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良久回神,她缓慢收回手闭上眼睛,疲惫道:“无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没病,只是重归噩梦被吓到了。

前世顾凌霄死时,她可是缠绵病榻养了许久才恢复,今日当做噩梦只是被吓到,还算便宜她了。

清光寺建在城外半山,坐马车好一会儿才能到。趁着这个时间莺莺闭上眼睛本想再休息会儿,但脑海中血色的画面挥之不去,索性睁着眼睛发呆。

山路难走,马车上山并不容易。等到了山下,莺莺掀帘看到长石阶道,吩咐车夫停了车。

“我们步行上去吧。”大多数诚心来拜佛的人,都想选择步行上山。奈何这石阶盘旋半山一眼望不到头,寻常女子老弱到达困难,所以选择行石阶道的人不多。

晓黛望着莺莺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姑娘何不坐马车上去,山路虽颠簸,但能省上好些时间呢。”

莺莺摇了摇头独自下了车,“我想让佛祖看到我的诚心。”

她这次来清光寺,不只是为了逃避顾凌霄。

从宫里出来还是清晨,等莺莺一步步踩着石阶到达寺庙山门,已是午时。

去捐香火钱时,莺莺在这里遇到了裘安安,裘安安正在古树上挂许愿牌子,见到莺莺她先是一愣,接着皱着眉讽刺:“呦,这不是顾大小姐么,什么风把你吹到清光寺来了?”

莺莺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气息不稳,她苍白的脸颊多了两团红晕,看着裘安安神色复杂有些躲闪。

这要是以前,莺莺早就还嘴了,然而这次裘安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莺莺的反击,她怪异看了她一眼有些怒了,“几日不见,顾大小姐难不成是哑巴了?”

裘安安以为莺莺是故意不理她。

放眼全皇城,权贵家的子弟们就没有不厌恶反感顾莺莺的。裘安安也一直看不惯莺莺蛮横的做派,再加上发生了裘郁的事,两人更是势如水火成了死敌。

“你不会……是跑来纠缠我弟弟的吧?”裘安安本还没往这方面想,见莺莺神情不对劲儿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直接变了。

晓黛护在莺莺面前反驳:“我家小姐才不是为了裘公子来的,她是……”

她家小姐是来干啥的来着?

见晓黛忽然噎住,裘安安皮笑肉不笑勾唇:“说啊,怎么不说了?你家小姐是来干什么的呀。”

“她、她是来诚心拜佛的!”

“我呸!”晓黛说的话裘安安一个字儿也不信。

裘郁自幼身体不好,每隔一段时间来清光寺小住不是秘密。而按顾莺莺的性子来看,她并不是会往清光寺跑的人,更别说来这里小住了。

“怎么你家小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赶在我弟弟来小住的时候来?”

裘安安冷哼,“皇城遍布你家小姐的‘美名’,她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能猜出来。”

“你!”晓黛正要反驳,忽然被莺莺一把拉住了。

“算了。”莺莺只看了裘安安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好声好气的解释:“这次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裘郁在这里,也没想过来打扰他。”

“话说的好听,那你倒是走啊,怎的连包袱都带来了。”

“丑话我可放在前面了,你若再敢靠近我弟弟一步,本小姐不管有谁给你撑腰一定打断你的腿!”

莺莺看着裘安安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干涩涩的有些发红,她没有气恼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裘安安,我真的不是来纠缠裘郁的。”

今日的莺莺实在是过分的好脾气了,或者说重生后的她一直如此,只是因为她重生前的诸多孽障加裹在她身上,导致所有人都看不出她的变化。

裘安安一开始只顾着针对顾莺莺,都没仔细看她。如今见她脾气过分的好,她总算投去一眼,这才发现眼前的姑娘脸颊虽红,但脸色略显苍白。

初夏的天开始闷热,裘安安想不出坐马车而来的莺莺,是做了什么‘偷鸡猫狗’的事才能热到碎发黏湿,就连眼睛也是红红的,好似被她欺负委屈了。

她这是要哭?

