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宴平松了口气,迅速起床更衣。

等他穿好,阿娇也起来了,眼睛周围干涩不适,阿娇凑到镜子前一看,果然肿了。

“昨晚,昨晚让官爷见笑了。”阿娇揉着眼睛,不好意思地道,这么大的人居然还会因为噩梦哭。

赵宴平看着她微肿的眼睛,心中一动:“若老太太问起,只说是被我欺负哭的。”

什么?

阿娇惊讶地抬起头,却只看到官爷的背影,人出去洗脸了。

阿娇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官爷的“欺负”是何意,唉,回来就是这点不好,老太太盯得太紧,不得不想法子遮掩。

阿娇红着脸出去了。

赵老太太早洗漱妥当,坐在饭桌旁等着,孙子出来看孙子,阿娇出来,赵老太太照瞅不误,联系到刚刚听到的床间媚语,阿娇那小红脸、微肿眼便有了另一层意义。

孙子要的多凶,才能把人给欺负哭?

赵老太太看向后院,至此,她是真的相信孙子与小白脸知县甚至其他俏哥儿都没什么关系了,都怪那媒婆瞎猜挑拨,害她白纳了一个妾回来!

需要阿娇的时候,赵老太太巴不得阿娇变成一个狐狸精,迷得孙子神魂颠倒。现在不需要阿娇去勾引孙子了,赵老太太便又开始担心孙子中了阿娇的**汤,将来娶了正妻,孙子仍然贪恋阿娇的美色,冷落正正经经的媳妇。

这可怎么办呢?

赵老太太坐在那里发愁,脑筋滴溜溜地转。

趁阿娇进门不久打发阿娇走?

人走了,聘金也没了,十两银子如同白花,还不如留着阿娇,让她继续伺候孙子,反正孙子再过两年才会去京城做官,有阿娇在,也省得孙子憋着难受,到底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憋久了憋出毛病来,得不偿失。等到两年后,进京之前,她再想办法叫孙子舍了阿娇。

下着雨,赵宴平舀了水端到东屋,让阿娇进来一起洗。

阿娇刚要跟上去,赵老太太突然叫住她,不太高兴地道:“官爷先洗,你等会儿再进去。”

一大早就勾得孙子赖床,现在再进去,两个人搅合在一块儿,成何体统?

阿娇从老太太的眼神里猜到了几分。

阿娇有点委屈,明明是官爷叫她演戏的,老太太居然误会是她先勾的官爷。

阿娇算是明白了,老太太只想她晚上勾搭官爷,如果耽误了官爷白天的正事,老太太便会生气。

过了会儿,赵宴平出来了。

阿娇背对赵老太太,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赵宴平不解。

赵老太太突然朝他招手,等赵宴平坐过来了,赵老太太一脸严肃地道:“今早怎么起晚了?虽说是新婚燕尔,但也该节制,别学那戏文里的昏君,沉迷美色坏了正事。”

赵宴平垂着眸子,终于知道阿娇为何瞪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老太太:我不许你天天开夜车,知道了吗?

赵官爷:……

哈哈,二更奉上,明天见~

☆、034

赵宴平出发之前, 趁老太太不注意,交代阿娇暂且先别与老太太提开铺子的事。

阿娇明白,老太太误会她一大早纠缠官爷, 看她正不顺眼, 这个时候去提,八成要黄。

秋雨淅淅沥沥, 赵老太太将阿娇叫到堂屋,打听两人的府城之行,翠娘也凑了过来,听热闹。

阿娇与官爷已经串过口风,绝口不提官爷带她去逛街还给她买胭脂的事,只说自己白日都与其他知县带来的丫鬟们待在一起,对府城的了解只限于马车里见到的一角繁华。

“官爷洗刷了何二爷的冤屈,何二爷就只请官爷喝酒, 没送点什么?”赵老太太嫌弃地问。

阿娇猜测道:“应该没有吧, 官爷也没跟我多说, 只说他们去的是庆丰楼。”

赵老太太又嫌弃她:“官爷不说,你就不会打听吗?”

