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绿裙丫鬟红霞于心不忍地道:“话也别说太狠,赵捕头看着与咱们俩的老爷都不一样……”

粉裙丫鬟阿竺嗤笑道:“什么不一样?是男人都一样,无情无义的东西,阿娇与其指望赵捕头长长久久的宠爱,不如趁现在太太还没进门,早点从赵捕头那里讨些银子傍身,小钱就攒着,攒成大钱买地买铺子都行,白纸黑字写明是自己的产业,将来男人靠不住了,阿娇也有产业傍身,活得照样逍遥快活。对了,你舅母不是好东西,舅舅还算有良心,千万别断了关系,以后赵捕头真要赶你出门,可能还会惦记你的银子,届时就得你舅舅出面替你撑腰了。”

阿娇呆呆地看着她,脑海里仿佛有一处黑漆漆的地方突然变亮,变出了一条小路。

两个伙伴不知道,阿娇清楚,她手里就有二十两银子,完完全全都是她自己的,置办田地或开铺子做生意对她来说,都不是做梦。

阿娇还想到了官爷同母异父的妹妹沈樱,沈樱不就是在经营沈家的胭脂铺子吗?沈樱送她那两盒胭脂都很不错,如果,如果她开一家胭脂铺子,是不是可以从沈樱那里进货?

短短的一刹那,阿娇冒出了各种念头。

“阿娇,你想什么呢?”粉裙丫鬟阿竺忽然推了推她的胳膊。

阿娇反应过来,假作为难地道:“攒钱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家官爷每月赚的也不多。”

阿竺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让你别把鸡蛋都装在赵捕头身上。”

阿娇笑了笑,钱要赚,官爷她也要,能要多久是多久,谁让官爷那么好。

.

府衙。

今日韩知府主要是听九个知县汇报各县的诉讼审理情况。

九个知县,只有武安县的谢郢带了县衙里的捕头过来,涉及到一些断案细节,谢郢便把机会让给赵宴平,由赵宴平亲口向韩知府解释。

韩知府见赵宴平年纪轻轻、沉稳肃穆且洞若观火,十分赞赏,心里也动了几分将赵宴平挖到府城的念头,因为府城里也经常出一些没有头绪的案子,他身边的那个捕头功夫不错,头脑却不及赵宴平。

不过,谢郢不是寻常寒门出身的知县,看谢郢如此器重赵宴平,这时候就开始替赵宴平造势了,似有将赵宴平带回京城,替永平侯府效力之意。

韩知府可不敢与永平侯府抢人。

“赵捕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后生可畏啊,好好跟着你们大人学,多替百姓效力。”

武安县的案件陈述完了,韩知府夸了谢郢,也夸了赵宴平一句。

赵宴平拜谢。

其他县的知县继续汇报属地的案子。

然而第二个知县刚刚开始,府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鸣冤声。

韩知府暂时中止论证,匆匆去升堂了。

谢郢等人只好坐在公堂等候,两边院子离得有些远,隐约听到一些喧哗,却听不真切。

韩知府今日遇到的这个案子有些棘手,案情听起来简单,被告却是府城首富何寅的次子何兆丰。

何兆丰是府城有名的花花公子,花到街头玩耍的几岁女童都知道他,骂别的女童时能说出“你再欺负我,以后就去给何二爷当小妾”的话来。成年百姓就更熟悉何兆丰的大名了,黄花闺女他喜欢,别人家的媳妇他也爱偷,连道观里的女道士也有跟他不清不楚的。

何寅被这个儿子折磨的都快疯了,可是儿子不听话,又不能真的打死,时间一长,何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何兆丰闯祸,何寅尽量都花银子替儿子善后。

然而今日这事,怕是难以善了。

原告是个卖酒的小商贩,名叫范成,范成容貌寻常,却娶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妻子孟氏。

昨日范成与发小约好去发小家中吃席,晚上也在发小家里住了,今早范成醉醺醺地走不动路,发小扶着他回了范家,推开门竟发现何兆丰躺在床上,身边躺着赤.裸裸的孟氏,然而孟氏一动不动,身子早凉了。

范成便与发小一起将一身酒气的何兆丰绑到府衙,状告何兆丰酒后潜入范家,逼迫孟氏就范不成,便对孟氏先杀后奸!

