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回了府,先坐在一起吃饭,吃完饭孟氏再陪阿娇去跨院认丫鬟。

“姑母太破费了,我用一个丫鬟就够了。”看着跪在面前的四个丫鬟,阿娇对姑母道。

孟氏牵着阿娇进屋,低声叹道:“阿娇你别跟姑母见外,说实话,要不是姑母以前连累了你爹你娘,以你爹的才情抱负,现在官职未必比你姑父差,你天生官家小姐的命,只是命苦耽搁了那么多年,现在姑母只是让你过上该过的日子而已。”

阿娇急道:“您别这么说,我爹我娘从未怪过您。”

孟氏感慨道:“为何不怪?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所以姑母给你什么,你安心收下就是,别想那么多。”

阿娇明白了。

哄好了侄女,晚上单独与薛敖在一起时,孟氏又嘱咐薛敖了一堆话,让薛敖不能对侄女客客气气,以防侄女时刻觉得自己是外人,但也不能对侄女太大大咧咧,以防他的山匪做派吓到了侄女。

薛敖站在她的梳妆椅后面,星眸始终看着镜子里媳妇美艳的脸,听得心不在焉的:“又不是纸做的人,哪那么容易吓到,当年我把你抢回去,也没见把你吓得如何。”

孟氏瞪他。

薛敖举起双手:“行行行,你是大观音,她是小观音,我把你们当大小菩萨一起供着,行了吧?”

孟氏撇撇嘴,突然笑了出来。

薛敖早等不及了,抱起孟氏朝床头走去,参军分别五年,媳妇下江南又走了快仨月,他容易吗?

急归急,孟氏的话薛敖都听进去了,除了不抱阿娇不摸阿娇脑袋,他怎么对女儿薛宁就怎么对阿娇,真的没把阿娇当外人。

阿娇感受到了姑母一家的心意,她很满足,满足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亲人。

只是,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阿娇仍然觉得束缚。

每当有官太太来姑母家里做客,看到她都会打听一二,姑母特意隐瞒了她在花月楼的经历,只说她嫁过人,尽管如此,那些官太太看她的眼神仍然让阿娇觉得沉重,是一种负担。但阿娇也不想表现出来,让姑母因为她断了交际。

搬到京城两个月后,阿娇找姑母商量,她想搬出去住,再租个店面开个绣活儿铺子。

在阿娇的坚持下,孟氏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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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冬月,京城下了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阿娇第一次看到鹅毛大的雪花,惊艳极了。

千里之外的江南,则是淫雨霏霏,屋里屋外同样潮湿,怪烦人的。

谢郢坐在马车上,想到自己就要感受不到这样的雨,竟觉得怅然若失。

“大人,到了。”将马车停在赵家门前,顺哥儿一边下车一边对车内道。

谢郢收起思绪,下了马车。

顺哥儿上前叩门,郭兴来开门,看到主仆俩,一边通传一边开了门。

谢郢站在门外,郭兴开口的时候,他看见堂屋里坐着三人,赵宴平起身朝外走来了,另外两道女子身影匆匆避去了东屋,沈樱白皙的侧脸一晃而过,如这他再也感受不到的特属于江南一带的绵绵细雨。

“赵兄一切可好?”收回视线,谢郢朝赵宴平笑道。

赵宴平很好,只是守孝的日子过于枯燥,他想活动活动筋骨,然而身在孝中,不能随意出门。

寒暄过后,赵宴平将谢郢请进了堂屋。

谢郢是来向赵宴平辞别的,三年知县任期已满,父亲要他回京任职。

京城有大好的前程等着谢郢,赵宴平表示恭喜。

谢郢笑道:“你也别急,家父早在大理寺给你物色了一个官职,暂且让旁人顶上了,等你孝期一过,吏部的文书便会送过来,可惜赵兄非科举出身,只能从最末等的小官做起,家父也不便直接给你谋更好的缺职。”

能有这样的造化赵宴平已经非常感激了,大恩不言谢,他以茶代酒,敬谢郢。

两人正在叙离情,隔壁朱家突然传来一阵争吵。

“大哥要买药,你自己花钱给他买去,凭什么拿我的私房?”

