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宴平淡淡嗯了声,想到翠娘嘴碎,他嘱咐翠娘道:“我那日未必有空,你先别告诉她,免得临时有事,她空等一场。”

翠娘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官爷也想给小娘子惊喜对不对?”

赵宴平尚未说话,就见阿娇从堂屋那边走出来了,手里拿着菜篮,篮子里装着几根黄瓜。

“官爷回来了。”阿娇轻声招呼道,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羞色,那是只有赵宴平才明白的羞。

赵宴平颔首,问她:“刚刚在后院摘菜?”

阿娇尽量不去想那些羞人的画面,寻常似的笑道:“是啊,天热,等会儿让翠娘拌黄瓜丝吃。”

赵宴平看了眼翠娘。

翠娘笑嘻嘻地跑开了。

阿娇见她笑得古怪,跟进厨房问翠娘与官爷说了什么。

翠娘装傻道:“什么也没说啊,就是问官爷有没有案子。”

阿娇现在最怕听案子,放下黄瓜,舀了水出去了。

饭桌上,赵宴平主动给阿娇讲了寺庙香油钱失窃的案子,小偷便是庙里一个小和尚,偷了银子将银子藏在后山的一个空鸟窝里,所以主持让和尚们去各个房间搜了数遍都没有搜出来。

阿娇奇道:“那官爷怎么发现那和尚便是贼人的?”

赵宴平解释道:“衙门里养了两条狗,鼻子很灵,我让那两条狗先闻了放香油钱的罐子,再去循味儿找钱,当时所有和尚都集中在一起,其中一个小和尚频频看向后山树林,我便注意到了那个鸟窝。”

阿娇佩服道:“官爷真厉害!”

赵宴平道:“也是他胆小露了破绽,否则未必能找出来。”

阿娇咬着筷子尖儿,瞄了眼后院。

官爷一提狗,阿娇突然记起那日表哥朱时裕趴在墙头喊她的事来。现在是翠娘不必出门了,表哥知道家里有人陪她,没敢再爬墙,可万一哪天翠娘出去办事,表哥又来滋事怎么办?

既然官爷谦虚,阿娇就改口夸衙门里的那两条狗。

赵宴平也很喜欢那两条大黑狗,聪明又听话。

“官爷,咱们也养条狗吧,看家用,”阿娇巴巴地看着他道,“家里的藏银越来越多,白日又没个男人在家,我怕来贼。”

赵宴平停了筷子。

这条街上几年来都没有发生过失窃案,不过阿娇胆小怕丢钱,他弄条狗来就是。

“嗯,我留意留意。”赵宴平应承道。

阿娇就笑了,官爷虽然面冷,其实是很好说话的人呢。

饭后赵宴平继续看那本《卢太公断案集》了,阿娇要等着算账,便也坐在他对面看那话本子,昨晚才看到洞房,后面不知道都讲了什么。

阿娇单纯地想看故事,然而令她震惊的是,这话本子后面又详细地描写了很多房中事,有两页还带了图!尽管图中画风够委婉,并没有露出什么,可画中男女躲在树荫或窗户下,看姿势也看得出他们在做什么。

这种书居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摆在书铺贩卖吗?

阿娇不想看这种东西,她只想看故事啊!

真不想看,心又被那前所未闻的大胆描述勾得紧紧,阿娇偷偷瞄眼正襟危坐的官爷,她转个方向,将话本子托在手里放在书桌之下,保证官爷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如此这般,阿娇也可以假装自己在看正经故事了。

赵宴平偶尔看向她那边,就见她轻咬红唇,杏眸水亮,脸上带着可疑的红色。

没多久,阿娇先看完了,她如释重负,将这本话本子放到了书架的最下方,压在别的旧书下。

郭兴、秋月回来后,阿娇出去接应。

赵宴平想了想,将那话本子拿了出来,夹在他厚厚的断案集中间。

稍顷,阿娇坐在对面专心算账,赵宴平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后半本。

他看完了,阿娇也算好帐了,嘴角带着笑,一看就知道今日生意红火。

“睡吧。”

赵宴平吩咐道,等阿娇吹了油灯,他将两本书都放回了书架,并没有引起阿娇的注意。

阿娇昨晚累得不轻,这会儿躺床上就想睡了。

“还怕吗?”

纱帐外突然多了一道黑乎乎的人影,阿娇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那是官爷,阿娇才放松下来,懵懂问:“怕什么?”

