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兼职无常后我红了上一章:第7章
  • 兼职无常后我红了下一章:第9章

兰菏心中一惊,赶紧拿出自己的勾魂索,把对方一勾,那老鬼立刻僵僵直了,只嘴里还在骂着兰菏,双目赤红,从胸腑之中嘶吼出自己的心声:“我命由我不由天——”

兰菏一拳砸了过去,“我靠,你好吵。”

他心说不好,严三赶着复命,又喝多了——看起来好像还是让这家伙故意灌醉的。万一到了阴司,才发现少了一鬼,岂不是要受责罚。

兰菏连忙写信烧化,但严三醉醺醺的,半晌也没回应。

他一想不行,还是带着这老鬼追上去,就算严三回头看到了,也能免去严三一些路程。

“你就在此处待着,我有事要办!”兰菏对徐贵说道,匆匆抓着被他捶得扁头扁脑,现在还头晕眼花的老鬼就跑。

徐贵在后头摇旗呐喊:“来老爷威武!”

……

兰菏带着老鬼上了阴路,往严三的方向追过去,却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他……不认识路啊!

阴间的路半数依附阳间的路,两个空间纵横交错,鬼都容易迷路,而这些统称阴路。但要去到地府,还得踏上传说中那条黄泉路,或者你说它是阴间的主干道也行。

兰菏一入职,就和老白达成了交易,根本不怎么出外勤,勾魂这样的工作,也就干了一次,还是半截就算。

而且,即便兰菏干过全程也没用。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东岳阴司的大多数部门还在东岳下头办公,严三去的却是阴曹地府,路径根本不同。

那要怎么去地府?

兰菏急了,抬首搜寻,从路边抓来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野鬼。

对方来不及逃,瑟瑟发抖:“大、大老爷,我没钱啊!”

“不要钱!”兰菏道,“大爷,问一下,黄泉路怎么走!”

野鬼:“???”

真是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头次听到这种问题,提问的还是阴差??

第14章 我愿意捐款修修黄泉路

“我新入职的,路不熟,你给我指一下!”兰菏看那鬼傻了一样,催促道。

野鬼都傻了,心想就是路再不熟,难道你还没死过吗……

他瞥见对方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面罩,想起最近阴间风传京城地界多了位“来大老爷”执勤,脾气有些古怪,怕不就是眼前这位吧,也不敢多问了,省得惹麻烦。

“这,这……我也不配上黄泉路,只知道约莫是城隍庙出去,走三步半。”

兰菏问:“三步半?往哪个方向走三步半?”

野鬼迷茫地道:“就是阴曹地府的方向呀。”

他一副也说不清的样子,毕竟自己也没去过。甚至渐渐怀疑兰菏的身份,脖子越伸越长,露出一种想看兰菏证件的表情。

“看什么,我路痴。”兰菏声音一高,对方立刻缩回脖子,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了。

不管了,先去城隍庙,这地方兰菏却是知道在哪里的,和阳间对应。他勾着老鬼,往城隍庙急赶。

庙门口还蹲着一些闲散的城隍庙冥吏,这些也算是兰菏的同事,不过他们是地方上的,通常是收编本地的鬼魂。兰菏则直属泰山阴司。

兰菏知道阴差做事懒散,也不敢把老鬼托付给他们,“劳驾问一下,是从这里上黄泉路吗——我是东岳阴司新来的,路还不熟。”

阴差们愣愣点头,心说可够新鲜,头回同行问总部在哪,新得够糊涂的。但还是下意识指了指某个方向,只是,每个阴差指的方向竟然都不一样。

按理来说,无常上黄泉路,无需其他人、鬼那样麻烦吧……

兰菏见他们指的方向不一样,若有所思,一拉老鬼,随便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随我赴九泉去!”

他一步踏出去,眼前就一暗,再快走两步,四周的环境开始影影绰绰,扭曲模糊,最后一步右脚刚提起来,四周就变了,低头一看,左脚已经踩在一条黄土路上了。

说是黄土,不如说是黄泥,一直渗出泥水,崎岖坎坷,实在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黄泉路长而幽深,路上鬼影重重,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行进。他们有些手里还牵着牛马,大约是家人烧给他们的纸扎,有些大约犯了事,还被押解着。

兰菏拽着老鬼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喊:“严三哥!严三哥!”

