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腹落上来,赵宴平脊背一绷, 一边用巾子擦脸一边低声道:“还好。”

其实那时候哪又顾及的到背上,一心想把她往死了弄。

“你先出去吧。”擦完脸, 赵宴平头也不回地道。

白日的他素来冷峻,阿娇习以为常,歉疚地出去了。

赵老太太见她神色不对,猜也知道孙子又把人给撵出来了,赵老太太暗暗琢磨,到底是孙子真的无药可救了,还是孙子不喜欢阿娇这种娇滴滴的美人,就像村里一些爷们儿似的,喜欢那种泼辣爽快的?

琢磨也没有用,她上哪儿去弄个泼辣女人来?便是家里有些银子,也要留着将来给孙子娶正经媳妇用,再也没钱也没地方纳妾了。

就在这时,翠娘端了晚饭过来,今日下雨,街上没什么人,她与郭兴早早收摊回来了。

赵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翠娘。

这丫头今年十三了,去年看着还是小孩子,今年个子高了些身量也长开了些,眉毛清秀,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有灵气。翠娘敢说敢做快言快语,与阿娇不是一类姑娘,如果阿娇真的不顶用,她让翠娘试试?

赵老太太决定先试探试探孙子的态度。

吃过晚饭,赵老太太又将孙子叫到了西屋。

“宴平,我看翠娘天天缠着你讲案子,看你的眼神黏糊糊的,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对你有心思?”赵老太太半开玩笑地问。

赵老太太一开口,赵宴平就猜到她真正的意图了。

因为与阿娇商量好了,赵宴平已经不是很气老太太怀疑他有那种癖好,但老太太嫌阿娇勾引不了他,居然打起翠娘的主意,赵宴平无法忍受。

“翠娘才十三,孩子心性,她能对我有什么心思?”赵宴平压抑着怒火道,“当年我收留他们兄妹,您非要他们签卖身契,说什么不签卖身契怕他们哪日偷了东西逃跑,那次我听您的,这次祖母若存了让我收用翠娘之心,那我现在就告诉您,您想都不用想,我把翠娘当半个妹妹,碰谁都不会碰她。”

赵老太太剩下的话就都被孙子提前堵住了。

她看看黑脸的孙子,抿抿唇,强行狡辩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我的意思是翠娘也不小了,她傻乎乎的不知道分寸,你得知道,你若是对她没意思,以后就得给她立点规矩,别太纵着她,你把他当半个妹妹,外人可不知道。”

赵宴平沉默片刻,点点头,算是给了老太太一个台阶。

赵老太太叫他走了。

赵宴平回到东屋,脸色不太好看。

阿娇试着打听道:“老太太跟官爷说什么了?”

赵宴平不想提,默默地躺地铺上睡觉。

阿娇识趣地没有再问。

.

翌日吃早饭时,赵宴平的脸色仍然比平时冷。

赵老太太都没有说闲话,阿娇更不敢出声。

赵宴平走后,翠娘、郭兴兄妹俩去摆摊,赵老太太也是想给阿娇施加点压力,来东屋跟阿娇抱怨了一堆话,抱怨孙子不懂她的好心,她做祖母的,主动给他张罗往屋里添人还有错了?

阿娇越听心里越不舒服。

的确,从赵老太太的角度想,老太太做的真没有错,归根结底还是疼孙子,可阿娇心乱了。

以前她只担心官爷娶了太太进门,太太容不下她或是官爷喜新厌旧厌弃了她,后来官爷保证一日找不到香云姑娘便不会娶妻,阿娇偷偷地松了口气,想着人海茫茫,两三年里官爷可能都没有香云姑娘的下落,她短时间内都不用担心新太太进门的问题。

可是今日,赵老太太提醒了阿娇,官爷短期内是不会娶妻,可官爷可以继续纳妾纳通房啊,他自己不想纳,还有老太太给他张罗,到时候人进门了,官爷能一直狠心不碰对方吗?阿娇都能捂热官爷的心,勾得官爷与她圆房,旁人为何不行?

一时间,阿娇失魂落魄的。

赵老太太见了,假惺惺地安慰道:“你慌什么?官爷对翠娘根本没兴趣,他至少纳你进门了,你再使使劲儿,争取早日拿下官爷。”

阿娇强颜欢笑。

傍晚翠娘、郭兴收摊回来,阿娇偷偷地观察翠娘,翠娘没心没肺的,对官爷肯定没有那个意思,可官爷对翠娘无意,是真的因为把翠娘当半个妹妹,还是因为翠娘的容貌不够美,亦或是翠娘现在的单薄身段入不了官爷的眼?

