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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的应韶师兄弟:“………………”

师父没听过兰菏的声音:“怎么了?”

应韶和师弟缓缓回头,当时就腿软了,脸也白了。

空姐还没走, 见状奇怪地道:“先生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兰菏还有心情笑一下:“哈罗, 要签名吗?”

应韶:“要, 要……”

空姐这才释然,原来是看到了喜欢的明星,反应才这么大, 她红着脸道:“我也特别喜欢您的作品。”

兰菏大方表示都给签,在给应韶写的时候,还笑眯眯道:“写个祝你演技也精进吧?”

应韶:“……好。”

空姐好奇看应韶,“您也是演员吗?”

应韶要哭不哭:“对,一百零八线……”

等空姐离开后,兰菏才一人弹了下脑门,“兰菏行为?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兰菏行为。”

应韶灰头土脸地捂着脑门岔开话题:“错了错了,来爷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师父!”

应韶的师父笑呵呵道:“鄙人是应韶的师父麻清晖,有赖你对他多加照顾了,其实这几个小子平时也是很崇拜你的。”

“对,对。”应韶的师弟可怜兮兮地道,“来爷,而且我师父也是苗人,都是自己人吧。”

湘地那么大,哪能是苗族就是亲戚,不过麻清晖头发也花白了,叫声老伯肯定是不亏的,兰菏道:“看在长辈的份上,今天只弹一下。”

……

航班的目的地是湘省的省城,兰菏除却开头和应韶他们聊了几句,就继续睡了。到了省城的机场,就分道扬镳,还得转车去兰菏家所在的城市。

等抵达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一进家门,就看到舅舅、阿姨们也在,都是来兰菏家做客,见到他热情地招呼:“兰菏回来了,哟,还带了朋友?长得这么帅,也是演员吗?”

兰父干笑,和儿子相反,他不太会演。而且这时候说了,以后要是大家知道真相怎么办。

倒是宋浮檀很自然地和他们打招呼,从朋友变男朋友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兰菏的(男)朋友,和他回来感受一下苗年的气氛,叔叔阿姨好。”又递上自己带的礼物。

龙老师也只是别扭了一瞬,就接过了礼物:“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热一下菜。”

兰菏也和长辈们一一问好了,他们本来也准备离开,只和兰菏说:“朋友要感受气氛那要带到寨子里去哦。”

这城里大家都汉化了,年节氛围也没有寨子里那么浓,要是外人想象的场景,得进山才能看到。

待他们离开后,兰菏早睡的外婆也被兰父叫醒了,拄着拐杖出来,用苗语嘟囔了几句。

兰菏抱了抱外婆,给她介绍:“这是宋浮檀,我朋友。”

外婆点头,打了声招呼,让宋浮檀吃饭。

“您好。”宋浮檀没听懂,总觉得应该不止打招呼,迟疑地看着兰菏,“我不懂苗语,你翻译一下?”

兰菏:“啊?她说的普通话。”

宋浮檀:“……”

兰菏:“……”

龙老师都笑了,“哈哈塑料普通话,口音太重了,没什么,就是让你吃饭呢。”

兰菏的外婆大半生都生活在苗寨,很长一段时间只用苗语,汉语确实一般,加上南方口音重,她一本正经地和兰菏的朋友说普通话,宋浮檀还以为在说苗语……

这一出倒是让气氛轻松了很多,兰父也尽力友好地道:“南北方言还是很不同的,南方十里不同音。”

他这段时间也查阅了不少资料,也看了宋浮檀的作品,不论性向,对方都相当优秀。

宋浮檀:“咳……是的。”

他有点着凉,咳了两声,外婆听了就指指他:“拉巴剖?”

宋浮檀:“……腊八粥?”