阿娇垂眸道:“官爷在外交际, 我怎好事事过问,坏了本分。”

赵老太太听到“本分”二字,回想阿娇嫁过来后的一言一行,丝毫没有狐狸精的做派, 几次试图勾引孙子也都是被她赶鸭子上架,忽然就不计较早上那点事了。阿娇这丫头, 美貌却不妖冶,心地也好,愿意花嫁妆银子给她买药, 比老家的二儿媳妇还懂得孝顺。

“嗯,是该这样,以后官爷的事你少过问。”赵老太太带着几分警告的语气道。

阿娇乖乖应下。

翠娘忍不住嘀咕道:“老太太您可真是的,一会儿嫌小娘子不打听,一会儿又叫小娘子别过问……”

“闭嘴,衣裳都洗好了?”赵老太太瞪着翠娘道。

翠娘腮帮子鼓了起来,指着外面道:“下着雨呢,怎么洗衣裳?”

赵老太太还是将翠娘撵了出去。

翠娘走后,赵老太太语重心长地对阿娇道:“以前我叫你勾引官爷,是因为他总是不肯娶媳妇,我担心他是不是长傻了,一心办案对女人没兴趣,听你说了官爷在府城的做派,我总算松了口气,可那种事也不能做太多,一滴精十滴血,一晚一次就行了,隔两天休息一晚,知道吗?”

阿娇小手攥着袖口,敷衍地点点头。老太太的心思真是一天一变,话都让她说了。

赵老太太去屋里,将昨日的海棠糕拿了出来,分给阿娇一块儿:“你乖乖听我的话,我自会对你好,你若是敢当面一套背地里使手段勾引官爷夜夜荒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这个家到底还是我说了算,官爷再贪你的色,他也得听我的。”

阿娇拿着赵老太太递来的海棠糕,心都凉了半截。

她到现在都没有服侍过官爷,只得了官爷一句日后可能会变的保证,以前老太太支持她勾引官爷,阿娇尚且不敢太大胆,现在老太太竟然警告她不许乱来,她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真的要一直给官爷当个假妾?

赵老太太喜欢她,有求于她,阿娇在赵家的日子才好过,不然就又要变成在舅舅家一样了!

捏着凉凉的海棠糕,阿娇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美人落泪,男人见了恨不得将她搂进怀中柔情安抚,赵老太太见了,却是眉头一皱,冷着脸道:“怎么,我说你两句还不成了?”

阿娇好像更委屈了,丢下海棠糕,捂着嘴跑去了东屋。

赵老太太自然要追上去,进了门,往里一看,好家伙,她只唠叨了一句,阿娇竟趴到床上去哭了!

“哭哭哭,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给我做这姿态!”赵老太太走到床头,双手叉着腰。

阿娇脸埋在枕头里,呜咽道:“跟您没关系,是我对不起您。”

赵老太太更疑惑了:“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阿娇又哭了两声,红着眼圈坐起来,瞅瞅赵老太太,阿娇去了衣柜前,将藏在最下面的旧床单床隔拿了出来。她双手托着床隔,可怜兮兮地对赵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您答应我千万不要动怒行吗?若您被我气坏了身子,我就是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赵老太太耐性不好,盯着她道:“什么死啊活的,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娇咬唇,先将床隔挂到床中间,再扶赵老太太坐好,然后跪在赵老太太面前,低着头解释道:“老太太,我想伺候官爷,真的想,可官爷他,他就像您说的那样,他对我没兴趣,我刚嫁过来那晚,官爷明说了他不会碰我,还弄了这么个东西挂着,睡觉的时候他不要看我,我洗澡的时候,他也躺到里面来……”

“什么?竟有此事?”赵老太太眼睛瞪大了,两个鼻孔也张圆了,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你,你真的不是在骗我?我明明听到你们……”

阿娇抹着眼睛道:“那都是官爷叫我演戏的,官爷耳朵灵,每次您来听墙角,官爷都知道,包括今早,他也是听您过来了,才推醒我,我跟您说过的那些话,全都是官爷叫我说的,我知道不该欺瞒老太太,可官爷威胁我,说,说我不照做就卖了我,呜呜呜……”

阿娇挪到老太太面前,趴在她腿上痛哭了起来:“老太太,您说实话,官爷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的?我真的还是清白身啊,官爷为何就不肯碰我?”

