蛊真的解了,在撕裂性清醒的心疼下,他却再也不会感知到阿善有没有危险。

真是太可笑了。

容羡在彻底陷入昏睡中时,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就算阿善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她。

他要让她一直陪着自己,哪怕她只剩下一具尸体,一只手指,他也要把她捆在身边,如同南安王般用自己的血困住亡魂。

他不会放过她,

他容羡这辈子都不会放过阿善。

绝不。

第112章 疼爱娇妻二

……

阿善在雨中奔跑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怀中还塞着容羡给她的百年血炼莲,不过可惜的是她已经没机会还给他了。

雨越下越大, 阿善跑的双腿发软逐渐失去力气,在后面暗器击中她的腿部时, 阿善噗通一声扑倒的地上, 她看到在她正前方几步远外, 是一处山崖。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嗒嗒嗒——

雨滴落在剑身发出的清脆的敲击声, 阿善手撑着坐起身,扭头看到子佛拎着剑慢悠悠踱步到她面前。

“来看看。”

略带玩味的声音传来:“我这是抓到了哪里跑出来的小猫。”

他飘飘的白衣并没有让雨水浸湿,剑尖在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子佛在阿善面前站定,倾身蹲在她身边缓声问:“你把容羡藏起来了?”

阿善浑身都被雨浇透了, 她冷的有些发抖,低着头没看子佛的眼睛,“我和他跑散了。”

“跑、散、了。”三个字重复的没有起伏。

子佛漆黑的瞳眸盯着阿善看, 俊美的脸颊上还留有一道伤痕, “是不是在外面玩的时间太久,你都忘了谁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十余年的时间不足以让阿善了解子佛, 但足以让子佛彻底摸清这个他从小养在身边的小女孩儿。

“你觉得你能骗过我么?”

他叹了口气, 缓慢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阿善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怪我把你养的太天真,当初在山上你想学什么我都尽量教给你, 却从未想过有日你能从山上逃下来。”

阿善突兀笑了下, 她仰头看着子佛, 轻轻道:“我早就说过,你关不住我的。”

“嗯,我关不住你。”子佛将长剑插到了身侧。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竟还有心情帮阿善系白袍上的带子,阿善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子佛唇角一弯没有在意。他像是在哄孩子般,坚持把斗篷上的帽子扣在阿善头上。

“告诉我,容羡在哪里。”

阿善恶狠狠拍开他的手,力道大的发出十分响亮的啪声,“我、不、知、道!”

子佛的手背瞬间红起大片,他收敛笑容眯眸看向阿善,语调平缓喊着阿善的名字:“我并不想让你死。”

阿善都快要听笑了,她以前觉得容羡就足够冷血阴晴不定了,但子佛比他还要狠还要反复无常,或者说这个人在佛岐山上的数年就已经疯魔了。

他根本就没有心。

“这是你做的吧。”阿善将自己腿上的暗器拔下,举到子佛面前看。

梅花形状的锋利暗器力道强劲,阿善从腿上拔下来时带出来不少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般,将带血的暗器丢到子佛身上又问:“刚才那枚银针是不是也是你投的,若是我没有弯身捡匕首,现在我的尸体都凉透了吧。”

子佛目光冷了冷,他像是失了耐心般一把抽出身侧的剑,“我再问你一遍,容羡在哪里。”

“我不知道!”阿善坚持这个答案。

“好啊。”子佛听后缓慢抬起剑点到了阿善的心口。

他拿剑拿的极稳,将剑尖往前探了一分后,缓慢又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总归容羡今日必须要死。”

“那你就杀了我吧。”阿善身后就是悬崖,她也没什么逃跑的余地了。

其实死了也好。

阿善闭上眼睛想,她死了她就没必要每日演戏担惊受怕,这段时间她已经变得不像她,她实在太累了。

滴答滴答——

混合着雨,血很快顺着阿善的衣襟渗出。血珠顺着冰冷的剑身滴落在地面上,子佛的剑往前探的很慢,密密麻麻的痛开始变得越来越尖锐,阿善忽然睁开眼睛看他。

“你能不能快点?”阿善被剑刺的十分疼,偏偏子佛下手的动作极慢,这完全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

想当初,他想让她死时说下狠手就下狠手毫不留情,在临逃跑时还不忘对她投掷暗器。

阿善清澈的眼睛中疼的蒙上一层水雾,她咬了咬唇发出一声呵,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子佛,“你是想故意折磨我吗?”