“你的私房也是我给的,我怎么就不能拿了?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花了多少心血,现在拿你一两银子你便跟我闹,没良心的,以后嫁了出去,你怕是再也不肯孝顺我跟你爹了吧?”

“别跟我提嫁人!要不是你造的孽,我也不会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都给我闭嘴!”

伴随着朱昶怒气冲冲的吼声,金氏与朱双双的争吵终于结束了。

谢郢疑惑地看向赵宴平。好奇之心人人都有,京城的贵公子也不例外。

赵宴平解释道:“董氏与朱时裕和离了,当时闹得很不愉快,致使朱时裕旧病复发。”

病不至死,但很耗药钱。

谢郢懂了,当年朱时裕犯病,金氏卖了外甥女阿娇换钱,现在阿娇去了京城,金氏无人可欺,只好抢女儿的私房。

想到阿娇,谢郢看向赵宴平,低声问道:“孟姑娘进京半年多了,赵兄可还会挂念?”

赵宴平皱眉道:“我与她已毫无关系,大人慎言。”

他刚说完,东屋门帘后突然传来一声少女的轻嗤。

声音传过来,赵宴平的眉头皱得更深。

谢郢笑了,沈樱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爽。

他继续调侃赵宴平:“我本想回京后替赵兄打听打听孟姑娘的近况,看她在姑母家过得好不好,若是受了什么委屈,看在赵兄的面子上,我能帮的便帮她一把。既然赵兄已决意与她撇清关系,那我也不好再多管闲事。”

赵宴平抿唇。

翠娘焦急的声音突然从南门一侧传了过来:“大人你别听我们官爷胡说,我们小娘子在京城就姑太太一个亲人,若姑太太都让小娘子受委屈,她也太可怜了,您能帮的一定要帮,您若嫌麻烦,就派人把小娘子送回来!”

谢郢笑容更深。

赵宴平眉心直跳,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喜欢偷听?

☆、088

谢郢早上来的, 与赵宴平畅谈了一上午,用过午饭方走。

这一别,便只有进京才能再见了, 如果他能顺利进京的话。

守孝的日子枯燥, 赵宴平除了帮家里做些事,每日都与书为伍。

谢郢提醒过他, 大理寺选官十分严格,凡是入品的官员,从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到从九品的大理寺司务厅司务,都必须熟记朝廷律例, 官员入职大理寺前, 需先通过律例考核,通过考核方能任用, 否则便没了资格。

赵宴平刚在武安县当捕快时, 便将捕房里的律例藏书都读遍了,这些年时常温习, 那些律例他基本烂熟于心, 然而他草民一个, 不必通过科举考进士便能得到正式封官的机会, 赵宴平不敢松懈。谢郢的父亲永平侯赏识他, 用了人情将他安排进去, 他若连大理寺的考核都通不过, 愧对自己, 也愧对谢家。

他埋头苦读,博的是正经举人老爷甚至末等进士们都难得的机会, 此事甚大,柳氏与沈樱都不去打扰他, 没有大事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在街坊们看来,赵宴平守孝丢了县衙捕头的官职,与他交好的侯府公子谢郢也回京去了,赵家大概要没落了。

谢郢离开不久,董家重振旗鼓,又将玉楼开了起来。

沈樱已经没了父亲刚去世时的悲愤,那事是因董家而起,但根本原因还在于沈文彪夫妻不孝气死了父亲,去年与董家的大闹足够她发泄对董家的怨恨,现在兄长要专心读书,沈樱不想再去找董家的麻烦,乱了家里的安宁。

不过玉楼关门一年,首饰、胭脂生意早被其他铺子瓜分得干干净净,重新开张生意一一落千丈,想要恢复其鼎盛时期的风光,恐怕很难。

.