裘安安看着莺莺雾蒙蒙的眼睛,愣了愣一时失语,眼前柔弱含泪的顾莺莺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你少对着本小姐装可怜。”裘安安对莺莺还是很警惕。

晓黛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拦着她不准她开口,她跟随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小姐受过这种气。

“姑娘!”晓黛有些急了,她是陛下亲赐给她的贴身丫鬟,从小被灌输的就是保护主子不让自家主子受气。

莺莺安抚着拍了拍她没再同裘安安多语,她只是垂下眼睫开口:“别说了,咱们进去吧。”

反正她恶名在外,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当她转身带着晓黛离开时,裘安安快要被她气死了,心里窝了一团火,她感觉自己被顾莺莺忽视的彻底。

“顾莺莺!”裘安安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

她跺了跺脚,“这里是清光寺,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莺莺没有回头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晓黛不解自家主子的行为,闷闷道:“姑娘干嘛要忍让她,只要您句话,晓黛定让她哭着向您道歉。”

这事莺莺以前可没少干过。

皇城的富家子弟厌恶她躲着她,各家的名门闺秀自然也不喜她。莺莺曾不止一次听到几家小姐聚在一起说她闲话,她心情好的时候不怎么理会,心情坏的时候总会把那一群都抓起来收拾。

有次一位闺秀不仅背地里说了她的闲话,还当着她的面出言讽刺。莺莺二话不说就将人绑了起来,她一连打了那闺秀几巴掌,打到她哭着跪地求饶才将人饶过。

在莺莺眼里裘安安和那群表里不一的闺秀没什么区别,不然她也不会……

酸意上心头,莺莺稳了稳呼吸下命令:“以后无论裘安安说了什么,都不准再顶撞她。”

“姑娘!”

“听我的话。”莺莺话不稳泄了分抖意。

捐了很大一笔香火钱,莺莺让晓黛先去寮房收拾。晓黛没有办法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临走前她望着自家主子越来越清瘦的身影,闷闷的低下头,“姑娘,是不是奴婢变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奴婢越来越看不懂姑娘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莺莺俯首躬身对着横三世佛拜了又拜,握着香柱的手微抖。

并不是晓黛变笨了,是她顾莺莺以前错的太多了,现在想要强行改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双膝跪在蒲团上,莺莺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其实她不是性子变软弱了开始纵容别人欺负、冤枉自己,而是她内心有愧,对裘安安有愧。

如果说顾凌霄是莺莺如今最不敢面对的人,那么裘安安就是第二个。

眼睛越来越疼,莺莺闭上眼睛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涩疼的酸意。昨晚的噩梦唤醒莺莺最深的罪孽,梦中顾凌霄冷冰冰含恨的眼神,如针般刺入她的心。

他该恨她的,也合该杀了她。

莺莺身体抖了抖,记忆中血色越加蔓延,毕竟,她……杀了哥哥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顾爹爹身居高位常年忙碌,又因为妻子早早故去,可以说莺莺是被顾凌霄带大的。莺莺存有百年飘荡的记忆,所以哪怕她刚入正主身内时只是一个婴儿,但思想和意识也都是存在的。

从她还是小小婴儿起,顾凌霄就每日来陪她说话,小小的少年笑起来很是温暖,他口齿不清喊着她妹妹,也会在她哭的时候手足无措的哄她。

莺莺从小是被顾凌霄宠着长大,所以,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哥哥把对她的宠爱分给其他人,尤其那个人还是与莺莺不对付的裘安安。

钦容说的没有错,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害了整个顾家。钦容总说她不懂事没有良心,他说的真真是没有一点错。

顾凌霄娶了裘安安后,因为知道两人不对付,所以很少让裘安安和她正面对上。奈何二人都故意恶心对方,莺莺不肯让裘安安舒服,裘安安还总是当着她的面同顾凌霄亲近、刺激着她。

“……对不起。”在长时间的沉默中,莺莺忽然这样小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是她欠顾凌霄的,也是欠裘安安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不管当时二人争吵中谁的错更大,莺莺将怀有身孕的裘安安推下楼都是真的。

如今再去回想那时的情形,她记得那满地浓稠的鲜血,也记得顾凌霄破碎震惊的神色,更能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自己将裘安安推下去后,垂眸低望冷嗤一声,那歪头间含着无辜的笑颜让人不寒而栗。

