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宴平要纳妾?

谢郢奇道:“他还没娶妻,怎的先纳妾了?”

顺哥儿哪知道啊:“要不我叫赵爷过来,大人直接问他?”

谢郢倒没有那么闲,继续做事了。

到了黄昏快下衙的时候,赵宴平反而来找他了。

谢郢笑着看自己这位好帮手:“听说赵兄要纳妾了,恭喜恭喜。”

赵宴平淡淡一笑,他过来也是为了此事:“家中九月初六做席,不知大人那日得不得空?”

谢郢看他的眼神更不一样了:“哪家的闺秀,竟让你如此看重?”

知县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官,在地方却是一县父母,虽说以两人的交情,赵宴平就是收个通房请他吃酒谢郢也会去,但在百姓们看来,堂堂知县肯去吃一个小妾的酒席,这小妾面子上也太有光。

赵宴平垂眸道:“不是看重,他与舍妹身世相仿,都被亲人卖过,我怜惜她。”

谢郢懂了,应承道:“九月初六是吧,我定当登门造访。”

赵宴平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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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月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七。

为了给阿娇送嫁,朱家也整治了八桌酒席,请朱、金两家的亲朋好友来做客,晌午吉时的时候,赵家那边将聘礼、纳妾文书送了过来。纳妾文书不提,聘礼除了摆在红绸上的十两小银宝,还有一箱绸缎、一套打造精致的梳妆台,台上那面用西洋镜面做成的梳妆镜反射着阳光,差点闪瞎众人的眼睛。

“这可是好东西啊,照得真清楚,赵家纳个妾,还舍得买这个?”

“听说是知县大人给赵官爷添的喜,咱们这位知县大人来头可不小,是京城永平侯的儿子呢,虽然是庶子,可他姨娘得宠,侯爷爱屋及乌,对他也十分器重。”

“器重怎么还来咱们这边当知县了,没留在京城?”

“你问我我问谁?我就知道谢知县很有钱!”

宾客们议论纷纷,金氏、朱双双看着那一箱子光鲜亮丽的绸缎与那套梳妆台,眼睛都快红了,光这箱绸缎,都值几十两银子吧?

可她们再眼红,东西还是由媒婆指挥着,朝东厢抬去了。

金氏没忍住,拦住媒婆问:“怎么不抬去正屋?”

媒婆笑而不语,穿着一身粉红裙子的翠娘冒出来,大声道:“我们老太太说了,秀才娘子最疼外甥女,这些聘礼肯定都会送给我们小娘子做嫁妆,所以直接抬到小娘子屋里就行,省着挪来挪去费事了。”

金氏一口气差点憋死过去!

她操持这么久、办这么多桌酒席就是为了赚赵家的聘礼,现在算怎么回事?

她想闹,被朱昶及时按住了。

金氏的女儿朱双双眼看亲娘打错了算盘,她也不满啊,瞪着翠娘道:“赵家送聘礼,你个小丫头过来做什么?”

翠娘一挺胸膛,脆脆地道:“我们老太太喜欢小娘子,把我也送给小娘子当丫鬟了,我也是聘礼之一!”

当然,老太太还交代了,要她替阿娇姐姐守好聘礼,一两银子都不能叫金氏那婆娘抢去!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赵香云改成妹妹赵香云啦,因为年纪大有了记忆,后面无法解释姐姐为何没联系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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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朱家在办送嫁酒,赵家这边还在为明日的迎亲宴席做准备。

院子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从街坊们家里借来的十张方桌、碗筷也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墙根下。

郭全拿着赵老太太给的单子去买肉、菜了,这些东西必须吃新鲜,不能提前太久预备。

“你说你办这么多酒席干啥,买酒买肉各种零零碎碎的,又五两银子花出去了。”

赵老太太坐在屋檐下,对着那些桌椅犯愁,纳个小妾,花了她一半积蓄,都怪孙子作妖,纳妾都这么隆重,看他将来娶正经媳妇时怎么办。

赵宴平刚从东屋换了衣裳出来,听老太太又在心疼银子,赵宴平解释道:“我请的全都是县城里走南闯北的商户,我平时不招待他们,他们凭什么帮我打听香云的下落?”