小美人哭得太凶,还是被自家孙子给欺负成这样的,赵老太太心乱如麻,不自觉地摸起阿娇的头来,一边用动作安抚可怜的姑娘,一边琢磨孙子这事。

难道,孙子其实就是喜欢俏哥儿,这次去府城全因阿娇在,他才没去跟小白脸知县厮混?

除了这点,赵老太太真的再想不到别的理由,阿娇这样的美人,别说是清白身,就算不是,夜夜同.床共枕,哪个正常男人能忍得住?

想到这个,再看那破床隔,赵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扯下床隔,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阿娇见了,赶紧跑过去将东西捡起来,哭着道:“老太太,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告诉您的,您可千万别去质问官爷,官爷本来就嫌弃我,若知道我敢不听他的话,我怕官爷真的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遇到您这么好的长辈,不想再回舅舅家看舅母脸色了。”

赵老太太看着对面的阿娇,雪白水嫩的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哭起来如雨中的梨花颤颤巍巍,别提多招人心疼了,赵老太太活了六十来年,就没见过比阿娇更美的姑娘。

无论是阿娇的容貌,还是赵家已经花在阿娇身上的银子,赵老太太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孙子赶走阿娇,阿娇走了,孙子连妾也不要纳了怎么办?

赵老太太只能继续指望阿娇去勾回孙子的心。

之前是她太心急了,她一急,孙子为了应付她,才逼着阿娇演戏糊弄她。

还是那句老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要慢慢来,阿娇也要慢慢地去勾引。孙子太聪明,越是刻意的勾引孙子就越抗拒,隔壁秀才好像念过一次诗,怎么说来着?对,“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阿娇就是那丝丝绵绵的小雨,每天润孙子一点,早晚能突破孙子那一身粗皮,渗到他心里。

“好,我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你也不可再对外人说,咱们从长计议。”赵老太太扶起阿娇,低声嘱咐道。

阿娇继续抽搭两声,自怜地道:“我能对谁说呢,这种屋里事不能与舅舅讲,告诉舅母,舅母只会笑话我没本事笼络官爷的心。”

赵老太太闻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阿娇真告诉了金氏那大嘴巴,金氏再往外面一传,恐怕就要彻底坐实孙子爱俏哥儿的名声了!

“对,不能告诉你舅母,阿娇以后再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赵老太太赶紧抱住阿娇,哄亲孙女似地道。

哪怕是骗来的温柔慈爱,阿娇也稀罕,靠着赵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跟我交个底,我还能等到官爷碰我的那一天吗?”

赵老太太斩钉截铁地道:“能,肯定能,只是咱们不能急,越急他越躲,唉,以后他不碰你就不碰吧,我也不去听墙角了,你偷偷摸摸地使劲儿,等事情真成了,告诉我一声就行,咱们别打草惊蛇。”

阿娇差点笑出来,打草惊蛇都用上了,看把老太太急的。

经此一哭,阿娇与赵老太太达成了约定,赵老太太要在官爷面前替她保守秘密,阿娇也不能再对外人说她与官爷的房里事。

下午小雨渐渐停了,有几个同街的老太太来赵家串门,跟赵老太太打听赵宴平在府城又立了什么功。

阿娇泡了茶水过来,举止端庄地给几个老太太上茶。

阿娇出去后,一个老太太悄声问赵老太太:“我听人说,是你让赵官爷带她去府城玩的?”

赵老太太笑眯眯道:“不是我是谁?你们是不知道,我当初聘她来做妾只是怜惜她被舅母磋磨,等人真过来了,做事勤快又懂事本分,我哪里不舒服她就给我揉哪里,我生病了,她还拿出嫁妆给我买药,整整花了三两银子呢,我赵老太爱恨分明,她真心孝顺我,我就真心怜爱她。”

三两银子买药?

