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离开去前院敬酒了,阿娇等人也陆续退了下去。

天色渐暗,宴席结束,临走之前,东宫的四爷与永嘉郡主一起跑过来与舅舅一家道别。

这下子,柳氏总算是将长女家的三个小辈都见全了。

赵宴平骑马,阿娇、柳氏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初锦与永嘉郡主相处了一个多时辰,刚刚在宴席上不好告诉母亲祖母,这会儿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原来姐妹俩去花园的时候还遇见了萧炽、孟昭,四个年龄相近的孩子有说有笑的,玩得可高兴了。

等初锦说够了,柳氏才问道“郡主可提到你大姑姑?”

初锦摇摇头,大家光顾着玩了,没提长辈们。

柳氏有些遗憾,却也理解,小孩子无忧无虑,萧炼毕竟年长,才知道她想听什么。

一家人抵达吉祥胡同时,郡王府这边,萧炼也终于跨进了新房。

薛宁紧张地不知所措。

萧炼喝得有七分醉了,哪怕过来之前醒过酒了,身上也由内到外地散发着阵阵热意。平时为人处世再稳重,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婚前看过教导新郎如何圆房的画册,此时面对着娇艳欲滴的新娘子,脑海中的那些画面仿佛自己动了起来,活色生香。

“都下去吧。”萧炼吩咐道。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萧炼看向薛宁。

薛宁就觉得现在的萧炼跟挑盖头的萧炼不是一个人,挑盖头的时候他目光清明,这会儿萧炼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想吃了她。

“您要喝茶吗?”脑袋里一团浆糊,薛宁目光躲闪地问。

萧炼笑了笑,看着她道“去年侯爷回京时,你可曾躲在绣铺里偷看?”

薛宁意外地“啊”了声,“您,您怎么知道?”

萧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日我也去了,你可见过我?”

薛宁低下头,双颊红扑扑的,她当然见过他,还是第一个猜到他身份的,谁让那么多皇孙,他长得最好看?

她羞而不语,萧炼明白了,起身朝她走来,平时清润的嗓音也变得暗沉起来“既然见过,皇祖父赐婚时,你可是心甘情愿?”

薛宁被他问得心扑通扑通乱跳,下意识地往后退,身后就是桌子,往左是床榻那边,往右是门口的方向。

这是两人的新婚夜,她总不能往外跑,情急之下,薛宁垂着脸往床榻那边走去,还不敢走得太快,就慢慢地踱着步子,杏眼瞥着他逼近的身影。一心二用,又太过紧张,突然被过长的裙摆绊到,没等薛宁反应过来,她已经扑到了床上。

丢了这么大的人,薛宁手忙脚乱地要起来,身上却突得一重,那人紧紧地抱着她,急切地亲她的脸。

薛宁更慌了,还有点怕,这样的萧炼,与她想象中的郡王爷不一样。

他长得那么俊美温雅,举止大概也该像书上的翩翩君子,可这时的他,呼吸粗重动作狂野,怎么更像传说中的山匪?

自家的爹爹就是山匪,但薛宁也没见过爹爹这样啊。

当她被迫地转过来面对萧炼,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薛宁忽然懂了,郡王爷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这般粗野。

薛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顺从地给他亲给他抱,昨晚她还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因为两人的辈分而不喜欢她,如今真的扭滚在一起,薛宁才发现萧炼就像一头强壮霸道的狼,压根没把她当什么表姑姑看。

明明两人同岁,她却只能像只小羊羔任他大快朵颐。

这一晚,薛宁可怜巴巴地给自己的郡王爷丈夫当了三回小羊羔。

最后一回的时候,萧炼才真正地清醒了,不再倒头就睡,而是抱着薛宁,一会儿摸摸她发烫的脸,一会儿摸摸她凌乱的发丝,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

薛宁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萧炼道“宁宁真美。”

宁宁……

薛宁耳朵都烧了起来,羞得埋到了他怀里。

萧炼非常满意自己的新娘子。

皇祖父刚赐婚时,他想的是看在薛家与舅舅舅母的关系上,他也会对薛宁好,现在娇妻在怀,萧炼才是真心地想对她好,就像岳父对岳母,就像舅舅对舅母,让她开开心心的,不必如太子妃明明心系旁人却被迫嫁给父王,也不必像母亲那样,明明是父王所爱,却因为相见恨晚只能为妾。

他比父王幸运,薛宁也比母亲幸运,倘若这样都不能夫妻恩爱,岂不是辜负了这份幸运?