这些年赵宴平一直在有意结交各路人脉,他要奉养祖母,不能远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打听妹妹的消息,包括调任的那些知县大人们,赵宴平都一一嘱托过,旁人会不会尽心替他打听赵宴平不知道,但他总要尽力。

赵老太太不吭声了。

香云就是被老二两口子给卖了,孙子小的时候拿叔婶没办法,孙子长大成人有了力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亲叔给绑了,吊在树上逼亲叔告诉他到底将妹妹卖给了谁。日头暴晒,老二晒得都不成人样了,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张拐子。

张拐子是当年这一带有名的一个拐子,老二见香云小小年纪已出落成了美人胚子,先与张拐子勾搭上,确定了价钱,再趁她与宴平不在家的时候,将只有六岁的小香云给带走了,交给了张拐子。

可老二交代出张拐子时,距离香云被卖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那张拐子早得了报应横死街头,香云到底被他卖到了什么地方,再无人知晓。

人海茫茫,到哪里再去找香云?

赵老太太早死心了,但孙子不死心,居然还在坚持。

旁的事赵老太太可以劝,唯独这件事,她劝不出口。

见孙子去牵马,赵老太太奇道:“你去哪?”

赵宴平头也不回地道:“去接我娘、小樱,您拿两床被子出来晒晒,这两晚她们跟您在西屋睡。”

赵老太太皱了皱眉。

纳个妾而已,孙子连一年只去一次的沈家都不惜多走一趟,如此给阿娇体面,真的只是出于一片善心吗,还是去年在花月楼,孙子其实已经见过阿娇,心里对阿娇这个小美人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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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宴平套上车板,赶车出了县城。

祖孙俩原是沈家沟的人,距离县城有二十里地,老捕头将宅子留给赵宴平后,赵宴平才带上祖母搬到了县城。

赵宴平没有回赵家老家,直接奔村头修得最气派的那座五进大宅去了。

这就是沈员外的宅子,赵宴平的母亲柳氏当年就是改嫁给了沈员外。

赵宴平故意出发地晚,到的时候已经红日偏西,歇晌的百姓应该也都醒了。

赵宴平刚跳下车,沈家大门打开了,一个四旬左右、大腹便便的男人剔着牙走了出来,抬头看到赵宴平,虽然一身布衣却难掩那一身威望,男人愣了愣,随即心虚地挠了挠脑袋,赔笑问:“稀客啊,宴平怎么来了?”

此人乃沈员外原配所生的独子沈文彪,柳氏嫁过来给沈员外当续弦时,沈文彪都二十岁娶过媳妇了。沈文彪非常不满老爹再娶,对柳氏一直都不尊重,赵香云被卖之前,赵宴平的二叔曾来沈家借钱,正逢沈员外带柳氏外出做客过几日才归,沈文彪不想接济柳氏的穷亲戚,命人将赵二叔撵走了,间接导致了赵香云的被卖。

柳氏回来发现自己丢了女儿,哭得人都晕了过去,沈员外心疼,亲手打了沈文彪十大板子。

沈文彪自此越发记恨柳氏,每年过年赵宴平来沈家给柳氏拜年,沈文彪也不给赵宴平好脸色,直到赵宴平当了捕快、升了捕头,沈文彪才开始忌惮赵宴平,再也不敢给赵宴平脸色看。

赵宴平就像没看见沈文彪一样,对旁边站着的看门小厮道:“我来拜见老爷、太太。”

看门小厮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了进来,再去知会老爷、太太。

沈文彪本想出门逛逛,这会儿也不去逛了,涎着脸跟在赵宴平身后,纳闷他来做什么。

沈员外、柳氏闻讯而至。

柳氏今年四十二岁了,她天生美貌,改嫁沈员外后再也不用下地干活,养尊处优的,反而将小时候晒黑的皮肤给养白了,如今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依然美丽,只是她身形过于单薄纤细,眉宇间也始终笼罩着一丝愁绪。

沈员外是本地有名的乡绅,今年已经五十九岁高龄,与赵老太太是一辈人。但他身子骨没有赵老太太硬朗,背佝偻着,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让柳氏扶着,满头银丝,更像是柳氏的爹。

旁人都同情柳氏被迫改嫁一个老头子,柳氏并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当初她答应改嫁时心里确实苦涩,但进了沈家后,沈员外对她十分怜惜,那时候的沈员外也才三十九,算是壮年,柳氏与他过了多年恩爱日子,只在沈员外过了五十后,两人的年龄差距才明显起来。

柳氏安于现状,赵宴平看着亲娘伺候这样一个老头,他心里不舒服。

但赵宴平也没有表现出来,行过礼后,他对二老道:“伯父,母亲,祖母为我说了一房良妾,明日家里办喜酒,我想接母亲过去看看她,不知母亲可否方便。”

柳氏先喜后惊:“你还没娶妻,怎的先纳妾了?”