黄泉路原是一丝声音也没有的,兰菏的喊声格外突出,那些苍白的鬼影都回头,木讷地望过来。其中有些是同行,亦是一脸青白,偶见两个还伸出手朝前指了指,像是指示他严三还在前头。

“多谢!”兰菏胡乱一拱手,也顾不得那么多,往前冲。

地府的时间比起人间要漫长,在拉长的时光中,兰菏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在一座大城前将将追上了严三。

城墙高高,大门上篆字刻着“幽都”,正是地下幽冥,阴间都府,门口有两名青衣鬼吏把守,游魂陆续进城。

严三正在和其中一个青衣鬼吏说话,还分了他一些钱,仍是满身酒气,似乎还毫无察觉自己丢了一个鬼。

“严三哥。”兰菏从后面拍了一下严三的肩膀,严三迟钝得很,一时都没回头。

兰菏把严三拉到一边,小声道,“你落下了一个鬼啊。”

“小来?”严三揉揉眼,慢了半拍才消化兰菏的话,酒都吓醒了,拿起自己的勾魂索一看,发现末端不知什么时候破了,喃喃道,“不妙不妙,勾魂索也破了,再有一刻钟复命,这下要挨批了。”

他看着兰菏勾的老鬼,气笑了,“好啊,我就说你怎么殷勤得很,你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还敢挑破勾魂索?”

实话说,那老鬼之前被兰菏一拳打得半晕,路上又拽着飞飘,现在还不是特别清醒,和严三对视两眼,轻蔑地笑了笑:“呵呵!”

严三大怒:“你还敢傻笑!”

老鬼:“??”

他怨恨地看向兰菏,都是兰菏把他打晕了,导致他笑起来都不受控制!

兰菏举了举拳头,看对方怂了,对严三道:“先别忙着教训他……我试试。”

他也不太确定,从自己手上把柳醇阳送的那条五色绳摘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搓了几下,裹在上头,用笔涂黑了,然后续在严三的勾魂索后。

如此修修补补,一霎间看起来又是完好的了。

严三又惊又喜,拎了起来:“这也能做?”

他惊诧地看着兰菏,这不止是印钞机,还是个兵工厂啊!

他忍不住问了:“你想不想跳槽?不对,应该说调到都府来,东岳阴司名唤阴司,说白了也就是十殿之一,发展怎及都府好。”

没想到严三哥和老白也只是表面兄弟,还私下挖角……

可是兰菏连本职都不大想做,何况是跳槽。

兰菏嘿嘿一笑,“您这样,不厚道吧?”

严三一点也不羞愧,“公是公,私是私。”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兰菏无视道:“这纸是我找阳间警察借的,应该可以抵用一阵。也是第一次做这玩意儿,你先复命再说吧。”

严三大喜,“好,好,小来今日可救了我一遭,否则判官指不定怎么罚我。”

兰菏犹豫道:“三哥还是要注意一些才是,否则能被灌一次酒,就能被灌两次。”

但不是次次都遇到他这样的好心人啊。

“是……记住了记住了,”严三羞羞一笑,把那逃脱的老鬼栓在了自己新续的绳索上,一抹脸,“大恩不言谢,回头找你喝酒!”

“去吧。”兰菏也松了口气,目送他进城。

严三的身影没入了鬼影之中,兰菏回身,却觉得衣角被绊住了。

他低头一看……好嘛,阴间瘸腿的纸驴应该不多。

“你怎么在这儿?”兰菏还挺惊讶的,立刻抬起头来张望,既然小瘸驴在,那他——

无数鬼影重叠间,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城内,与进城的鬼魂相逆而行,格外显眼,他也正巧看了过来,遥遥四目相对。

真的是他?

兰菏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再遇见宋浮檀,前两次还是离魂,这次怎么这样倒霉,被弄到幽都来了,这次不会真的死了吧。

兰菏牵着小瘸驴进了城门,到了近前,还未开口,宋浮檀盯着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死。”

兰菏:“……”

“哈哈哈。”兰菏笑出来了,“我们都第三次见面了,怎么每次我都想问你,你死了吗?”