兰菏笑道:“外婆说拉巴剖啦,就是掐蝴蝶。我跟你说过的,我外婆以前在寨子里也学过些草药,能治点小病。前胸这块儿的形状不是像蝴蝶或者飞蛾么,所以和肺部有关的,我们都叫飞蛾症,如果出现咳嗽、气喘之类的肺部疾病症状,就在这蝴蝶的形状部位内取穴位掐、刺,能够治疗。”

而且苗医总结了,不同的病,蝴蝶部位可能也会有变化,长出蝴蝶斑,比如这块皮肤发红发黄,这种就是巴剖冬,褐色、灰色则是巴剖劳。

宋浮檀低头一想,以锁骨为中点,前胸廓确实像是蝴蝶。

外婆热情要求要给宋浮檀掐一掐,直说掐一掐就好了,把他带到开了空调的房间里去,叫他脱衣服。

兰菏去给龙老师帮忙了,热好饭菜还新炒了个小菜,端出来时,就看到兰父在外婆房间门口偷看,他和龙老师好奇地走过去。

只见外婆正在宋浮檀后背取穴,掐脊椎两侧,嘴里还用口音很重的塑料普通话说着:“兰菏小时候经常受惊发热,我就给他掐蝴蝶,他爷爷总要用他们的方法,我说你用你的,我用我的……”

宋浮檀只听懂了关键词:“兰菏?嗯……他在剧组是会比较累,但是我督促他吃饭呢,有时候炖点汤,但也不能吃太多。”

外婆:“哈哈,你这个身体还可以嘛,这个地点掐着是胀得很的。”

宋浮檀:“嗯,外婆注意身体,我看您精神也挺好……”

这俩人,根本不太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愣是不冷场地聊了十分钟,有时候还能微妙地对上。

兰父看得莫名触动,关上门,对龙老师道:“当年我去你们寨子里也是这样,压根不懂苗语,还和你家亲戚聊,就硬聊。”

就像兰父是因为兰菏,尽量正常态度接待他一样,宋浮檀也是因为兰菏。

龙老师一时笑了,“你这样说,我差点要听不出来是在夸小宋了,我以为夸你自己呢。”

兰父脸红,“咳咳。”

外婆耳朵不太好,别的听不到,兰父在咳嗽她隔着门都听到了,扬声喊:“哪个咳嗽嘛。”

“没事,妈,你们掐好了没,出来吃饭啦。”兰父道。

宋浮檀穿上衣服出来,他和兰菏吃,三个长辈就看着,见吃得差不多了,外婆说道:“明天兰菏送我回寨子里去吧。”

兰菏原本以为她是听到自己说宋浮檀来见识苗族特色,但细思觉得措辞不对,“寨子里有什么事吗?”

这离正日子还有个三四天的。

外婆道:“有个亲戚熬了小半年,落气咯,去送一程。”

落气也就是他们说去世的意思,外婆这亲戚没挺过新年走了,她要去看看。兰菏忙应了。

兰菏和父母心照不宣,等宋浮檀住几天,和他们相处一下再聊,所以晚上先休息了,好在家里有四个房间,宋浮檀住在龙老师提前收拾出来的客房。

宋浮檀的事情虽然暂时不提,另外一件事却是要问问的。

龙老师问兰菏:“你现在……还在捞阴门?”

当时兰菏吃阴间饭的事被龙老师发现了,他说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以后就会好。

兰菏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吧,但频率已经低了很多,所以您也不用担心。”毕竟镇物已决,又已闯出了名声,觊觎宋浮檀的人也得忌惮他,平时就是阴间忙起来了,去搭把手,轻松很多。

龙老师这才放心了,嘱咐道:“那你明天送外婆去寨子里小心,莫让寨子里的草鬼婆发现了。”

草鬼就是这里叫蛊,因为从前多是女子相传蛊术,才叫“草鬼婆”或者“蛊婆”。

如今在外头的城市里,有些厉害的蛊师被贵人奉为上宾。

而在苗寨里,大家对蛊婆又怕又恨。因为养了蛊的人,每隔段时间必须要放蛊,否则自己浑身不舒服的。

从前寨子都很封闭,放蛊就会害着自己寨子里的人畜。

这些养蛊者通常不会表露出来,大家私下猜测谁人养蛊,都不敢得罪其,既要敬而远之,还不想被看出来自己的态度,以免遭到记恨。

兰菏小时候,就有当地出名的蛊师想收他做徒弟,被拒绝了。或许因为他外婆是寨子里的苗医,知道如何化蛊,爷爷又是衣匠,对方就算小心眼,也未能如何。

……

第二天,兰菏开家里的车送外婆上山,也带上了宋浮檀,路上外婆还在念叨:“人是晚上落气的,到时候去了家里,你们莫要靠太近,免得给带走了……”

