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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实在太疼了。

容羡并不知道阿善到底是因为什么疼,他只是垂下眸子抓住了阿善的手,喉咙轻动:“那我……陪你一起疼。”

“善善,我陪你一起疼好不好?”

容羡没有听到阿善的回答,因为阿善重新又睡了过去。或许是梦中的场景真的可怕,大冬天她额上的碎发被汗水黏湿,还紧紧揪扯着自己的衣襟不放。

容羡将她蜷着的手指一根根拉直,接着扯过一旁的披衣罩在她的身上。他将人抱入怀中抱得紧紧的,沾血的下巴抵在阿善的头顶上,容羡搂着怀中人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赔你……”

阿善什么也没有听到,意识重新回到梦境中。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爱你。”

再睁开眼睛,眼前又出现了贵公子,他难得穿了一身黑,高贵冷漠说话的声音也不算柔和。梦中的场景也变成了大雪,阿善眨了下眼睛轻轻反驳:“他是爱的。”

“嗯,他爱你,但他更爱他的权力。”

这话梦中的阿善无法再反驳,她似乎是瘦了不少,红色的袄裙穿在她身上仍显单薄,低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雪,阿善小声回:“我会温暖他的,我一定可以。”

“那若是你温暖不了他呢?”

没了往日的散漫慵懒,贵公子咄咄逼人时那气势不比冷心人弱,黑色的锦袍下摆轻晃,阿善垂着脑袋看到袍服的主人向她靠近了一步,风雪中贵公子的声音悠缓冷淡:“我给你一个机会。”

阿善抬头,只看到贵公子如玉的下巴和微勾的薄唇,“你若肯回头,我愿意护你周全。”

他用最冷漠的声音说了最深情的誓言,去他的身边,他一定会好好对她。

……可是,她已经嫁人了呀。

贵公子是多么倨傲疏离的人,竟愿意为她背上夺妻罪名。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听到阿善的当面回绝,所以他给了阿善三天的考虑时间:“要是想通了,你就来找我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话:“顾善善你记好,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只给阿善三天时间,也是给他自己三天机会。

只是……为什么呢?

就连阿善都看出梦中的贵公子喜欢她了,可这梦中的傻阿善在贵公子走后,竟还愣愣的站在原地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他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同样都是阿善,但梦境中的阿善无法与用意识凝出来的阿善时空想通,所以梦境中的阿善听不到阿善对她恨铁不成钢的劝说,她只是轻眨了两下眼睛,小声喃喃着:“你明明……你明明是文中的反派呀。”

“你一个处处与男主作对的反派,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轰——

如同惊雷炸过,阿善在听到梦境中的喃语后懵了。她在说什么?

阿善浑身冰凉,看到梦境中阿善蹲下身抓了把地上的雪,她抽了抽鼻子一遍遍道着歉,“对不起啊。”

“我不喜欢你的,我要拯救的人是男主。”

梦境中阿善要拯救的人是男主,她嫁的人也是男主,阿善又怎能不知道,这本文中的男主是容羡。

第128章 宠爱娇妻八

原来,她早就穿过这本书……

阿善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她总是断断续续做着奇怪的梦境, 也难怪她能和梦中的阿善感同身受。当得知梦境中的阿善就是上一世的自己时,她在看梦中人已经无法保持平静。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蹲在雪地中的阿善逐渐消失。

漫天白雪覆盖皇城,梦境再次快镜头闪过,于是之后的那三天,她看到傻傻的阿善还跟在冷心的男主身边。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 阿善趴在窗边出神望着院中的大树, 男主走来从身后拥住她, 将脸埋到了她的肩膀上。

“善善, 你会离开我吗?”风吹散男主低弱的声音, 他收紧怀抱搂住怀中的人。

他大概是知道什么了吧。

梦中的阿善轻眨长睫,她转身看着男主, 回握住他的手轻轻回道:“我不会离开你。”