死都不让她死个痛快,折磨人的确是子佛的一大乐趣,然而这次他并没想折磨阿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手握紧剑身忽然使力抽回,子佛身上的杀意缓慢散去。

如今容羡受了重伤,今日只要他不出山林城主府的人赶不过来,那么容羡就必死无疑。

“容羡有什么值得让你用命去换,难道你真的想死在我手里?”

子佛想他还是需要阿善的,这个他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小女孩儿处处符合他的心意,他当初宠她疼她那些都不是假的。

“你是气我不让你出佛岐山吗?”

一旦方向有了选择,子佛做出最大的让步,“只要容羡一死,我可以让你跟在我身边,就像当初我们在佛岐山上那样,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他身上的笛子换了一支又一支,却始终没有一支能顺利送给阿善。

从怀中拿出一支崭新的笛子放到阿善手中,子佛温柔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日我下山时你缠着我的模样,那时的你多好,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存在,从不会为了别人伤我惹恼我。”

阿善的胳膊疼的厉害,在子佛将笛子放到她手上时,她五指松散着任由笛子掉落在地上。

伴随着掉落在地的声音,笛子碎裂成两截,子佛听到阿善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讨好你纠缠着你,只是因为我想好好活着。”

“就算你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不会回到你身边。”

轰——

远处忽然有闷雷传来,子佛后面的话顿在口中。

他漆黑的眸一瞬间变得晦暗又难言,本就坠入渊底的心更是结上了一层冰,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再未多说一句话。

“子佛!”

就在他的剑即将刺入阿善心口的时候,阿善忽然大声喊了子佛的名字。

长剑发出一声嗡鸣停顿在原地,子佛面无表情抬眸看向阿善,看到她突然甜甜笑出了酒窝:“我改主意了。”

“是么?”

子佛凉凉一笑,他笑得特别无情散漫,手腕在雨中挽了个剑花,悠悠道:“可我不准备留你了。”

留她做什么?反正她早晚都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留着她在日后扰乱心神,倒不如今日就将人解决。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阿善脸上的笑容不变,她摇了摇头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在子佛眼皮子底下退了一步又一步。

“我想啊,与其都是死,可我凭什么要让你杀了我呢?”

越是逼近死亡,心中的无畏与惶恐就越会让人放空。自从穿书以来阿善的命运一直在被这几个人左右控制着,她还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我命由我,怎么可以由你们呢?”低低喃了这句,阿善在子佛没反应过来时,转身磕磕绊绊朝着悬崖处跑去。

她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中,几乎是反射性的,子佛手中的剑就顺着阿善的背后冲去,他的剑身刺入阿善身体时却未能将人留住,子佛站在崖边眼看着阿善的身影坠落。

‘咣’的一声,长剑落在地上。

剑身上的血迹很快被雨冲刷干净,子佛看着漆黑幽暗的崖下有些发怔,好久后,他才抬手看向自己握剑的右手,五指收拢又张开来回几次,好似有些无力。

悬崖边的风很大,大到刮得人脸颊生疼,阿善最后一句话久久还回荡在崖中。

她说:“我宁愿葬身崖底粉身碎骨,也不愿给你们留下任何痕迹。”

阿善还说他狠,她狠起来也同样无情。

呼啸的风还不止,崖底如同一张巨口将阿善吞噬无影。

把斗篷给阿善后,子佛银白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空中飘飘的斗篷在打了几个转后缓慢朝着崖底飘去,子佛伸手接住,看到上面还留有刚才他刺入的剑痕。

他刚才想用剑把阿善勾起,却只勾到了他为她亲手披上的斗篷。

“这么深的崖底,恐怕你真要粉身碎骨了……”

子佛轻轻摩擦着手中的斗篷,忽然将胳膊抬了起来。

眼睛轻眨了两下,他手中的披风随着他五指张开悠悠朝着崖底落去。子佛脸上的怔愣只停留了几秒,接着他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死了也好。”

他说:“你这么不听话,留着你你也只会耽误我的大业。”

“不过就是一死,早晚我也会死,大不了我用这整个天下为你陪葬。”

他这么说着,没再看崖底一眼,转身往回走时决绝又冷漠。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当他脸颊上的长发滑落到脸上时,他想起阿善曾经小心翼翼抓起他的头发,她告诉他:“你的头发不丑,真的不丑。”

“你不怕吗?”