莺莺想到这些浑身发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更别说她之后又做了更过分的事,逼着钦容不得已折了她的手。

其实,钦容应该再狠一些。

他应该再如顾凌霄那般,扯她几巴掌将她的头按在墙壁上,发狂逼问她是不是疯子。钦容最应该直接掐死她,她若在那时死了,之后也不会再生祸事。

记忆无法抽离,莺莺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人。

裘郁已经在这里看很久了,最开始他也没想到顾莺莺会出现在这,心里厌恶烦闷的厉害。他本想避一避等她出来再进去,然而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那人还没起来。

“她在这跪多久了?”裘郁扫了眼殿内微颤的身影,不耐询问一旁的小师傅。

小师傅双手合十弯了弯身,看了莺莺一眼笑道:“阿弥陀佛,那位女施主啊,跪了该有一个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搞笑小剧场】

开始/裘安安:那个色.胚连我都调.戏,这次一定是来纠缠我弟弟的!

后来/裘安安:嗯?这个色胚是不是又看上我了?!啊我要杀了她杀了她,那个该死的顾莺莺。

第19章 囚〇十九天

……

若不是亲眼所见,裘郁还真不相信莺莺能安安静静在佛前跪着,还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又在殿外等了片刻,裘郁见莺莺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不由开始质疑,眼前这个姑娘真的是顾莺莺吗?等他有这个疑问时,他人也走到了莺莺面前。

莺莺毫无所觉,直到眼泪把眼睛刺得生疼,她才不得已睁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虔诚的对着横三世佛磕了几个头,直到起身时才注意到身侧站了人。

暗紫魅纹的衣摆,莺莺顺着视线茫然仰头,只看到一张奶白清俊的面容,正微沉着眸看她。

裘郁?!

莺莺有些头疼,步行上山又在这跪了许久,她再好的体力也吃不消了。见裘郁神情不善,莺莺擦了把眼泪无奈打招呼:“好巧。”

她不怕当着别人面哭,所以也没什么顾忌。擦干净眼泪她又看了眼裘郁,缓声解释道:“如果我说我来清光寺小住不是为了纠缠你,你信不信?”

裘郁看着莺莺发红的眼睛,幽幽的眸似有暗色流转,并没搭理莺莺。

莺莺也没多等,收住情绪耸了耸肩,她撑着地站起身打算直接离开。

原本,她前些日子讨好裘郁就只是为了不让这厮记恨她,只要他们二人之间还未闹到不共戴天的地步,莺莺不在意裘郁对她是什么态度。

仔细算算日子,距离她强绑裘郁回顾府的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事儿没有闹大也没有在皇城广传,既然裘郁没有因这些流言被嗤笑、同人打架断腿,那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想来裘郁还不至于为了这一档子事,日后处处针对想要弄死她。

一只脚已经迈出大殿,就在莺莺不指望裘郁同自己说话时,身后轻慢出声:“听闻你又看上了太子殿下。”

“嗯?”莺莺疑惑回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裘郁唇瓣轻勾,侧身看着她冷淡嘲讽:“想来顾小姐也不是花心之人,若传言属实,裘郁自然信你。”

信她什么?

信她看上了太子就不会再纠缠他吗?!

莺莺是真的太佩服裘郁了,轻飘飘一句话就藏着无数陷阱,这要是前世的莺莺,还真听不出问题。他这话让莺莺能怎么接?

承认了就是白白背上喜新厌旧、贪色不知廉耻的罪名,不承认那就是又花心又想缠着他大少爷不放。

莺莺能怎么回答?!