夜里躺下,阿娇又开始翻来覆去了。

赵宴平与老太太置了一日的气,心中也烦,既然阿娇睡不着,他也没耐烦等阿娇下来勾他,先去厨房提了一桶水来,进屋后便直接撩开帐子。

“睡不着?”赵宴平站在床边问。

阿娇紧张地点点头。

赵宴平便进来了:“那就别睡了。”

阿娇其实不明白官爷怎么突然主动想要她了,可官爷喜欢她,这总是好事。

两人抱在一起,你出汗我也出汗,汗淋淋地却依然舍不得分开,关系似乎更近了。

黑夜与亲.密总是会让人变得大胆,阿娇搂着官爷的脖子,突然开口道:“官爷,老太太跟我说翠娘的事了,官爷,官爷不喜欢翠娘,是嫌她不够美,还是嫌她瘦小?”

赵宴平动作一顿,看着她问:“你睡不着,就是因为这个?”

阿娇低低地嗯了声。

赵宴平皱眉答道:“什么也不嫌,就是没想过,老太太瞎误会瞎琢磨,你跟她凑什么热闹?”

赵宴平不满老太太瞎撮合,也不满阿娇听风就是雨,为这种破事心事重重睡不着觉。

阿娇听出他的怒气,不敢吭声了,小手倒是还挂在他脖子上,松也不是,不松也别扭。

赵宴平已经没了兴致,草草结束,下床去收拾了。

好好的一桩快活事弄成这样,阿娇更糟心了,可她也不敢翻身,胡思乱想了大半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又是一个艳阳天。

赵老太太去河边纳凉了,一边纳凉一边与附近住着的老太太们闲聊解闷儿,阿娇一人留在家中。

突然,后院传来一声“表妹”。

阿娇心一惊,那声音太过真切,她绝对没有听错!

震惊的时候,那人又喊了一声“表妹”。

是朱时裕!

阿娇一颗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如燃起了愤怒之火,一半陷入了恐惧的冰窟窿中,朱时裕怎么敢!万一赵老太太在家,被赵老太太发现朱时裕这样,赵老太太会怎么想?赵老太太再告诉官爷,官爷会信她与朱时裕之间清清白白吗?

愤怒过后,阿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去理会。

可是,朱时裕还在叫她,怕她没听见似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了。

阿娇咬牙,放下针线,走出东屋之前,阿娇扫眼西边的墙壁,那里是官爷挂佩刀的地方,除了一把官爷每日去衙门都要戴上的佩刀,墙上还挂了一把旧刀,一把小匕首。

阿娇踮起脚取下那把小匕首,藏在袖中。

到了堂屋,阿娇刚要去后院,南边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敢问这里是赵宴平赵捕头的府上吗?”

阿娇心一惊!

趴在后院墙头的朱时裕听到赵家来客了,吓得立即从板凳上跳了下去,“咚”的一声,阿娇听得清清楚楚。

来客吓走了朱时裕,阿娇心中一松,先将匕首放回去,再快步去了大门前。

外面的人听到她的脚步声,没等阿娇开门,先解释道:“我们从府城来,我家二爷姓何,去年赵捕头去府城时曾替我家二爷洗刷过冤屈,今日我家二爷特来拜访。”

阿娇记得这位何二爷!

家里没有旁人,阿娇也顾不得那些规矩了,赶紧打开了门。

门前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还有一位身穿华服的锦袍公子,容貌俊朗,阿娇的视线落到他脸上,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位就是何二爷吧,长得如此风流倜傥,怪不得有勾引有夫之妇的本事。

念头一闪而过,阿娇垂眸行礼道:“我家官爷去衙门了,老太太也不在家,何二爷先去堂屋里坐吧,我这就去请老太太回来,再去衙门找官爷。”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前,轻声细语,容貌娇美,何兆丰顿时记起来,赵宴平去府城时带了一位小妾。

应该就是她了吧?

若非经过那一桩命案,何兆丰早已收了原来的浪荡之心,否则就阿娇这小模样,也够他畅想一番了。

收回视线,何兆丰朝阿娇见礼道:“是小嫂吧,那就烦请小嫂跑一趟,我们且先在这里候着就是。”

他们讲究礼数,阿娇孤身一人也不便强请外男进去,遂关上门,先去河边找赵老太太。

☆、054

赵老太太记得何兆丰的大名, 府城首富巨商何家的二公子,这样的贵人来找孙子,所为何事?

