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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杀了我。”

容迦杀了她三世,这一世阿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她太恨了,恨到浑身颤栗想要他亡,她也根本不会再信任这个人。

这件事过后,容羡就开始牢牢看着阿善,阿善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索性勾着他的脖子与他实话实说:“容羡,我是不会相信他的。”

就慈孝太后目前的情况而言,苍老成这样的她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毕竟慈孝太后苍老的不只表象,她的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迅速衰老,且不提容迦究竟有没有神丹妙药拉回慈孝的命,就一点——

以这男人的性格来讲,就算阿善回到他的身边,他做到这个地步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阿善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总之她是绝不可能为了慈孝毁了自己,她不能那么自私,毕竟她身边还有容羡。

慈孝太后已经没救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衰老的多厉害,为了照顾老人家的情绪,李嬷嬷直接搬走了房内所有的镜子和瓷器。就这样又昏昏沉沉过了两日,慈孝太后无缘无故晕了,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数天后,身侧是照看她的阿善。

“哀家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慈孝太后嗓音哑的厉害,由阿善扶着坐起来。

就算房中所有的镜子都收走了,但慈孝太后有眼睛,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双手多么干枯可怖,也知道自己的头发稀疏到再也挽不起,余下的几缕一碰就会掉。

“丫头,来陪祖母说说话吧。”慈孝太后没让阿善唤别人进来,愣愣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很久。

她突兀笑了下,满脸的褶皱堆积加深,她感叹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报应到了,死前竟落得如此模样。”

慈孝家族强大又很早跟了明元帝,可以说这辈子要风得雨要雨得雨,最初也得过帝王独宠。早前为了帮明元上位她铲除过不少人,但她自认不坏,一直有着自己的处事准则,从不越界。

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慈孝太后想的那个名字时情绪不稳,咬牙吐出两个字:“明、妃。”

她这辈子做过所有的残忍恶事,皆是因这个女人而起。

“丫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明妃被传为妖妃,她怀孕时宫里一连死了数位皇子?”

阿善迟疑点了点头,莫名开始紧张。

慈孝太后冷笑了声,她那张脸配上这样的表情实在有些恐怖,但阿善觉得最让她害怕的是慈孝说出来的话,她说——

“谣言是我传出去的,为了让妖妃的传言坐实,那些皇子也都是我害的。”也包括那位在嫔妃肚中,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慈孝养在身边的容漾和容骅一直没出事的原因。

“很惊讶是不是?”慈孝太后看到阿善愣住了。

她闭了闭眼睛,苦涩道:“可我做的恶事不止这些啊,远远不止这些……”

在追求宠爱的荒唐路上,慈孝迷失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到后来明元帝病重奄奄一息时都不肯见她,到死都没有见她。

明元帝说这是他对她的惩罚,他下不了手杀她,但他觉得她好恶心,恶心到他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是啊,婉儿不如你的明妃,变得好恶心。”

慈孝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可我是为了谁呢?”

“就算我从此回归仁慈,那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总要带着你的明妃日.日.入我梦中折磨我。”

其实明元帝哪里是下不了手杀她,他们容氏一族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明元分明是想折磨她,毕竟有一种疼痛,远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

曾经的罪孽已经犯下,如今的慈孝太后就算变得再慈祥善良都抹杀不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明元帝变得仁慈了还是越老越开始心软,总之她重回这荣皇宫,竟再也见不得一丝血光。

容辰杀了张皇后嫁祸给容羡那日,慈孝梦到明元帝揽着明妃冷冷看着她,他对她讽刺道:“瞧你教的好孙儿,他们还真是和你一样恶心。”

“我不恶心的。”

“我已经努力变好了。”慈孝太后颤着声对虚空摇着头辩解。

屋外大雪,温暖的寝房中只余慈孝太后独自喃喃。

阿善知道,其实慈孝太后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这些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到了结束总需要倾泻,所以她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

慈孝这次醒来,身子比以往轻松舒服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些。说了这么多话后,她有些疲倦了,得知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她叹息道:“说好的要陪丫头堆雪人,可惜祖母要食言了。”

阿善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哽咽着摇了摇头。

容清也是来的巧,他来时头上顶着片雪还在手中捏了个雪球,慈孝太后见了笑着道:“不如这样吧,清儿代祖母去同丫头堆个雪人可好?”