目光从裘郁的面容移落到他发顶的虚空,莺莺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说出了心里话,“瞧裘公子这话里阴阳怪气的。”

她声音低了低似在嘟囔,“要不是莺莺有自知之明,都要怀疑裘公子是醋了,在埋怨莺莺负你。”

没敢看裘郁的脸色,莺莺抛下这句话拔腿就往外跑。

她不是有意气裘郁,是真觉得这小少年话里又刺又酸,就算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还是忍不住想歪。

身后裘郁僵在原地脸色极差,他漆黑的眸死死盯着莺莺的背影,呼气吐气再呼气,他缓了好久才压下心中的火。

“……”

莺莺在清光寺的第一个夜晚很平静,没有人来打扰,但她不敢睡觉。

是真的被昨晚的噩梦吓到了,莺莺翻来覆去不敢阖眼,等到沉闷的钟声敲响,她扒了扒头发从榻上起身,睡不着觉索性去外面散步。

不知不觉就走到清晨和裘安安遇到的地方,这里有一颗参天古树,高大粗.壮的树身撑起茂盛的枝叶,上面挂着数不尽的许愿牌。

莺莺走近仰头看着这些许愿牌,借着清亮的月光隐约能看清上面的字。许愿牌上多的是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一些是保佑亲人平安康乐,莺莺以前体会不到这些感情,所以对此行为不屑。

多稀奇,谁能想到她顾莺莺有朝一日会好奇盯着人家的许愿牌看,还一看就是半个多时辰。以前体会不到的感情如今盯着这些许愿牌,莺莺发现自己差不多都能体会到了。

她也想让顾爹爹和姑母平安康乐了,也希望她的哥哥能一世平安,有情人终成眷属。

看到眼花脖子酸,莺莺眨了眨眼睛有些累了。抬手揉了揉脖子,她正准备收回目光,忽然在一片花色牌子中看到一个‘裘’字。

她之所以能注意到它,是因为这个‘裘’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比她的字好。

莺莺记得清楚,裘安安同她一样写得一手烂字。

儿时顾凌霄没少耐心教莺莺习字,只可惜莺莺只顾着和顾凌霄闹玩从不把心思放在练字上。她后来之所以和裘安安闹得那么狠,有一方面原因就是她看到顾凌霄教裘安安习字。

心里酸涩的厉害,莺莺如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愤怒,当她冲进去拉裘安安远离哥哥的时候,那是哥哥第一次凶她,他说:“莺莺,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那时莺莺哪里知道喜欢和喜欢之间还有不同,只知道顾凌霄变了,是裘安安抢走了哥哥对她的宠爱。如今再去回忆,她发现哥哥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有了另一个更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可以陪他一辈子,可是莺莺不能。

不知怎么就又回想起这些伤心事,莺莺没心情去看裘安安写了什么,只想离开。在离开前她脑海一闪忽然又记起什么,转回身重新去找那张许愿牌,莺莺迫切的想要知道裘安安写了什么。

若她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她记得裘安安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来清光寺,不是同裘郁来这养病小住般定期,裘安安来的时候没有规律,唯一可以和她来清光寺对上的,那就是每次她来的期间顾凌霄都不在皇城。

找到了!

幸好莺莺记得刚才‘裘’字许愿牌的大体位置,她摸起那张牌子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愿霄平安归来。】

莺莺愣住,盯着那行字许久未动。

前世,裘安安和顾凌霄是因一场意外成婚,莺莺具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裘安安嫁进顾家时就怀有身孕。

成婚前顾凌霄几次找莺莺,希望她之后能和裘安安好好相处,莺莺那时虽不满顾凌霄娶裘安安,但对于成婚的具体意义并不清楚。直到婚后,她发现顾凌霄对裘安安比对她是都耐心宠爱,那才扭曲嫉妒。

莺莺一直想不明白,凭什么横空出现的裘安安能得到顾凌霄加倍的宠爱。顾凌霄后来醉酒告诉她,裘安安对他有恩,有大恩。那日顾凌霄苍白一张脸,哑声告诉莺莺:“若是没有她,你可能就见不到哥哥了。”

既然裘安安救了顾凌霄,那她可曾喜欢顾凌霄呢?