翌日一早,萧炼又恢复了君子端方的模样,笑着带薛宁进宫给皇祖父、父王嫡母、生母请安。

淳庆帝政事繁忙,简单勉励了一番小两口就让他们去东宫了。

东宫里面,太子、太子妃、太子嫔赵香云以及世子萧炫夫妻、恭郡王夫妻、四爷萧炽、永嘉郡主一起见的夫妻俩。

太子喝过儿子、儿媳妇的茶水,就要去内阁做事,他一走,太子妃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自己的院子了,让赵香云招待小两口。

萧炫夫妻、恭郡王夫妻纷纷告退。

厅堂里终于只剩下真正的自家人。

薛宁单独与萧炼相处时紧张,这会儿见到婆母赵香云,她反而只剩下感慨,眼眶红红的。

萧炼带走了弟弟妹妹。

赵香云这才问杏眼含泪的儿媳妇“可是老三叫你受了委屈?”

薛宁摇摇头,跪在婆母面前,她心疼地哽咽道“这么多年,您一切可好?舅,舅舅舅母外祖母他们都很想您,以前没法走动,以后您若是有什么话要带过去,尽管告诉儿媳,儿媳替您转达给外祖母。”

赵香云眼圈也红了,摸摸儿媳妇的头,柔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不过娘在宫里过得很好,回头你见到外祖母了,照实说就是,叫她老人家不用牵挂我,她年纪大了,自己要保重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就请郎中看看,千万别忍着,把小病托成大病。”

薛宁都记下了。

赵香云又问了问小夫妻俩相处的情形,时候差不多了,就让儿子儿媳出宫了。

当年恭郡王夫妻婚后进宫请安,太子嫔张氏只单独招待了小两口两刻钟,如今轮到她,她也不能超了。

☆、158

年轻的小夫妻都是初尝情事滋味儿,自然新婚燕尔,萧炼陪薛宁回门时,面对岳母也表现地文质彬彬。

孟氏欣慰,但也只是一时。

赵香云是她身边唯一嫁进皇家的女子,孟氏旁观着柳氏的思女之情,她都跟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如今轮到她的女儿,孟氏担心地可多了,担心女儿糊里糊涂触犯了皇家的规矩而不自知,担心萧炼将来会一堆小妾女儿不得已跟人争风吃醋,担心太子登基后,萧炼卷入下一轮的皇储之争,女儿跟着提心吊胆。

为人父母,大概活着一日,就要为子女操心一日吧。

可女儿已经出嫁,她担心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女儿四月里出嫁,北疆丈夫的书信便一封接一封地送了过来,询问她启程的日子。

孟氏心烦意乱地给薛敖写了一封回信,让他别再写信了,等侄女这胎生了过了满月,她自会动身。

孟氏这封信是四月下旬寄出去的,薛敖收到时已经是五月下旬,看完妻子所写,薛敖就开始巴巴地盼望侄女早日生个大胖小子或大胖闺女,母子都平平安安的,如此妻子才能放心地来北疆与他团聚,夫妻俩再来个金风玉露一相逢,小别胜新婚什么的。

阿娇去年十月诊出喜脉,当时已经怀了一月有余,按照郎中的推测,她该六月初生。

当年生初锦的时候是三月底,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刚刚好,这次赶到六月酷暑,那才叫辛苦,天气热,孕期体虚更容易觉得热,赵宴平提出买冰放到屋里,阿娇虽然手里握着一千多两银子,可她舍不得破费。

冰是真正的权贵人家才用的稀罕东西,她与赵宴平都是穷苦出身,江南更热的地方都住了十几年,怎么到京城就娇气起来了?再说,赵宴平是个清官,为了省笔墨炭火钱还在淳庆帝那里挨了板子,整个京城都知道赵家节俭,这会儿为了她破例买冰,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

总之,阿娇就是不许赵宴平买冰。

白日她歇晌,便让小丫鬟在旁边摇扇子吹凉,晚上赵宴平亲自给她擦遍身子,席子也擦过,再扇扇风,也便能睡着了。

六月初五这日早上,天阴沉沉的,阿娇担心会下大雨,让赵宴平别骑马了,坐马车去大理寺。

赵宴平道“这么点路,坐什么马车,我走过去就是。”