新年在江南最冷的时候来了。

街坊们热闹,赵家一家三口分别守孝,翠娘花心思多做了几样素食,算是庆祝过年了。

赵老太太是去年二月底过世的,三月初一,赵宴平正式出孝。

也就是从这日起,柳氏、沈樱日日盼着京城来信,翠娘、秋月、郭兴更是没事就去赵家门口转悠一圈。官爷在县城衙门做捕头也很威风了,但本朝多少个府城县城,多少个捕头,戴着佩刀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只是吏,根本算不得官。

侯府替官爷安排的京官再小,都是真真正正的官,此事真能成,隔壁朱家两个秀才加起来都没一个官爷厉害。

他们盼着,赵宴平只是坐在西屋,该晨起练武的时候练武,该看书的时候看书,一如往日。

终于,三月中旬,县衙派人将吏部发来的调任文书送到了赵家,同时送来的,还有谢郢的信。

文书上说,赵宴平在武安县认捕头期间屡破案件,功劳卓越,特破格调赵宴平进京,补大理寺司务厅司务的一缺,官职从九品,月俸二两五钱,命赵宴平即刻进京,若五月前不能到任,此文书便作废。

赵宴平念文书的时候,柳氏、沈樱坐在他身边,郭兴、翠娘、秋月就站在门口,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念完了,赵宴平神色如常地放下文书,去拆谢郢的信。

“我再看看!”沈樱激动地抢过文书,展开与母亲一起看。

从九品的官乃最小的官,在京城遍地的官员中如黄牛身上的一根毛毫不起眼,但对于县城小民来说,能做官已经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翠娘不懂官职,她只知道官爷做捕头的时候一个月拿一两五钱的月俸都让左右街坊羡慕了,现在官爷升官了,月俸变成了二两五,一年就是三十两,小娘子的生意那么火爆,折腾小一年也只赚了三四十两呢!

怪不得人人都望子成龙考进士当官,当官真的很赚钱啊!

更喜的是,小娘子在京城,官爷去了京城,她也可以去京城找小娘子了!

“我去收拾东西!”

翠娘喜气洋洋地道,仿佛是她要进京。

“不用,这次进京,我一人出发。”赵宴平叫住翠娘道。

此言一出,凑在一起看文书的柳氏、沈樱同时抬头,震惊地朝他看去。

赵宴平自然不是要丢下母亲妹妹不管。

能不能进京,如何进京,赵宴平都考虑过了,今日收到了调任文书,他也终于可以说了出来。

“接了文书不表示我这个官已经坐稳了,还要考核,倘若我没通过大理寺的考核,最后还要回来,你们与我同去,岂不是白折腾一场?且京城的风土人情与本县多有不同,我先过去,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写信回来,你们再动身北上。”

赵宴平不放心家人太早过去。

他这次进京,除了要去大理寺任职,也要打探京城的形势,查查永平侯为何要赏识他。京城的大人物,做什么都有目的,也许会让他做一些危险的事。赵宴平一来想博个前程,二来也要还侯爷的人情、知遇之恩,他不怕遇险,却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带着家人一起承担风险。

赵宴平只说了表面上的理由。

翠娘失望极了,想说什么,被郭兴瞪了一眼,不许妹妹多嘴,该怎么做,官爷自会安排妥当。

既然官爷进京已经确定了,郭兴与秋月拉着翠娘走开了,让官爷与太太、小姐说话。

柳氏都听儿子的。

沈樱也觉得兄长的话有道理,反正她与母亲今年年底才出孝,她急匆匆跑去京城,也不好马上做胭脂生意。

“大人的信里说了什么?”沈樱好奇地看向另一封信,“有没有提到小嫂的消息?”

赵宴平皱眉道:“她年纪轻轻,以后定要改嫁,你这话若传出去,岂不是给她添堵?”

沈樱自知失言,乖乖认错,心中甚是可惜,可惜阿娇坏了身子,不然兄长再将她娶回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然转念一想,阿娇的身份变了,有大将军姑父撑腰,又过去了那么久,说不定阿娇已经忘了兄长,也嫌弃兄长官小,不愿与兄长再续前缘了。

真这样,她确实要注意言辞,不能让京城那边知晓阿娇给兄长做过妾,免得给阿娇添麻烦。

“大哥放心,我也会提醒翠娘他们改口的。”沈樱郑重道。

赵宴平颔首,旋即解释谢郢的信:“大人让我动身前写封信过去,他好为我接风洗尘。”

除了这个,谢郢没有提及旁的事。

沈樱很是失望,她还以为会得到阿娇的一些消息,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改嫁之类的。

收起两封信,赵宴平对母亲妹妹道:“我去收拾收拾,明早便动身。”