“祖母老了动弹不得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堆,,这样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好。”事到如今,无论慈孝说什么他们都会答应。

慈孝太后寝房内,有一面窗刚好对着院子。原本,她病成这样是不允许开窗吹风的,但今日所有人都纵着慈孝,她说什么所有人都会照做。

这日风不太冷,纷纷落下的大雪迷乱人的视线,模糊了雪中人的身影。

不只是容清和阿善,就连容羡也闻声来陪阿善他们堆雪人,他们堆得雪人正冲着慈孝太后窗门,阿善在雪人巨大的头上插满梅花,还给它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等到雪人堆好,阿善在雪人背后写了慈孝太后的名字,然后在雪人的正面一笔一划写道:【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这是阿善对慈孝太后的祝福,可惜并没有实现,因为慈孝太后当夜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她单独见了成烨帝一面,要求他打发容迦出皇城,并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形势已经很明显了,三.党.争斗不休,随着容辰的退场,如今朝局一分为二成就了嘉王和容羡,慈孝太后在这个时候给成烨帝传这样的话,其实就是暗示他把皇位传给南安王。

本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慈孝太后怎么会不知道,成烨帝这个帝位本属于容漾,如今得到的这一切是用一个女人换来的。

“……”

第162章 执子之手二

慈孝太后薨了。

如上一世的一样, 她死在一个漫天飘雪又无比寒冷的冬季, 那天梅花开的正盛。

阿善自堆完雪人回房就身体不舒服,当夜听到丧钟敲响时,她昏昏沉沉还发着烧, 惊醒时她问容羡:“外面怎么了?”

容羡轻轻抚摸着阿善的脸颊,垂着眸想去捂住她的耳朵,睫毛一颤一颤着,他说无事,可是阿善很快就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 整个荣皇宫挂满白绢丧幡, 入目的是刺眼的白。

出灵时, 阿善听到有官员说嘉王听闻太后薨了悲伤过度, 卧病在府至今昏迷不醒。阿善听了沉默不语,与她一样,这样的鬼话又有几人会信呢?

谁都知道太后不喜嘉王,传闻临死前还逼着成烨帝把嘉王赶出皇城。如今太后没了成烨帝也因此病情加重,手握大半兵权的他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就算把谎话扯得再离谱, 也不会有人敢哼一句。

嘉王府内, 就在当夜丧钟敲响时, 容迦正一身红衣跪在佛堂中。

悲鸣的钟声久久不散, 距离皇宫最近的宫道上很快传来百姓和官员的哭声, 青鹤匆匆敲开佛堂的门:“主子, 太后薨了。”

容迦低垂的面容不语, 他背对着青鹤看似没情绪,挂在指上的珠串却啪的一声掉地四散,

啪啦啪啦——

安静的佛堂中只余佛珠弹地的声音,整个佛堂中只点着几盏昏暗的蜡烛,在这封闭的房间看起来压抑昏暗。青鹤静静等着,直至丧钟散去他才看到自家主子肩膀发颤,扶额笑了很久。

“比我计划中早了几天。”

容迦长发披散宽敞的红衣垂地,身上落有大片阴影。他毫无哀伤的情绪,薄唇勾着从地上站起身,抬眸看着佛堂正中央缓声道:“不过总算是死了。”

夜晚风大,凉风顺着大敞的房门吹入,佛堂中的烛火跟着晃动起来。容迦红色的衣摆被风扬起,他行走时未穿鞋子的双脚露出,脚脖上有一颗圆润的珠子。

走了几步,那颗珠子吧唧一声也掉落在地上,容羡行至佛堂外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半响后悠悠道:“把这佛堂毁了吧。”

随着慈孝太后离世,这荣皇宫中的‘封印’也随之解开。

“……”

自慈孝太后走后,阿善也病了一场。

养病期间司云芳和柳三娘都来看过她,后来有一天柳三娘突然对她说:“善善,我要离开这里了。”

柳三娘并不是一个人离开,容络会和她一起离开。

过了这么久,三娘明知子络真名唤容紫络,却还是喜欢叫他子络。每当提起这个名字,她总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她来同阿善辞行时阿善愣了好久,她呆呆问:“你们要去哪儿?”

