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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字说得很轻,却打碎了阿阳最后的幻想,揭开了她最大的秘密。

“我从小就是殿下的死士,是殿下命我待在公子身边。”

阿阳低下了头,她是个孤儿,在严苛乃至残酷的训练中长大,从小她心中被灌输着只忠于太子殿下一人的观念。

但现在想想,伴随在公子身边的那几年,才是她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的公子总是温文尔雅的笑着,从不打骂于她,允许乃至放纵她和大院中的丫鬟们一起,去玩耍,去嬉闹,放纸鸢,抓羊骨,梳妆打扮。她甚至有一段时间,恍惚的以为自己也能和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过上正常的人生。

“虽然欺骗了公子,但是太子殿下是真心敬重公子的。”阿阳越说越小声,“是他命我找到公子,并把公子接来睢阳。”

“他若是真心敬重于我,他早就可以把我接来睢阳。”周子溪侧过脸来,“但他却要眼看着我被折了脊梁,才肯出手匡助。好让我对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

“即使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也还是不放心,先要找到娘,拽在手中。若不是我凑巧被晋越侯所买,他只怕还不想这么快就出手。”

阿阳低下了头,她拽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她奉命一直暗中跟在公子身边,无数次看见公子遭遇了非人的虐待和欺凌。

她曾经也忍不住想要出手。

但她不敢。

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教训,让她牢记违背主人命令的下场会是什么。

“您是怎么知道的?”

“阿阳。”周子溪转过身,带着一丝悲凉之色,看着眼前的女孩,“你知不知道,你曾经是我唯一的光。”

“在我身陷绝望的深渊之时,是你出现在我面前,劝我坚持,鼓励我等待。所以,尽管你露出过不少破绽,我都未曾对你起过疑心。”

“直到我到了晋越侯府中,你突然出现。急切的劝我离开那位十分温和又宽宏的大人。连一金都凑不齐的你,却在短短几日之内,准备好了马车,路费。以超越你能力的速度,带着我迅速的逃到了宋国。”周子溪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眼圈红了一瞬,“我虽然深信于你,但我却也不是个傻子。”

阿阳侧过脸,不敢看他的视线:“那您为什么还跟着我来到这里?”

“你们扣了我的母亲。我又能如何。”周子溪苦笑了一下,“像你说的,我只是一个奴隶,晋越侯若是要扣下我,我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作为一国之君,越是他看重的人就越不可能放任到他国去。”

周子溪伸出手,拉住阿阳,“阿阳,昂殿下心思深沉,刻薄寡恩,不是一位可以终生侍奉的明主。我们找机会一起离开这里?”

阿阳恍惚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得缩回了手,她拚命摇头,

“不可能,我不能背叛殿下。公子你也走不了,这里和汴州不同,守备森严,别说带着老夫人,就是您独自一人,也绝逃不掉的。您还是熄了这个心思,一心侍奉太子殿下。”

周子溪默默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下人来报,宋国太子姬昂来访。

不多时,姬昂着龙纹秀袍,宽衣博带,身后侍从林立,大踏步而来。

他亲热的揽着周子溪的肩,哈哈大笑,“几日不见子溪,孤心中挂念得紧啊。却不知近日老夫人病情可有好转?”

周子溪恭身行礼,“多劳殿下询问,家慈之疾同往日一般,未见增减。”

姬昂在椅子上坐下,免了周子溪的礼。

他看了周子溪半晌,弹了一下衣襟下摆,“子溪,是孤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对我总是这般客气,礼貌中透着股疏离。”

周子溪再行一礼:“殿下怎有此念,殿下对我母子恩重如山,子溪心中只有感念。”

姬昂面上带着笑,眯起了眼:“孤听闻你在晋越侯那里不过数日,便为他百般筹谋,临走之前还彻夜为他撰写了一份草案。可你来了我这已有月余,却不曾见君主动为我分忧啊。哈哈。可是我有何不如晋越侯之处?”

周子溪沉默了。

姬昂此人素来对外喜欢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自从他来此地,一直对他极尽笼络之能事。

今日突然说出这话,几乎算得上撕破了往日假惺惺的面皮了。只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

姬昂看他不回话,沉下脸来:“子溪,你知不知道,晋越侯命他的骠骑将军墨桥生,率两万晋国大军,已陈兵我国边界外黄。”

周子溪心中惊讶,皱起眉头。

姬昂看着他:“子溪可有良策助我?”

