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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盖一开,露出一匣金灿灿的黄金,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

殿上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一个奴隶,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黄金。除非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肖瑾打开瓶子,交给一旁的军医。

那名大夫对比了瓶内所装的药物和桌上的食物,冲肖瑾点了点头。

殿上顿时响起沙沙议论之声。

“不,不是我!”墨桥生双目赤红,挣扎了起来。

贺兰贞一拳把他揍倒在地,连踹了两脚。

“早就看你这魅惑主公的家伙不顺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千叶阻止了他行为。

墨桥生被人按在地上,他拚命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程千叶。

程千叶不忍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她招俞敦素上前:“俞将军,你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你亲自看守。”

又附在俞敦素耳边,低声说:“我没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也不要打他。”

听到程千叶的话,墨桥生的面孔上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希望,他颓然放弃反抗,任由俞敦素将他押了出去。

一片乱局过后,程千叶回到自己起居的厢房。

她坐在桌前,慢慢品着手中的香茗,整理着脑中的思路。

肖瑾从屋外进来,躬身行礼。

“小绣怎么样?”程千叶问道。

“大夫说幸亏吃入的毒物数量很少,主公又及时给他催吐,应无大碍,吃了药,调养几日便好。”

程千叶点点头,算是放下一件心事。

肖瑾又问:“那个墨桥生,还请主公示下,该当如何处置?”

程千叶打量了他片刻,嗤的笑了一声:“你当真觉得此事是他所为?”

“主公何故有此一问?”肖瑾诧异道。

程千叶沉下脸来,一言不发的看着肖瑾,看得肖瑾逐渐惶恐起来。

“不。以你的聪明,你一眼就能看破此事中有猫腻。”程千叶缓缓说。

“墨桥生是我亲近之人,他如果想要毒害我,机会多得是,怎么可能当众行凶,还明晃晃的在屋里留着罪证?”

“你和张馥轻易都能想到下毒的另有其人。但你们都不和我说,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追更都很辛苦,特别我还写得慢又少,我也很内疚。

大家等不了可以养肥再看,请不要忘了我。

不看了的小可爱尽量不要特意跑来告诉我。

如果说得人多了,我还是会有点小伤心的不是。

么么哒,爱你们每一只。

第19章

“我……”肖瑾面红耳赤,跪地请罪,“下官确实也察觉此事有不妥之处,但一来证据确凿,无从辩驳。二来下官也想着先稳定局面,好徐徐查出幕后之人。”

程千叶打断了他,“还有一点,你怕桥生和我太过亲近,不小心就知道了我的秘密。于是心里想着干脆将错就错,藉机除掉他也好。是也不是?”

肖瑾心中大惊:这只是我内心深处朦胧的想法,连我自己都还没很明确,缘何主公竟能一语道破?

程千叶坐在上首冷漠地望着他。

肖瑾第一次从这位主公身上体会到了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他叩首于地,诚心请罪,“臣知错了,还望主公恕罪。”

“臣虽然确有过此念,但若是能查明真相,臣也不可能草菅人命,让清白之人枉死。还望主公相信微臣之心。”

过了许久,肖瑾甚至觉得背上出了一道冷汗,才听见头顶上传来程千叶的声音。

“起来,这次就算了,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让我失望的事。你还情有可原,张馥那个混蛋,我这次不会轻易算了。”

“走把,你先随我去看看桥生。”

……

墨桥生被铁链锁在一间阴冷的牢房中,月光透过铁窗的栅栏,在他的身体上投下一条条斑驳的光影。

看守他的俞敦素将军,性情温和,没有对他动粗,只是默默抱着刀,守在了牢房门口。

除了最初贺兰贞的那一下,再没有人打过他,也没有人对他动用任何刑罚。

但墨桥生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任何一次受到的惩罚都来得痛苦。

从内而外的疼痛。

阿凤的那句话在言犹在耳,

“不要轻易对主人付出你自己的心。否则,只有更多的难堪等着你。”

墨桥生闭上了眼。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妄想这种幸福。

他眼前反覆出现着程千叶那张温和的面孔。

当初在城门外,惊鸿一瞥,那人坐在高高的舆车之上,几乎在阳光下烁烁生辉,他懒洋洋地望过来,冲自己展颜一笑。

……

“桥生?”

墨桥生依稀听见有人唤他,茫然的抬起头。

眼前出现一张真实的笑颜,逐渐和幻想中的面孔重叠,清晰了起来。

主公。

主公他竟然来看我了。

程千叶看着眼前被铁链禁锢的墨桥生。

不过是关了他大半夜的时间,这块蓝宝石就把自己搞得万念俱灰,死气沉沉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抬起头看到自己,那双眼圈瞬间就红了,露出既悲伤又绝望的神情来。

程千叶伸出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弯下腰,靠近他的脸庞,温和地问道:“桥生,你告诉我,是你做的吗?”