宋浮檀看着他,也有些无奈……

说来,自上次他们见面后,已过去近两个月,从春天到了夏天。乍然再见,他一下好像活了过来——可事实是,目前正处于死的边缘。

“说吧,这次怎么到幽都来了。这里离死可真的只有半步之遥了。”兰菏问道。

宋浮檀也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活人,有些生魂被勾错了,也会来到此处,无常做事也没有百分百正确的。

有的好运遇上城隍、判官之类,迅速理清误会,还能及时回去,也就活过来了。运气差一些,走程序来不及,那就惨了,只能去枉死城,毕竟魂魄离体太久,回天乏术。

“着了道。”宋浮檀简单解释了几句。

群鬼环伺对他来说都是常事了,只是这一次遇着了格外奸猾的妖邪,虽迷惑不了他,也动不了他,却设法偷偷把他系在鬼差的勾魂索后头,一路竟给拉到黄泉了。

宋浮檀挣脱不得,但好在小瘸驴一路拽着他,又去鬼差面前蹦跶,这才得以脱身。只是那个鬼差也不知是急着复命还是偷懒,把无意跟着自己回来的生魂丢在城里就不管了。

宋浮檀摸了摸衣下的念珠,这念珠到了幽都就跟夜明珠一样,一直散发着点点微茫,只听他淡淡道:“一直没等到城隍或判官,刚才本来想硬闯了,以后被阴间算账,总比去枉死城好。”

“你艺高人胆大啊!”兰菏听他说来,虽然语气平静,却知道惊险之处。

而且他还不是只遇到一次两次这样的事,而是不停被骚扰,稍有不慎,就危及性命了,简直是一直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徘徊。

也难怪人都到黄泉了,还能这么淡定……

“硬闯还是有风险,不如跟着我试试吧。”兰菏琢磨道,他好歹也是个无常,也许能混过去。

宋浮檀哪有半分犹豫,立刻答应了。

……

兰菏原是想问问严三,可有什么门路,但严三去复命了。写信给老白,他又忙着。宋浮檀已在这里徘徊许久,没见都想硬闯了,时间不大够,兰菏决定直接上。

他用勾魂索往宋浮檀身上一绕,小瘸驴也跟在后头,往城外走去。

进城容易出城难,而且当兰菏换个角度向外时,就发现来时的路也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黄土泥巴,却连方位都不同了。应该是要防着鬼魂半道逃跑。

在门口,两名看着懒散的青衣鬼吏拦住了他们,进城的多出城的少,多是有差事的,宋浮檀就格外显眼,他们指着宋浮檀道:“鬼魂不得出城!”

兰菏不动声色地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带来的生魂,弄错了,正要送他回去。”

鬼吏看看兰菏,这倒是个鬼差,其中一个问道:“可走了程序,批下路引?”

果然,即使兰菏是鬼差,也要走流程,而且很繁琐,正规路引挂着阎罗像,下面要盖三道印,分别是阎罗王、幽都城隍和县府的印象。

宋浮檀根本等不起。

兰菏也不慌,亮了亮自己的文牒,“不好意思,我是东岳阴司的无常,来这边是找无常严三有事,这鬼魂只是我错带来的,本叫在外头等,不小心进来了。要报错,我也要回东岳报告呀。二位,先前看到你们也和严三哥说话了,大家也认识,烦请通融通融吧。”

兰菏塞了些元宝过去,幸好他为了不孝子,随时准备了一点在身上。

其中一个青衣鬼吏收了元宝,一看成色心中一喜,“原来是东岳阴司的啊,看来你们最近收成不错啊。我们平时可辛苦得很……”

兰菏大方,他却是骤起贪念,觉得这元宝不够了。

说着这话,脚下不动,仍拦在门口,充满暗示地看兰菏。

兰菏一时无语,“其实混得也不怎么样,既然这样让他在城内再等等好了。”

他默默伸出手,去抠那贪财鬼吏手里的元宝。

鬼吏:“……”

兰菏:“……”

倒是放手啊……不办事还拿钱么,兰菏加大力度继续抠……

贪财鬼吏大喊一声:“爸爸且慢!”

兰菏:“???”

贪财鬼吏嘿嘿笑了两声,趁兰菏一愣,迅速把元宝纳入怀中。

兰菏:“…………”

贪财鬼吏嬉皮笑脸地道:“大家同属阴曹,何必这么紧张呢。不就是,带错魂儿了嘛,只要你写下一份证明留存,免得日后有麻烦,不知道上哪找你,就可以了。”

“这个好说。”兰菏精神一振,写证明完全没问题,宋浮檀本来就是生魂。

可这时,另外一个一直没作声的青衣鬼吏却是道:“慢着,他配着佛珠,怎会是你东岳阴司的魂儿?”