赵宴平神色如常地解释道:“我不想娶妻,所以祖母先纳个妾服侍我。”

柳氏一听,想到儿子在娶妻一事上的执拗,无奈地瞪了儿子一眼。

沈员外摸着胡子笑道:“纳妾就纳妾,宴平年纪不小了,身边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说完,沈员外使唤赖在门口的儿子道:“樱儿带人去镇上的铺子了,文彪你去喊她回来。”

沈樱便是柳氏给沈员外生的女儿,也是沈员外最小的孩子,自幼聪明伶俐,被沈员外视为掌上明珠,对沈樱比对三个亲孙子还好。

沈文彪不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思,出门找沈樱去了,镇子离得近,赶车两刻钟就能回来。

沈文彪一走,沈员外叫柳氏低头,他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柳氏刚要开口,沈员外摆摆手,催促她道:“你快去收拾包袱,把樱儿的也收拾了,等会儿樱儿一回来,你们就出发。”

柳氏无奈,看眼儿子,她先去忙了。

沈员外咳嗽两声,一心招待起赵宴平来,如果不是赵宴平不肯亲近他,沈员外都想把赵宴平当儿子看顾。

但沈员外也理解赵宴平的心情,他大柳氏快二十岁,赵宴平小时候不懂事,肯定认为是他强迫了柳氏,怨恨得久了,便是长大了也难改掉从前的执念。

两刻钟后,柳氏收拾好了包袱,沈樱也被沈文彪接回来了。

回县城的路上,十四岁的沈樱亲昵地坐在赶车的赵宴平身后,笑着打听道:“大哥,你要纳的是哪家姑娘啊,你见过她吗,长得美不美?”

柳氏也期待地看着儿子,到现在她还没听儿子提过女方的情况。

阿娇的身世特殊,瞒是瞒不住的,现在不说,明日母亲与妹妹从旁人口中听说,反要吃惊。

赵宴平便简单地交代了阿娇的事,并未有所隐瞒。

柳氏沉默了。

沈樱心思通透,略加思忖后猜测道:“大哥单身这么久第一次看上一个姑娘,还特意接我们过来吃席,我那小嫂子肯定人美心善,是个招人疼惜的好姑娘。”

柳氏闻言,突然也想开了,是啊,如果阿娇姑娘真的只是一个归良的破落窑姐儿,不说儿子,婆母绝不会同意让她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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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前,赵宴平将母亲、同母异父的妹妹带回了赵家。

赵老太太还是很怜惜柳氏这个儿媳妇的,柳氏也敬重她,婆媳相处融洽,沈樱花容月貌,又是沈家的小姐,赵老太太对沈樱也很是喜欢。

隔壁朱家。

阿娇并不知道赵家都请了哪些客人,她要出嫁了,朱双双暂且搬去了上房西屋,翠娘陪她一起住在东厢。

翠娘已经悄悄告诉了阿娇,赵老太太并没有要把翠娘送给她当丫鬟,只是派遣翠娘过来看着聘礼,不能让金氏抢了去。

阿娇早知道赵老太太是个抠门的,做出这种事来毫不稀奇,聘礼在阿娇手里,还是会回到赵家,一旦落了几样在舅舅家,就彻底与赵家无关了。

夜色笼罩下来,深秋的夜晚黑漆漆的,星光也黯淡。

“小娘子,咱们睡下吧。”翠娘去泼了洗脚水回来,准备落栓了,问阿娇的意思。

阿娇刚要应,窗外忽然传来舅舅的声音:“娇娇你出来一下。”

阿娇看眼翠娘,她下了床,穿着绣鞋出去了。

朱家院子里有棵橘子树,朱昶将阿娇带到树下,扫眼上房的窗户,隐约看见金氏迅速低了头下去。朱昶无奈地摇摇头,背对窗户站在树后,看着面前的外甥女道:“娇娇,舅舅对不起你,连累你只能给人做妾,不然以你的好相貌,去做官太太都当得。”

阿娇垂着头,轻声道:“这都是命,舅舅不必自责,赵官爷是个好人,我过去后会安安分分地跟着他过日子,舅舅安心与舅母过吧,别再为了我的事与舅母吵了。”