墨桥生灰败的眼眸中亮起了流萤,他微微张了一下口,低下头去。

片刻才轻轻说出一句话来。

一句在他从小到大的噩梦中,反覆说过无数次,却从来没被人相信的话。

“不是我。主人,你相信我。相信我一次。”

这一次,他听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答覆。

“既然小墨都说了不是,那就不是。”

那个人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温柔地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填进他的心里,填进了他那伤痕累累,破败不堪的心中。

“主公,此事罪证确凿,怎可如此轻信?”俞敦素抱拳谏言。

程千叶起身回过头,冲着俞敦素、肖瑾招了招手。

“俞将军,”她看着俞敦素,“实不相瞒。如今的军中,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们在场的三位。”

“今日我信任桥生。他日若是也有人在我面前构陷于你,我也会这般信任你。”

俞敦素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末将谢主公恩信。”

程千叶道:“我和肖司寇探讨过,此事不可能是桥生所为,但至于是谁在背后指使,谁在嫁祸,其中又牵连多少人。目前都还不得知。”

“但他既然做了这件事,总有他目的。所以我只能依靠你们几位,帮我一起查出真凶。只是可能要委屈桥生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她转过身,却看见墨桥生垂着头,一动不动的。

“桥生?怎么了?”

程千叶弯下腰去,她看见月光照在墨桥生的脸上,折射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哎呀。程千叶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她挥手把俞敦素和肖瑾赶了出去。

双手轻轻捧起墨桥生的脸。

“怎么哭了呀?”

那鼻尖通红的面孔,在她手中轻轻颤抖。

剔透的泪珠,接连不断的从紧闭的眼角滚落下来。

薄唇紧紧抿着,死死不肯泄露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无声的在程千叶手中痛哭着。

程千叶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子也可以哭得这么美,这么的让她心动。

她耐心地一遍遍为他擦去眼泪。

“别哭了,桥生,别哭。”

……

天濛濛亮的时候,牢房的门被人打开,萧绣提着一篮食物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他对着哈欠连天的俞敦素道:“俞将军辛苦了,主公令我给人犯带点吃食。将军一夜未眠,要不要也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俞敦素打了个哈欠:“点心却是不必,既然如此,你看着他吃饭,容我先去打个盹。”

萧绣笑盈盈地说:“将军只管一旁休息,我替将军看上个把时辰想来也不打紧。”

俞敦素毫不客气,拱了供手,找了两张条凳并在一起,往上一倒,不多时便传来呼呼之声。

萧绣钻进牢房,从篮中取出食物,端在墨桥生眼前。

“吃么?”

墨桥生凝视了他片刻:“原来是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很恨我吗?”

萧绣垂下眼睫:“不,我对你没有恨。”

墨桥生不解地看着他。

“我有一个疑问,必须要知道答案,为此我不惜任何代价。”

“疑问?”

“你告诉我。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萧绣抬起眼,直视着墨桥生,“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就去和主公说你是冤枉的,我可以证明那瓶毒药不是你的。这样你就可以回到主公身边了。”

“知道什么?”墨桥生感到十分不解。

“你知道,你绝对知道!不想死的话,你就告诉我!”萧绣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墨桥生的衣领,“你和主公那么亲近,你告诉我,主公他,他是不是……”

肖瑾从藏身处跨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抓住他!”

数名甲士冲进屋来,一把将惊慌失措的萧绣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最近一周可能都会短小一点,下周恢复正常

第20章

肖瑾把五花大绑的萧绣提进屋,丢在程千叶面前。

他挥退众人,冷着脸说了一句:“这家伙可能知道了。”

萧绣听得这话,猛地抬起头看向程千叶,

“你,你不是主公?”

“你是谁?你……是千叶公主!”

程千叶靠在椅子上,袖着手看了他半晌,闭了一下眼睫,算是默认了。

她看着萧绣身上那一直存在着的粉红色,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了,涌上了一种悲伤而绝望的色彩。

“那,公子呢?”他低下头,轻轻地问。

其实他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程千叶有些不忍看到那刺眼的伤痛,她避开目光,“兄长他已仙逝多时了。”

“是……是么?”

“中牟之乱,兄长被公子章毒害而亡。我不得已,顶替了他。我已经手刃了仇人。为兄长报仇雪恨。”程千叶如实说出实情。

萧绣一下委顿在了地上。

他回想起那场中牟之乱。

那个时候主公去参加宴会,却没有带上他。

等他听到主公中毒身亡的传言,心急如焚赶过去的时候,

肖司寇早已封锁了主公的卧房,只让主公的母亲杨夫人和主公的正妻许姬入内。

好在最后主公还是平安无事的露面了,不但控制住局面,打败了敌人,更让他惊喜的是,从那以后主公很少宠幸别人,只将他带在身边,还对他分外的温柔。

他一度因此暗自心喜。

原来,那个时候主公就已经不在了么。

我怎么那么蠢,他对自己说。

千叶公主对我虽然很好,但明显透着疏离。她有那么多地方不对劲,我就像瞎了一样蒙上自己眼睛,假装都没看见。

萧绣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主公的情形,那个衣着华美的少年公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蹲在饥寒交迫的自己面前,“没人要的小孩吗?可怜见的。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呢?”