何兆丰拒不承认,可他躺在范家是真,他风流的名声早传遍了整座府城,就连闻讯赶来的首富老爷何寅都无法相信儿子,已经动了塞范成一笔银子消灾的念头。

韩知府内心是站在范成这边的,认为何兆丰确实杀了人,但何兆丰咬定他没做过,韩知府一拍惊堂木,派府衙的捕头带人去范家调查情况。想到府衙里还有个赵宴平,韩知府心中一动,派人去请赵宴平过来,让赵宴平也去范家走一趟。

韩知府想,多个人搜查,肯定能定死了何兆丰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明天看赵官爷大展身手!

嗯,继续发100个小红包~

☆、030

府城的捕头叫鲍青山, 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魁梧与赵宴平差不多高,一脸正气。

鲍青山更擅长抓贼, 只要知府大人判定谁谁有罪, 便是那罪人藏到地底下,鲍青山也能掘地三尺将人挖出来, 但如韩知府所遗憾的那样,鲍青山对于破案少了几分机敏。今早韩知府与诸位知县讨论案子时鲍青山也在场,对于赵宴平,鲍青山是佩服的,所以韩知府安排赵宴平随他一起来范家,鲍青山并无任何不满,反而在路上将案情重新给赵宴平梳理了一遍。

两人在前面走,捕快们押着原告范成、他的发小鲁六以及被告何兆丰走在后面。

范成、鲁六都穿着布衣, 何兆丰乃富家少爷, 平时都衣冠楚楚风流倜傥, 今日还在睡梦中就被范、鲁二人抓起来,不由分说地用绳子绑到了衙门, 何兆丰身上只穿了一身白绸中衣,长发凌乱,被街头看热闹的百姓们指指点点。

何兆丰根本不在乎那些百姓,鲍青山阐述他的案子时, 何兆丰先是耐心地听着,等鲍青山说完, 何兆丰才替自己辩解道:“鲍捕头,我是什么人你该清楚,我何兆丰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会稀罕逼迫孟氏?实不相瞒,我与孟氏早在一起了,每次范成夜不归宿,她便会在窗户上贴一片蝴蝶剪纸,我收到暗示便过来与她私会……”

“你闭嘴!我媳妇喜欢剪纸,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竟然污蔑她勾引你,你是欺负她死了没法反驳你是不是!你这个畜生!”原告范成红着眼睛破口大骂,他嗓子大,百姓们听了,再联想到何兆丰的名声,不禁也跟着骂了起来。

何兆丰皱着眉头,条理清晰地反驳道:“我是傻子吗,我若真杀了她,为何不得手后马上溜了,还躺在那里等你回来抓人?”

鲍青山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范成一边骂一边哭:“你还有脸说,我是卖酒的,屋里就摆着酒,我回来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坛酒,空了一大半,一定是你想灌醉我媳妇,灌醉不成再痛下杀手!”

范成的发小鲁六愤怒道:“对,姓何的你不用狡辩,范成家的酒我最熟悉,你这一身酒味儿都是他家的,你敢说你没喝?”

何兆丰:“那是孟氏主动端给我……”

范成突然挣开押着他的捕快,跑过去要殴打范成:“你还诬蔑她!她若真与你通.奸,为何会死在你手里?”

范成自然没打成何兆丰,被捕快们分开了。

鲍青山听得脑壳疼,让捕快们堵住三人的嘴,基本情况他们都了解了,不必再听三人聒噪,等会儿到了范家,自有证据。

范家到了。

家里出了命案,范成发现孟氏死了时哀嚎大哭,引得左右邻居都出来了,范成与鲁六扭何兆丰去衙门前锁了门,再托邻居盯着家里,免得何家派人来坏了证据。

鲍青山与赵宴平进门之前,特意盘问过守在前后门的街坊,人很多,异口同声地保证没有人进去过。

赵宴平低声对鲍青山说了几句。

鲍青山便吩咐道:“仵作跟我们进去,其他人都在这里等着。”