柳三娘思考了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总之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容络的母族皆是被容辰和张皇后害死,如今他弱不禁风腿脚不便也全是拜容辰所赐。多年来,容络活着的意义都是为了报仇,现在大仇得报他也同柳三娘重新在一起,他说他可以为了她放下一切。

作为顺利出皇城的条件,容络主动找容羡合作,还将自己秘密养在湘口的精兵无条件送给了容羡。不过容辰造反那日出了些意外,他那些精兵中竟藏了容迦的人,那日容迦看似未出手,实则从内部瓦解了他的部.队,导致容辰的后备军险些入皇宫。

这些事容辰从未对阿善讲过,如今听柳三娘提起,她知容辰的那些后备军被容迦吞了大半,就连容络养了多年的精兵也大部分归入他手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容辰与成烨帝的争斗中容羡胜,而成烨帝与容羡的暗争中容迦险胜。

“善善,你一定要小心现在的嘉王,以他手中的兵力,完全有能力和容羡抗衡。”柳三娘小声提醒着阿善,“你感觉到没?太后这一走,陛下病重后整个皇宫的氛围全变了。”

阿善迟疑摇了摇头。

病后,容羡没有带阿善离开贤禧宫,二人短时间仍住在这里。他把阿善护得太好了,所以几天的养病中阿善对贤禧宫外一无所知,更察觉不到外面的风起云涌。

柳三娘见状啧了声,“我也是净操些没用的心,你家夫君把你护得那么好,你能有什么危险。”

说起来容络能不能顺利出宫,还要全看容羡的意思,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但凡是皇子,就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以容羡和南安王的性子,是属于宁可错杀十个也不会放过一个的人,所以容羡没理由会放过一个潜在的危险,容络就是察觉到了,才会提前同容羡示好,并在一切结束后将自己手下全部的兵送给他。

如今的容络不贪权势大仇得报,他只求能摆脱皇子的身份,同柳三娘一起当平民百姓。

“那容羡同意你们这么做吗?”阿善问。

柳三娘看着她笑着眨眼,“我家夫君诚意都摆在那儿了,再加上有我的善善妹子在,容羡怎么可能不同意?”

阿善没话说了,她舍不得柳三娘离开,所以留柳三娘在贤禧宫宿了一晚,就连司云芳也过来了。

她们三个自然是宿在一张榻上,这意味着容羡和容络都要自己过一晚。

容络得知此事时,被人扶着亲自来了贤禧宫,他站在院中咳嗽不止,拉着柳三娘落寞问着:“三三是要抛下我不管了吗?”

他这副样子可把柳三娘心疼坏了,柳三娘又是帮他披衣又是帮他暖手,看了看自家病弱的夫君和屋内眼巴巴瞅着她的两位姐妹,她最终还是含泪送走了容络。

“就一晚,夫君我明早就回去。”

这边阿善才感叹柳三娘的对她们的姐妹情,那边容羡就找上门来了。容羡可不如容络好打发,他得知此事时直接是冷着脸回来,冷冰冰的气场差点让司云芳抱头溜走,阿善怕他吓到两人,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容羡,就一晚。”将人拉至角落,阿善不等容羡开口就踮起脚尖亲在他的薄唇上。

容羡就势搂住阿善的纤腰,他单手帮怀里人整理着衣服任由阿善亲,声音低沉冷冰冰的,“你身子还未好。”

言下之意就是她还离不开他,需要他晚上照顾着。

“真的没事了。”阿善索性搂住了容羡的脖子,又轻轻啃了下他的薄唇,她拿头蹭着他软声商量:“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只是体虚无力,休息了这几天已经没什么大碍。

容羡受不得阿善这种慢吞吞又过于轻的亲.昵,扣住阿善的后脑反客为主,他直接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吻。阿善被他缠的不行,等到被放开时人已经软趴趴的没了力气,全靠容羡抱着。

“不行。”亲.吻过后,容羡轻擦着阿善的软.唇,低哑着声音还是拒绝了阿善。

他搂着人坐到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吻着她的发低哑问:“善善没了夫君抱着,晚上睡得着么?”