她没得选择, 无论如何她只能这样选。

窗外的大雪越下越大, 逐渐迷乱了阿善的眼睛。阿善已经看不下去了,她不明白傻阿善为何执意抓着一个冷心冷肺的人不放, 他不爱你的, 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阿善在梦中质问着自己。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梦境中重新出现贵公子的身影。他站在梅花树下一动不动, 黑色的衣袍上被白雪覆盖。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阿善听到贵公子对梅花树喃喃低语。

阿善没有来找他, 这三天里她都没有出现。贵公子给了阿善三天机会, 却也因此折磨了自己三天。

到了第四天, 梅花树上的梅花全部落败,枝桠轻晃中贵公子转身离去。满地的落花覆在白雪上如同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梦境中回荡着贵公子凉凉的嗤笑,“从此以后,你顾善善就算是死在他手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阿善看的心好痛,她跑上前想去拉住贵公子的手,却被忽然出现的大火挡住。

又出现了了……

怪梦中重复出现的大火场景再次出现,阿善被疯狂高涨的大火挡住去路。

烈火燃燃不熄,火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人间炼狱。阿善听到人们痛苦尖叫的声音,在火光下所有的一切模糊,阿善只往前走了两步鞋子就被热血浇染。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善善。”噼里啪啦的火烧中,阿善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转身,她被人拥入怀中,接着一柄利剑从她的后背贯穿心口。阿善与梦中的阿善融合,当即就吐出一口鲜血,血染红了身前人的衣襟。

“唔——”阿善咳了一声,心口的疼痛让她湿了眼眶,紧紧抓住了身前人的衣襟。

是男主杀了她。

就算阿善仍旧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她知道他就是阿善执意想要温暖的男主。

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阿善哽咽出声,颤着声音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温暖不了你了。”

男人抱着她说了声对不起,他抱着阿善的手臂逐渐放松,阿善察觉后紧抓着他不放。

“你爱我吗?”

血顺着阿善嘴角流下,她泪眼朦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遍又一遍质问着:“你爱我吗?”

“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或许是因为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阿善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

剑出血洒,阿善收拢的五指逐渐松开,她仰身被人一把推入火海中时,所有的景象慢动作展现,大火烧起阿善的衣裙,在疼痛下她的身影一点又一点被冲天大火吞噬。

【谈什么拯救男主拼劲全力去温暖他,这分明从一开场就是一个死局。】

大火似是将梦境烧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阿善的意识逐渐在梦境中退出。眼前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耳边是上一世的阿善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要选择让我穿书,我哪有本事去拯救男主。】

……

【那,如果再给你一世机会,你愿不愿意用重生去挽回这世的结局?】又一道声音响起,似是有些耳熟。

阿善嗤笑了一声:【你还想让我继续重复悲剧被他杀死吗?】

【我不会爱他了,哪怕我这辈子只能当孤魂野鬼,我也不会再去爱一个没有心的人。】

那人叹了口气,又问:【可你让容羡怎么办呢?】

所有的声音渐渐弱下,唯有‘容羡’二字清晰回荡在梦境中。

这个名字的出现几乎是带动出阿善全部的情绪,有爱有恨,铺天盖地的悲伤朝她涌来,阿善醒来前听到梦境中的人抽泣着道:【我已经爱不起了。】

她爱不起容羡了,她谁也不想再爱。

“善善,醒过来。”阿善终于听到梦境外的声音,睁开眼睛时眼前是容羡苍白的俊容。

阿善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睡是昏睡了两日,梦境中的情绪蔓延到梦外,阿善满脸都是泪水,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为什么还缠着我不放!”

做完这场梦后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阿善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穿书了两次。

虽然第一次穿书的梦境断断续续并不完整,但阿善知道书中的男主是容羡,也知道她第一世嫁给的人是男主,最后也是被他杀了。这一世,阿善悲哀的发现自己又嫁给了他,他杀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气的手指发抖,阿善刚刚醒来打容羡的那一巴掌力道足够大。

容羡被她打懵了,他白皙的侧脸上浮现发红的五指印,黑眸危险的眯起,他捏起阿善的下巴问:“你发什么疯?”