夫妻俩真是比着低调行事。

阿娇说不过他,让小丫鬟去取了一把桐油伞。

赵宴平接过伞,看看她的大肚子,再次强调道“若发动了,派人去知会我,近日大理寺还算清闲,你不必担心耽误我的差事。”

这话他都说过好多遍了,阿娇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赵宴平无奈地摇摇头,拿着伞走了。

孟昭要去官学读书,老子不坐马车,阿娇让陈敬赶车送孟昭去,本来是想父子俩顺路一起坐车的。

孟昭出发前,也看了看母亲的肚子。

阿娇笑道“放心吧,娘一点感觉都没有,今天不会生的。”

孟昭点点头,走了。

初锦跟着女先生在二进院的家塾读书,趁着早上还算凉快,柳氏陪着阿娇去南园逛圈。

走走停停,湖面上忽然出现了几圈涟漪,柳氏仰面,等了会儿,果然有细细的水滴落在脸上。

“下雨了,咱们回去吧。”柳氏扶住儿媳妇道。

因为雨还小,倒也不用着急,阿娇感受着那随着雨水吹来的丝丝凉风,笑着道“娘,初锦就是下雨的时候生的,说不定这孩子也会赶在今天生出来,正好凉快,让我少出点汗。”

柳氏道“那敢情好,你自己留意点,肚子疼了马上派人去请产婆。”

阿娇点点头。

一路回到三进院,外面的雨终于变成了毛毛细雨,婆媳俩一起坐在窗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

“这胎若是个小子,就让叶福、叶贵给他当玩伴。”翠娘送了一次吃食过来,等翠娘走了,柳氏便提起了翠娘的双胞胎儿子,小兄弟俩今年四岁了,吃得好长得壮,虎头虎脑的,看着真讨人喜欢。

阿娇心想,婆母还是想抱孙子的吧,不过若真生了男娃,婆母的提议倒是不错。

吃了东西,阿娇困了,去屋里睡觉。

春竹守在旁边给她摇扇子。

清清凉凉的,阿娇做了一个梦,这个梦还稀奇,竟然梦到了去世多年的赵老太太。赵老太太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赚了钱就高兴,不如意了就给她摆脸色。梦里头一家人还住在武安县城,因为她要生了,婆母与赵宴平都很紧张她,还买了几只鸡等着生完给她炖汤补身子。

赵老太太就不高兴了,指着她的肚子道“生儿子给你喝鸡汤,再生女儿,鸡蛋汤你都别想喝!”

阿娇直接给委屈醒了。

醒了阿娇就喊翠娘过来,让翠娘今晚杀只鸡,她不但要喝鸡汤,还要吃鸡肉。赵老太太都死了,她生儿子生女儿都轮不到老太太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阿娇没与婆母提这个梦,晚上窝在赵宴平怀里,她委屈巴巴地讲了出来。

赵宴平心想,如果老太太还活着,大概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没事,你喜欢鸡汤,明天咱们继续喝。”赵宴平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道。

阿娇才不要“吃得太油腻,孩子大了不好生。”

赵宴平道“这几天就生了,喝顿鸡汤也长不了多少。”

阿娇哼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小家伙更喜欢在我肚子里待着,月底才肯出来。”

赵宴平想了想,揶揄道“那姑父该不高兴了。”

想到北疆还在盼着姑母的可怜姑父,阿娇扑哧笑了出来,结果这一笑,就感觉肚子不对劲儿了。

好在有过一次经验,短暂的慌乱后,阿娇保持卧躺的姿势,让赵宴平赶紧去安排。

赵宴平往她那边一摸,床褥都湿了一块儿,立即跳下炕,一边匆匆披上外袍一片往外面跑。

巧的很,今晚仍然在下雨,且是风雨交加还带着雷鸣闪电,赵宴平安排好下人就来抱阿娇去西边的耳房。因为羊水破了,不能再走动,阿娇就老老实实地在炕上躺着,柳氏指挥丫鬟们各行其是,一转身见儿子脸色铁青焦虑地走来走去,柳氏奇怪道“上次也没见你吓成这样。”

赵宴平没敢当着阿娇的面说,出来才担忧道“上次羊水没破,这次……”

柳氏安慰儿子道“没事,二胎生的快,你不用怕。”

赵宴平也不想怕,但他管不住自己,好几次去外面看产婆到了没。

等产婆匆匆赶来,见到一脸冷峻站在屋檐下的赵大人,银色的闪电咔擦闪过,照得赵大人跟索命的鬼差似的,产婆都要吓死了,幸好洗了手进屋发现赵夫人的情况并无危险,应该能给赵大人交个好差,产婆才冷静了下来。

二胎生的确实快,初锦是晚上发动次日清晨才出生,这次阿娇疼到子时,产房就响起了婴孩嘹亮的啼哭。

是个小少爷。

听到产婆的报喜声,阿娇竟然有一丝遗憾,怎么就让赵老太太如愿了?