安排妥当,鲍青山一马当先地进了范家,赵宴平走在他后面,默默地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内室到了,鲍青山推开门,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盖着被子,眼睛闭着仿佛安睡,容貌美艳,只是脸色灰白。地上一片狼藉,有过争斗的痕迹,应是范成、鲁六捆绑何兆丰时造成的,桌子上摆着一坛酒、一个小酒碗,地上还翻着一只,两个酒碗都是青瓷,很是精致。

仵作去检查孟氏的情况了。

鲍青山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床底下摆着至少十几坛酒,他随手拿出一坛,掀开盖子闻了闻,酒香扑鼻,再去闻闻桌上那坛喝过的,一样的酒香。

见赵宴平一直站在那里动都没动过,鲍青山拎着酒坛走过来,让赵宴平闻:“确实是好酒,何兆丰贪酒吃醉,忘了自己杀了人,也就忘了跑,如此也说得过去。”

赵宴平不置可否,闻了闻两坛酒,酒香并不差别。

等了一刻钟,仵作替孟氏盖上被子,走过来对二人道:“孟氏昨晚与人交.合过,手段比较粗鲁,有擦伤。她是窒息而死,口鼻中都有枕头上的线头,应该是犯人用枕头捂死的。这些是从她私.处发现的阴.毛,与她的不同,应是犯人所留。”

鲍青山嫌恶心,没有多看,大声吆喝捕快将范成、何兆丰都押到西屋,扒了裤子让仵作对比毛发。

仵作刚要去,赵宴平突然道:“烦请您检查检查,这酒里可有迷.药。”

这个好说,仵作将手指探进酒里,沾了点酒品尝过后,确认没有。

赵宴平再问:“如果检查何兆丰现在的尿液,能确定他昨晚是否服用过迷.药?”

鲍青山惊讶道:“赵兄怀疑何兆丰是被人陷害的?”

赵宴平神色凝重地道:“只是觉得此案有蹊跷。”

仵作摇头道:“迷.药不是毒,除非口中有残留药粉,否则光凭尿液,无法判定何二爷究竟是因为醉酒才睡得那么沉,还是因为用了迷.药。”

鲍青山嘀咕道:“哪来的迷.药,他一身酒气,肯定是喝酒醉的,这坛子里又没有药。”

赵宴平还是托仵作也检查一遍何兆丰的嘴。

仵作去西屋做事了,赵宴平沿着室内走了一圈,来到了床边。

鲍青山伸手将孟氏身上的布掀开了。

孟氏身上没有衣物,那年轻美好又雪白的身子,看得鲍青山喉头一滚。

赵宴平以前也见过女尸,脸上并无异样,只把孟氏当成一个受害人,但见她肩膀、脖子上肤色匀称,并无任何被粗暴对待过的痕迹。赵宴平托起孟氏的手,发现她指甲里有些少量的皮肉,视线再回到孟氏的脸上,她的脸色灰白,嘴唇上抹了胭脂,但胭脂斑驳,并不均匀。

赵宴平突然转身,去了西屋。

仵作正蹲在何兆丰的面前,仔细对比毛发。

何兆丰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见到赵宴平,何兆丰绷着脸道:“你也是捕头?鲍青山那蠢货我是不指望了,你若能还我清白,我保证会重金相赠。”

范成闻言,对着窗户大叫起来:“大家都听一听,何兆丰想用银子贿赂姓赵的捕头!”

何兆丰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赵宴平抓起一团布,塞回范成的口中,然后冷着脸对何兆丰道:“把衣服都脱了。”

何兆丰瞪眼睛:“脱了裤子还不够,你脱我衣服做何?”

“让你脱你就脱,啰啰嗦嗦!”鲍青山一把抓住何兆丰的胳膊,三两下将何兆丰的中衣扯开了,露出一身富家公子哥的细皮嫩肉,穿着衣裳身材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结果身上没有半点肌肉,肚子上倒是多了一层肉。

鲍青山鄙夷地撇撇嘴。

何兆丰恶狠狠地瞪着赵宴平。

赵宴平围着他转了一圈,发现何兆丰胸口、后背、腰腹甚至后臀上都有一些深浅不同的红色,有的还能明显看出是唇印,背后还有几道指甲刮痕,很轻微,并不似剧烈挣扎时反抗留下来的伤痕。

“这些是怎么来的?”虽然已经有所猜测,赵宴平还是指着何兆丰的胸口问。

何兆丰低头一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看赵宴平时不再愤怒,反而充满了钦佩:“你行,你真行!这些都是孟氏留下来的,她最喜欢亲我,我如果强迫她,她怎么会亲我那么多地方?”