像,真的太像了。

阿善越看越觉得容羡和梦中的冷心人像,他们都同样的无情同样口口声声说爱她。仍记得梦中有人问她容羡该怎么办。她还能拿他怎么办,这人都把她杀了难道还想指望她再去爱他一次,再去温暖拯救他一次吗?

简直是做梦。

“滚开……”阿善声音沙哑颤抖,哆嗦着手推开容羡。刚刚从梦中得知真相的她,恨不得杀了他给曾经天真的自己报仇。

容羡照顾了她两日本就伤重没多少力气,被阿善打了一巴掌又被她推开,后背的伤口撞到墙上让他脸色越发的白,他看到阿善坐在地上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情绪激动明显不对劲。

“你怎么了。”容羡咳了声问她,微冷的嗓音中隐含着关心。

阿善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披衣从她肩膀上掉落到地,她走了两步又突兀停下脚步,眼睛中布满血丝,紧紧盯着容羡看。

“你是不是还要再杀我一次?”阿善这应该是第二次穿书了。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她大概是第一次任务失败才会有了二次穿书,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攻略不了男主就会数次轮回这样的局面,一次次被男主杀死再重生。

容羡冷淡看着她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是啊,他为什么要杀她。阿善片刻的动摇后马上又想到,她就连自己第一次的死亡原因也不清楚。

还是不对啊。

阿善在得知自己二次穿书后头要疼炸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乱的,很多情况都与她目前所了解的相冲,若第一世书中的男主也是容羡,那为何她还记得容羡娶的人是顾惜双。

最重要的是,她得知的剧情中……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阿善小声喃喃着,凉气从脚蔓延到全身。

她现在还接受不了自己是二次穿书的事实,对于自己上一世的傻和被人辜负也是愤怒又意难平。脑海中数次重复着她在大火中被剑刺穿,阿善眼眶疼的发红,恨意逼得她发狂发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容羡。

“你不准走。”容羡倚靠在石壁上。

见阿善要往外跑,他半撑起身体嗓音冷硬:“你若敢离开我,我必杀光你在意的所有人。”

【善善,你会离开我吗?】阿善又想起梦中男主问自己的这句话。

还真是讽刺,上一世她爱而不得被他杀死推入大火,这一世穿书她想尽办法逃离这人,可他仍旧是纠缠着她不放。不过还好,这一世阿善不爱他。

阿善因他的话停下脚步,目光落到距离她很近的匕首身上。

那匕首是容羡拿来杀猎物的,眸孔微凝,察觉到阿善的意图后他五指微动,轻扯了下唇角坐着未动:“又要自杀吗?”

容羡屈起一条腿,白衣散乱无力倚靠在石壁上,他苍白的俊容上唇色很红,这会儿的笑意冲淡疏离,直勾勾盯着阿善道:“你要死就死吧。”

他漆黑的眸深不见底,“你死了,我就用招魂术把你锁到身边,到时候你可要比现在让我省心。”

阿善站着不动,听到容羡又将威胁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要锁住她的魂,他还要保存住阿善的尸体,更要当着阿善的面折磨侯府的人折磨她的丫鬟。

容羡说完后微顿了一下,他还对着阿善笑,浅浅的笑意在他无情的话语下显得森寒,他慢悠悠问阿善:“你还要死吗?”

阿善回他:“我没想死。”

她怎么可能还想死,若是她死后仍旧继续重复穿书的剧情,那么比起要她一次次死在容羡手中,她更希望……

阿善上前几步,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你现在应该没多少力气了吧。”低低轻轻的嗓音下,阿善将那柄匕首握的极为用力。

她拿着匕首开始往容羡身前走,蹲在他面前看着他问:“我不自杀了,我来杀你好不好?”

容羡浅淡的笑意有所收敛,就算如此,他脸上仍旧没多大的情绪变化,抬手轻抚阿善的脸颊,他问:“你下的去手吗?”

他的阿善那么善良那么心软,真的能狠下心来杀他?