阿善被容羡撩.拨的险些昏头,她埋头在容羡怀中拱了拱,抱着他的腰身不撒手。容羡心情总算好了些,他低悦一笑看着怀中的人,“撒娇也不行。”

阿善快没办法了,她仰头看向容羡,做着最后努力,“就一晚,只一晚。”

是她主动提出留柳三娘宿在这里的,人家柳三娘的夫君找上门时,三娘都忍痛将夫君赶回去了,要是阿善搞不定容羡,她不仅仅是要丢脸,更是对不起两位姐妹。

好在容羡虽不情愿,但刚才纯属是逗阿善。晚上休息时容羡还是放了人,他送阿善回房时还淡声嘱咐着:“别闹太久,早些休息。”

这话虽是对阿善说的,但屋内两人都知道,容羡其实是在警告她们。

等到大门一关,三姐妹窝在一起很快把容羡的话跑到脑后。三人窝在同一 床被窝中,阿善在中间,司云芳和柳三娘在她的两侧。

“三娘,我替我姨母向你家夫君道歉。”司云芳也是近日才知道,当初容络母族是被容辰和张皇后陷害而灭,多年来她都傻傻信着容辰的鬼话,却不知张皇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柳三娘没有在意,笑着去捏她的脸道:“这里面哪有你什么事。”

容络自己也分的明白,他的仇人就只有容辰和张皇后,司家当初虽也参与了这件事,但完全不知情是被利用的。

两人的‘误会’根本算不上误会,很快,阿善几人放下这件事又聊起了别的,从皇城名吃聊到风景不错的小镇,后来她们几个谈论起自家夫君来,司云芳最先出局:“这个问题不要来问我,我眼睛瞎看上的都不是好东.西,还是两位姐姐讨论吧。”

“那我先来。”柳三娘抢着要先说,她是个炫夫狂魔,一提到子络就停不住嘴。

阿善和司云芳听得都挺感兴趣,说到柳三娘扮成小太监在紫宸宫当差时,阿善感叹:“大皇子对你真温柔。”

司云芳跟着点头,“是啊,他为你考虑的也太周到了,之前我还以为他是个渣男来着。”

柳三娘虽是司云芳送入紫宸宫中,但司云芳同阿善一样,为了容络和三娘的安全几乎没联系过她,对她宫内的生活并不清楚。如今听着,两姑娘兴致勃勃全当戏本子听了,柳三娘哭笑不得,后来把话题引到了阿善身上。

说来也巧,容羡走至阿善房门外时,阿善她们刚好在聊他。

阿善这姑娘面皮薄,一听到柳三娘和司云芳狂夸容羡的颜,她本能谦虚着:“没有没有,其实容羡长得也就那样,没你们说的那么好看。”

容羡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们三人完全没发现房门外多了个人,柳三娘笑着调侃:“咱家善善妹子眼光可高着呢,云芳你可知我刚认识善善时,她是怎么同我说容羡的吗?”

“怎么说的?”不仅仅司云芳好奇,就连站在门外的容羡也好奇。

柳三娘捂着肚子笑道:“我和你说啊,我当时没见过她夫君是真信她的话,她说她家夫君长相也就是看着顺眼。”

“我就想啊看着顺眼得是什么模样,然后几天后我就看到她夫君戴着面具去彩霞口看她,那模样气势……”

柳三娘啧啧两声:“是真、顺、眼。”

司云芳噗嗤跟着笑出声,惹得阿善脸都红了。

“善善妹子,既然容羡那张脸你看不上,那你还看得上那家男人的脸呀。”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是什么都敢说,也不知是谁说了句:“容国要是能实行一妻多夫制就好了,这样咱们就能多找几个漂亮夫君。”

容羡听不下来去了,抬手扣了扣门,他淡淡出声提醒:“该休息了。”

话音刚落,热闹的房间中忽然没了声音。

床榻上柳三娘和司云芳同时捂住了嘴巴,她们同时看向阿善,阿善也羞的不行,却只能硬着头皮回:“马上睡。”

“……”

三人聊到深夜,第二日毫无意外都起不来了。

容羡和容络都不方便进去喊人,就只能派妙灵进去喊。阿善比她们两人都要幸福,因为这里是她的寝房,她可以继续蒙头睡,而司云芳和柳三娘不得不早早离开,司云芳在穿好衣服出门时见天色都还没亮,在容羡面前硬生生把怒气憋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容清怯生生来找阿善玩。

小孩子来时很会找时间,每次都趁着容羡不在的时候来。阿善刚好无事,就拉着他练字,后来二人不知怎的就把字练到了雪地上,再后来二人索性连字都不练了,蹲在雪里堆雪人。

此时距离太后离世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这雪下了融融了又继续下,当初她们三人堆起的雪人已经没了,如今却出现了一个新雪人。

“姐姐,我想祖母了。”看着那个新雪人,容清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

阿善又何尝不难受,在慈孝太后身上她感受到衰老的可怕以及人在生命面前的退让,她轻轻拍了拍容清的背安抚:“清清,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人总要向前看。”

向前看,也就意味着要抛下身后的人,可抛下并不意味着遗忘,因为有些人的终点就在那里,你等不了她,也留不下来。

“那有一天姐姐也会留在我身后吗?”