那念珠到了地下还散着微光,与阴气聚集的幽都格格不入,根本遮掩不住。

兰菏一时语塞,还真是,虽说现在大家都是一个集团了,但江湖规矩,默认有明确信仰的鬼魂,明面上各收治各的。

这怎么好解释……

“这不是佛珠,是我的文玩串儿。”宋浮檀此时却是冷不丁开口,他微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疑。

“……”兰菏缓缓转头看他,有点点想笑。

青衣鬼吏惊愕道:“什么啊,它还在散着佛光呢,必然是佛法精深的高僧持过,才会沾染成法器!”

“那我也不知道,买的。”宋浮檀一手背在身后,光看他冷淡的眉眼,沉静的语气,根本让人难以产生反驳的念头,“这是佛光?我以为是前主人盘出来的包浆光泽。”

青衣鬼吏:“…………”

兰菏狂忍笑,埋头说道:“就、就是啊,他就是个盘串儿爱好者,跟信仰没关系。老哥,钱也收了,证明给你,可以放我回去复命了吧?”

那贪财鬼吏一挠头,觉得无法反驳,“这个……走吧走吧。”

另一个鬼吏却是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依不饶地道:“这么一点钱,就算得上东岳阴司的面子么?就想踏上我地府黄泉路?知道什么叫黄泉路,鬼门关,十人九难回。”

兰菏越琢磨,倒是越觉得他和另外一个不一样,不是冲着钱来。

而且周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不少鬼看热闹,还窃窃私语,夹杂着阴司、地府之类关键词。

想来两司虽然早已收编合并,下头有的鬼差还有交情往来,但也少不了摩擦,鬼各不同。

兰菏想明白了,立刻道:“东岳阴司我是万万代表不了的,但黄泉路怎么还不能随便上了?”

他虽然入职没多久,也没什么归属感,但老白不孝,他却不能坑老白,让鬼趁机骂到东岳阴司。再则,难道他还没点脾气了?

因此,兰菏接着道:“我别的没有,钱是管够的。既然缺钱,我倒可以捐款援建一下黄泉路——你们这路上都是泥水,太烂了。要想富先修路听过吗?”

青衣鬼吏:“???”

一干围观小鬼都笑出声来了,黄泉路难走不是一百、两百年的事了,不修是故意的,这东岳无常如此歪说,嘴可够损的啊!

还没完呢,兰菏坏坏一笑:“这样我总有资格上路了吧。不过按江湖规矩,这黄泉路是不是也得改名叫来老爷路,以示感谢啊?”

青衣鬼吏:“…………”

作者有话要说: 青衣鬼吏:已气晕,这俩说话一个比一个贱

第15章 主角叫小来

那青衣鬼吏被兰菏气得七窍生烟,怒道:“谁要你援建了,谁要你!”

围观的鬼窃窃私益,全都在看笑话。他又把脸拉长——是真的拉到了胸口,骂道:“看什么看,你们看什么看!再看都叉去枉死城!”

鬼影呼啦一下就散了,不敢再围观这热闹。但兰菏这号无常,算是被他们给记住了。

兰菏若无其事地慢吞吞道:“是你先说我不配上路,怎么,开不起玩笑啊?”

青衣鬼吏:“……”

兰菏就是故意的,“说笑几句,不要介意,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大家系统不同,青衣鬼吏拿他也没办法,要告状说不定自己还挨骂——其实他要真叫了上司来,反而解决了兰菏的问题,宋浮檀不就愁找不到地府官员来证明他是生魂。

只见青衣鬼吏哼了一声,阴恻恻看兰菏一眼,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那贪财的鬼吏左右看看,笑着打圆场:“几句戏言,都不必往心里去。兄弟你消消气……”

青衣鬼吏还未哼唧出声,他又对兰菏道:“爸爸也请回吧。”

青衣鬼吏:“…………”

他扭头怒视同事,心知这家伙必是故意的。

兰菏忍俊不禁,这个鬼吏倒是很有立场——管你是地府的还是阴司的,只要给了钱就能做我爸爸,他一拱手,“那就多谢了!”

……

兰菏和宋浮檀一起牵着驴,踏上了泥泞的漫漫黄泉路。

“所以……你办公的地点并不在这里?”宋浮檀虽然离魂多次,却不是死过很多次,因此也并不了解阴曹地府和东岳阴司之间的关系。

“在东岳阴司啊,”虽然兰菏也没去过东岳阴司,“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见宋浮檀摇头,兰菏又道,“但你应该知道各地城隍庙和阴曹地府的关系吧?”