几个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酸。

“可惜身子坏了,生不出孩子来。”有个人酸溜溜地道。

赵老太太嘴巴一撇,哼她:“我要的就是她不会生,知县大人赏识我孙子,连知府大人都赞我孙子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升官了,自有大家闺秀要嫁过来,家里提前有个妾没什么,弄出个庶子算怎么回事?”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小妾美貌又本分,如此家里才安生呢,老姐你真是捡了个宝。”

赵老太太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宴平为何那么有眼力,都是从我这儿传过去的!”

阿娇坐在东屋,听得直笑,老太太可真会吹牛,万幸也很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赵官爷:一天说我行,一天说我不行,我到底行不行?

哈哈哈,晚上二更见~

☆、035

傍晚赵宴平回来了。

阿娇小心翼翼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哪敢跟孙子去对峙, 万一孙子恼羞成怒真的赶跑了阿娇,阿娇再去外面一传,祖孙俩的脸面还要不要?

为了银子、面子, 赵老太太选择装!孙子跟她装, 她也跟孙子装,反正她与阿娇联手对付孙子, 不信就斗不过这头倔驴!

忍是忍住了,可赵老太太还是生气,以前赵宴平回来,她围着孙子观察打量嘘寒问暖,今日,赵老太太都没怎么看孙子,对阿娇反而加倍地好,仿佛阿娇才是赵家的姑娘, 赵宴平只是个入赘上门的女婿。

赵宴平察觉到了怪异, 早上老太太明显是不满阿娇, 到了傍晚怎么反过来了?

赵老太太不提原因,赵宴平也只当家中一切太平, 晚上睡下后,他才在床隔这一头问阿娇:“今日家中出了何事?老太太似乎对我颇有怨言。”

阿娇的小心肝都快虚透了,官爷断案如神,她能成功糊弄过去吗?

心跳加速, 阿娇小声道:“官爷,如果, 如果我为了讨老太太的喜欢,老太太责怪我的时候我故意把错推到你头上,官爷会生气吗?”

赵宴平突然明白了。

早上老太太来听门, 以为阿娇勾着他胡闹,所以老太太教训了阿娇,阿娇则幽怨地看他。以老太太的脾气,等他走后,老太太肯定又训斥阿娇了,阿娇一着急,便把错推到他头上,编了些他强迫她的谎言。

赵宴平不生气,她夹在他与老太太中间也不容易,能与老太太和睦相处最重要。

“不会,你随机应变,不用担心我这边。”赵宴平鼓励她道。

阿娇窃喜,咬着唇道:“这可是官爷说的,哪天老太太训你了,官爷可不能赖账。”

赵宴平嗯了声。

安静了片刻,赵宴平又道:“白日我去庆河街上走了一趟,看到三家店面出让,两家大的价钱太高,不用考虑,小的那家原来是卖针线活儿的,其实算不上铺子,只是挨着店主家的墙在外面搭了一张棚子,正好临着街道。店主年纪大了,做不了针线,才想将棚子卖出去,希望找个干净的买主,不要做吃食油烟多的那种。”

阿娇喜道:“那咱们租了正合适,官爷打听价钱了吗?”

赵宴平道:“这种棚子不好卖,她家条件又多,一年给一两银子的租钱便可。”

阿娇一听,恨不得马上就爬起来,去找人家把租赁文书签了。

“官爷,你月底才接沈樱姑娘过来,万一这九天里棚子被别人租了怎么办?”

阿娇着急地问。

赵宴平道:“放心,我与他们家有些交情,他们答应给我留到十月初,在那之前不会卖给别人。你也别急,明早先去看看,就在平安桥北面的路口,看过再决定要不要买。”

阿娇心里火热火热的,想了想,发愁道:“我若出门,该用什么借口对老太太说呢?”