不。

莺莺一直觉得裘安安不喜欢哥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捶打自己隆起的肚子。有时候她也会歇斯底里的同顾凌霄争吵,看到莺莺缠着顾凌霄时冷笑。

她就是见不得他们顾家好,不想让莺莺好过也不想让顾凌霄好过,不然的话在莺莺把她推下阁楼前,她也不会说出那种话刺激莺莺。

莺莺记得极为清楚,阁楼上裘安安抚着肚子告诉她:“我从来不喜欢你哥哥。”

可如今看着这许愿牌子上的字,莺莺这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冥冥中她好像遗漏了很多关键信息。

失魂落魄回到房间,莺莺一晚上惊醒数次,再一次醒来时晓黛不知何时出了门,她回来时见莺莺坐在榻上,扬着小脸跑过来道:“姑娘,奴婢接到消息说大少爷昨晚回府了,让您赶紧回去呢。”

“我不回去。”莺莺的脸色比昨日还要差。

一番梳洗后,她又跑到大殿跪拜,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钟鸣心情好似受到净化,莺莺已经没有昨日那般不安。

诚心在横三世佛前跪了一个时辰,莺莺求佛祖保佑顾凌霄无忧,起身时身形一晃,她看到裘郁正倚靠在门前看她。

这人不会还记恨着昨日的事吧!

莺莺见裘郁视线幽幽一直盯着她不放,停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你看什么呢?”

裘郁懒懒散散站着,扯着薄唇道:“顾大小姐向来不会做无用之事,我只是好奇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得不说,莺莺连续两日在佛前跪拜实在让人起疑,这并不符合她的性子。

莺莺也没想到裘郁这么闲,懒得同他争吵,她随口扯道:“我正在求佛祖让我快些见到裘小公子呢,这不一转身就看到你了。”

裘郁如何信她鬼话,他嗤了声似在嘲讽她痴心妄想。

莺莺知道裘安安也在这清光寺,不想让她看到引起过多误会,她拍了拍衣裙径直从裘郁身旁经过。裘郁倒也没拦她,只是不知何用意说了句:“听闻顾大小姐身中情人喃,在这种时候你弃三殿下而改投太子殿下怀抱,着实让裘郁钦佩。”

莺莺皱了皱眉,回头很认真看着身后的少年道:“不是我不要脸,我真的越来越觉得你的语气像妒妇。”

“裘郁,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莺莺哪里信裘郁喜欢她,她只是故意噎他想让他闭嘴。裙摆轻荡莺莺是跑着离开着,她料裘郁那病恹恹的身体也追不上他。

她虽然让裘郁吃了瘪,但对于他说的话还是上了心,仔细算算日子,距离情人喃发作的时间也不远了,她这次的毒可怎么是好。

正想着解决办法,顾凌霄直接找来了清光寺。

第20章 囚〇二十天

.

顾凌霄是第二日上山的。

那时已经是夜晚,莺莺窝在房中手捧医书,正寻找解情人喃的法子。

一阵敲门声传来,莺莺听到房门外传来晓黛的声音,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门没锁,你直接推门进来吧。”

晓黛顿了顿还是继续拍门,“姑娘,奴婢推不动。”

莺莺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眼也不抬道:“使劲推。”

“使劲推也推不动。”

“姑娘,你快来帮帮奴婢。”

莺莺因大力的拍门声静不下心,生怕晓黛吵到临近的住客,她放下书跑过去开门,结果门轻轻一拉就开了。

“这好好的门,你怎么就……”莺莺正纳闷晓黛怎么就推不开门,结果门一开抬头没看到晓黛,倒是看到一位拿着折扇的锦衣公子。

男人长眉桃花眼嘴角勾着笑容,莺莺一看到他的脸瞬间愣住。

这、这不是顾凌霄吗!!

晓黛自顾凌霄身后跳出来,笑着问自家姑娘;“姑娘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莺莺大脑一片空白哪听得到晓黛说话,顾凌霄见莺莺傻站在原地不动,嗤笑一声拿扇子轻敲她的脑袋,“莺莺这是不认识哥哥了?”

砰——

回应顾凌霄的是迅速的关门声。

顾凌霄笑容僵在脸上,他收回折扇疑惑喊了声:“莺莺?”

莺莺阖上房门背抵在门上,喘息加重眼眶发烫。

顾凌霄回来了,真的是顾凌霄回来了……

莺莺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顾凌霄对她笑了,前世她对顾凌霄最后的记忆是他拿剑指着她,还有无数次冷冰冰警告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直到顾凌霄死后许久,莺莺才懂顾凌霄不只是恨她,他恨的还有他自己。

他恨自己没有教好妹妹,也恨自己无法替妻儿报仇,更恨莺莺做了那么多错事却还是舍不得杀她。

“莺莺?”