阿善想了想,不忍心打破小孩子的美好幻想,于是她回:“姐姐不会,姐姐会一直和你并肩走。”

容清闻言扬起一抹笑容,他轻轻抓起阿善的手,乌溜溜的眼珠倒映出阿善的面容,“那清儿可就信了哦,姐姐一定要一直陪着我。”

阿善说好。

她想,长大后的容清自然会找到能陪伴他一生的人。

尽管容清走的及时,但他出门时仍旧与容羡遇上了。阿善见容羡情绪不太好,就笑他:“你天天和一个孩子吃什么醋。”

容羡似笑非笑看向她,抬步走到阿善面容将人抱起,他阴阳怪气道:“我是怕如今不多吃些醋,等到以后阿善多找几个漂亮夫君,为夫这醋就吃不过来了。”

那晚就是阿善提出的这句话,她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没想到容羡耿耿于怀记到了现在。

为了岔开话题,阿善指了指桌旁的纸墨道:“容羡,你来教我练字吧。”

阿善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容羡字羡鸢,取自只羡鸳鸯不羡仙。她感叹道:“明明是这么好听的名字,竟然没人喊过。”

容羡早就想手把手教阿善练字了,他自身后揽着她,一手扣腰一手覆在她的手上,薄唇贴在她耳边轻轻道:“那善善来喊?”

阿善脖颈发痒,她轻微动了动,还真认真思考起来,“那我要怎么喊你。”

“羡鸢。”

“鸢鸢?”

“啊。”念着念着阿善忽然乐了,她想起了件趣事扭头去看容羡:“我就说我以前唤雪兔时你为何总看我,原来你们都叫‘圆圆’。”

容羡没搭理她就算是默认了,他轻轻在阿善腰上捏了一把提醒:“好生练字。”

阿善决定以后就唤容羡鸢鸢了,虽说这可爱的称呼与容羡本人完全不符,但阿善莫名觉得有种反差萌。

“……”

容络和柳三娘准备第三日清晨离宫,所以他们第二日就要把一切准备妥当。

容络既然要走,就不能带走与皇子身份有关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所以容羡在第二日晚安排了场‘刺杀’在这一晚中,大皇子容紫络将彻底在大容国死去。

柳三娘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有事,实际上担心到手脚冰凉。阿善为了让柳三娘安心就去紫宸宫陪她,她安抚着她:“修白你是认识的,他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伤到大殿下。”

这次容羡是让修白来执行任务,再过一会儿他就会装作刺客潜入紫宸宫。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几乎是一炷香燃尽,紫宸宫就潜入了一名黑衣刺客。众人开始尖叫着逃窜,阿善拉着柳三娘的手也装作逃跑的样子,因为知道刺客是修白,所以她不紧不慢还有心情抬头看他。

视线相对的那一秒,阿善微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停下脚步往回看时,柳三娘紧张抓住阿善的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

容络会武,不过这些年来腿脚不便身子虚,根本接不住修白几招。

按照容羡的意思,修白只需和容络意思几下就可以了,谁知几招过去修白还未收手,容络支撑不住跄踉着后退,开始剧烈的咳嗽。

“子络他要撑不住了,修白怎么还不停手。”柳三娘有些着急了。

刚才那一秒的对视太短了,让阿善根本看不真切,此时她紧紧盯着黑衣人的身影,在看到他手中的剑时脸色一变,“不对,他不是修白!”

柳三娘一惊,冲过去正要去帮容络,黑衣人剑法熟练挽了个虚招,听到阿善提醒的容络下意识迎上,面纱下黑衣人弯了弯唇,反手直直把剑送向容络的心口。

“不——”柳三娘拼死去推容络,剑尖堪堪避开他的心脏,却还是刺入了他的身体。

暗卫发现问题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那黑衣人毫不留情抽剑离开,在阿善头顶略过时,这次他特意放慢速度,墨色的发在空中散开,她看到黑衣人在对着她笑。

这个黑衣人不是别人,他是容迦。

.