宋浮檀点头:“地方政府和中央。”

每个城市都有阴间政府,也就是城隍庙。城隍庙也会分品级,有县城隍,有州城隍,有府城隍,大致对应阳间的县、市、省。阴曹地府是总部,所在的幽都,就是阴间首都啦。

兰菏:“那东岳阴司就算是上一任当权者啦,属于道教系统。这一任阴曹地府是佛教背景,势力庞大后,把东岳阴司给收编合并了,成为阴间十殿中的一殿。因为还未能完全融合,我们也仍喜欢自称旧名:东岳阴司。硬要说,其实应该是‘第七殿’了,七殿之主是现在的泰山王,从前的泰山府君。

“你看,因为历史遗留问题,现在凡有信仰的,还是道教徒去东岳,佛教徒归地府,以后你要是死了,应该也不会去我们东岳阴司……”

宋浮檀:“……”

又说到死上头了,突然之间有点哭笑不得,又有些失落。

兰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一指前头:“哎你看那里是什么。”

来时路和去时路截然不同,来时鬼影重叠,无数幽魂徘徊其上,而离开的路却如此空旷。空旷到兰菏一眼就看见,路旁居然有家店面。

“黄泉无客舍,今夜宿谁家?”

黄泉路上应是没有旅店的,但不知道怎么居然有饭店,难道是专门为鬼差开设的吗?

宋浮檀心想,看来他很少来地府,对路也不是特别熟的样子。

那饭店看起来和阳间的一般无二,门口有蒸笼,还有菜板,老板正在剁肉馅,见他们来就吆喝道:“刚出炉的肉包子了,舍肉包子!”

意思就是免费的。

老板对着二人一笑:“要肉包子么?刚蒸的肉包子。”

老板笑得一脸真诚,宋浮檀和兰菏却不敢接那馒头。

吃了阴间的食物,不至于回不去,但是,很快又会来了——现在看着鲜美,到了阳间,这都是一团搁置太久的腐物,一肚子这样的东西,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真的不吃么?还魂路漫漫,不吃饱怎走得过去。”老板怂恿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去还魂的?”兰菏忽而问道。

老板眼神闪烁,很快道:“这个,您押解着,难道不是去还魂的么……”

那可不一定吧,万一是带去东岳阴司呢,兰菏用怀疑的目光审视老板。这家伙……不会是那青衣鬼吏记恨,派来的吧?

反正以他专业眼光来看,老板的戏有点差。不是鬼吏派来的也不怀好意,说不定是嫉妒人家可以还魂。

老板努力支着笑脸:“还有菜馅儿的……”

他故意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伸到宋浮檀面前,语气满是诱惑地道:“闻闻啊,你闻闻啊。”

那香味极其诱人,但宋浮檀冷冷看了一眼,半点不受影响。

他在群鬼环伺下活了二十几年,怎么是区区几个加了料的肉包子能诱惑的。

宋浮檀道:“走吧。”

老板面露失望,怎么这么有定力……

“等等,”兰菏一下不肯走了,“老板,我问你,单卖肉可卖吗?”

老板见峰回路转,有些喜,但又暗自奇怪,因为他们看起来明明已经怀疑自己了,遂语气犹豫地道:“可以吧……”

宋浮檀还以为他被迷惑了,可仔细看,眼神还是清明的。那是要自己吃么,反正阴差也不怕这些。

兰菏:“那先要十斤精肉,细细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宋浮檀:“…………”

老板:“…………”

老板差点跪了,“大老爷,这个我不会切,我是卖包子的,您找别处去吧!”

“等等,刚才还答应,现在就反悔,”兰菏揪住了他的领口,模仿自己见过的厉鬼,凶神恶煞地道,“你拿我做消遣?”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是受鬼之托。”老板见兰菏目露凶光,打魂魄里畏惧,一下都吐露出来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你就把我要的肉切完了。”兰菏不依不饶,“除了十斤精肉,还有十斤肥肉、十斤寸金软骨,也全都切成臊子,分开装,不能各自沾到一点。都送给那人去,就说给他包饺子吃。”

……还是逃不过啊,老板吓到含泪点头:“呜呜,好……”

兰菏的凶光一下收敛了,演技收放自如:“那你去吧。”

老板一怔,随即更害怕了,这东岳无常,多么的阴晴不定啊,也不知生前到底是什么人物!