不过孩子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才生出来的,管赵老太太怎么想,她该疼还是疼。

忙乱过后,大家该休息的去休息,赵宴平守在阿娇身边。

他精神很好,仿佛还想再陪阿娇说说贴心的话,阿娇困了,在男人低沉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赵宴平就在旁边守了她一晚。

第二天阿娇睡醒了,就见他穿的还是昨晚的那身衣裳。

窗外的雨还在下,阿娇看看自己的男人,心头一片宁静。

一早吩咐下人去镇北侯府报了喜,赵宴平就去大理寺了,中午的时候又跑到理国公府,请卢太公给自家老三赐名。

卢太公听徒弟这胎得了儿子,起名的热情就淡了,摸着胡子想了想,当场就给赐了一个“老大叫昭,老二就叫吧,喧也好听,不过跟太子以前的亲王封号冲撞了。”

赵宴平在心里念了几遍“赵”,念着念着就成了“找房”。

他真心觉得这名字既不如孟昭好听,也不如女儿的初锦有各种美好的寓意。

但谁让妻子怀孕的时候自家确实一直在物色新宅呢,他还间接为了这小子挨了一顿板子。

找房就找房吧,赵宴平行礼朝恩师道谢,并希望恩师过两日赏脸去家中给儿子贺洗三。

卢太公兴致寥寥地应了。

家里俩重孙子,他对男娃真没什么稀罕的。

傍晚回到家,赵宴平跟阿娇说了老太公赐的名。

阿娇一听老太公是顺着她给孟昭起的“昭”起的老三的名字,挺高兴,随即打听“”的深意。

赵宴平看眼里面睡着的儿子,苦笑道“没什么深意,纯粹是部首一样,恩师对这孩子没有对初锦那么上心。”

阿娇顿时也哭笑不得起来,并替刚出生的儿子捏了一把汗,姐姐满月的时候有小金猪收,如今看老太公的态度,儿子大概收不到小金猪了。

到了赵满月的时候,卢太公还是送了礼,客人们走后,阿娇迫不及待地拆开卢太公的礼物,就看到一把金光闪闪的弹弓,连皮绳都给配好了!

阿娇笑得肚子疼。

赵宴平看到这礼物,眉头皱了起来。恩师什么意思,平时总嫌卢俊、卢仪兄弟俩淘气,怎么还给自家孩子送弹弓了,这是鼓励儿子调皮捣蛋吗?

“收起来吧,别给哥儿看见。”赵宴平嘱咐阿娇道。

不用他说,阿娇也是这么打算的。

阿娇母子平安,小赵也长得白白胖胖,孟氏放了心,这就准备动身北上了。

出发之前,孟氏来了一趟吉祥胡同。

“阿娇,姑母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回来,你表弟他们夫妻俩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姑母是一点都不担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宁姐儿。你们与郡王的关系不一样,平时你帮我留意留意宁姐儿,若她犯了错,你及时提醒提醒她,千万别让她任性妄为,遭了郡王爷的厌弃。”

孟氏叹着气道。

阿娇明白姑母的意思,握着姑母的手道“您放心,若宁姐儿受了什么委屈,我也会尽量开解她,郡王爷那边能劝的我也会试着劝劝,郡王爷一直都很敬重宴平,多少还会给我点面子。”

孟氏想听的就是这个,然而阿娇真的说了,孟氏反而摇摇头,神色复杂道“算了,你只管盯着宁姐儿,郡王爷那边什么都不用说。”

阿娇看了难受,轻声道“您真是的,就不能往好了想吗,现在郡王爷对宁姐儿多体贴,您安心去找姑父,别在这儿说晦气话,说不定您刚到北疆,宁姐儿那边就传出好消息了呢。”

孟氏笑道“真那样就好了。”