“在下一介文人,如何通晓兵事。只是我在汴州之时,见过晋军操演,那确是一支不容小觑的虎狼之师。还望殿下慎而待之。”

姬昂默默了看着他。

半晌,方才缓缓开口:“今日,来了一个晋国使臣,就是晋越侯亲赐国姓的那个程凤。他要我父王借出五万担粮食给他们晋国充作军饷。”

“同时,他还说,晋越侯要用五张羊皮的身价,换回他的一个逃奴,也就是你。”

周子溪吃惊的抬起头来。

姬昂说道:“子溪,我在魏国游学之时便于你相识,别人可能不知,我却十分清楚,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无论如何也不愿舍弃你。但父王不愿得罪晋国,我心中也是十分为难。”

周子溪苦笑一下:“殿下需以大局为重,岂可因我一人引国之大祸。”

“子溪,你不要怪我。若是不能把你留在身边,我也断不能让他国之君得到你。”他双目冰冷,挥了挥手,“挑断他的脚筋,把他送去前殿。”

周子溪大吃一惊:“我从晋国叛逃,晋越侯心中愤怒,要我以奴隶之身被买回去,就是为了折辱于我。又岂会再重用于我,殿下大可不必忧心。何必如此狠绝!”

姬昂冷漠的看着他,“话虽然如此,我却是不放心。你不要怪我,你的母亲,我自会替你好好照顾。这次却要委屈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作话里那句一塌糊涂,是补程千叶省略的那句话。

现在写个文不容易。

另外,感谢大家给我投雷。投雷千万量力而行,特别还是学生的小可爱们就别投了。我生活上总还过得去,不好让还没工作的你们破这个费。

第72章

“殿下, 殿下开恩。”阿阳抢到周子溪前面, 拚命叩头恳求。

“公子是从晋国逃出来的,把他送回去,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阿阳。”太子昂那一贯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阿阳伏在地上, 她睁大眼睛, 眼里只能看到近在眼前的地砖,和砖缝里的那些泥垢。

她的手指正抠在那泥缝中, 微微发抖。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知道。

完了,公子完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些从小生活在阴暗中的死士其实比谁都清楚。

“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阿阳。我和子溪相识多年, 其实我这心里比谁都难受。”

头顶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传入阿阳的耳中。

两个带刀的武士走了过来,一脚踹开阿阳。

阿阳看着那两人把周子溪按在地上,其中一人举起了明晃晃的尖刀。

她感到自己耳朵嗡嗡着响,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嗡嗡着响。

还没等她想明白,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冲上前去。她发了疯似地撞开了其中一人, 反手抽出随身带的匕首,架住了另一人的刀刃。

“阳,你这是在做什么?”姬昂身后的阴暗处立着一个身材瘦小精悍的中年男子, 那人背着手,冷冷开口。

此人名桀,是从小教导阿阳这些少年少女的师傅。

那个刻在骨子里令她畏惧的声音一传来, 阿阳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头部遭到了重重一击,随后她的腹部中了一脚,整个人被踢飞到墙上。

阿阳从墙上掉落下来,她捂住肚子,吐出一口血,不再动弹。

桀阴着脸向她走去:“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背叛主公的下场,只有死!”

周子溪伸手挡在阿阳身前,他吸了一口气,看着姬昂:“殿下,放过她。我可以随你处置,请你饶她一命,求你。”

一只带着血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拽住了周子溪的衣服。

“公子,别求了。我……已经不行了。”

周子溪转过身,他紧握了那个少女的手。

她虽然欺骗了自己,但在自己堕入最黑暗的深渊之时,她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自己曾想过牵起她的手,走完余下的人生。

“公子,你别难过。”阿阳向前爬了一步,抬起头,“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主人的意志而活。只有最后这一刻,是为了自己的想法而活。”

“这感觉,还……还不错。”

她闭上了眼,眼角流出的泪淌在了周子溪的手上。

那眼泪那么的滚烫,但少女年轻的身体却在周子溪的手中冷去。

……

程凤坐在宋国的宫殿之内。

大殿之内莺歌燕舞,觥筹交错。

这座宫殿华美壮丽,金碧辉煌。

若是于之相比,汴州晋越侯的行宫就朴素到有点寒酸的地步了。

这里的主人宋襄公,正用极大的热情,接待着他这位从晋国来的使臣。

歌舞停歇之后,宋襄公一拍手,大殿上被推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

那人畏畏缩缩,一上殿就趴在程凤案几前的地上,瑟瑟发抖。

程凤半晌才把这个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男人认了出来。

竟然是他少年时期的前主人,楚烨之。

楚烨之偷偷抬头看了眼前之人一眼。

只见那自己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欺凌的奴隶,如今端坐在案前。

鲜冠组缨,绛衣博袍,顾盼生威,再也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柔弱可怜的少年。

程凤放下手中金樽,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楚烨之一惊,以手抱头,浑身颤抖:“别打我,别打我,饶命,饶命。”