赵宴平没碰过女人,鲍青山去过青楼啊,被何兆丰这么一说,鲍青山立即想到了某些画面。

至此,鲍青山第一次意识到,何兆丰可能真是受了冤枉。

他与赵宴平同时看向范成。

范成眼里掠过一抹紧张,但很快就嗷嗷起来,仿佛有话要说。

鲍青山扯开他嘴里的布。

范成大叫道:“孟氏并没有亲人的癖好,一定是他强迫孟氏孟氏挣扎时蹭到他身上的!”

鲍青山呸道:“碰到前面还有可能,后腰这几块儿你怎么解释?”

就在此时,仵作站起来了,皱着眉头道:“从孟氏身上取到的这些毛发,的确是何二爷的。”

然后仵作让何兆丰张嘴,并没有在他嘴里发现迷.药残留。

范成底气更足了,咬定是何兆丰杀的孟氏。

鲍青山将赵宴平扯出西屋,低声道:“我其实有点相信何兆丰了,这人虽然风流,的确没有强迫过哪家女子,都是那些当了绿王八的男人找到他干架。问题是,何兆丰肯定跟孟氏睡了,现在怎么证明人不是他杀的?”

赵宴平暂且也没有头绪,他带鲍青山去了院子里,命人将范成的发小鲁六押过来,开始审问:“昨晚范成喝醉了酒,一直住在你家?”

同时面对两个魁梧带刀的捕头,鲁六不敢隐瞒,道:“是,我们喝了很多酒,一起睡下的。”

赵宴平:“那他晚上有没有离开过?”

鲁六试图回忆,然而什么也记不起来:“他跟我一起躺下的,早上醒了他就在我身边打呼噜,能去哪?”

赵宴平又问:“那今早你送他回来,你们一起进的东屋?”

鲁六刚要点头,突然又摇起头来:“不是,我们俩刚进院子,他突然吐我身上了,我去厨房找抹布擦,擦着擦着听到东屋他大叫一声,我就赶紧跑过来,发现嫂子……”

赵宴平闻言,再次去了东屋。

鲍青山跟过来,只见赵宴平移开了那架床,蹲在那儿一坛一坛地晃着酒坛子。

鲍青山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赵宴平解释道:“如果人不是何兆丰杀的,那他来与孟氏私会,肯定不会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却有人能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杀了孟氏,证明何兆丰到了范家后,无意中服过迷.药。”

鲍青山看向桌子上的酒坛:“可仵作说了,那里面没有……等等,你是怀疑范成先一步进来,换了桌子上的酒?”

赵宴平拎着一坛酒站起来,递给鲍青山。

鲍青山一接过来,顿时发现了蹊跷,刚刚这酒坛摆在最里面,应该没喝过,但坛子里酒水却不多,与桌子上的差不多分量。

鲍青山喊仵作过来,仵作尝了尝酒,证实这坛酒里被人掺了迷.药。

鲍青山拎着酒坛去找范成,范成一见这酒坛,脸上终于露出明显的慌张来,腿也开始发抖。

鲍青山一脚踹过去,怒骂道:“你个瘪三杀了自己媳妇,还敢贼喊捉贼?”

范成被他踹倒在地,抖了一会儿,突然回头,满眼猩红地瞪着何兆丰。

何兆丰抿了抿唇,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破案啦,赵官爷帅不帅?

傍晚继续二更,爱你们!