赵老太太立即从河边的石凳子上站了起来。

阿娇还想去县衙找官爷, 赵老太太拉住她的手, 隔着河喊棚子里面的郭兴,让郭兴去跑腿, 阿娇的模样太扎眼去衙门不合适,再说她跑得也没有郭兴快。

郭兴去了,阿娇便随赵老太太往回走。

赵家来了客人,巷子里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只见赵家门前停了两辆马车, 一对儿主仆俩站在赵家门前大树的树荫下,另一辆马车挂着帘子, 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天气炎热,何兆丰手里摇着折扇, 见巷子口匆匆忙忙走过来两人, 一个正是之前离开的美貌小娘子, 何兆丰便猜出了赵老太太的身份。

何兆丰由衷感激、钦佩赵宴平, 对赵老太太也十分客气, 远远地行礼寒暄。

在赵老太太眼中, 何兆丰则是一尊金光闪闪的活财神, 笑眯眯地把主仆俩往里面请。

何兆丰颔首, 然后吩咐第二辆马车的车夫,让他将车牵进赵家的院子, 第一辆马车并没有动。

赵老太太不禁想,难道第二辆马车里装得都是贵重礼物, 何二爷怕街坊们看了眼馋,所以要将车拉到院子里再卸货?

不仅赵老太太,附近出来看热闹的那些街坊包括新晋的秀才母亲金氏,也都眼巴巴地盯着第二辆马车,充满了各种猜测。当初赵老太太为了显摆孙子的能耐,将府城赵宴平破案的事炫耀了多少遍,大家都知道何二爷是什么人物。

众人移步院中,赵老太太让阿娇先去泡茶,她随手将大门关上了,阻隔了街坊们窥探的视线。

何兆丰这才指着第二辆马车,低声对赵老太太道:“老太太,赵兄托我替他留意香云姑娘的消息,赵兄对我有救命之恩,自从与赵兄别过,我便一心替赵兄寻妹,希望能报答赵兄的恩情。功夫不负有心人,九个月来,我一共找到两位疑似香云姑娘的女子,今日我将她们带过来,请您与赵兄辨认。”

赵老太太心中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那辆马车。

香云,真的是香云吗,她唯一的孙女香云回来了?

虽然孙子一直都没有放弃,赵老太太早绝望了,如今告诉她孙女可能回来了,赵老太太眼前一花,老泪忍不住地就掉了下来,神情恍惚地朝马车走去。

何兆丰扶住赵老太太一条胳膊,到了马车前,何兆丰神色复杂地对车内道:“请两位姑娘下车。”

车夫已经摆好下马凳,从旁挑开车帘。

赵老太太抹把眼睛,使劲儿地盯着里面。

车帘挑开,露出里面的情形,两位美貌女子并肩坐着,左边的穿白裙,右边的穿青裙,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貌,宛如两位仙女突然降临赵家。赵老太太看得一愣,揉揉眼睛,只觉得鹅蛋脸的白裙姑娘与儿媳妇柳氏有一点点像,丹凤眸的青裙姑娘则更像赵家人,赵家的男儿便都是凤眼。

孙女香云是什么模样来着?

赵老太太记不清了,就记得小孙女是个美人胚子。

两位美人下了车,见赵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白裙美人哭着扑到了赵老太太怀里,哽咽地唤着祖母,青裙美人垂眸站着,似乎颇为拘谨。

阿娇泡好茶出来,见院子里一下子多了两位美人,她也愣住了。

何兆丰询问赵老太太:“您能认出哪位是香云姑娘吗?”

赵老太太认不出来,可白裙姑娘一见到她就哭,应该是了吧?

何兆丰没赵老太太如此单纯,这两个姑娘被他找到之前,处境都颇为可怜,她们到底是真的香云姑娘,还是为了摆脱困境假称是香云姑娘,谁也说不准,何兆丰在女人堆里混了那么多年,深知女人有多会演戏。

“既然老太太不确定,那还是等赵兄回来再说吧,咱们先去堂屋说话。”何兆丰道。

赵老太太点点头,因为白裙美人太黏她,赵老太太就亲昵地挽着她的手。

阿娇也从何兆丰的话里猜到了几分。

她默默地观察两位美人,希望里面真的有一位是香云姑娘,好让官爷与妹妹团聚。

两刻钟后,赵宴平快马加鞭地从衙门回来了,他只求何兆丰帮忙做过一件事,赵宴平下意识地觉得今日何兆丰来,会与妹妹香云有关。

他勒绳下马,推门而入。

大门直对堂屋,赵宴平一眼就看清了堂屋中的情形,见里面有两个陌生的女子,赵宴平心跳加快,他转过去关门,原地站了片刻,才朝里面走去。

何兆丰还未朝他见礼,先去哭着喊赵老太太为祖母的白裙女子抢着跑出来,一边往赵宴平怀里扑一边喊哥哥。

赵宴平及时扶住她肩膀。

白裙女子仰起头,泪水涟涟地望着他:“哥哥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香云啊!”