宋襄公笑道:“孤王听闻此人曾不识好歹,冒犯过贵使。孤甚为震怒,已查没他的家产,将他贬为庶民。如今他以担粪为生,日日同那秽物为伴,时时受人欺辱。今日怕他熏着贵使,孤王先命人将他洗刷一番,这才领上殿来,任程将军惩处。”

说毕,他呵斥一声:“愣在那里做甚?还不给程将军叩头请罪。”

楚烨之显然吓了一跳,连连以手作揖,没脑子的叩头,涕泪直下:“过去都是小人的不是,大人饶我一命,大人饶我一命啊。”

程凤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灰色身影。

幼年时期的画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年幼的自己曾经也这样趴在地上拚命哭泣哀求,而坐在案桌后的主人侧着身,搂着怀中那些黄金,露出让人心寒的眼神,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几个贵族少爷拽住脚踝,拖进阴暗的角落。

程凤闭了一下眼,这些曾经让自己难以自拔的痛苦,如今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起来。

他的心已经足够坚定,只愿看着前方的坦途,不再受往日那些黑暗岁月搅扰。

他最后看了楚烨之一眼,向着宋襄公抱拳一礼,“多谢国君好意,让他下去,不因这样的小人坏了我等的兴致。”

宋襄公挥手让人把楚烨之架下去,举杯遥敬:“程将军果然胸怀似海,令人佩服。”

酒过三巡之后,宋襄公趁着酒酣,开口就着程凤带来的国书讨价还价。

“晋越侯独守汴州,对抗犬戎大军,令寡人佩服。按理说我宋国确实也该为抵御这蛮子出份力。只是这五万担粮为免也太多了些,仓促之间我国也难以筹集。还望程将军转告晋越侯,我大宋可筹借两万担粮给晋国,以助友邦军威。”

程凤浅浅一笑:“我却是好说,但我们墨将军脾气我是也拿他没办法的,他在少黄的两万大军,正因缺衣少粮闹得他心烦,公爷不如派人去大宋边境的少黄城同墨将军商讨一番?”

墨桥生率着两万大军,正囤积在宋国和汴州的边境之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宋国国境,来回一个穿刺,骑兵几乎开至宋国国都之外四十里地。

虽然随后他率军回到少黄驻军不动,但隔三差五便突出骑兵抵达宋国边境重镇之下耀武扬威震慑一番。

唬得宋国各镇守将有如惊弓之鸟,紧闭城门,告急文书雪片一般飞到宋襄公的桌案之上。

墨阎王这个外号也渐渐在宋国传开了。

程凤笑着说出这些话时,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勾起好看的幅度,在男性的阳刚中又透着一股妩媚。

要是换了平时,宋襄公可能会欣赏一下这份美丽。

如今,他却被这位容貌俊美,口舌却极为刻薄的宋国使臣气得牙痒痒。

他不是听不出程凤直白的威胁之意,但却又畏惧真的和晋国开战,一时搞得下不来台。

程凤开口道:“如今我汉人的天下,被犬戎占去了三分,连王都也落入外族手中。若是我汴州败于犬戎。宋国然道不是首当其冲吗?公等直面犬戎铁骑,到时候,损失的怕不只是几万担粮食。何如此刻就慷慨解囊,助我晋国一臂之力,共抗外辱呢?”

他算是半威胁半递了个台阶。

宋襄公缓了缓脸色,就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将军言之有理。居然如此,我国便为抵御犬戎出这份力。还请将军回去向晋越侯传递吾国愿和晋国共同进退,友邦相交之意。”

“国君相助的心意,我自当转达。”程凤起身行了一礼:“我本是护卫宫城的司寇左使,这些军政之事非我本职。只是月前,宫中逃了一个主公甚为喜爱的奴隶,主公责我防卫不力,才罚我跑这趟差事。听闻那个逃奴,如今就在宋国太子殿下府上。”

他一抬手,自有随侍人员抬上了五张羊皮。

“这是那个奴隶的身价钱。还望太子殿下能够割爱。”

五张臭哄哄的羊皮,堆在大殿那奢华的地毯之上,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大殿上之人都知道晋国主君只怕是深恶那位从魏国逃亡出来的周子溪,所以用这种屈辱的买卖方式,把人给买回去。

太子昂拍了拍手,殿外的侍卫抬进一个担架,担架上有一人,丝发散乱,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毯下隐隐渗着血迹。