☆、031

鲍青山将范成押回衙门, 范成跪在韩知府面前,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他做贩酒生意,经常出门夜不归宿, 就在上个月, 范成意外撞见了妻子孟氏与何兆丰的奸.情。

男人被戴了绿帽子,愤怒不必言表, 范成的第一个念头是杀了孟氏泄恨,但那样对何兆丰没有任何伤害,他也没有能力再去对付何兆丰,反而容易被官府发现他的杀妻之罪。

范成就想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他知道何兆丰爱喝他酿的酒,家中那两个漂亮的青瓷杯就是孟氏买来专门给何兆丰用的,平时都不许他碰,而孟氏挑的酒坛,从来都是已经拆过封的, 这样少了一点他也难以发现。

范成去外县买了迷.药, 昨日出发去鲁六家里吃席前, 他将迷.药偷偷放到了已经喝了大半的那坛酒中,再在最里面放了一坛同等分量的酒, 范成还明确告诉孟氏,晚上他不会回来。到了半夜,趁鲁六熟睡,范成偷偷返回家中, 用枕头捂死了孟氏,再故意弄伤孟氏的身下, 造成何兆丰粗鲁强迫孟氏的假象。

真的杀了人,范成突然又悔又怕,忘了更换酒坛, 失魂落魄地离去,到了早上才想起酒坛的事,因此回家后范成故意吐了鲁六一身,为自己争取时间,完成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早上事发,街坊百姓们都信了孟氏是被何兆丰杀死的,范成越来越胸有成竹,没想到府衙捕头鲍青山都信了他,却被不知打哪来的一个赵捕头发现端倪,找到了铁证。

可范成觉得自己很冤,哭着问韩知府:“大人,他们二人背着我通.奸,难道不该死吗?”

韩知府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怒道:“按照本朝律法,通.奸之男女当发配千里,罪不当诛,便是该杀,也当由衙门行刑,轮不到你动手!来人,将范成关进大牢!”

范成临走前,仍然恨恨地瞪着何兆丰。

私.通被抓对于何兆丰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专门养了个状师替他狡辩,这次因为范成杀妻之罪已定,还用了迷.药,何兆丰想要脱罪就更简单了,只需说自己是被孟氏请去喝茶借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喝了迷.药一概不知了,他身上的胭脂以及在孟氏身上发现的他的毛发,都是范成捣鼓出来诬陷他的,他之前的证词更是为了摆脱杀人嫌疑胡诌出来,绝非真话。

韩知府拿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将人放了。

外面听说此事的百姓们除了继续诟病何兆丰何二爷,对武安县来的赵捕头都赞赏有加,一传十十传百,赵宴平竟得了个神探的美称。

这些都与赵宴平无关了,他回到谢郢身边,继续听韩知府与诸位知县论政。

待到黄昏,赵宴平与顺哥儿跟着谢郢走出府衙,竟见何兆丰领着两个小厮站在外面。早上何兆丰一身中衣狼狈极了,此时他换上白色的锦袍,头戴玉冠手拿折扇,风流倜傥,宛如换了一个人。

见到赵宴平,何兆丰快步走上来,双手作揖朝赵宴平行了一个大礼:“今日多谢赵爷替我洗刷冤屈,我特意在庆丰楼定了酒席,还请谢大人与赵爷移步,允我略尽地主之谊。”

谢郢淡笑,看向赵宴平。

赵宴平正色道:“知府大人命我去查案,我只是尽职而为,何二爷不必谢我。”

何兆丰笑道:“不谢怎么成,没有赵爷,光凭鲍捕头那点本事,我这杀人的罪名是背定了,走走走,咱们去酒楼好好喝几壶,今晚不醉不归。”

赵宴平还想拒绝,谢郢突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何二爷盛情,赵兄还是去吧,据说何家产业遍布整个江南一带,赵兄结识了何二爷,将来遇到什么麻烦,都可请何二爷帮忙一二。”

赵宴平顿时明白了谢郢的意思,看眼殷勤非常的何兆丰,赵宴平朝谢郢拱手道:“那小民便同何二爷走一趟,家妾那边,还请大人知会一声。”

谢郢点头,带着顺哥儿回官驿去了。

何兆丰热情无比地将赵宴平请到了庆丰楼。

来到雅间,何兆丰主动为赵宴平斟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差要与赵宴平结为异姓兄弟了。