“不怕的。”

佛岐山上的万物静止,阳光洒落到云殿中央,巨大的扶桑神木在地上投下斑驳树影。子佛靠在树身将阿善轻抱到身上,他揽着她低低问:“你……喜欢吗?”

阿善将他的头发贴到脸上,眼睛弯成月牙状回他:“喜欢。”

她是唯一敢碰他头发的人,也是唯一敢说喜欢他的人。

走着走着,子佛忽然跄踉了一步。不知在何时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无血色,抬指狠狠按压在自己脸颊上的伤口上,这伤痕是阿善赐予他的。

“我不后悔。”子佛字字有力低语,眸色逐渐变得清明。

他仍旧没回头看一眼,心冷到极致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心痛,他淡淡对手下的人交代:“去崖下找到阿善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跟在他身边的人一愣,为难道:“主上,这悬崖这么深没有人能下去的。”

“就算能下去,崖底下漆黑常年无阳光,从这么高地方摔下去的人,骨头渣子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子佛也想到了这些,他明白这次阿善是绝对活不了了,“那算了。”

总归都是死了,说不定他的人还没找到阿善的尸体,阿善的尸体就先被崖底下阴冷的爬虫分食了。

想到阿善面目全非的样子,子佛皱了皱眉。

她总是这么不听他的话,若是她乖乖死在他手中,他还能留她一个全尸放在水晶棺里,弄成如此这样,也是可怜又自作自受。

“去搜容羡的尸体。”

子佛的身体逐渐消失在雨中,等到容羡的尸体找出,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

子佛的人没有容羡的人来的及时,在子佛的人还没找到容羡时,修白就已经将容羡背出山林。

容羡重伤昏迷,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他睁开眼时头疼欲裂,正在打瞌睡的修白听到声响赶紧起身,去扶想要下床的容羡:“爷您怎么了?”

容羡的毒已经被南宫复清除,但他的脚腕仍疼的厉害,他抓住修白的胳膊吃力问出:“顾善善在哪里。”

修白茫然:“属下赶到时并未看到她的身影。”

容羡呼吸剧烈,“你没派人找吗?”

“找了找了。”修白哪里敢不找,“只不过昨日的雨太大,玉清领人苦寻一夜都没找到半分线索,属下还以为她离开了北山林。”

若是不下雨,说不定玉清他们还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可雨天能冲刷掉一切痕迹,包括地上的血迹。

“没找到么……”

容羡有些喘不上气,他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害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冷声道:“帮我更衣。”

“爷要去哪儿?”修白犹豫,南宫先生可是说,他家爷现在不宜过多走动。

容羡此时无比的清醒,正因如此他的脸色才会越来越白。

北山林的危险容羡是清楚的,他总觉得自己晚去一分阿善就会多一分危险,说不定阿善现在正从北山林某个角落,等着他去救。

就算独情蛊如今已经解了,但阿善那么胆小,他不能不管她。

“备马,去北山林。”强撑着从床榻上站起身,容羡不顾脚腕上的伤往外走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阿善,

……哪怕是尸体。

第113章 疼爱娇妻三

……

子佛从北山林离开后, 连夜赶回了佛岐山。

既然阿善死了,那么她留在佛岐山上的东西也该跟着一起消失。

他回去时是第二晚的深夜,偌大的云殿幽静寒凉,唯有殿中央的扶桑神木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树枝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笼’都是阿善挂上去的, 准确的来讲这不是灯笼,而是一颗颗漂亮圆润的夜明珠。

云殿是被隔绝在世间的一方天地,但这里堆积着数不尽的珠宝珍品。

曾经阿善总说这里冷总说这里空旷得让人心慌,子佛对此只是嗤笑两声没有应答,后来一次他重伤回来, 跌坐在神树下喃喃说好黑时,阿善没有理会他, 而是爬上木梯在神木上挂了一盏又一盏她用夜明珠做的灯笼。

她对子佛说:“不黑了。”

“再也不会黑了。”

“子佛你不要怕。”

从那之后,这云殿正中央的扶桑神木成了整座大殿最明亮的存在, 这里处处充斥着阿善的气息, 若是要毁,子佛最先毁的就是这些悬挂在树上的夜明珠。

一片绿叶悠悠在子佛面前落下,子佛仰头去看, 恍惚又看到阿善爬上扶桑树往山下看的样子。

这幻象一眨而过,子佛回过神来看着扶桑树眯了眯眸,他忽然发现他要毁掉的不仅仅只是这些‘灯笼’,还有这棵神木。

要毁的。

与阿善有关的一切都要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