程凤解下佩剑,用剑鞘抬起那人的下颚,露出了周子溪苍白的面孔。

“忘恩负义的家伙,竟敢背叛主公,你这是自寻死路。”程凤一甩手,在周子溪的脸上抽了一剑鞘,“我当时就该直接让你在马车后跑到死。”

周子溪的侧脸上红了一道宽痕,他撑了一下身子,咬着牙一声不吭。

“站起来跟我走。”

周子溪撑着上半身,在担架之上一动不动。

程凤发觉了不对劲之处,他跨步到担架之侧,掀开薄毯,看见那双鲜血淋漓的脚踝。

程凤猛得抬起头,怒视着坐在宋襄公下手的姬昂。

姬昂开口道:“此人隐瞒逃奴的身份,投奔我处一月有余。我不知内情,还对他礼遇有加。”

“昨日看到国书,又听得程将军之言,方知他是从晋越侯处逃出来。晋越侯既已是他的主人,且待他不薄,他自当忠诚奉主。谁知他却为享安逸富贵,私逃我处,几陷我于不义。我心中气愤,对他小做惩处了一番。”

“你挑断他的脚经,让他从此成为废人。倒真是惩处得很小。”程凤怒急反笑,“听闻此人乃太子殿下在魏国游学之时的同窗,同殿下是多年至交好友。殿下下起手来倒是比我还狠。”

姬昂素来以礼贤下士,急公好义自居。

外人之前,甚少露出狠辣的一面。

如今迫不得已而为之,却被程凤当众豪不留颜面的拆穿。

他心中大怒,坐在那里,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程凤冷哼一声,命人抬起周子溪,当场告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觉得断脚筋很蠢吗?有时候人在当下可能就是考虑不了那么多,庞涓我们不能说他是个蠢人?他不是也只断了孙膑的腿,却没砍他的头?后面被孙膑接连压着打,一会围魏救赵,一会围魏救韩,只怕也是很心塞。我估计那个时代觉得把人搞残废了,那个人就从此没用了。

第73章

“你说什么?”程千叶诧异的放下手中的卷牍。

程凤将在宋国的所见所闻, 和打听到的事项细说了一遍。

对程凤来说,不论是因什么理由,但凡背弃他的主公之人, 他都不会有什么好感。

所以他对周子溪也没有多少同情之心,充其量觉得宋国那个太子过于狠毒了些。

程千叶却和他想法不同, 生为一个现代人, 虽然周子溪跑的那时候她也有那么点气愤,但她不是不能理解周子溪的行为。

作为一个只相处了几天的人,他为了自己母亲出逃, 或者为了自己的选择出逃, 对程千叶来说都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而自己下令抓捕他,虽然无心,却在事实上导致了他残废的结局。

程千叶和周子溪相处的时间很短。

她看中周子溪的才干,想要用他的能力。

但就像周子溪对她还没有建立起信任一样, 她对周子溪也没有什么很深的情感。

因此在周子溪逃亡之后,她没有经过什么考量,用了粗暴而直接的方式, 只求尽快将人抓捕回来。

如果我能事先打探一下情况, 了解一下那个姬昂的为人,稍微筹谋一下,而不是一封国书过去直接要人,他可能就不至于身残。

程千叶叹了口气。

事已自此,多思无益。还是先去看看情况。

“走,带我去见他。”程千叶站起身来。

二人进入房中, 大夫正在为周子溪包扎腿伤。

程千叶看着那个静坐于床榻之上的年轻男子,心中一阵难受。

这本来是一颗十分耀眼的钻石。

即使是从泥沼中捞起,却依旧璀璨夺目。

他见过泥沟深处最污浊的淤泥,却没有让污渍留在他心底。程千叶甚至没有在他身上见到出现过憎恨和怨怼的阴暗情绪。

他带着让人惊艳的才华和一点文人特有的傲骨,在程千叶的眼前烁烁生辉。

但如今,他身上那耀目的光消失了。

白濛濛的一片,毫无生机。

看见他们进屋,周子溪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低头行了一礼,又慢慢把手放下,没有说话。

程千叶在他床前的座椅上坐下,向大夫询问病情,

“先生,情况怎么样?有复原的希望吗?”

那大夫叹了口气,看了程千叶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他包扎好周子溪腿上的伤口,收拾东西,告辞离去。

程千叶沉默了片刻。

“子溪。”她开口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想不到竟累你至此。”

“主人何出此言,”周子溪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可以怪很多人,也可以怪我自己,但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主人身上。”

程千叶安慰道,“既然回来了,你且不必过于忧虑。先安心养伤。我为你再寻名医,或许还有治愈的机会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