这边讲究落气时间,男人晚上为好,女儿则白天为好。若是女人晚上落气,则害怕一个人走,要找人作伴。

兰菏说:“没事吧,应该请了人去做法。”

外婆叹气道:“现在没得什么牵过街的老司和道士了,都上外面挣钱去。现在寨子里主持的老司,年轻得很,老的死了几年了。”

老司就是苗族对巫师的称呼,与苗老司相对的,还有客老司,对汉族巫师的称呼。而所谓牵过街,即是指这位老司有一定水平,比较厉害。

这边老司、道士都有,大家分工不同,和京城那边,因为各种吃阴间饭的法师太多,服务分得特别细不同,这边也就几种。一般屋里的事,比如闹鬼中邪,就找老司,屋外头的事,比如人落气了要办丧葬仪式,打绕棺、念经之类的,就找道士。

兰菏又安慰了几句,两个小时左右的山路,就到了寨子里。

寨子依山而建,小路蜿蜒,兰菏和宋浮檀一左一右扶着外婆走在路上,绕过幢幢房屋,耳畔听到的多是苗语。

快到一个岔路时,兰菏却是听到了汉语。

“我的天,师父也太能演了,衣锦还乡就是不一样。”

“平时扣脚骂人,刚刚别提多斯文了,师父这次,略兰菏啊。”

兰菏:“…………”

再走几步而已,兰菏就与正在叽歪的应韶师兄弟碰面了。

应韶一看到他,一下喷了,“咳咳,咳咳!!”

外婆立刻条件反射:“拉巴剖……”

兰菏按住外婆,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词条用法挺多的啊。”

应韶和师弟走过来,被兰菏挨个踹了一下。

“来爷,你怎么也是这寨子的。”师弟哭丧着脸道。

“我还想说你们怎么是这里的,我都没见过你师父。”兰菏虽然在城里长大,却也不时会陪外婆到寨子里,这里人不多,如果麻清晖是本寨的,他也不至于没印象。

“师父出去闯荡好多年了,一直想回来看看,加上这次听说有位儿时的长辈去世了,就定了今年回来。”应韶指了指身后的人家,“正在走亲戚咧,来爷,听说一个寨子里好多都是亲戚,看来大家还真可能是一家啊。”

兰菏问:“外婆,你知道麻清晖吗?”

外婆思索着:“麻清晖啊……好像是……”

应韶他们一听是兰菏的外婆,还来嘘寒问暖,然后和宋浮檀一样陷入了外婆塑料苗普的漩涡。但外婆好像还真对麻清晖有印象,说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了。

“对,我师父很早就出去了。”应韶激动地道,不得了,要和来爷变亲戚了。

这时候堂屋里头,麻清晖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咦”了一声,走过来后,又看着外婆惊道:“表姑婆,是你吗?我是小晖啊。”

外婆彻底想起来了:“小晖,对,小晖!你好久没有回来了。”

麻清晖给外婆行礼,感动地道:“我最想念的就是您和龙婆婆,可惜没见到龙婆婆最后一面

,他家里人还不肯我去烧纸。”

“怎么能不许。”外婆生气地道。

麻清晖语气平淡但很坚定地道:“因为我养草鬼吧,不过我已经打算晚上再去了。”

刚刚他去人家屋子里做客,即使几十年过去,人家对他也是又怕又不敢得罪的态度。

外婆愣了一下,去看麻清晖的手指,“你真的……”

麻清晖轻描淡写地介绍:“不错,这几个是我的徒弟,也是养草鬼的。但是姑婆放心,我不会随便对大家放蛊的。”

“……也好。”外婆怔怔介绍,“这是我外孙,和他朋友……”

“知道,认识的。”麻清晖对兰菏笑了笑,“没想到大家真是亲戚,论起来,咱们是兄弟辈。”

“哥。”兰菏又看向应韶,“兄弟,不,大外甥……”

应韶:“…………”

本以为和来老爷成亲戚了,却没想到辈分问题,他们活生生还矮了一辈啊!原来还是隔壁的兄弟,现在成大外甥了!

