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娴累,不太想动,于是两人下午便去看了一场电影。

出来后如司小珍所愿去吃了火锅。

“唉,好撑啊,逛逛吧,这会儿去卞璇那里她都还没开门呢。”

“我想回家!”

“大好周末,别扫兴。”

司小珍非要去楼下三层看衣服,见一家试一家,一次拿了四五件衣服进去。

等司小珍的时候,阮思娴坐沙发上玩手机。

打了几轮消消乐,刷了刷朋友圈,又看了看淘宝的物流信息,司小珍还没出来。

阮思娴无聊,又打开微博,把所有新消息全都刷了一遍。

有时候像是形成习惯了一样,刷完微博,她就会从“最近访问”里点进去看看郑幼安的微博。

就在昨天,郑幼安更新了一条微博,晒了一张明星签名照。

“啊啊啊啊啊!!!我妈去国外参展,竟然还帮我要了签名照!!!啊啊啊啊!!!我爱妈妈!!!!”

就在这时,司小珍从试衣间出来了,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站到阮思娴面前。

“这条怎么样?”

阮思娴关了手机屏幕,点头道:“可以。”

“好,那就这条了,不纠结了。”

司小珍又跑回试衣间脱衣服。

阮思娴再次打开手机,没继续看,退出微博。

-

买完衣服去卞璇店里的路上,司小珍发现阮思娴似乎一直郁郁寡欢。

“怎么了?”

阮思娴慢吞吞地走着。

夜市喧闹繁华,油烟味四处蹿,充满了烟火气,也很能让人放松。

“没什么,有点累。”

眼看着已经快到了卞璇的店了,司小珍踌躇片刻,说道:“要不回去了吧?”

抬头便能看见卞璇酒吧的招牌。

阮思娴摇头:“到都到了,去坐会儿吧。”

司小珍迟疑地点头:“好……今晚有乐队表演,我们去停一会儿。”

一推开门,卞璇正端着托盘从她们面前走过。

“来了?快帮我去整理一下吧台,快乱套了!”

说完就走,毫不留情。

阮思娴和司小珍还真就老老实实去给她收拾吧台了。

大约十分钟后,卞璇笑眯眯地走过来,挤到司小珍和阮思娴身边,“今天请你们尝尝新品,还没面世,你们是第一个喝到的人。”

她动作极干净,调酒加冰摇晃,不一会儿便做出两杯橙色的酒。

“全新产品,日落大道,尝尝?”

司小珍率先喝了一口。

“这个多少度啊?”

“唔……”卞璇想了想,“大概跟长岛冰茶差不多吧。”

司小珍差点没一口气喷出来。

“长岛冰茶?那可是烈酒啊!怎么这喝起来这么甜?”

“怎么样,不错吧?”卞璇挑挑眉,“女客人一定喜欢,度数够了,口感又好。”

“还行。”司小珍又忍不住尝了一口,转头问阮思娴,“你要不要尝一口?”

阮思娴拿过来喝了一大口,直到咽下去许久,才眨了眨眼睛,“这真的是酒?怎么这么甜?”

连续两个女生这么说,卞璇也有点迟疑,拿过来喝了一口,尴尬地说:“哦,我蜂蜜放多了……”

“……”

“……”

“就当蜂蜜水嘛!美容又养颜!”

卞璇说着就要去倒掉,“算了,我重新做一杯。”

“别浪费了,拿过来吧。”

阮思娴朝她伸手,“我也就只能喝这个口感的了。”

卞璇当然乐意,把酒给了阮思娴,又转头对司小珍说:“我再给你做一杯啊。”

不多时,乐队出来表演,酒吧的气氛热了起来。

司小珍端着酒,坐在吧台里跟着乐队哼唱完了一整首歌。

“哎,这次这个驻唱小哥哥有点小帅,就是个子矮了点,要是再高……”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阮思娴,“你怎么就喝完了?”

司小珍不可置信地端起她面前的空酒杯晃了晃,“这虽然喝起来像蜂蜜水,可是它是酒啊!是酒啊!”

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毕竟她面前的人已经红了整张脸。

“嗯……有点好喝。”

阮思娴撑着下巴看着她笑,“你怎么不喝呀?”

司小珍:“……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阮思娴笑着摇头,“没有啊。”

“你老实告诉我,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司小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发烫,“是不是你妈妈找你了?”

阮思娴还是摇头:“没有啊。”

司小珍突然沉默下来,就看着阮思娴的眼睛,心里五味陈杂。

这句“没有啊”,听得她太心疼了。

“没事啊阮阮。”司小珍帮她理了理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就回去了呀?”