我还天天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想不到那个人,原来已经死了那么久。

“说,是谁指使你下的毒?你们的本来的目标是我?”

程千叶的声音像是从虚无缥缈的地方传来一样。

萧绣回了一下神,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端正跪好。

“指使我的是威北侯,他让那个叫阿凤的奴隶给了我一匣子黄金,和一瓶毒药。让我下毒谋害主公,承诺得手之后,让我到他身边。”萧绣冷笑了一下,继续招供,“除了我,他们还收买了大殿上伺候的阿右和许甲作为策应。”

“我对千叶公主您,怀疑已久,但您对我实在太好,让我忍不住想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墨桥生的出现,他,让我感到了危机,也让我更清晰地意识到这里面的不对劲。”

“可是不论我怎么和墨桥生套近乎,他都对您的秘密守口如瓶。此次威北侯派人来寻我,我见有此良机,便想着藉机嫁祸于桥生,要挟他告知我真相。我并没有真正毒害公主您的意思。”

他以额叩地:“但小绣依旧罪无可赦,无可辩驳,请公主赐我一死。”

程千叶皱眉,他坦白地这么干脆,只求速死,

“你这是不想活了?想为兄长殉葬?”

程千叶有些不太理解。在她的记忆中,原主的这位兄长不但庸碌无为,私生活混乱,而且脾气也很暴躁,动辄打骂下人。

只比威北侯那种变态略好上一筹而已,想不到竟然会有人真心实意喜欢他,喜欢到生随死殉的地步。

“你真的那么喜欢兄长?”

萧绣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很多人都私下说主公他不是一个好君主。他不如老侯爷那般雄才大略,甚至也没有千叶公主你这般聪敏。但是我……”

他似乎陷入回忆中喃喃自语: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经常都吃不饱饭。我既瘦弱又容易生病,是一个负累父母的孩子。”

“有一天,阿爹突然不打骂我了,还带着我去绛城,陪我看杂耍,玩了一整天,从所未有的给我买了一个糖人。最后他摸摸我的头,叫我在一个街口等他。”

“我等了很久很久,一步也不敢离开,然而阿爹再也没有回来。是公子把快饿死的我从路边捡了回去。”

萧绣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他凝视着程千叶的脸,似乎想透过这张面孔,再看见那位自己渴望的人。

“公子他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从不勉强别人,也很少打我,如果他生气了,只要我好好求他,他都会原谅我。”

“他时常对我说,他和我一样,是不受父母喜欢的孩子。他想当一个好主君,治理好国家。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大家都看不起他,觉得他性格不好,脑袋也不够聪明,所以他越来越焦虑急躁。”

“但他在我心中,他就是最好的主公。我真的想一辈子都伺候在他身边。”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中的光亮慢慢不见了。

他垂下头,神色灰暗,等待程千叶宣布自己的死亡。

程千叶本来对他确实动了杀心,但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肖瑾拱手道:“主公不可妇人之仁,此人委实留不得。”

“肖兄,”程千叶看着他,“杀戮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式,今天我能为保守秘密杀了他,你不怕有一天我也为了保守秘密杀了你吗?”

她抬手止住肖瑾的话,“我意已决,你不可插手。”

“小绣,”她来到萧绣面前,蹲在他的面前,“兄长虽然走了,但我们还要活着,我继承了他的位置,也继承了他愿望。”

萧绣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这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我想让我们晋国变得好一点,至少不再有父母因为饥饿,抛弃或卖掉自己的孩子。想必哥哥他,若是看到晋国逐渐强大,看到晋越侯成为人人夸赞的君主,也会很高兴的。”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向他伸出了手,“这个愿望不容易实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我……”箫绣不知觉张开了嘴。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其一,赦免你的罪,赐你路费,让你回到家乡。其二,领你应得的惩处,从此留在我的身边,相助于我。”

萧绣低下了头,深深闭了一下眼,抬起头来,“情愿领罚。”

程千叶把墨桥生传唤进来。

“桥生,”她指着萧绣道,“小绣犯了错,我罚他受一百……额不,五十军棍。你亲自执行。”

墨桥生正要领命而去,却见到那位主公举起一只手掌,挡在嘴边,附耳悄声说:“如果你没有很生气,就打轻一点呀。”

墨桥生眼底透出一点笑意,低头行礼,将人领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