赵宴平:“昨晚那个案子。”

阿娇本来都忘了的,他这一提醒,阿娇想象那画面,哪里能不怕?

她点点头,幽怨地看着床边的男人,官爷真是,好心办坏事。

赵宴平则挑起帐子,进来陪她。

☆、066

阿娇又起迟了。

晨光明媚, 阿娇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余光几次瞥向书架,就见那话本子还放在她昨晚藏的位置, 十分不起眼。

按理说, 官爷肯定没看过这话本,可, 昨晚官爷竟用了一个话本子里面描述的姿势,阿娇既要承受官爷沉默的疼爱,又要担心官爷是不是发现她偷偷看了什么,别提多紧张了, 可能就是太紧张, 身子也跟着紧张,惹得官爷在她耳边哑声提醒她, 让她放松些。

阿娇耳朵发烫。

以前做这个的时候官爷从来都不会说话, 昨晚破天荒开口,竟是嫌她太紧张。

都怪她胡思乱想, 官爷怎么可能看过那种书, 无非是男女在一起统共就那么多花样, 官爷误打误撞才与书里的新郎官撞在了一起。

阿娇摇摇头, 将那些羞人的画面摇出了脑海。

一日又平淡充实地过去了, 黄昏赵宴平回来, 阿娇正在厨房前与翠娘说话, 听到马蹄声, 阿娇抬头,就见官爷翻身跳下马, 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阿娇疑惑地看着官爷。

赵宴平转身往里走,阿娇终于看清他抱了什么, 一只耷拉着双耳的黑毛黄腿小狼狗!

她昨日才提出想养狗,今天官爷就抱了狗回来,阿娇喜不自胜,小跑着来到了官爷身边。

她眼里全是笑,是赵宴平从未见过的灿烂无忧,像个单纯的小姑娘。

“衙门里那两条狗就是从常伯家里抱的,下衙后我去常伯家里拜访,发现他们家又养了一批狗崽儿,多的都被别人抱走了,只剩两只,常伯听说我要养狗,送了这只给我,已经三个月大了,以后咱们吃什么,剩点给它就行,很好养。”

赵宴平抱着狗,一边让阿娇摸狗,一边解释道。

小狼狗很精神,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阿娇,阿娇试探着伸手去摸,小狼狗便仰头追着去舔她的手,阿娇怕它的牙,嗖地缩回手。

“哇,哪来的小狼狗?”

翠娘从厨房出来,见到小狼狗,惊喜地跑了过来。

赵宴平将狗交给翠娘,他去外面牵马,暂且先将大门关上了,免得小狼狗还没有养熟,跑出去。

阿娇、翠娘围着小狼狗转,赵宴平自去舀水去后面洗。

等赵宴平洗完过来,阿娇已经敢抱着小狼狗玩了,只不过小狼狗太热情,阿娇躲闪不及,被小狼狗舔了好几次脸。

赵宴平微微皱眉,让她将狗放下来。

阿娇一脸狗口水,要去洗脸,结果她去哪儿,小狼狗就跟着去哪儿,赵宴平去挑狗时没注意,现在往狗下面扫一眼,是条公狗。

阿娇洗脸,赵宴平找到一条绳子,再用布带做成狗项圈,前后院看看,寻思着将狗拴在哪里合适。

“官爷为何要拴它?”阿娇一出来,就见小狼狗正试图将脖子上的绳子甩下去,瞧着挺可怜的。

赵宴平道:“街上常有小孩子,万一狗跑出去,咬了人怎么办?”

阿娇立即赞成拴绳子了,指着后院道:“那就拴后院东墙墙根下吧。”

拴在那里,只要朱时裕爬到墙上,就会被小狼狗发现。

阿娇养狗是为了防表哥,赵宴平以为她想防贼,觉得拴在后院大门口附近更合适,一般贼都会从北墙翻进来。

阿娇坚持拴在东边墙下,而且离东屋越近越好,说话的时候,她忍不住瞄了几眼墙头。

赵宴平才办过寺庙小和尚偷香油钱的案子,人在想着什么的时候就容易看向那里,阿娇频频看向东墙,说明她更担心贼从东墙翻过来。但东家住着朱家,她的亲舅舅家,她是怀疑朱家有人会翻墙?