外甥女越懂事,朱昶就越难受,忍着泪,朱昶走到阿娇面前,一边做抱住阿娇拍她肩膀的样子,一边迅速将一包东西塞到了阿娇的手中,低声道:“这里面有你娘留给你的嫁妆首饰,也有舅舅亏欠你的,阿娇收好,千万别让你舅母知道。明日到了赵家,晚上你也跟赵宴平交代清楚,那赵老太太心地不坏,人却是个抠的,咱们别让她诬蔑你偷拿她的东西。”

只这两句叮咛,阿娇就靠着舅舅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朱昶也抽了几声,怕越哭越难受,他忍着不舍推开外甥女,挥手道:“好了,回去歇吧,别哭,仔细明早肿了眼睛,丑。”

说完,朱昶先走了,脚步飞快,逃跑一般。

阿娇躲在树后抹了好久的眼泪,这才回了东厢。

翠娘铺她自己的被子时,阿娇侧躺着,偷偷打开舅舅给她的布袋子。

里面有一根金簪、一对儿玉坠子、一双银手镯,除此之外,还有几块儿碎银子,至少有十两。

阿娇拉紧布袋,捂住了嘴。

十两,那是她的卖身银子,舅舅又还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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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阿娇的眼睛果然哭肿了。

她醒得早,朱家请的梳头婆还没到,阿娇在花月楼里学过妆容技巧,她叫翠娘去厨房煮个鸡蛋。

翠娘还以为即将过门的小娘子饿了,一个鸡蛋怎么够吃呢,翠娘进了厨房后,从放鸡蛋的小筐里拿了俩鸡蛋,洗洗准备放进锅里。

“你在做什么?”

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不善的声音,翠娘扭头,见是金氏,翠娘把眼睛瞪回去,喷豆子似的道:“小娘子饿了,我要给她煮鸡蛋,怎么,你当舅母的还舍不得给亲外甥女吃俩鸡蛋?”

金氏的脾气就是吃软怕硬,尤其是今日不适合为两个鸡蛋闹翻,所以金氏忍了下去,想到自己的目的,金氏还朝翠娘笑了笑,又从筐里拿出一个鸡蛋递给翠娘:“你也饿了吧,多煮一个自己吃。”

翠娘狐疑地看她一眼,没接:“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想干什么?”

金氏真想将赵家这死丫头一巴掌给扇回赵家去,但还是保持着笑脸,端个小板凳坐在翠娘身边,闲聊般打听道:“昨晚阿娇跟她舅舅说了一会儿话,阿娇回去后可跟你说了什么?”

翠娘一边烧火一边哼道:“什么都没说,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肯定是你们一家给她委屈受了。”

金氏看见丈夫与阿娇抱头痛哭的那一幕了,继续问:“那阿娇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以金氏对丈夫的了解,他不可能一点嫁妆都不给阿娇贴补,拿不到赵家的聘礼金氏已经够心塞了,倘若丈夫再藏了私房钱交给阿娇,金氏非要抢回来。

翠娘终于明白金氏的意思了,她盯着金氏,突然嘲讽道:“带了,小娘子带了两个金核桃,里面都是金豆豆,就在她眼睛上挂着,你去抢啊!”

金氏先是震惊丈夫居然藏了两个金核桃,直到听完翠娘的话,金氏才反应过来,气得站起来,抓住翠娘的肩膀就想打人。

“够了,没完没了是不是?”朱昶不知何时出现在外面,冷声喝道。

翠娘见到他,急着告状:“秀才老爷快管管你呜呜……”

竟是被金氏捂住了嘴。

朱昶差不多都听见了,知道金氏是什么人,朱昶眉头紧锁,将金氏喊了出去。

金氏临走前,用手比划着威胁翠娘不许多嘴。

翠娘懒得理她,煮好两个鸡蛋,放到装有凉水的碗中,双手捧着端去了东厢,挑开门帘,就见阿娇已经换上了那套茜红色的嫁衣。新娘子出嫁都穿正红,小妾们只能挑其他红色,看着眼前的阿娇,翠娘既觉得她好美,又有点替她可惜。

如果没有遇到金氏这黑心舅母,阿娇姐姐给官爷当正室都行的,郎才女貌,多好。

“小娘子都穿戴好啦,真美!”翠娘真心地赞美道。

阿娇不是急着出嫁,而是趁翠娘离开的时候,偷偷将舅舅给她的袋子藏到了怀里,别的地方她都不放心。

碗里两个鸡蛋,阿娇剥了一个放到一旁等着凉下来,另一个叫翠娘吃了。

翠娘奇怪地问她:“小娘子不吃吗?”