“走吧,早点睡觉,不然头晕。”

“嗯,好。”

阮思娴也不想多留,她现在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抓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

司小珍伸手要扶她,她摆了摆手。

她还不至于一杯下去就走不了路。

但司小珍还是不太放心,打车把她送到了名臣公寓门口。

“你路上慢点啊。”

阮思娴朝车窗摆摆手:“嗯,你早点回去,到了跟我说一声。”

“好。”

都到家门口了,司小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她见过阮思娴喝酒的样子,知道她虽然酒量不好,但是行动力和思考能力还是不会完全丧失。

而且她喝了酒就会变得软乎乎的,特别温柔。

目送着出租车驶离视线,阮思娴转身朝家走去。

今天夜里的风很舒服,路灯的光晕处还有很多小虫子围成一团飞舞,像小时候住的那条巷子,最亮的那盏路灯总是吸引了最多的蚊虫,阮思娴每次经过那里都会下意识绕开。

但有时候也会没注意到,一头撞进去,吓个半死。

就像现在这样。

阮思娴忙不迭退了出来绕开走。

两步后,她回头望了一眼。

小时候走路不看路,董娴总会轻轻拍一下她的脑袋,却从来不会骂她。

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妈妈,脾气好到邻居家的小孩都很羡慕阮思娴。

从来不骂孩子,也不打孩子,更不会在考试拿到试卷后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她总是很耐心地讲道理。

这样的妈妈,哪个孩子不羡慕。

所以阮思娴其实也很羡慕郑幼安。

一直都很羡慕。

-

坐电梯上了楼,阮思娴在电梯口扶着墙站了会儿。

她很少喝酒,并不知道其实酒后很忌讳吹风。

特别是她这种酒量不好的人,风往头上吹一吹,那股晕乎乎的感觉就更重了。

她低着头慢慢走到家门口,声控灯早已亮起,门口有一道背影。

阮思娴定睛看了看。

傅明予。

他怎么在这儿?

在阮思娴愣神的片刻,傅明予转身瞧见阮思娴,朝她走来。

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阮思娴正要开口问,他却突然俯身凑近阮思娴,近到阮思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你喝酒了?”

傅明予慢慢站直,看着阮思娴。

“嗯。”

“怎么又喝酒了?”

又?

今年一共也就喝过两次,一次是从飞行学员毕业的时候跟同学们聚餐,还有一次就是今天,哪里称得上“又”。

阮思娴垂着头没说话。

声控灯由于两个人的沉默而熄灭,眼前看不清了,便只剩嗅觉感应到的傅明予的味道。

阮思娴觉得这个氛围有点点奇怪,于是跺了跺脚,唤醒了声控灯,同时低声说:“心情不好。”

傅明予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阮思娴垂下的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放柔了声音,问:“怎么了?”

“就是心情不好。”

“还在生气?”

阮思娴抬头看他,眼睛雾蒙蒙的,双颊绯红,没了平时那股气势。

“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

“噢,我没看手机,你找我有事吗?”

傅明予目光落在阮思娴脸上,一点点打量,发现她耳边头发上沾了一片落叶。

他伸手去摘,并同时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身上那股冷杉香味随着这个动作一同靠近阮思娴。

她微微愣了一下,傅明予的手腕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冷杉香味却久久弥留。

“嗯?”

阮思娴问,“我生什么气?”

“郑幼安。”

阮思娴张了张嘴,心里突然被戳了一下。

同时也很疑惑,傅明予知道了什么吗?

她不解地看着傅明予:“我生她什么气?”

傅明予垂眸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

“那你这几天闹什么脾气?”

阮思娴仔仔细细地琢磨这句话。

生郑幼安的气?

闹脾气?

难道……

足足思考了好几秒,阮思娴脑子里一股热意涌上去。

所以,这几天傅明予一直以为她在吃醋?

吃郑幼安的醋?

吃他的醋?

“你……上辈子是个盘子吗脸这么大?”

第27章 27号登机口

说实话, 这句话的语序、用词、逻辑都超乎了傅明予的日常涉猎范围。

所以当他明白阮思娴什么意思时, 心中一口闷气上蹿下跳,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跳动。

而面前的人却看都没看他的脸色, 直接越过他, 扶着墙走到门口。

门上是密码指纹锁, 阮思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拇指按上去两次也没解锁。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再按上去,还是只有“滴滴滴”的报错声音。

她烦躁地在用脚尖踢了一下门,嘴里还念念有词, 就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而且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拿错手了。

看着她这幅醉态, 傅明予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手臂绕过她,握住她的右手,把她的拇指稳稳按了上去。

并且在她耳边沉声道:“嘴巴这么倔, 迟早给你撬开。”

于此同时, 门应声而开。

阮思娴在这道开门声中愣了一下,回头问:“你说什么?”

傅明予没说话,只是看着阮思娴。

顶头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眼睛却因高挺的眉骨遮挡,反而有了几分阴影。

从他眼里, 阮思娴看到了几分无奈与妥协。

“……”

片刻的对视, 阮思娴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怎么好意思!