哧——

阿善的动手来的没有防备,当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刀已经插入了容羡的心口。

一切都没法回头了,阿善眼眶中的泪一滴滴掉落,她感受到手下的黏腻感呢喃着问:“原来你的血也是冷的。”

果然是冷心冷血,没有感情。

容羡覆在她颊上的手瞬间垂落,心口的疼痛让他呼吸开始困难。是真的没想到阿善敢对他动手,容羡嘲笑着自己笑出声,笑出血来后他缓慢道:“我自幼就是如此。”

从他有记忆起,他人就是冷的。

“当真这么恨我吗?”容羡垂眸看着落在自己心口的刀,阿善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她就可以杀了他了。

阿善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睫毛颤着湿漉漉的望着他,恨意交杂着各种情绪涌现,她不由又想起了那把横插入她心脏的剑。手哆嗦的越来越厉害,大脑空白下,阿善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重复去做噩梦,所以她哑声道:“……你必须死。”

她不想再一次次的重生或死亡,亦或者是选择爱上容羡攻略他。

容羡不知道,到底是有多恨多恐惧,才能让一个过分善良心软的人下狠手杀人。他只知道若是阿善再多说两句话,他的心就要生生疼死了。

不可能会傻到让阿善真的杀了他,所以当阿善握着匕首再想用力的时候,容羡大力抓住她的手,截住她的动作。

“我还不能死。”容羡声音低哑,暗沉沉的目光凝视着她,带着她一寸寸将匕首抽出。

他已经很久没对阿善用这么大的力道了,紧攥住她的手不允许她再往前一寸,随着刀尖的抽出鲜血喷洒,闷声中他听到匕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阿善已经拿不稳了。

外面雪还在继续下着,山洞外隐有风的呼啸。

眼前的男人再也没有以往的尊贵高傲,他满身是血苍白虚弱,单手按着心口的伤看不清楚情绪。阿善看着他这样不由就后退了一步,她腿软倒在了地上,容羡捂着伤口问她:“捅我一刀解气了吗?”

权势操纵几年,哪怕是在最轻松的时候,容羡也没任由人这样伤过他。与其说是阿善趁他虚弱时下手成功,倒不如说是容羡自甘露出弱点让她捅刀。

说到底,他也没想到阿善真的敢。

血还不止,容羡呼吸开始不稳,动手点了自己的穴。他越来越疲惫了,睫毛颤了几下越垂越慢,阿善看着他微闭上眼睛像是要死了,再看看落到地上的匕首,她不顾一切爬起来跑到了外面。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是疯的是扭曲的。

阿善跑了几步扑到山洞外的雪地上,四周的白与刺眼的红形成对比,阿善见自己满手都是血,忍不住将手插入雪地中搓揉。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披衣罩下时阿善浑身一僵,容羡强撑着从山洞中出来,背靠在阿善身上有气无力道:“非要折腾我吗?”

他的力气越来越散,已经要追不上阿善了。

“我没想跑。”阿善没有回头看他,她的手还埋入雪中,冰凉的触感刺的她浑身发麻。

她跑有什么用呢,只要容羡不死,她的噩梦就不会结束。

“嗯,你跑不了的。”容羡缓慢闭上眼睛,呼吸开始越来越轻。

感觉到靠在她身后的人身体正逐渐倾斜,阿善的手从雪中抽了出来,她任由容羡从她身上跌落倒在雪地中,她仍旧没回头看他一眼。

“容羡。”她再喊他时,容羡强撑着眼睫微抬。

模糊的视线下他看到阿善从雪地中站了起来,风雪斜吹阿善脊背挺直,她轻轻道:“你若在雪中一睡不起,我不会管你的。”

“我真的不会管你。”

嗯,他听清楚了。

容羡知道阿善真的不会再管他了,他努力想要清醒,但控制不住意识下沉。直到他意识彻底消失他都没等到阿善回头,阿善就这么静静望着远处的天空,轻眨了眼睫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管你。”

雪地被烫出密小的泪洞,只余下风雪还在呼啸。

“……”