“你这丫头怎么了?”

顾凌霄本以为会得到自家妹妹的拥抱,没想到会吃到闭门羹。知道这丫头素来任性,他上前拍了拍莺莺的房门,笑着问:“你这是气哥哥离开的太久,还是气哥哥没告诉你具体回来的时间?”

“陛下已经给哥哥准假,不管你说想去哪儿玩,哥哥都陪你去怎么样?”

听着门外顾凌霄的细哄,莺莺恍惚似回到了最开始的前世。嘴角不由露出笑容,莺莺搅着衣裙调解着情绪,她喊:“哥哥。”

顾凌霄听到莺莺的声音,笑着回:“哥哥在呢。”

听着顾凌霄的应声莺莺安定许多,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后来那个冷冰冰厌恶她的哥哥了。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所以莺莺找了个理由将他打发走,准备理清思绪明日再见他。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莺莺拿着医书靠在榻上,认认真真的继续翻看。这医书是清光寺里一位小和尚借给她的,里面记录着许多民间偏方,莺莺想着还有两日情人喃就要发作了,她必须快些找到法子。

不知看了多久,长烛燃去一截留下数不清的蜡痕,莺莺看到两眼模糊昏昏欲睡,最后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当清晨钟鸣响起时,莺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见到顾凌霄后她难得睡一场安稳觉,匆匆梳洗推开房门,径自朝清光寺大殿而去。

今天她去的有些早了,还没到大殿就听到殿内传来的梵唱。

这是清光寺僧人们每天都要进行的早课,莺莺没有进殿耐心等在外面。听着低吟的梵唱,莺莺目光闪了闪握住衣领内的长命锁,这是她自重生来第一次触碰它,随着梵唱默默为顾凌霄祈福。

这把长命锁是原主顾莺莺生母留下的,一共两把,莺莺和顾凌霄各有一把。前世在她害死裘安安后,顾凌霄就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长命锁砸了,莺莺是真当顾凌霄恨死了她,所以再后来顾凌霄死时,看到他怀中掉出的长命锁才会支撑不住。

说什么再也不管她的死活,这个大骗子,明明气她恨她却还是舍不得不管她。

莺莺紧握着自己的长命锁,等到僧人们下了早课离开大殿,才迈步进去。

才刚刚跪到蒲团上,莺莺双手合十不等礼佛,额头一痛传来啪的一声,莺莺睁开眼就看到顾凌霄站在她的身前。

“你这丫头在这干什么呢?”顾凌霄身量很高,微微俯身看着莺莺。

莺莺呆愣愣保持姿势没动,顾凌霄见状皱起眉头,抬起莺莺的下巴左右查看着:“晓黛说你这几天日日晨起来大殿礼佛,你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顾凌霄很了解莺莺,知道自家妹妹是个没心没肺的。

凑近人仔仔细细看着,顾凌霄见莺莺还是没什么反应,有些担忧想将人拉起来。“同哥哥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莺莺顺从起身,因腿软一个跄踉,撞到顾凌霄怀里。

顾凌霄的怀抱很温暖,不同于钦容身上的雅香,他衣衫沾染的是青草芳花。莺莺直到触摸到顾凌霄的体温,才确定是曾经的哥哥回来了。

“哥哥。”莺莺仰头看着他,“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顾凌霄回来时听顾皇后提了这事,不然他也不会匆匆上山。

“乖,咱不怕,哥哥护着你。”拍了拍莺莺的脑袋,顾凌霄安抚着,谁知莺莺还有后续。

“我梦到你成了亲不再疼我了。”

“我的嫂嫂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还总是和我抢哥哥。”

“就这把你吓到往清光寺跑?”顾凌霄觉得好笑,低眸去看莺莺。

莺莺声音顿了顿,“然后……我很生气杀了你的妻儿,还把你害死了”

随着话音落下,莺莺看到顾凌霄笑容一僵,再看到他抬手的时候莺莺心跳加快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没来,顾凌霄把人往怀中一揽使劲儿掐了掐莺莺的脸颊,微恼道:“哥哥寻思近日也没得罪莺莺啊。”