赵宴平看着这张美丽的脸,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妹妹丢的时候他也才九岁,十几年过去了,还能记住什么?

“你真的是香云?”赵宴平心情复杂地问。

白裙姑娘哭着点头。

就在此时,里面站在何兆丰身边的青裙美人也朝这边走了两步,紧张地看着赵宴平道:“赵捕头是吗?我叫秋月,小时候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是张拐子将我卖给了人牙子,后来的主子赐名秋月给我,前些时日何二爷辗转打听到我,说我可能是您的妹妹,带我回来认亲。老太太记不清了,您看看,我是您的妹妹吗?”

赵宴平闻言,不禁松开了握在白裙美人肩上的手。

白裙美人顿觉失落,回头朝那秋月哭诉道:“你都记不得了,为何还要来跟我抢家人?我虽然也忘了很多事,可我记得我姓赵,是二叔将我卖给了张拐子……”

秋月直视她道:“这些线索二爷找人时都透露过,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一直记得,还是故意装记得?”

白裙美人怒目:“你……”

“好了,都住口。”何兆丰突然呵斥道。

白裙美人显然怕他,终于不敢吭声了。

何兆丰吩咐她们两个:“你们先在院子里等着,赵兄、老太太,咱们里面说话。”

赵宴平颔首。

阿娇也想听听何二爷怎么说,她期待地看向官爷,希望官爷叫上她一起。

赵宴平的视线与她对上,却吩咐道:“郭兴快回来了,你去门口等着,让他买条鱼、买两斤肉回来,晌午招待二爷。”

阿娇只好去门口等着。

堂屋里面,赵老太太、赵宴平坐在一旁,何兆丰看看二人,低声介绍二女的来历。

在他分别打听到二女的下落时,白裙美人名叫丹蓉,是洛阳一青楼里的名妓之一,今年二十岁,不过青楼老鸨们都会故意说低妓子们的年纪,丹蓉究竟芳龄几何,恐怕老鸨都说不清了,毕竟老鸨也是从别处买的人,对方未必说了真话。

青裙女子名叫秋月,自称二十一岁,自小沦落扬州被人当瘦马栽培,十五岁的时候被一位襄阳籍的富商邓公子一掷千金买走,后来又被邓公子送给旁人,几番转手沦落到府城胡老爷的府中做歌姬。何兆丰去胡府做客,看秋月眉眼与赵宴平有几分相似,派人去查,发现秋月当初正是被张拐子卖去扬州的。

当然,何兆丰也查了丹蓉的来历,同样是从张拐子手里卖出去的。

天底下拐子众多,但又姓张、又瘸腿的张拐子,应该没几个。

何兆丰经过各种查证,认为丹蓉与秋月是香云姑娘的可能都很大,有了几分把握,才将人送过来交给赵宴平分辨。

然而无论是丹蓉还是秋月,两人的经历都很凄惨,一个在青楼做妓子,一个被男人们辗转相送。

赵宴平垂眸坐着,脸上铁青一片,双手早已握成铁拳。

赵老太太不停地掉眼泪,她觉得二女里面肯定有一个是香云,无论哪个,都太惨了。

何兆丰能理解祖孙俩的心情,他沉吟道:“赵兄,张拐子作恶颇多,没人知道他到底卖过多少姑娘,丹蓉、秋月可能是香云姑娘,也有可能只是另外两名可怜的女子,赵兄破案如神,就算暂且分辨不出来,假以时日,也一定能有个结果。”

赵宴平颔首,起身朝他拱手:“劳二爷费心了,大恩不言谢,将来二爷有何驱遣,赵某任凭吩咐。”

“赵兄这是做什么,”何兆丰忙托起他手,道:“没有赵兄帮我在先,哪有今日我为赵兄略尽绵薄之力,谢不谢的就免了,咱们谁也别跟谁客气。不瞒赵兄,我还有事要赶回府城,不好在府上多耽搁,这是我替她们俩办的良籍文书,我一并交给官爷,如果里面有一位是香云姑娘,另一位赵兄自行决定去留,不必再知会与我,倘若两人都不是香云姑娘,人依然由赵兄处置,届时赵兄再给我送个口信儿,我继续替赵兄打听香云姑娘的下落。”