阿娇轻声解释道:“煮鸡蛋放凉了,剥了壳在眼角周围转几转,眼睛就能消肿了。”

翠娘一脸吃惊。

稍后阿娇转鸡蛋的时候,翠娘目不转睛地在旁瞧着,发现阿娇的办法果然管用,翠娘看阿娇就像看神仙一样,觉得小娘子无所不能。

朱家门口传来人语,梳头婆到了。

便是小妾,出嫁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金氏拉着女儿朱双双一起过来看阿娇梳头,但娘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赵家的聘礼瞧,甚至还想走过去翻看箱子里的绸缎、抽开梳妆台的抽屉。翠娘虽然紧紧地看着,可她只有一人,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导致金氏母女虽然没有偷拿东西,却将聘礼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

阿娇垂眸静坐,仿佛习以为常。

梳头婆看着面前这娇花一样的美人,余光中瞧见金氏母女的德行,都不禁替阿娇惋惜。

金氏、朱双双自然没有搜到什么多余的东西。

朱昶突然在外面喊娘俩出去,前来送嫁的客人们陆续到了。

金氏纵使怀疑阿娇身上可能藏了什么,也没有脸去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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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热闹了前半晌,到了后半晌,赵家那边宾客也到齐了,吉时一到,赵宴平随着媒婆来朱家接亲。

两家离得太近,轿夫抬着花轿没走几步就到了。

朱昶亲自将外甥女背出了东厢,年近四十的秀才老爷,双眼布满血丝,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得宾客们议论纷纷,在那议论声中,金氏再厚的脸皮也承受不住,讪讪地进了屋子,没脸见人。

阿娇没哭,该哭的昨晚都哭够了。

舅舅对她好,但在舅舅家的日子时时煎熬,她就像一个多余的人,做什么都不自在。赵家人口简单,赵老太太又纳她做妾,应该不会太讨厌她,赵官爷是个好捕头,对她有救命之恩,阿娇窃喜自己能嫁给那样一个英雄。

所以,今日乃她搬去赵家的好日子,阿娇只高兴,就连对舅舅,阿娇也没有什么不舍。

“娇娇,咱们两家这么近,往后有什么委屈,尽管过来找舅舅。”

将阿娇放到盖着粉色纱幔的小轿中,朱昶隔着茜红盖头,低声嘱咐道。

阿娇点了点头。

朱昶看眼外甥女搭在膝盖上的小手,弯腰探出轿子,走到站在骏马旁边的赵宴平面前,红着眼睛道:“赵官爷,朱某就这一个外甥女,从小可怜,还请赵官爷多多善待她,庇佑她,娇娇若有服侍不周的地方,朱某先行替她赔罪了。”

赵宴平道:“您放心,我既纳了她,便会照拂她。”

多的,赵宴平倒也没有承诺。

阿娇去做妾,按规矩赵宴平都不必喊他舅舅,两家算不得正经的姻亲。

看出赵宴平没想多敬重他,朱昶默默地走开了。

赵宴平翻身上马,领着花轿队伍多绕了一条街道,再从另一个方向折了回来。

一墙之隔,从此阿娇便是赵家的人,与朱家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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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礼本就简单,赵家也不是什么重繁文缛节的大家族,赵宴平挑了阿娇的盖头,男女算是见过,没嫁错也没有纳错,赵宴平便去院子里招待那十张桌的客人们了。

赵老太太、柳氏、沈樱暂且也没有露面,等着明日一早再喝新妾的茶,只派了翠娘待在东屋照顾阿娇。

阿娇坐在床上,院子里的贺喜声、劝酒声清晰无比地传了进来,大家都在喊赵宴平喝酒,也不知他喝了多少,会不会醉,醉了后会不会耍疯。

翠娘端了饭菜进来,摆在临窗的桌子上。

这下子阿娇听得更清楚了,敢情今日来的都是商户老爷,好像还有一位知县大人。

她只能听声音,赵老太太坐在商户太太们这一桌,却不停地伸着脖子打量知县谢郢,见谢郢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比孙子还年轻,玉面星眸,唇红齿白,端的是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旁人都猛灌孙子喝酒,只有他轻轻与孙子碰了碰碗并未多劝,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酸的,赵老太太便没了胃口。

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白,真是天生来作妖的。

可惜人家是知县,是京城什么侯爷的儿子,赵老太太敢怒不敢言,不然她早冲上去撕他的嘴了,叫他少勾搭她的好孙子。

觥筹交错,天渐渐黑透了,酒喝光了,菜也吃得见了盘底,宾客们纷纷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