“怎么莺莺和哥哥这么大的仇,做个梦还要咒哥哥。”

莺莺的脸颊被顾凌霄扯成各种形状,呜呜的说不出话。

脸颊虽疼,但莺莺的心却是暖的,曾经莺莺每次犯错顾凌霄都是这样捏她的脸颊,莺莺扒开顾凌霄的手扑入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身软软喊他:“哥哥,莺莺好想你呀。”

隔离一世的想念,实在太漫长了。

顾凌霄哼了声故意笑说:“哥哥可不想你。”

“真的不想吗?”

当莺莺抬起头眼巴巴看他的时候,顾凌霄啧了声:“那就勉勉强强想一下巴。”

若真是不想莺莺,他如何会刚回皇城就匆匆往清光寺跑。

……

这边还不等莺莺和顾凌霄亲近够,中午的时候天上飘下雨线,所有人只能在房内待着。

顾凌霄陪莺莺大殿坐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雨景沉思,“这雨一下,山路不会好走。”

莺莺点了点头,好奇道:“哥哥是想回去了?”

“非也,是有贵人要来。”

正说着,山门传来马蹄声,忽然停了十几辆马车。几百名禁卫军冒雨入了清光寺,在寺内主持和僧人们的等候下,一位穿着华贵的老太太被人扶下马车。

“那那那不是太……”太后二字不等出口,莺莺被顾凌霄拽着去了山门。

除了寺内的和尚,裘郁和裘安安也匆匆赶了过来,莺莺不等惊讶够,就看到太后身后的马车又下来一人,霜白锦服墨发玉冠,雨帘下男人的半张脸被伞遮住,只有薄唇和如玉的下巴暴.露在雨下。

莺莺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落雨声砸地,她听到顾凌霄在她身侧低喃:“怎得太后也过来了?”

“……”

这次太后来的匆忙,只因今晨礼佛时,她手中的佛串无故四散,其中一颗念珠还出现了裂痕。

那串星月菩提是早年清光寺主持赠予她的,招宣这几日刚好身体不适,见状心下不安这才匆匆赶来清光寺,准备小住一段时间。

大概是念珠的损坏影响了太后的情绪,她来到寺庙后直接免了莺莺他们的问安,钦容是陪太后而来,不过顾凌霄告诉莺莺就算太后不来钦容今日也会过来,因为是他特意邀钦容过来的。

“哥哥为什么邀他?”等一行人渐远,莺莺双手挡着雨往寮房的方向跑。

“还不是为了你。”顾凌霄已经知道情人喃的事了,他担心莺莺在清光寺有什么变故,这才托姑母传了话。

今日的雨来的匆匆,二人没来得及打伞衣衫都湿透了,然而寮房距离山门并不近,也幸好有侍从匆匆跑回来送伞,虽然他未说自家主子是谁,然而顾凌霄一眼就看出他是钦容身边的人。

道了声谢,顾凌霄撑开伞替莺莺挡雨,莺莺大致也猜的出是谁给他们送的伞,二人下意识都朝侍从离开的方向看,在大雨的遮掩下,钦容扶着招宣未曾回头,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拐角。

回了寮房同顾凌霄分开,莺莺浑身发寒先泡了个热水澡。

事实证明顾凌霄的担心是对的,因为莺莺也没想到,本该还有一日才发作的情人喃,忽然提前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钦容:看,三哥哥来的多及时。

第21章 囚二十一天

房门紧闭,外面雨声不绝。

莺莺泡在浴桶中时就觉得微微刺痛,一开始她只当浴水太热,等疼痛扩散发现不对时,匆匆从水里出来跄踉着跪地,只能抽下薄毯将自己包裹。

“晓黛……”莺莺疼的冒汗,试图撑起身子坐起来,却被翻涌的疼痛抽去力气。

这次的毒.发来的过于蹊跷,就连痛感也比前两次剧烈。要不是没了力气,莺莺疼的都想在地上打滚,她吃力喊了晓黛两声,奈何雨声太大,晓黛也不在她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