“我还有几户人家要串门,您应该也是看龙婆婆的吧,您先去,咱们回头见。”麻清晖说罢,就大步带着徒弟离开了。

外婆叹了口气,对兰菏和宋浮檀道:“他娘原来嫁到我们寨子里来,他爹死得早,他娘就独个儿带他,因为长得漂亮,会有些男人帮忙砍柴打水,人家就说他娘是草鬼婆,给人下蛊,全都孤立她。后来寨子里有小孩中蛊,也都诬到他娘身上,去他家里打砸。他娘后来病了,只有我和龙婆婆理会,送些草药。”

龙婆婆和外婆一样,都是苗医,可是就算他们作证麻清晖母亲不是草鬼婆,大家也不信。后来麻清晖他母亲病世了,而麻清晖离开寨子后多年未归,居然成了真的蛊师。

但龙婆婆的后代也会草药,大约是不太怕人家养蛊的,才敢拦着麻清晖。

宋浮檀若有所思:“相当一部分蛊婆传说,只是人们为了排除异己,就像西方的女巫一样。”

兰菏真不知道这些,他不在寨子里长大,也就听过一些蛊师、蛊婆传说,却不知道还存在一些被冤枉的。

这些人根本不懂蛊术,所以人们渐渐的,又害怕,又欺负,大着胆子要去破掉她们的蛊术——据说破解蛊术除了找内行,把养蛊的容器直接捣了也行。大家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打砸。

这么想来,麻清晖实在是受害者,这样的童年让他产生了逆反心理,甚至决心要真的去养蛊。但这中间他的心态也许又有变化,不曾回来,一直到这个年纪了,才回寨子里走一趟。

“我们走吧。”外婆道,再过一个口子,就到了龙婆婆家。

她的棺木停在堂屋,全家戴孝,门上贴着“当大事”的字样,告诉大家这家正在办丧事。

龙婆婆的儿子看到外婆,就连忙迎了上来,“姨,您来了。”

“哎,我来送阿凤。”外婆想要进堂屋看看老朋友,却被她儿子拦了拦,“姨,就在这里烧纸吧,不要进去了,道士说我娘夜里走的时辰不对,寿衣都穿不上,要带走人陪她的。”

外婆伤心地道:“我这个年纪了,要带我走就带我走吧。”

龙婆婆的儿子无语,“话不是这样说……”

外婆辈分大过他,又有点声望,他也不好像赶麻清晖一样。

兰菏眨眨眼,道:“叔。我给剪个纸人贴在门口吧,这样要带就带替身走。”

外婆知道兰菏和他爷爷学过剪纸,也附和道:“对,可以用纸人破解的吧。”她虽然只会些草药,但活得久,也知道一些老司、道士的手段。

对方诧异地看了兰菏一眼,仔细辨认:“你是……我姨的外孙吧。”他倒是不怎么看电视上网,也不知道兰菏在外面是演员。

兰菏:“对呀。”他指了指宋浮檀,想要介绍宋浮檀。

龙婆婆的儿子也姓龙,他爸妈是同姓,这人记性不太好,兰菏跟在外婆身边他才认识,不过他一向不愿意表露自己认不出来,点着宋浮檀道:“这个,这个也是我们寨子里的嘛,好多年不回来,但是我记得,就是我们这排的……”

宋浮檀:“……”

宋浮檀:“不是……”

龙叔打断他:“不是这排的肯定也常来玩儿,经常和他一起,我记得。”

兰菏:“这是我外地朋友,第一次来。”

龙叔:“……”

龙叔面无表情地道:“噢。这样啊。”

兰菏想要帮忙剪纸人,龙叔还是拉着他道:“真的不要管了,你个小年轻啊!你不知道寨里的规矩,办事的道士都说了,得草草下葬,不叫人多看,不然看到老娘眼里,晚上带你一起走,要叫你当场去世的!”