朱家四口人,老秀才朱昶不是那种人,朱双双年纪轻应该也不敢,如果是金氏,后院地窖里有胭脂,东屋里有银子,金氏的确有动机。如果是朱时裕……

赵宴平凤眸微敛。朱时裕大概不会偷财,但阿娇还住在朱家时,朱时裕曾企图染指阿娇,如今这小子中了秀才,街坊们都捧着他,朱时裕会不会色胆包天,又想翻墙过来欺负阿娇?

有了怀疑,赵宴平忽然记起来,在何二爷送秋月、丹蓉过来之前,家里是翠娘兄妹去摆摊,老太太经常去河边纳凉,家里岂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只有阿娇一人在?

在金氏偷胭脂、朱时裕觊觎阿娇之间,赵宴平更怀疑后者。

赵宴平不动声色地在东墙跟下固定了一根木桩子,将小狼狗绑了上去,吃完饭还要给小狼狗搭一个半人高的小棚子,遮日避雨用。

阿娇坐在后屋门口,看着他敲敲打打地给小狼狗盖房子,官爷神色冷峻,但沉默做事的官爷自有一种令人着迷的吸引力,就像做那种事的时候,官爷虽然不说话,可他粗.重的呼吸,发烫的双手以及全身迸发的力量,都让阿娇死在他手里也甘心。

“小娘子,你脸怎么这么红?”

翠娘给哥哥、秋月送完饭回来,见小娘子呆呆地坐在这边,她好奇地走了过来。

翠娘一说话,赵宴平朝这边看来。

阿娇心虚,轻轻打翠娘一下,忙不迭地躲屋里去了。

翠娘一脸莫名。

小狼狗朝她汪汪叫了几声。

翠娘生气道:“我是家里人,你朝我叫什么,再叫我不给你做饭了!”

小狼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看向抱它回来的男主人。

赵宴平低头,继续做事。

翠娘凑过来,笑着道:“官爷,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威风点的,叫着有气势。”

赵宴平:“你想一个。”

翠娘摸.摸下巴,短短时间嘴里嘀咕了好几个名字,想叫雷公,打雷响亮,又觉得对天上的雷公不敬,换来换去,翠娘高兴地跳起来,兴奋道:“就叫黑炮吧,大炮多威风,哪个毛贼敢来咱们家偷东西,黑炮就像大炮似的,一叫一个响,保管吓跑那毛贼!”

赵宴平不置可否。

于是,被阿娇寄托了厚望的小狼狗从此就改口叫黑炮了。

狗棚子搭好了,赵宴平又出了一身汗,重新擦次身子,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坐在窗边看书,阿娇坐在对面做绢花,做绢花比做针线轻松一些,讲究技巧,但不是特别费眼睛。

“朱时裕是不是翻墙找过你?”赵宴平突然放下书,盯着她问。

阿娇手一抖,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对上官爷犀利的黑眸,阿娇心慌意乱,垂着眼,紧张地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

赵宴平已经在她的脸上得到了答案,他面冷如霜,继续问她:“他有没有占你便宜?”

事已至此,阿娇抓紧手里的绢花料子,低着头道:“没,没,就是何二爷来的那天,我在屋里做活儿,听见他从后院墙头叫我,我本不想理会,又怕被旁人听见,正要出去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何二爷来了,他听见何二爷喊门,吓跑了,再往后,家里人多,他再也没敢喊我了。”

她没吃亏,赵宴平脸色好看了点,但仍然不满:“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阿娇轻咬住唇,赵宴平还在等她回答,没多久,就见一对儿泪珠子从她长长的睫毛下掉落下来,砸在了她衣襟上。

“我怕官爷误会我与他不清不楚,怕你不信他只是喊了我两声,没占到我便宜。”阿娇抹把眼睛,不安地道。这世道就是这样啊,最怕瓜田李下,一旦闹出点什么,街坊们不会议论表哥,只会议论她。

赵宴平皱眉,看着她道:“你是我屋里人,我怎会不信你,以后再有这种事,无论对方是谁,你都要告诉我,你越忍让,对方越胆大,以后真吃了亏,你悔也无用。”

阿娇杏眸含泪地看向他:“官爷真的这么想?”

赵宴平沉着脸点头,再次嘱咐道:“无论遇到什么麻烦,都要告诉我。”

阿娇放心了,笑着保证一定不会再瞒着他。

就在这时,秋月、郭兴回来了,阿娇瞅瞅窗外,请示道:“那我先出去了?”