今晚的行为提前被容迦那边知道了。

在修白出动时,一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将他拦住,使他迟迟无法进入紫宸宫。

说起来,被柳三娘那拼死一推后,容迦刺在容络身上的位置并不严重,但要命的是那剑上有毒,没一会儿,容络就嘴唇发黑浑身僵硬,就连伤口流出的血液都变了颜色。

“救救他,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柳三娘眼看着一切发生,她情绪几乎要崩溃。

她会医,也会解毒,但此时的她双手抖得厉害根本什么也做不到,阿善赶紧上手帮容络查看,并派人去唤南宫复。

阿善很早前就说过了,她的医术都是容迦教的,别的毒她都可以试着解,唯有容迦下的毒她极难解开。帮容络查看过情况后,她没敢说她救不了容络,只等着南宫复来后同他一起商量,好在这是毒,不是蛊。

“柳姑娘,这毒老夫无能为力。”等到南宫复来后,同阿善商量了一番他终是也摇了头,这世间毒.药千万种,并不是每一种都有解法,尤其是一些烈性.毒.药,根本就不给你试.毒的时间。

柳三娘不敢接受这个结果,此时她还能感受到容络的呼吸,于是颤着声音哀求着:“求求先生再想想办法吧,我不能失去他。”

她试图去探容络的脉象分析他体内的毒,但她不仅平静不下来反而越来越慌。南宫复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仍是开口提醒:“大殿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柳三娘闭了闭眸,紧咬住唇瓣压抑住哭声,很快就咬出了血痕。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救。”许久未说话的阿善忽然开了口。

她之所以现在才说,是因为她提出法子根本不算法子,但却是唯一让容络活命的机会。

“我手中有一枚假死丸,服用者会如同死人昏睡三日,但这药丸我才刚做出没有试验过,并不知道管不管用。”

阿善早前在彩霞口就在盘算着用假死丸逃脱容羡的计划,不过这个药丸太过复杂难做,需要的草药也过于珍惜,所以她耽搁到现在才凑齐所有的药材。

若是阿善手中的假死丸有效,那么容络服用后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这期间他体内的毒素也不会蔓延,这样他们可以在这三天中找出这烈性.毒.药的解药,反之,容络服用后可能会当场毙.命,或是三日后直接停止呼吸,就连同柳三娘告别的机会也没有。

阿善以为柳三娘会犹豫,因为她提出的这个法子成功率都不足四成,谁知柳三娘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她苦笑着道:“留不留告别时间又有什么区别?”

“横竖都是死,那我宁可在赌一把。”

她赌一把的结果就是,这三日里阿善、南宫复连同着她自己,都拼了命的去翻医书查古籍。在这三日里,紫宸宫大皇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经传遍荣皇宫,总之不管他们在第三日能不能救活容络,容络都已经‘死’了。

到了第三日,阿善他们终是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不过他们分解了致.命毒.性,并延缓了容络体内的毒.素。

容络还能活多久,阿善并不确定,但当容络醒来对着柳三娘说别哭时,柳三娘的满足却是真的。

这荣皇宫已经没他们的容身之地了,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容羡和阿善亲自送他们出了皇宫。这次知道他们离开的人就只有阿善和容羡,柳三娘含泪和阿善拥抱,她问阿善:“你可知那日刺杀子络的人是谁?”

趁着月黑风高,阿善红着眼眶说了谎,她说:“我不知道。”

其实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敢说,她怕说了柳三娘会去找容迦寻仇,她不怕容迦死,怕的是柳三娘有去无回。

“那就这样吧。”柳三娘也不知信没信,但她很快就爽朗笑了,“总之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吃人的皇宫了。”

她最后和阿善道了别,却没说何时再回来。

阿善明白,她和容络是真的厌恶了这皇城,恐怕再也不会踏足。

“……”

随着柳三娘他们的离开,这荣皇宫是一日比一日压抑,所有人都谨慎小心,生怕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阿善从容羡那里得知,成烨帝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开始日日罢朝,明明以往最信任的人是容羡,病重后却将主持朝局的重任交给了嘉王。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听从慈孝太后的遗言,并未将收回容迦的兵权反之给了他更大的权利。

成烨帝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想知道如何站对下一任的新帝队伍。

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纷纷投向容迦。就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下,阿善的爹爹忠勇侯醒了,不过他的情况并不好,仅醒了几日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第163章 执子之手三