第129章 宠爱娇妻九

阿善不知道,若是那天修墨和玉清没有带人找到他们, 后面会发展成什么结局。她只知道那天的风好冷, 雪也好凉,她从站着到坐着, 就这么背对着容羡而坐,浑身落满雪花都没动一下。

修墨看到他们的时候,阿善已经失去知觉变成了‘雪人’,她身后的容羡躺在雪中几乎快被雪掩盖。

“快带主子离开这里!”有人匆匆上前抬起了容羡。

阿善脸颊被冻僵, 她现在连轻扯嘴角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面无表情的看着容羡被人抬走, 修墨见她这样发狠的想要拔剑, 被玉清一把拦住:“你先带着主子走。”

自沧海城一别, 玉清已经很久没见过阿善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死了,就只有玉清还觉得阿善是活着的, 他想她一定在某个角落自由高兴的活着。事实证明阿善真的还活着, 只是, 她真的有高兴过吗?

随着众人的离开,玉清抬步朝阿善走去。他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罩在了阿善身上, 抬手似乎是想帮她拂落碎雪。

想了想, 他还是放下了手,蹲在她面前轻声询问:“世子妃还能站起来吗?”

阿善没有说话, 她眨了下睫毛试图从雪地中站起来, 却因为双腿冻麻一下子又跌回地上。玉清默默看着, 最后低声说了句‘得罪了’, 弯身将阿善裹得严严实实,把人从雪中抱了起来。

远处的天际亮起微弱的光,天马上就要亮起来了。

金色的微光逐渐将天空照亮,连带着阿善眼中也映入一抹光彩,她抬起手想要抓住其中一缕暖光,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好冷的雪……”光芒没有暖透阿善被冻僵的手,她闭上眼睛微弱的低喃。

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下雪天。

……

当容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行到皇城。

温暖舒适的马车里只有玉清和修墨守着,他睁开眼睛没找到最想见的人,“她呢?”

所有人知道容羡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修墨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玉清先他一步开口:“世子妃在太后的马车上。”

容羡刚刚醒来还有些发晕,他靠在软塌上,按了按额角无力道:“把她喊过来。”

玉清犹豫了下没动,他扫了眼马车内明亮的夜明珠,“这个时间,世子妃大概睡下了。”

容羡这才发现此时是深夜,他薄唇半抿阖上眸子没再开口,半响后才沙哑询问:“她……受伤了吗?”

“回爷,世子妃活蹦乱跳精神好的很,身上也没有半分伤。”修墨插了玉清的话。

玉清不太认同的看了他一眼,修墨冷冰冰回视。闭着眸子的容羡没心思去理会他们,他见不到阿善心中始终不安,顿了顿,他吩咐玉清:“你去看看她有没有睡着,若是没睡,就把她喊过来。”

“若是睡了……”容羡感受到自己的疲惫,他想以他现在这个状态也照顾不了阿善:“不要打扰到她们,若是她睡了,你就直接回来吧。”

玉清领命离开,临走时还特意看了修墨一眼。

他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让修墨乱说话。修墨冷哼了一声,他等着玉清走后才低声道:“那天我和玉清找到爷时,爷都是快雪埋了,可那个女人明明就坐在您身旁,竟然一动不动都不救您。”

自从吃了几次罚后,修墨也不敢对阿善那么轻蔑了。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容羡的神情,见他听到没什么反应,才敢继续开口:“爷知道那日她是怎么回来的吗?她是被玉清抱回来的。”

别的都还好,一听到这句话容羡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病.态苍白的肤色下显得瞳眸很黑,平静看向修墨时,修墨后背一寒,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怎么不说了?”