兰菏:“……”

……不好意思,我不但不怕当场去世,我还可以反复去世,去世完我还可以送您妈一程。

第91章 这岂止是黑白通吃,还阴阳通吃

兰菏是真心诚意的, 他从小到大也见过几次龙婆婆,是个利落有趣的长辈。苗家讲究人死后灵魂去和祖先为伴, 但刚死的亡灵是不认识路的, 也不知如何去坟墓,才需要法师做法指路。

——通常流程是临终后小敛,然后指路、入殓、祭奠、出巡、谢孝、出殡、安葬, 但他们要办得草率,就会缩减一些流程。

兰菏听外婆说现在厉害法师少了,还要缩减流程,有点孤单,琢磨自己除了折纸之外, 还可以给龙婆婆指路,送她一程。

但是这个话在龙叔面前当然不好说, 且不提他常年表演, 说出来不得以为他在骂人?

他看向外婆。

外婆则是叹了口气,人家家属为了大家着想,不叫看遗容,她也不能太倔。倘若真有万一, 出了什么事自己倒也算了,说是说年纪够大活够了, 那她家里人闹事, 外面人指指点点,人家怎么办?

不能做讨嫌的老太婆啊,但她心底想, 折纸还是要折的,外孙的手艺她知道,送些东西给老朋友,这个可以悄悄来。

外婆说道:“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这些。我们到这里烧烧纸,晚上做道场我再同她说话。”

“您这么大年纪了,夜里办道场怕是熬不住,”龙叔点头道,道场一办两三个小时,“到时您来说会儿话就行了,家里要是少什么,我这里不方便,到我妹妹家去拿。”

外婆在这里的旧居常年没人住,他才关心了一下住处的问题。

“没事,等下就去打扫。”外婆道。

“嗯,两个小娃娃就不要过来了,怕他们说错话。”龙叔又道。

对此外婆是满口答应,做道场的时候是只能说苗语的,而即便是苗语,也有些禁忌,不能说错话,所以外面的人一般不让参加,像麻清晖这样带着外地弟子的蛊师,更是不让参加。

说好了,龙叔才带他们在屋子外头烧纸。

兰菏往堂屋看了几眼,停灵期间,棺材应是留一条缝,供亲友瞻仰遗容的。但因为怕龙婆婆“看”到大家,这次的棺材并未留缝。

堂屋里比较暗,也看不清亡者是否在其中,或是在别处。

兰菏闻了一下,离得实在有段距离,也闻不到什么味儿……

“白酒和火纸拿出来吧。”外婆早准备好了祭奠用品,火纸整整一刀,她坐着烧。

龙叔看他们就是烧纸,也就去招呼其他亲朋好友了。

兰菏拿个棍子,帮外婆扒拉纸灰,脑海里有点走神,在想应韶他们。

外婆说:“你不要翻来翻去,翻烂了翻乱了她都不喜欢的,要骂人。”

“……”兰菏左右看了一下,“乱讲吧,我都没看到龙婆婆。”

外婆说:“以前跟我说的,她最讨厌别人烧纸的时候在外面戳个不停。”

兰菏赶紧停手了,怕龙婆婆过来指着他骂。

外婆看了宋浮檀一眼,在外婆心里面,宋浮檀也是既听不懂她说话,也看不到鬼,所以她放心问道:“你看到阿凤没有?”

“可能还没回神,不在外头。”兰菏道。人死后要经指路念经,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且新死可能比较懵。

外婆念道:“你折点牛马,童子,给她烧过去,最好再烧个收音机,她最怕寂寞了。怎么这个时辰落气,最爱热闹的一个人,哎……晚上我要让他们一直吹芦笙,阿凤路上才不会孤单。”

虽然丧事办得急,但能赶过来的亲朋都来了。都不能进去,就一同在外面烧纸。

也不知龙婆婆哪个晚辈,一小姑娘,跟着家人过来烧纸,不经意看到兰菏,眼睛就瞪大了:“兰……兰……”

再一看宋浮檀:“悬……悬……我……我……”

他家人还以为孩子冲撞了什么,拍了下她的脸,慌张地道:“怎么了?”

小姑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作为本地人,她知道兰菏是这个城市的,却不知道兰菏和这个寨子有关系,而且就出现在这里,还带上了宋浮檀!!!