阿善觉得, 今年的冬天似乎过的格外冷, 也格外的漫长。

顾候醒来的很突然,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南宫复为他检查完身体后将阿善拉到一旁,他小声提醒阿善:“侯爷的双腿都没了知觉,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顾惜双那几十刀下手太狠,已经让顾候下.半.身瘫痪, 他人虽然是醒了, 但已经没了几天活头。

从大喜到大悲,阿善在这几天起起落落经历了数次。毕竟生命那么宝贵,他们能从死神手中救回一条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管多久, 能活着就好。

阿善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结果,自顾候醒来她忙碌着帮顾候稳定病情, 恨不得将一天的时间挤成两天用, 然而顾候说走就走, 他醒的有让人多意外,闭眼停止呼吸时就有多让人接受不了。

顾候醒来时对阿善说:“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活在一个梦中, 我在梦中看到了你娘,她说我对不起她, 也对不起你。”

“她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好夫君,也不配做一个好父亲。”

几天的时间, 顾候已经看出容羡对阿善的好, 所以在他停止呼吸的前一个时辰, 他还在和阿善下棋,得知容羡也经常陪阿善下棋,他欣慰道:“如此便好,如此,爹爹也就放心了。”

除了初醒时提起的两句话,顾候再也没提过阿善的娘,今日他却忽然又提了一嘴:“善善,爹爹又梦见你娘了。”

然后一盘棋还没下完,阿善中途去帮顾候端药的功夫,回来就看到他安静倚靠在窗台下,垂着头一动不动。

阿善以为顾候睡着了,她只想以为顾候是睡着了,直到此刻,阿善仍觉得顾候是睡着了。

他没有死,只是又做了一场平和美好的梦。

顾候自醒来双腿动弹不得,除了看书写字就是和阿善下棋,最初阿善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直到阿善后来帮他整理遗物,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阿善这才明白,顾候还在自责,直到死都没有原谅自己。

“这宫里近日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死人,死的还都是些皇亲贵胄。”

“嘘,你不要命了吗,这种话也敢乱说。”

又是飘雪的一日,阿善漫步目的的走到长廊上,她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微弱的抽泣声,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到了妙灵的房门口,透过未关严的房门,她看到妙灵正跪在地上哭。

妙灵没有发现阿善过来了,她自言自语哭着:“侯爷,奴婢一定按您的吩咐,好好照顾姑娘。”

阿善睫毛垂了垂,她抬步轻轻路过这扇门,继续往前走。

冷风呼呼吹着,宫内来往的宫人都低垂着头走路匆匆,阿善走着走着忽然累了,她下了走廊坐在台阶上,傻愣愣望着远处的天空。

“外面风大,不要久坐。”没过一会儿,阿善肩头落了件裘衣,容羡站在了她的身后。

裘衣帮阿善抵御了外面的风雪,却挡不住阿善心里的寒冬,她挺直的背一点点弯曲,后来直接倚靠在容羡腿上,她转身抱住他的双腿闷声道:“容羡,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宫?”

容羡下了长廊也坐在了台阶上,动手帮阿善整理着裘衣,他将阿善的脑袋按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道:“再等两日,等一切落定,我们就回家。”

阿善点了点头,她搂住容羡的腰低语:“可是我好累。”

一连串的生死离别在阿善面前还未间断过,她太累了,累到走不动了。

“累就睡一觉吧。”

容羡亲了亲阿善的脸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等你睡醒,天也就晴了。”

当晚,病重一直由泱妃亲自照顾的成烨帝,忽然将泱妃赶了出来,除了嘉王和他身边的亲信太监,自这晚起他谁也不再见。

泱妃披头散发回自己寝宫时,脸颊上的巴掌印还未消除。

这一巴掌是成烨帝亲自打的,入宫多年,这还是成烨帝第一次对她发火动手。他在病榻上截住泱妃碗中的汤药,一把摔到地上道:“卿卿,你真要孤死吗?”

成烨帝知道她一直在他药中下.毒了,他知道了……

在被他一巴掌抽到地上时,央澜以为自己会死在成烨帝手中。为了活命,她含着眼泪仰头看向成烨帝,这是她模仿另一个女人的样子,成烨帝见了果然没了杀心。

“你走吧。”成烨帝脸色苍白,紧紧盯着她的脸看。

央澜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时,还在观察着成烨帝的表情。成烨帝抬手擦去唇上咳出来的血,嘶哑嘲笑她:“替身终究只是一个替身。”

央澜先是一愣,接着狼狈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