柳氏道:“带上郭兴吧,路上有人照应。”

赵宴平正有这个打算。

沈樱想了想,道:“这边地方小,大哥走了,我先带母亲、翠娘她们去我那宅子住。”

一家人又聊了聊些起居安排的琐事。

赵宴平去西屋收拾东西了,过了一会儿,柳氏走了过来,将一个钱袋子递给他:“宴平,这里有七十多两银子,你初进京,各处打点都要花钱,都带上吧。”儿子当捕快这么多年,或许存了些家底,可先是纳妾之礼,又是给老太太做丧事,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

赵宴平去年将家里的银子交给母亲保管,虽然没细数有多少,但肯定超不过十两,多出来的那六十多两,都是母亲的。

“官员上任,做官船不用花钱,我到了那边很快就能拿俸禄,您给我十两足够了。”赵宴平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道。

柳氏难受道:“你是不想用娘的银子吗?嫌娘的银子都是沈家给的?”

赵宴平立即停了手里的事,转身看着母亲道:“不是,您别这么想,儿子只是不想动您的养老钱,而且我也用不上那么多。”

柳氏红着眼圈看他:“什么叫我的养老钱?娘既然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了,以后就靠你养老了,自己藏私做什么?穷人富路,你带上这些娘才放心,若真用不上,等娘过去了你再把钱袋子给我,娘继续替你管家。”

赵宴平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泪,他再不答应,母亲就要哭了。

“好,我先收着,您过去了再给您。”赵宴平接过钱袋子,数出几两放在身上,其他都装进了包袱。

柳氏不放心,拿了针线,将钱袋子缝在了儿子的一件旧衣上,这样不容易丢。

等柳氏忙完出去了,沈樱又来了,进屋后也从手里拿出了一个荷包。

荷包里是一张百两银票。

“大哥,你……”

“我有银子,不要你的。”赵宴平不容商量地将荷包塞回妹妹手里,对母亲他不敢太强硬,对妹妹,赵宴平直接训了沈樱一顿。

柳氏在外面听见,赶紧进来将女儿拉走了,她的儿子责任心强有担当,不像隔壁的朱时裕,病得要死了,还惦记着让金氏快点给朱双双找个婆家,换聘礼买药供他续命。

“你哥有钱,你的你自己收着。”

兄长不要她的银子,沈樱很生气:“就你们俩是一家人,我是外人行了吧?”

柳氏瞪她:“胡说八道,你不是打算出孝后继续做生意吗,你大哥是不想动你的本钱。”

沈樱都明白,可她也想对兄长好,万一兄长因为没银子在京城被同僚瞧不起怎么办?

这话又不能明着说出来,第二天早上,趁兄长去解手,沈樱偷偷溜进西屋,将荷包塞到了兄长的包袱里。

吃过早饭,李管事就要赶车送赵宴平、郭兴去码头了。

一家人都出门来送,明明进京是好事,此时分别在即,柳氏、沈樱、翠娘的眼圈却都红了,只有秋月还算平静。

“到京城后马上写信回来报平安,千万别忘了。”柳氏恋恋不舍地道。

赵宴平点点头,叫四人进去,他带郭兴上了马车,让李管事出发。

李管事一甩鞭子,启程。

“就这么急着走吗,也不多跟咱们说说话。”眼看马车走远了,沈樱小声抱怨道,虽然心里知道,兄长是不想看她们这么伤感。

“行了,进去吧。”柳氏牵着女儿回了东屋,再把儿子私下交给她的荷包还给了女儿。

沈樱急得跺脚。

柳氏被女儿逗笑了:“傻丫头,你也不想想你大哥是做什么的,连你这点小手脚都发现不了,他凭什么破格提拔去京城做官?”

沈樱不听,趴到床上生闷气去了。

柳氏看向窗外,窗外春暖花开,风和日丽。

柳氏忽然想起来,去年阿娇随着孟氏进京时,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一晃眼,儿子也要去京城了。

两人会不会在京城遇见呢?

☆、089

通州码头, 谢郢带着顺哥儿站在岸上,每当有官船靠岸,主仆二人便一起看过去。

终于, 又一艘官船的船门打开时, 从里面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顺哥儿立即挥手招呼:“赵爷,这里!”