兰菏一看就知道,我的粉吧。

他刚要打招呼,那小姑娘激动地憋不出话来,比划半天,挤出一个字:“咕!!”

兰菏、宋浮檀:“…………”

……好吧,还是浮兰明鸽CP粉。

父母:“??”

女儿咋还鸟叫上了?

兰菏他们带来的一刀火纸也慢慢烧完了,外婆拍了拍兰菏,他就冲小姑娘一点头,然后和宋浮檀一起把外婆扶了起来,走到一边去喝茶。

那小姑娘叫龙雪眉,她还得和父母解释完自己不是中了鸽子蛊,只是看到了喜欢的明星。

他父母倒记得女儿提过的这个名字,“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嘛,你原来说什么黑白通吃,我以为你粉了个黑社会。”

龙雪眉:“什么黑社会,是黑社会粉他!”

“行了行了,你烧纸去。”

龙雪眉也跪着,边念姑外婆边烧些纸,烧了几把龙叔就叫她赶紧起来,说年轻人不要跪太久,老人家看到也心疼。

起来后,龙雪眉走到兰菏面前,因为场合不太合适,她也是尽量忍着表情不要夸张:“那、那个,你也是,这个寨子的?”

“我外婆是的,这次回来过年。”兰菏还对她笑了一下,看到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和宋浮檀身上扫,就知道肯定是特别想问为什么宋浮檀也在,估计都脑补得不行了。

嗯,和柳十三是一样的……

龙雪眉痴痴道:“我都没听说你要带悬光老师回家,根本没有你的消息欸。天啊,没想到我们老家是一个寨的。”

什么叫带悬光老师回家,我听得懂好么。兰菏也没法直说,只微笑,估计即便这小妹妹这么激动,也肯定想不到她们磕的是真的。

宋浮檀还解释了一句:“嗯,我想看看苗寨风情。”

龙雪眉:“哦哦,真好,真好……”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兰菏回来了。

他一贯就是圈内最难拍的人之一,一则是平时根本不出门,要出也是离魂出去,二则自从抓柳十三那次后,兰菏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报到了有关部门。

听宋浮檀说,上面是有个分类的,也会进行评估,虽然不插手,但是对于一些身份特殊的,会插手不让其消息外泄。兰菏和觉慧寺、东岳庙关系好,所以也得到这个待遇。所以,他的航班都没人能弄到。

外婆对这小姑娘还有点记忆,说起来好像是龙婆婆兄弟姐妹家的孙辈,还说她在襁褓时,兰菏跟她见过一面。

龙雪眉呜咽一声:“咕,这么说我和哥哥是发小。”

“咕到底是什么意思?”外婆有点迷惑,问她。

龙雪眉:“……就打个饱嗝。”

一发现她听得懂自己说话,外婆就不客气了,拉着她问这段时间在不在寨子里。她上次回寨子里都是四五个月前了,那个时候龙婆婆已经病了,后来听说病情反复,也曾说好一些了,没想到没挺过年。

龙雪眉老实道:“我现在也不住在寨子里,但是因为经常回来拿草药,也会探望姑婆。前头要外姓人搓的草鞋,也是我做的。姑婆这两个月已经是昏迷的时候多了,一直睡觉,我来了几次只看了看她老人家。我爸说,姑婆解脱了也算白喜事。”

“以前那么泼辣。”外婆叹了口气,“但是离开病痛,也算了吧。十种病,九种医得好,剩下一种医不好,她也是明白的……阿凤啊。”

外婆又转身冲着停灵的堂屋念叨了起来。

像外婆这个年纪,活着的同辈人、朋友已经越来越少了,眷恋之情溢于言表。可惜龙婆婆的魂灵似乎还没清醒,听不到老友的话。

三个晚辈都不做声了,龙雪眉也压住了激动的心情,听着她用苗语念念有词。

……

这时候,兰菏看到麻清晖带着三个弟子也过来了,手里还提着酒。

龙叔立刻拦住他:“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这里不欢迎你,更别提唱过阴词了。”