“走吧。”兰菏撒完气,招呼宋浮檀继续上路。

宋浮檀轻笑摇头:“这么看,你还真是猛将啊。”

兰菏叉腰大笑:“好说好说。”

再行一段,前方却是出现了分岔路,兰菏看了仔细辨认,却辨不出该往哪边走。

黄泉路是难走,但那是对普通亡魂来说。

可兰菏是无常,他不应该有这种迷失感才对,就像他想上黄泉路,三步半走过来,自然就到了黄泉路上。

“饺子馅儿还没收到么,又折腾我呢。”兰菏喃喃道,“真是小鬼难缠啊。”

宋浮檀看着他。

虽然没说话,兰菏也忽而理解了他的意思:“我不是小鬼,忘了么,刚才你自己说的,我猛将。”

宋浮檀笑了起来。

就是此时,其中一条路的深处隐隐传来了浑厚深沉的声音,悠悠扬扬,“铛——”

宋浮檀听见钟声便道:“是我家人叫魂了。”

兰菏一喜,“什么声,竟然能传这么远?”

宋浮檀道:“钟声。”

钟声余音袅袅,很是绵长。

兰菏也就暂时不计较了,两人加快步伐,循着声音的方向,不知不觉就踏入了阳间了,身周豁然开朗。

只是并未出现在城隍庙,而是一个十字路口,不远处就是觉慧寺。

“原来是觉慧寺的钟声?”兰菏恍然。

觉慧寺那数十吨重的古钟号称钟王,有六百年历史,据说声音最远可传数十里,尾音长达两分钟以上。

只是兰菏不知道,钟声竟可下达幽泉。

徐贵还在原处等兰菏,看到他来,连忙上前:“来大老爷,您回来了,可还顺利?”

宋浮檀听到了徐贵喊他,想起此前他也对阴差自称来老爷。心道,原是叫“来”么。

“还算顺利。”兰菏又叮嘱徐贵以后就住在这附近修行,一定要天天向下——早日去地府。

说罢,兰菏看向宋浮檀,他也该回去了,又是分别的时候,刚才黄泉路上紧张而活泼的气氛一下荡然无存了,“我还要工作,你自己能回去吧,让纸驴带着你……”

这时其实还是夜半,但他得早起上妆拍戏,时间要来不及了。

宋浮檀怅然若失:“嗯,再见……”

宋浮檀见他远去,眼神不觉黯淡几分,上次一别,就近两月,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再见。

试想,如果不是对方身为无常,生在百年前后两端的他们,也不可能相识吧。只是也正因此,身隔阴阳,并非同类。连他死后,也不是去东岳阴司报道。

……

宋绮云把宋浮檀扶起来,“醒了?思空师傅说这次有些险,幸好不动法师亲自把古钟撞响,引你回来。”

“嗯。”宋浮檀也只简单道。

宋绮云欲言又止,总觉得他心事重重。但是,儿子从来不会和他们说在阴间发生的事情,估计问了也白问。

宋绮云只好干巴巴问了一句别的话:“上次你写的那大纲,主角,那个少年,起名字了吗?我还琢磨着给他起了个名字……”

宋浮檀打断他:“叫小来。”

.

.

“兰菏?兰菏?睡得和死了一样啊。”

兰菏翻身起来,看到程海东在嘀咕,而闹钟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你怎么就醒了?”

一般来说,程海东都会赖到最后一刻。

“早就给我吵醒了。”程海东打了个哈欠,“你没听到么,钟声,我还刷了下微博,都在说怎么把古钟敲响了。”

“哦哦。”兰菏忙道,“可能是和尚看错时间了吧。”

“怎么可能,觉慧寺的古钟都六百岁了,平时不能随意敲的,只有过年时会敲三下。一般大家去祈福,都是撞寺里提供的普通钟。今晚声音悠长遥远,只能是古钟吧。可这时间怎么能看错,现在不年不节的。夜半钟声,够奇怪的啊。”

“是么……”兰菏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要是这样,那“他”和觉慧寺的和尚关系很不错吧,也是,身上还有高僧的念珠呢。

程海东还在神秘地道:“对了,这古钟上铭刻了经文百种,几十万字,所以一响,就等于把所有经文念了一遍,最开始铸造就是为了超度亡魂。你说,昨晚会不会是在超度什么东西?”

兰菏:“有可能有可能。”

程海东一听他这敷衍的口气,就顿失兴趣了。

……

白天,兰菏和陈星扬演对手戏呢,刚休息,陈星扬的助理过来说:“扬哥,星语姐来了,我接她去宾馆。”

“好。”陈星扬点头,又对好奇看自己的兰菏解释道,“我姐和柳导约好了,过来客串一下,就当彩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