赵宴平在船上就发现二人了, 朝谢郢笑了笑。

谢郢回以一笑,目光投向赵宴平身后,然而郭兴出来后,赵宴平便直接朝这边走来了, 说明船上再也没有赵家的旁人。

“劳大人久等了。”双方碰头, 赵宴平朝谢郢行礼道。

谢郢按下他的手,笑道:“在县衙你喊我大人也就罢了, 如今你我同朝为官, 你再那么叫,便是存心与我生分。”

赵宴平顿了顿, 改口叫他谢兄。

“怎么只有你们俩, 太太她们没一同前来吗?”谢郢关心地问。

赵宴平解释道:“她们孝期未满, 等出了孝再启程北上。”

谢郢懂了, 招呼赵宴平走向他的马车。

“数月不见, 赵兄越来越白了, 颇有文官风范啊。”上了车, 谢郢打量赵宴平片刻, 突然调侃道。

以前赵宴平当捕头,天天在外奔波抓人破案, 晒得脸、脖子与衣领里面两个颜色,这一年孝期他几乎没有出过门, 每日读书,竟把脸给捂白了,恢复了本来的肤色。若不是谢郢回京前去见了赵宴平一面,今日突然瞧见,第一眼谢郢可能都认不出他。

赵宴平没怎么照过镜子,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变化,他也不习惯调侃,沉默以对。

谢郢了解他的性子,也不计较,叙叙旧,开始给赵宴平介绍京城这边的风土人情,以及大理寺现在的任职官员情况。前任大理寺卿卢焕卢老太公卸任后,短短四五年里,大理寺卿连换了三人,圣上都不满意,又亲自去将六十五岁的卢老太公请了回来。

“老太公为人刚正,任人唯贤,以赵兄之才,不出两年必能高升。”谢郢十分看好赵宴平。

赵宴平不敢托大,不过他对卢老太公敬仰已久,如今能在卢老太公的任下做事,赵宴平深感庆幸。

“我这次进京,全靠谢兄与侯爷提拔,等我安顿好了再请谢兄喝酒,侯爷那边,我若登门道谢,不知是否妥当?”赵宴平询问道。

谢郢笑道:“不必不必,如果不是我再三夸你,家父也不会帮忙,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真想谢,谢我足矣。”

赵宴平笑了笑,他也只是想全了礼数,侯爷无暇见他这种小人物,赵宴平并不会失望什么。

马车徐徐而行,黄昏时分进了京城城门。

谢郢问赵宴平:“不如咱们先去吃饭,吃完我再送赵兄去住处歇下?”

赵宴平听他安排。

谢郢便吩咐顺哥儿:“去醉仙楼。”

都是常去的酒楼,顺哥儿一甩鞭子,朝醉仙楼去了。

风和日丽,窗帘一直挑着,赵宴平朝外看去,只见京城的街道比府城更宽阔繁华,来来往往的百姓说的全是官话,与江南的吴侬软语相比是另一番韵味儿,街道两侧的宅院建筑也与江南小院大不相同。

夕阳西下,在远近宅子的屋顶上洒了一片金色的霞光。

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天下脚下尤为昌盛繁荣。

赵宴平却神色微黯,收回了视线。

谢郢一直在观察他,见此试探道:“赵兄如今到了京城,就一点都不好奇故人的情况?”

赵宴平沉默不语。

谢郢突然叹了口气:“赵兄如此冷漠,怪不得孟姑娘会选择离开,好在她姑母疼她,重新给她找了户人家,现在孩子也有了,日子过得称心如意。”

赵宴平冷峻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自己尚没有察觉,谢郢大吃一惊,看出这人根本没有装出来的那么毫不在意,谢郢不敢再调侃,立即澄清道:“你别误会,孟姑娘可能是想做生意,她姑母给她买了一处临街带铺面的宅子,她大概也不想再嫁人了,过年的时候从寺里抱回来一个被爹娘丢弃的孤儿。我看她的铺子生意还不错,她又了了当娘的心愿,所以说她过得称心如意。”

从他说前面那句时,赵宴平就一直看着窗外,此时听完谢郢的澄清,赵宴平仍然看着窗外,那苍白的脸色却跟变戏法似的,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