赵宴平陪她一起去了院子里。

夜色弥漫,阿娇去接钱匣子,赵宴平看向隔壁的朱家,上房、厢房都熄了灯,据他所知,朱时裕一直住在白日光线好的西厢。

知悉了这种事,今晚赵宴平并没有心思再做什么,可又担心阿娇胡思乱想误会他介意此事不高兴了,吹了油灯后,赵宴平便还是进了帐子,而且这次他很照顾阿娇,阿娇嫌重的时候他便放轻,阿娇亲够了,他便松开她的嘴,不再纠.缠。

缠缠.绵绵的,阿娇在赵宴平的臂弯睡着了,赵宴平耐心地等着,果然没过多久,她翻个身,自去找舒服的姿势睡。

赵宴平掩好帐子,悄悄地下了床,穿上外袍,放轻脚步去了前院。

这个时辰,家家都已经熟睡。

狗棚里的黑炮小狼狗从趴卧的姿势抬起头,可能听出那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是它的新主人,黑炮看看前院的方向,重新将脑袋搭在地上。

赵宴平轻轻一翻,跳进了朱家。

他也没有怎么躲闪,径直来到西厢窗下,叩击窗棱。

朱时裕已经睡了很久了,被叩击声惊醒,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叩击声还在继续。

朱时裕警醒问:“谁?”

赵宴平沉声道:“我,赵宴平。”

朱时裕心里一慌,随即涌起各种复杂的情绪。

朱时裕嫉妒赵宴平,嫉妒赵宴平可以拥有娇滴滴的表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表妹做他求而不得的事,更嫉妒赵宴平的身高与容貌。可朱时裕也怕赵宴平,赵宴平长得那么强壮,一拳头便能打得他爬不起来。

“你,你找我何事?”朱时裕紧张地问。

赵宴平:“开门说。”

什么话非得半夜说?朱时裕本能地觉得赵宴平找他没好事,朱时裕也没有忘一个月前他做了什么。那时他刚中秀才不久,爹娘夸他,街坊们赞许他有前途,朱时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表妹,他幻想表妹也佩服他有才气有功名,后悔之下,可能会答应与他私会,只是没等他见到表妹,机会一闪而逝,到现在朱时裕也没等到表妹一人在家的时机。

“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朱时裕盯着窗户道。

赵宴平冷声道:“你我之间的私事,我不想让令尊知晓。”

这就是威胁了。

朱时裕宁可一个人面对赵宴平,也不想还要同时面对父亲。

“你稍等。”

朱时裕被迫起床,穿上中衣,他来到门前,刚开门,外面便闪进来一道身影。朱时裕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对方推到了里面的墙上,一条胳膊被反扭到背后,侧脸贴着墙,对方手掌抵着他的后脑,与墙壁一起挤得朱时裕嘴巴大张,剧痛之下,呼救都不能。

“上个月,你为何去找阿娇?”赵宴平微微放松力道,给朱时裕解释的机会。

果然是为了此事,朱时裕汗如雨下,惶恐地找借口:“我,我是想向表妹道谢,她没嫁给你的时候,经常鼓励我读书,现在我中了秀才,便想亲口道谢。”

赵宴平半个字都不信,既然朱时裕编造理由,说明他根本也没什么正经理由,赵宴平便不必浪费时间,左手继续朝朱时裕的脑袋施力,右手攥紧朱时裕的右手手腕,刹那间,朱时裕的腕骨咔嚓作响,几欲断裂。

“不要!”朱时裕勉强挤出两个字,疼得他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

赵宴平在他背后道:“看在令尊的份上,这次我不罚你,再有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去找阿娇,哪怕只喊了她的名,我也废了你这条手,你若还敢存什么心思欺负她,我要你的命。”

他声音淡淡,手上的狠劲儿却让朱时裕明白,这人是个狠的,说到便能做到。

朱时裕觊觎表妹的色,可他更惜命,哭着承诺道:“赵爷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赵宴平料他也没有那个种,一手将朱时裕扔到地上,转身离开。

赵家东屋,阿娇睡得很熟。

赵宴平坐在地铺上,看着纱帐里她模糊的身影,黑暗中神色难辨。

翌日早上,赵宴平吃过早饭就走了,与平时的表现没什么区别。

昨晚官爷那么温柔,阿娇不安的心完全得到了安抚,并没有再胡思乱想,逗了会儿黑炮,阿娇便去屋里做绣活儿了,将针线筐搬到书桌上,阿娇翻剪刀的时候,意外发现剪刀下面压了一张小纸条。

阿娇好奇地拿出纸条,展开。

“昨晚我去教训过他了,他以后断不敢再来,勿忧。”

阿娇吃惊地捂住了嘴。

昨晚?难道她睡着之后,官爷竟翻墙去找表哥算账了?