其他来祭奠的人都躲开一段距离指点起来,麻清晖在寨子里走了一圈,他们都知道了这是以前那个草鬼婆的儿子,而且现在也成了蛊师。

寨子里的蛊婆都是代代相传,既有真也有假,因为过去对女子的束缚,所以默认像麻清晖这样的男性蛊师,那肯定是学到了本事出去闯荡的。

而且麻清晖说他还想参与道场,念过阴词,更确信了他在外面学了很多本事,不止是蛊,说不定还懂酿鬼。面对他,大家都比较忌惮。

但龙叔家传苗药,根本不给好脸色,直要把麻清晖赶走。

麻清晖沉着脸道:“我敬重的是龙婆婆,可不是你。”当年在寨子里,除了两位婆婆,全寨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母亲还在的时候,同伴们连他家的水都不敢喝,避开他走,路过他家门口甚至还念辟蛊的咒。

龙叔硬邦邦地道:“外人不能来参加,你早就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了,还带着两个外来小子,一身草鬼。”

这是龙叔的主场,他家的青壮虽然有些害怕,也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麻清晖好像被龙叔的话激起了过去的回忆,他还是今天唯一一个敢这样提起过去的人。

麻清晖眼神恶狠狠的,看得旁人都害怕了。

龙叔虽然不自然,也还是道:“你不要再来害人了,当初你爹就是被你娘害死的,就算没养草鬼,她也克夫,是蛊婆命。”

外婆立刻制止他:“好了,你怎么这样说。”

“姨,这个小子只想自己安心,没有想过我们怎么样,万一我娘真的被惊扰了……把他带走也就罢了,还上别人家敲门邀伴呢?”龙叔说道。

苗寨向来就有传闻,去世的人在夜晚敲响寨子里其他人家的门,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走。想也知道,这一走,可就是一起死了。

所以做法事的道士提起这个禁忌,龙叔和其他晚辈都谨守着,寨子里其他人也都遵守,连外婆也没有坚持去看龙婆婆。

外婆对麻清晖劝道:“小晖,你就在这里给婆婆烧个纸吧。”

麻清晖对外婆没有露出凶色,但对着其他人,却是露出了阴狠的表情:“我过我的阴,晚上我看谁能拦得了我。”

说罢,指了指龙叔,就离开了。

大家哗然,“看到他指那一下没,肯定是在放蛊啊!”

“他一根手指就放蛊了……”

“不知道龙老三有没有他娘的本事。”

“他放蛊了吗?”兰菏问外婆。

外婆缓缓道:“现在是没有……”但是小晖看龙叔那一眼,的确是憎恶得很。

麻清晖走了后,龙雪眉又过来了,“吓死我了,咕……”

兰菏:“?”

这时候还咕?

不过兰菏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蛊”。

龙雪眉:“兰菏哥哥,悬光老师,你们都知道苗蛊吧,那个人就是养蛊的,听说还酿鬼,好多人都不敢得罪他。哎,要不是他们吵起来了,我好想问一下有没有蛊能帮我学习啊……”

她还不知道兰菏就认识麻清晖。

兰菏正色道:“那就是寄生虫罢了。”

龙雪眉:“呃……”

龙雪眉有点无语他这么端正的态度,但一想哥哥向来的人设就是不迷信,给猪头化妆什么的广为流传。只是因为今天发现他外婆是苗医,不过再想想,兰菏都是在城里长大了,也不奇怪。

再看看来参观苗寨风情的悬光老师。

宋浮檀:“伏尔泰有句话,迷信是傻子遇到骗子的结果。寻求心理上的安慰是正常的,但不要太走火入魔,容易被骗钱。”

龙雪眉:“……”

龙雪眉被磕的CP联手教育了一顿,悲鸣着表示会自己回去用功的,顶多转转锦鲤。

……

回去后,兰菏在微信上问了一下应韶,他们晚上好像是住在麻清晖家的旧房子,那房子以前被捣毁,其实只剩下断壁残垣了,所以,基本上就是露宿。

应韶颇为傻眼。

兰菏这里收拾了外婆家,让他们过来住算了。

应韶却说麻清晖不肯,他和两个师弟也不敢抛弃师父自己去睡屋子,只好陪着麻清晖幕天席地。而且麻清晖晚上貌似还非要去参加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