赵宴平都替她想好了,塞了一块儿碎银过来:“你明早先晾晒大人送你的绸缎,老太太定会眼馋,那时你便提议带老太太去河边绸缎铺子看看,扯匹缎子给老太太做过年穿的新衣,你们一路走过去,也能看到那个棚子。”

阿娇佩服地道:“官爷你真厉害,什么都被你算到了。”

赵宴平只叮嘱她一件事:“算上这两银子,你已经以你的名义给老太太花了四两银子,等老太太打听你嫁妆还剩多少时,你就说还剩六两,别让老太太知道你舅舅、太太分别给了你十两,太太那边还好,让老太太知道你舅舅偷偷给你钱了,她难免会去挑衅你舅母,徒惹是非。”

阿娇听了,小手捂住胸口,一阵阵地后怕,幸好官爷心细如发,不然事情传到舅母口中,少不得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我记住了,官爷也要时常提醒我,我脑子没你好用,怕忘了。”阿娇认真地道。

赵宴平不会忘的,他不喜口角,也不喜老太太四处惹事。

.

翌日天气晴朗,阿娇如官爷提点的那样,先把东屋、西屋都在用的被褥拿出去晾晒,再把官爷的书也一一拿出去晒,最后将装绸缎的箱笼整个搬到院子里,将那光鲜亮丽的绸缎一匹一匹的摆在阳光下。

赵老太太本来在屋里坐着,听翠娘大惊小怪地嚷嚷“漂亮”、“好滑”之类的,赵老太太疑惑地走了出来。

看到那一匹匹随风轻摇的绸缎,都是少女新妇喜欢的鲜艳颜色,赵老太太两只眼睛里都装满了羡慕与贪婪。

虽然她现在是个黄脸老婆子,可赵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做梦都想拥有一条绸缎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得让村里所有汉子都被她迷死。现在她是穿不了这种鲜艳料子了,可这些绸缎还能卖钱啊,换成银子,至少几十两。

“小娘子快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吧,你穿着肯定好看。”翠娘怂恿阿娇道,家里有个天仙似的美人,翠娘干起活儿来都更有动力了,干得好小娘子会夸她,不像老太太,就知道处处挑她的错。

阿娇看向堂屋门口的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哼道:“想做就做,看我做什么,我一早就催你快做几身。”

阿娇摸着一匹莲红色的缎子,轻声道:“我是觉得,老太太都没穿绸缎衣裳,我自己穿不合规矩。”

赵老太太刚要说话,阿娇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赵老太太身边,笑着道:“这样好了,我陪您去绸缎铺子看看,挑一匹好料子给您做过年的新衣,再给官爷也扯一匹,到时候咱们一家人都穿得光光鲜鲜地过年,多喜庆。”

赵老太太喉头一滚,把口水咽了下去,她已经猜到了阿娇的意思,但还是故意哭穷道:“你想的美,官爷挣钱养家不容易,纳你过门把积蓄都花了,哪还有银子买绸缎?”

阿娇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让官爷破费了,那银子我留着也没地方花,正好买料子孝敬您。”

赵老太太心中大喜。

拿出去的聘礼再抢回来,这种事赵老太太想做,没脸做。聘礼一直捏在阿娇手里,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现在阿娇主动拿出来,虽然买绸缎浪费了些,好歹是花在她与孙子头上了。

“好吧,难为你一片孝心,那咱们就去街上走一趟。”赵老太太看阿娇是真的有几分喜欢了,旁的不说,这孩子知道感恩,够孝顺。

“我也去。”翠娘讨好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心情好,准了,出门之前,赵老太太指着院子里的绸缎吩咐郭兴:“给我看紧了,丢了一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郭兴连忙保证绝不会把东西看丢了。

赵老太太料他也不敢,一手让阿娇扶着,如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般出发了。

她这出场确实也有牌面,这条街坊里都是普通百姓人家,买丫鬟的没几户,养小妾的更少,只有赵老太太,孙子有出息得知县器重,家里还有丫鬟、小厮使唤,如今又多了一个懂得讨她欢心的小妾,谁不羡慕?