赵宴平托起那两份良籍文书,发现何兆丰分别给二女冠上了赵姓,家主都是他,按照何兆丰的意思,如果最后证明二女都不是香云,也只有他才有资格处置这二女。

赵宴平再次朝何兆丰拱手。

何兆丰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往外去了。

他一出来,丹蓉、秋月都看向了他。

何兆丰别有深意地回了她们一眼。

该交代丹蓉、秋月的,过来的路上何兆丰已经都交代过了,就算二女都在撒谎冒充赵香云,只要两人在赵家本分做事,何兆丰都当做好事白白替两人赎身了,可如果两人一边冒充赵香云一边在赵家作恶,何兆丰一定会让她们过得比之前还不如。

“赵兄留步,以后有机会我再请赵兄喝酒。”

“一定,二爷慢走,恕赵某失礼,不再远送。”

☆、055

何兆丰坐上马车走了, 留给赵家两个疑似赵香云的可怜美人。

没有理会那些一心打听热闹的街坊们,赵老太太关上门,扫眼还站在屋檐下的丹蓉、秋月, 赵老太太皱着眉头问孙子:“宴平, 你说这两个哪个是香云?”

阿娇刚刚一直在门口等郭兴,听了老太太的话, 她也看向了官爷。

赵宴平看眼阿娇,没说话,将赵老太太叫到鸡圈那边,低声嘱咐老太太:“祖母, 无论她们谁是香云, 亦或都不是,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 您不要将她们的来历透露给任何人, 包括阿娇,包括我娘, 以及老家之人。”

阿娇清清白白地从花月楼出来, 仍然流言蜚语缠身, 如果丹蓉、秋月的来历传出去, 光是那些妇人的唾沫便能淹死她们, 赵宴平不想自己的妹妹遇到这种事, 也不希望任何身世可怜的女子在逃出狼窝后, 仍然要被闲言碎语所扰。

赵老太太是女人, 她比孙子更明白名声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涉及到自家孙女, 赵老太太严肃地对孙子保证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如果有人来打听,咱们只说她们被张拐子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了,运气好被何二爷打听到下落,其他的一概不提。”

赵宴平点头,安排道:“您先带她们去屋中,看看她们左膝盖是否有陈年伤疤,还有锁骨下面有没有浅痣。”

赵老太太正要去检查,赵宴平突然拉住老太太的手腕,提醒道:“您且先把她们两个都当香云看,以前的事暂且别打听太多,免得揭她们的疤。”

对付疑犯,赵宴平有各种手段,逼也能逼问出来,可丹蓉、秋月都有可能是他的妹妹,赵宴平不可能用对付嫌犯的手段去对付两个弱质女流,尤其是二女经历坎坷,他与祖母的无心之语,都可能招惹两人难过落泪。

赵老太太明白,慈眉善目地将两个美人领去了西屋。

赵宴平这才转身,看向阿娇。

阿娇低下头。

两人昨晚的快活不欢而散,早上官爷也冷冰冰的,当时阿娇也没有想太多,只是懊恼自己不该在那个时候扯别的。可是今日何二爷到来,阿娇很关心香云姑娘的事,两次都想跟着官爷、老太太一起旁听,然而两次官爷都撇开了她。

阿娇忽然就看清楚了她在这个家里的位置,看清了她在官爷心目中的位置:妾室罢了,官爷会被她的美貌、身子吸引,但正正经经的赵家事,她没资格知晓。

一阵脚步声传来,赵宴平与阿娇同时看向门外,是步行从衙门回来的郭兴。

阿娇再次看向官爷,贵客都走了,还要买鱼买肉吗?

赵宴平看懂了她的眼神,颔首。

阿娇便对郭兴道:“今日家里有客,你去肉铺买条鱼、买两斤猪肉。”

郭兴笑着应了,然后等小娘子给他买肉钱。

换成昨日,阿娇随手就拿自己的铜板给郭兴了,可今日官爷用行动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外人,阿娇还掏自己的银子做什么?

阿娇假装没领会郭兴的意思,去了厨房。

郭兴只好对赵宴平道:“官爷,小娘子忘了给我买肉钱。”

赵宴平随手从钱袋子里拿出半吊钱扔给郭兴,然后去了堂屋。

西屋里面,得知赵老太太要验看她们身上的伤疤、胎记,丹蓉、秋月都乖乖地解开了衣裙。早在何兆丰要确认二人的身份时,也让身边信得过的嬷嬷帮二女检查过,检查的结果并没有告诉二女,所以丹蓉、秋月虽不知赵老太太要验看什么,但也相信自己身上的某点特征大概会符合香云姑娘的身份。

赵老太太先检查两人锁骨处有没有浅色痣。

丹蓉、秋月都有,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