赵宴平只默默地喝酒,基本都是何兆丰在说。

酒过三巡,何兆丰突然拍拍手,雅间的门便被人打开,一个小厮端着一张蒙着红绸的托盘走了进来,放好后退了出去,带上门。

赵宴平看向何兆丰。

何兆丰掀开红绸,露出满满一托盘的小元宝,笑着对赵宴平道:“我说过,赵爷若能帮我脱罪,我有重金酬谢,这是五百两,一点心意,还请赵爷笑纳。”

赵宴平扫眼那些银元宝,道:“银子我不会收,不过我确实有一事要请二爷帮忙。”

何兆丰疑道:“是吗,赵爷请讲,我何兆丰虽然在女色上混了些,但我重义气,赵爷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托我的事只要我能做到,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赵宴平喝了口酒,将自己的妹妹香云如何丢失、如何多年没有音讯一事说了出来:“靠我一人寻妹,无异于大海捞针,二爷家产雄厚、人脉颇广,或可助我一臂之力。”

何兆丰先是恨恨地骂了赵二叔夫妻一顿,然后拍着胸脯保证道:“赵爷放心,接下来我什么都不干,一心替赵爷找香云姑娘去,迟早会给你个答复。”说完,何兆丰喊酒楼伙计去拿纸笔,让赵宴平给他画个香云的画像,再写上出生年月等有助于寻人的线索。

赵宴平早已不记得妹妹的模样,更何况十几年过去了,二十一岁的妹妹与六岁的妹妹几乎判若两人。

他将赵家等人的籍贯姓名、妹妹的出生年月写了上去,妹妹小时候摔伤过左膝盖,骨头没事,但膝盖处有一块儿疤痕,或许还没有消。至于胎记,赵宴平问过母亲与老太太,两人都说妹妹身上没有明显胎记,锁骨处有颗浅色的小痣,但长痣的人太多了,这个线索并没有多少用。

何兆丰是真的想帮忙,连张拐子的名号都记下了。

赵宴平反而朝他道起谢来。

何兆丰笑容爽朗道:“赵爷这就客气了,等我真的找到香云姑娘,赵爷再谢我也不迟。”

窗外夜幕降临,赵宴平不再喝了。

何兆丰步行将他送至官驿门前。

进去之前,赵宴平劝诫何兆丰道:“二爷风流,可以去青楼买唱,以后还是不要再招惹良家女子罢,纵使她们先对二爷动的心,二爷只是顺水推舟,可女流之辈没有自保之力,一旦被夫家发现,便难善终,今日范成之妻便是例子。”

提到孟氏,何兆丰深深地叹了口气,府衙里他急着自保,只能全部都推到孟氏身上,然而昨晚还交颈缠.绵的美人醒来便横死范成之手,何兆丰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就算家中老父亲没有骂他,就算赵宴平没有苦劝,何兆丰也决定改掉往常的风流做派了。

他对天发誓道:“赵爷放心,经此一事,我定会痛改前非,再敢招蜂引蝶祸乱妇人,便罚我天打雷劈,不得……”

赵宴平拉下他的手,道:“二爷有心足矣,不必发此重誓,天色已晚,二爷回去吧。”

何兆丰告辞了。

赵宴平进了官驿。

谢郢与一位知县在屋中下棋,相谈甚欢,赵宴平打声招呼,便去了后面。

阿娇还在西边待着,丫鬟们都去前院伺候了,小院里只剩她一人,在这陌生的地方,阿娇有点怕。赵宴平托了负责送饭的老嬷嬷来叫她,阿娇听说官爷终于回来了,抱起针线筐便往外跑,反正明早他们就要回武安县了,她不怕被那老嬷嬷笑话。

“官爷。”

到了门口,见到熟悉的高大身影,阿娇反而慢下步子,只拿一双水艳艳的杏眸瞧着他,欲语还休。

赵宴平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土狗,眼睛也是黑亮亮湿润润的,每次他回家,小土狗都会颠颠地跑到他面前,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腿上,摇着尾巴扬起头,巴巴地望着他。

“晚饭吃了吗?”赵宴平问。

阿娇点点头。

赵宴平便道:“先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