容羡仍旧没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他懒散斜靠着墨发垂在身前,低眸扫了眼心口的伤口淡声道:“继续说。”

修墨现在是说也不对不说也不行,纠结了片刻,他只能硬着头皮低声回:“主子重伤不醒的这两日,那女人都不曾来看过您,就连太后过来看您的时候,她都不曾跟来看看。”

修墨不是不知道阿善身上有伤,也不是不知道在他们遇刺被围期间,阿善高烧不退意识不清。所有的一切他明明都看在眼里,但他眼中就只有容羡的存在,只看得到容羡对阿善的好、阿善对容羡的无情。

“玉清昨日还劝她过来看看您,可这女人宁可在蹲在雪地里发呆也不肯来看您……”修墨越说越觉得愤怒,他是替自己主子感到不值。

容羡全程安静,直到修墨住了嘴,他才轻抬眼皮问:“说完了吗?”

修墨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点了下头又应,然后他就看到容羡笑了。男人侧眸看着他轻轻问:“你口中的女人指的是谁?”

“是、是顾善……”修墨愣了下,脸色一变赶紧跪到地上,“属下知错!”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错了。”容羡淡淡扫了他一眼,就算病弱他与生俱来的气势不减,“再有下次,你就别来见我了。”

修墨将头贴在了车底板上,就在这时玉清进来了,莫名觉得主子看他的眼神凉飕飕的,他低头回复:“世子妃已经安歇了。”

容羡没再说话,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天亮,马车已经驶入了皇城中,太后的马车会直接去往皇宫,慈孝太后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轻拍阿善的脸颊,“丫头醒醒。”

阿善悠悠醒来,这么多天来她只有在慈孝太后身边能睡个安稳觉,坐起身揉眼睛的时候,慈孝太后问她:“丫头要随哀家入宫吗?”

阿善这才知道他们一行人已经入了皇城,沉重的心情越坠越低,她抓着慈孝太后的手想要说话,慈孝太后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先她一步开口:“再怎么说你还是容羡的世子妃,还是先回南安王府吧。”

离宫多年的太后忽然回宫不是小事,她回宫后短时间内必然消停不得。

自遇刺一事之后,慈孝太后已经看出阿善对容羡有多不喜欢,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摸了摸阿善的头道:“先回去住几日吧,若你真的受不得了,哀家就接你入宫。”

就目前的阶段,至少要等她安排好宫中的一切事情。

阿善只能点头,她握住慈孝太后的手又为她把了把脉,“祖母入宫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在不知道慈孝太后身份之前,阿善还纳闷她身体里为什么会有沉积多年的旧毒,如今她是懂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再厉害的人都逃不过暗算,慈孝太后听完捏了捏阿善的脸颊,“丫头也别只顾着同容羡怄气了,再怎样也要把身体养好。”

二人正说着,所有的马车忽然停了。有脚步声靠近,马车外玉清轻敲了下门询问:“世子妃醒了吗?”

阿善轻轻应了声,玉清闻言松了口气,“世子妃既然醒来就回去吧,主子伤重,南安王府的马车不入皇宫。”

也幸好阿善是醒了,不然以容羡的性子,他绝对会不顾伤势出来把人抱回去。

容羡都派人找上门来了,阿善不得不回去,她下马车时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慈孝太后,慈孝太后好笑的挥手让她快走。刚巧有人与阿善擦肩而来,来人瘦瘦小小下人打扮,低声对马车上的人低声道:“太后娘娘,嘉王近日也在皇城。”

也不知是不是阿善听错了,在车门闭阖的时候,她好像听到慈孝太后发出了一声冷呵。

.

兜兜转转又重回南安王府,阿善走回清波园时,迎面而来的是哭红眼的妙灵。

“姑娘,奴婢就知道您还活着……”妙灵只是一个小小丫鬟,从沧海城回来她就日日恍惚,是近两日才得到阿善回王府的消息。

妙灵长高了不少,因为担忧阿善人也瘦了。上前抓住阿善的手,她仔细瞧了瞧心疼道:“姑娘也瘦了好多。”

“这手腕是受伤了吗?怎么会缠了这么多纱布。”

阿善一时半会儿和她说不清楚,院中风冷,容羡回到寝房见阿善久久不进来,就派玉清来喊。

“好了,我先回房了。”阿善眸色闪了闪,踏着满地的落雪往屋内走。

这雪整日整日的不停,连带着天气也阴沉沉的又冷又萧瑟。阿善往屋内走时看到院中开着的几株红梅,在房门前顿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容羡正半躺在榻上,听到推门声他扭过头看。平日极爱穿鲜艳衣裙的阿善最近日日素裙,纯白的披衣衬的她没多少生气,她关上房门后站着没动,容羡咳了声唤她:“过来。”

阿善心情很复杂,那日她被梦境冲昏了头脑,意气用事做出的种种行为都丧失理智。这几天阿善开始重复去想梦境的剧情,既然梦中男主是容羡的话,那么待她很好的贵公子又是谁呢?