“我迟早把你脑子撬开, 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完她便拉开门准备进去,傅明予拉住她的手臂。

“阮思娴!”

“哎呀你放开我!”阮思娴两三下挣脱他的手,蹬掉鞋子,光脚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

傅明予站在她身后。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阮思娴仰头吞咽矿泉水的声音。

看见她脸颊绯红,光脚站着,心里再多的无奈只能任其上下沉浮,却没有发泄口。

“你还不高兴?”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拎了一个抱枕,蜷缩双腿,头歪歪地靠着。醉意在眼里浮动,化作氤氲的雾气。看向傅明予的时候,嘴角也往下撇着。

“我是不高兴,但是不关你的事,听明白了吗?不关你的事,你可千万别多想。”

“是吗?那你今天为什么喝成这样?”

“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能喝酒啦?而且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生气啊?你是我的谁啊?你是我男朋友还是我老公啊?你真奇怪。”

傅明予眸色渐渐深了。

四周似乎变得特别热,他往一旁别开头,伸手扯松了领带。

而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阮思娴抱着抱枕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角落,把头埋进枕头里,背对着傅明予。

“我就是好羡慕郑幼安啊。”她的声音从枕头缝隙里传出来,“我好羡慕她啊……”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伴着几分醉意,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傅明予心头突然软了几分。

他走到沙发旁,弯下腰,身影笼罩在阮思娴身上。

“羡慕什么?”

阮思娴闷了好一会儿,声音才闷闷地传出来:“她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天天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

“我是亲的,却不要我了。”

傅明予听不懂,伸手拂开阮思娴脸颊的头发,柔声问:“谁不要你了?”

“我妈妈啊……”

傅明予不知道她的话题突然绕到了妈妈身上,可是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哭腔。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堵塞。

“你……”

傅明予话没说话,阮思娴突然翻身,睁眼看着他。

两人的脸相距不到半米,阮思娴仰着头,而傅明予垂着头,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言。

人在半醉半醒的时候倾诉欲最旺盛,很多醉汉抓个人就开始从初恋说到兄弟的女朋友。

但是阮思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着傅明予说这么多,明明她今天连司小珍都没开口。

“你怎么还在我家里?”

看见阮思娴的眼睛,傅明予就知道,她又开始了。

刺猬又缩进壳里了。

“你又没关门。”

“没关门你就进来,那银行白天也不关门呢你怎么不去抢啊?”

傅明予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说:“阮思娴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你到底走不走啊?”

“我要是不走呢?”

阮思娴捏紧了枕头,下巴往窗户抬,恶狠狠地说:“我就让你做类自由落体运动下去,电梯都省了。”

“……”

傅明予只能起身。

然而他走到门边,回头看时,见阮思娴躺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就这么闭眼睡了。

傅明予无奈地笑了笑。

还真是一点都不设防。

他突然掉头,回到沙发旁。

鼻子里再次闻到属于傅明予的冷杉香味,而阮思娴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他要干什么,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阮思娴伸腿乱踢,但傅明予力气极大,把她箍得很紧,任她挣扎也没松手,反而笑了下,“你有点沉啊。”

“我沉什么沉?!我才一百零几斤!”

“一百零几斤还不算沉?”

“我身高一七二!”

“我还一八七呢。”

“都是一米多你嘚瑟什么嘚瑟!你放我下来!不然我报警了!”

说话间,傅明予已经走进阮思娴的房间,把她放到了床上,俯身撑在她耳旁。

“要睡就到床上睡,别挤在那么小个沙发上。”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平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愣怔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明予。

可是下一秒,却听他道:“摔坏了都对不起我出的双倍年薪。”

你这个又抠又狗的男人!

“拿你点钱你就心疼得不得了,真是说你铁公鸡都侮辱了铁公鸡,人家好歹掉点铁锈呢你连铁锈都斤斤计较!”

“……”

醉了还能这么思路清晰精准地攻击他,真不知道刚刚那弱小又可怜的样子哪儿去了。

傅明予今天第三次深呼吸,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

“睡觉。”

阮思娴还瞪着他,但却没说话。

片刻后,她裹着被子翻身,背对他,丢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半分钟后,整个房子的灯灭了,随后响起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

见傅明予下楼,还在等着的柏扬赶紧从车里下来。

“傅总,快十一点了,还回湖光公馆吗?”

“回。”

今早出门前,贺兰湘专门叮嘱了今晚他得回去,明天一早要一同去医院看望一个长辈。

但是柏扬拉开车门后,傅明予却站着没动。

他摸了摸包,发现里面空的,于是问司机要了一根烟。

他站在路灯下,偏头点了烟,影子被拉得很长。

傅明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雾萦绕在眼前。

直到一根烟燃到尽头,傅明予才低声说了句“太难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