庆河就是阿娇之前来洗衣裳的庆河,这边风景好,水路便利,虽然不是县城的主街,但河岸两侧也开了不少铺子,乃本县值得一逛的街道之一,尤其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因着风景好,庆河两岸比县城主街都要热闹。

河岸上有七座桥,每座桥的桥洞上方都题了桥名,阿娇一边扶着赵老太太,一边留意石桥与两岸的铺子,经过第三座桥时,终于让阿娇看到了官爷所说的棚子。

那棚子比阿娇想象的更好,面朝街道,上面盖了棚子,后面挨着墙,左边与那户人家的门楼侧墙挨着,右边做成了门,门上还搭了草席帘子,遮风挡雨。临街这面便是木板搭成的柜面了,摆胭脂绰绰有余,阿娇甚至也可以做些针线一起卖。

“老太太,那个棚子是做什么的?”阿娇故意好奇地问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见了,解释道:“那家的老太太年轻时女红好,后来她男人死了,为了养家,她便搭了这个棚子卖针线。前几天我还看到她,眼睛不行了,做不动了,儿媳妇又笨,说是要把棚子转手。”

阿娇:“原来是这样,还是您命好,一手将官爷拉扯得这么有出息,老了享福就成。”

赵老太太轻轻“呸”一声:“好什么好,人家跟我差不多岁数,小孙子都会摸鱼了,我孙媳妇还没影。”

正说着,那家门打开了,三个孩童前后跑了出来,哥哥十岁左右,妹妹七八岁,最小的弟弟看似也有五岁了,兄弟俩长得壮实,妹妹眉清目秀,开开心心地跑去玩了。

赵老太太看那三个孩子的眼神,比她看阿娇的绸缎还要眼馋。

阿娇也很羡慕,如果可以,她也想给官爷生个孩子。

可阿娇还记得那碗绝嗣汤的滋味儿,更记得喝完绝嗣汤后,腹如刀绞、生不如死的痛苦。

视线一转,又落到了那个棚子铺面上。

阿娇心中燃起了一把火。

孩子注定没有了,她一定要开好这个铺子,赚钱给自己养老!

.

赵老太太还是节俭的,想买绸缎,太贵的又舍不得,只给自己挑了一匹二钱银子的缎子。因为阿娇主动要给孙子买,赵老太太狠狠宰了阿娇一笔,给孙子挑了一匹足足一两的深色缎子,孙子面冷,穿深色更有气势。

赵老太太疼孙子,阿娇也疼官爷,别说官爷提前给了她一两银子,即使官爷不给,她也舍得自己掏钱打扮官爷。

作者有话要说:阿娇:官爷你等着,等我赚了大钱,天天给你买新衣裳!

赵官爷:……

哈哈,二更来啦,明天见~

☆、036

买了绸缎, 阿娇与赵老太太各自达成了目的,都心满意足,往回走时, 竟撞见了金氏母女。

金氏寻常妇人打扮, 朱双双穿了一身细布衣裙,肤色白皙, 明眸皓齿,亦有七分好姿色。

也是奇怪,阿娇的舅舅年轻时温润俊朗,金氏也是中上之姿, 但一双儿女里, 朱双双长得不错,表哥朱时裕却生的歪瓜裂枣, 除了读书还行, 五官上毫无出彩之处,永远都是阴阴沉沉的, 仿佛在盘算什么, 实在难以让人喜欢。

阿娇曾听人言, 说表哥以前长得也俊朗翩翩, 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 命是救回来了, 人渐渐长残了, 甚至有人悄声议论, 说舅母卖她遭了报应,只是报应落到了儿子头上。

阿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金氏眯着眼睛打量阿娇, 见阿娇容颜如花,看着比在自家时开朗多了, 说明日子过得顺心,再想起这段时日街坊们夸赞阿娇的闲话越来越多,一边夸阿娇一边贬损她,金氏心中不悦,故意挑拨赵老太太道:“老太太对我们阿娇可真好,又是让她随赵官爷去府城,又是带她出来逛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阿娇嫁到赵家是当正妻了呢。”

金氏希望赵老太太听了她的话,刻薄阿娇一些,免得传出赵家宠妾太过的名声,将来难娶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