若是按她这世的剧情安排,贵公子是反派的话那就应该是嘉王容迦。只是……

阿善想起很早前,嘉王在明知她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想娶她为妃,就算这件事与梦中有这么丁点的联系,但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善垂眸仍站在原地,脑中的思绪没有一处是可以理顺的,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容羡是不是上一世的男主,就按目前来看阿善都没理由对他好,他们根本就不应该有牵扯。

“非要让我来找你吗?”耳边有叹息声传来,阿善还没抬头就被人抱住了。

容羡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好,若不是为了能抱一抱阿善,他绝不会拖着满身的伤下榻。

没有了风雪中的寒凉,阿善的体温又恢复温暖,容羡抱住人将脸埋入她的项窝中,对于那日的事情他一字不提,好像是忘了阿善捅了他一刀,也忘了阿善在雪地中对他的不管不顾。

“你都不介意吗?”他不提,阿善只能主动去提了。

总觉得后背有些湿漉漉的,阿善看不到自背后拥住她的人,轻声开口提醒:“那日要不是修墨玉清及时赶到,我是真的不会管你。”

她不管他,容羡就会死。

房间中静了一瞬,容羡抱着她的手臂不松,只是微弱动了动抵着她的下巴,嗓音平静道:“可是修墨他们赶到了,所以你没机会不管我。”

“既然你没拥有过这个机会,又怎知到了那刻的你会决绝不管呢?”

这世界上所有的假设、如果、或许都只是空话,说的再好听也终究不是真的。就像容羡所说的那样,若是修墨他们没有找到他们的话,阿善就真的任由容羡死在雪中吗?

……阿善不知道答案。

摸着良心来讲,在坚定自我与仇恨毁灭之间,不到那一刻来临,阿善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可她如今必须有选择啊,阿善不想在和容羡一错再错下去,所以她很坚定回答容羡:“我不会管。”

“容羡我恨你,我不喜欢你我想离开这里,所以我一定不会管你,你死了我会很高兴。”

容羡呼出的气息有些弱,长长的睫毛轻扫了下,他抱着阿善忽然沉沉笑出声,抬手掰过阿善的脸颊,他与她面对面问:“真的想要我死?”

阿善指甲插入掌心中,“真的,很想要你死。”

容羡脸色苍白无血色,这样的他看起来要比阿善初见的失忆美人还要柔和,定定盯着阿善的眼睛看了片刻,他叹了口气低低道:“看来你是真的恨我。”

其实他远比阿善自己更了解她,阿善到底有多善良有多心软他是清楚的,只是忽然之间,他像是又看不透她了。

身后浅浅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同时阿善也感觉自己后背的湿漉感像是真的。隐约嗅到了一丝血腥气,阿善去推容羡时容羡也顺势放开了她。

他后退一步抵靠在身侧的木桌上,目光扫过阿善的后背,“去换身衣服吧。”

阿善看到容羡胸口处晕染出小片血色,他大概是有些承受不住,身子微倾抬手捂住了伤口。其实容羡身上比心口伤重的地方太多了,那些鞭子就远比阿善的捅刀来的严重,但它们都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阿善给他那轻微的一击是致命伤。

稍有不慎,会要命。

见阿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心口,容羡嗤了声还不忘弱声提醒:“这是你捅的,心疼吗?”

阿善见他要站不住了,她垂下眼睫狠下心没有动,低下眸子回:“不心疼。”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容羡就在她面前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