阿娇忽然记起了赵良,那次赵良惹老太太生气,官爷狠揍了他一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所以,昨晚官爷是不是也狠狠揍了一顿表哥?

赵良那么大的块头在官爷面前都成了孙子,表哥瘦瘦小小的,哪里是官爷的对手。

阿娇心底那片被表哥弄出来的阴影总算消散了,有官爷护着她,阿娇谁都不怕!

☆、067

阿娇仔细折好官爷送她的定心小纸条, 收到一个从未用过的荷包中,再放进藏得隐隐密密的私房钱袋子。

对阿娇来说,这张小纸条比银元宝还珍贵, 必须好好收藏。

重新坐到窗前, 阿娇才穿了针,朱家那边突然传来金氏尖细的惊呼:“时裕你脸怎么了?”

阿娇竖起了耳朵。

朱家的院子里, 金氏见丈夫都出发去私塾了儿子还没有从西厢出来,以为儿子在睡懒觉,可早饭再不吃就凉了,金氏便来敲门。等朱时裕开了门, 金氏震惊地发现, 儿子左脸多了好大一块儿淤青,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朱时裕低着头, 他没有挨打, 左脸是赵宴平将他脑袋抵在墙上抵得太狠,压青的。

他不自觉地用左手摸了摸右手腕, 那里被赵宴平捏得更惨, 整个手腕一圈都发黑了, 朱时裕毫不怀疑, 赵宴平力气之大, 捏碎他的手腕都易如反掌。

“睡觉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朱时裕垂眸撒谎道, 接过母亲端来的早饭就往里面走。

金氏就这一个宝贝秀才儿子, 自然跟了进来, 仔细观察儿子的伤。昨晚睡觉前儿子的脸还好好的,一晚上都没出家门, 金氏也只能信了儿子的话,唠叨道:“你说你, 马上要娶媳妇的人了,睡觉怎么还这么不老实。”

朱时裕闷头坐在书桌前吃饭。

金氏去帮儿子叠被子,一边叠一边说些董家的事。董老爷只剩董碧青这最后一个女儿了,对这门亲事极为看重,看重的表现主要体现在了嫁妆的筹备上,金氏听说啊,等董碧青嫁过来的时候,除了身边常用的两个丫鬟,还会带两个做饭的嬷嬷,免得董碧青吃不惯夫家的饭菜。

金氏可高兴了:“这样好,等她一进门,娘也可以跟着你享福了,娘活了半辈子,还没有让人伺候过呢。”

朱时裕反正一直都是被亲娘伺候着,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用做,他并不在乎董碧青带来的丫鬟,更想知道董碧青长得如何。朱时裕平时在家闷头读书,偶尔出门也没有听说过董家的事,那日去董家给董碧青相看,他也没有瞧见女方。

母亲说董碧青目光太高才耽误到十八岁还没出嫁,朱时裕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娘就没听说过她的长相?”朱时裕吃口饭,看向床边叠被的身影。

金氏笑道:“董太太花容月貌,董老爷人也不丑,她便不是大美人,也绝对丑不了,家里又有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朱时裕很满意岳父家的财势,但哪个男人不想娶个美娇娘?

“她带那么多丫鬟过来,住在哪里?”朱时裕又问。

金氏早都计划好了:“我把咱们家西屋收拾收拾,让你妹妹搬过去,西厢房继续给你们小两口住,东厢房给嬷嬷丫鬟们睡,反正是下人,挤一挤足够了。你们的婚事办完了,我抓紧时间给你妹妹找个好婆家,明年双双一出嫁,咱们家的地方就更宽裕了。”

朱时裕手腕仍然隐隐作痛,心不在焉,胃口也无。

翌日便是七夕,衙门并不放假,阿娇送走了官爷,她与翠娘先将各个房间的被子拿出来晾晒,再把东屋书架上的一摞摞书搬出来。买过一次书,阿娇与翠娘都明白了书籍的珍贵,照料地越发小心了。

江南多潮湿天,书籍久不晒,容易生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