这一笑,心情也好了起来,回府收拾收拾行囊,孟氏终于在薛敖的千盼万盼中出发了。

☆、159

卢太公对小赵p的喜欢的确不如他对初锦, 初锦小的时候,卢太公经常抱小丫头,轮到赵p, 卢太公摸.摸男娃的脑袋就算稀罕过了, 虽然过年的时候他给孟昭、初锦、赵p的压岁红包一样重,可除了还什么都不懂的赵p, 大家都看得出卢太公最偏心初锦,包括他对卢俊、卢仪兄弟俩,也是看了就皱眉,一脸不待见的样子。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六月里赵p抓周, 七十六岁的卢太公很给面子的来了。

阿娇存心哄老太公高兴,将当年她送赵宴平的那套《卢太公断案集》搬了第一本出来, 取代了寻常孩子启蒙书放在了抓周的红布上。

“嫂子是想p哥儿变成第二个老太公吗?”沈樱笑着道。

去年年底, 沈樱就与谢郢搬回京城了,谢郢在户部做郎中, 五品文官, 前途大好。沈樱一边经营铺子一边照看谢子衡、谢绵绵兄妹俩。她的婆母永平侯夫人年纪大了, 没精力再与沈樱斗, 就算有精力, 沈樱也不怕她啊。

永平侯是常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不搀和家里女眷们的明争暗斗, 他年纪大了, 也从官场退了下来,没事就去外面遛鸟垂钓, 过得优哉游哉。

阿娇看着炕上的小儿子,再看看半眯着眼睛的卢太公, 笑道:“p哥儿能学会他爹的本事我就知足了,可不敢妄想他能与师祖爷爷比肩。”

这马.屁拍的好听,卢太公瞥眼赵宴平,笑了起来。

卢太公的孙媳妇梅氏却不乐意了,瞪着阿娇道:“什么师祖爷爷,是师祖老太爷,你别想给p哥儿抬辈分,他长大得跟俊哥儿他们称兄道弟的。”

大人们说话,小赵p穿着一条红兜兜坐在炕上,谁说他就看谁。

初锦周岁时会跑会跳说话也很利索了,赵p就不如姐姐,走路还摇摇晃晃的,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小脸蛋倒是像极了赵宴平,长大定是个俊俏少年。

“开始吧。”赵宴平开口道。

阿娇就哄儿子去抓样喜欢的东西。

赵p选择了爬行,从这头爬到那头,再爬回来,最后停在《卢太公断案集》前,试图用一双藕节似的小胳膊将师祖老太爷的书抱起来,抱不动,赵p小手拍拍那书的封面,低着头煞有介事地翻了起来,明明是倒着翻的,他仿佛能看懂一样,看完左边的再看右边,然后继续翻。

卢太公看小赵p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赵宴平甚是欣慰,若儿子真有这份心,他至少不用担心儿子长大会变成纨绔。

这边赵家正热闹,永平侯府突然派了人过来,说是永平侯夫人突然昏迷,请三夫人快回去。

沈樱与永平侯夫人自然没什么婆媳情分,可早上她出发前带着孩子们去与永平侯夫人辞别的时候人还好好的,除了不高兴看见她并无任何异样,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沈樱很吃惊。

侯府下人解释道:“好像是打了个盹儿,起来的时候突然就栽下去了。”

赵宴平皱眉,这症状,与老太太的中风之症倒是很像。

也不仅仅是赵老太太,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容易得这病。

“你快回去瞧瞧吧。”柳氏催女儿道。

沈樱明白,这就跟宾客们辞别,带着一双子女匆匆打道回府了。

姻亲家里出了这种事,哪怕平时不太对付,赵家的喜宴氛围也低迷了下去。

卢老太公悠悠地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多活一年都是阎王爷赏的,阎王爷想起你来了,派小鬼来请你,管你名门寒户有钱没钱,该走就得走,谁也别想磨蹭。”

梅氏小声道:“人家只是昏迷,您说这话,传出去被侯夫人听见,人家不得恨您?”

卢太公瞪眼睛:“我说我自己,关她何事?”

阿娇肃容道:“说您自己也不行,您长命百岁,我还指望您教p哥儿本事,您别想躲懒撇下我们。”

两个小媳妇一起瞪他,卢太公哼了哼,不再说了。

吃完宴席,宾客们走了,阿娇一家就一心等永平侯府的消息。

黄昏的时候,侯府派人来报丧,永平侯夫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