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先前之所以让晓黛暗地里买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尸.体’穿的。若是兆时还有势力,这个忙应该找他来帮,可如今他自顾不暇,莺莺就只能让这位杀手来帮她找一具女尸。

莺莺逃走后,她的尸.体并不能马上出现,而是要等上几日,等水彻底让尸体的相貌身体发生改变,才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沉雪听完后拍了拍手,“顾姑娘好计谋,只是……”

他笑道,“只是你这计划骗骗寻常人还说的过去,若是想骗过某些心思深沉之人,还欠缺一点。”

“还缺什么?”这已经是莺莺目前想出最合适的计划了。

沉雪偏了偏头,将目光放在晓黛身上,“你最缺的还是细节。”

“你当真觉得,等你死后那群人只会忙着找你,而忽视随你落水的小丫头吗?”

莺莺之前还真没在意这个问题,她一顿,“那……再多找一具女尸?”

沉雪摇头,悠悠告诉莺莺:“最好的法子,就是你一个人走,让别人把你重伤落水的丫头救起来,只有你的贴身丫鬟把戏做足了,才能以假乱真。”

“不行!”莺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不能留晓黛一个人在这里。”

先不管晓黛能不能把戏做足,没有了莺莺护她,这皇城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更何况她‘死’后钦容和武成帝还在,对于护主不利的丫鬟,他们会如何处置可想而知。

晓黛与莺莺的想法不同,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多想离开皇城,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莺莺就拉住她摇了摇头。

前世晓黛的死对莺莺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者说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没受影响。这一世莺莺说到做到,总之她是绝不能再看着晓黛为了护她而死,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

大概是看莺莺主意已定,沉雪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最终几人商定找两具女.尸,沉雪临走前脚撑在窗门上,回过头淡淡道:“有时候,你想要的越多,失去的只会更多。”

“若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总归要学会取舍。”

莺莺不知道沉雪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但她还是跟着点头捧场,“沉雪大哥说的对!”

“对个屁,像你这种人能明白什么。”只留下最后这句话,沉雪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心头上的大事解决,莺莺总算放松了,而晓黛心不在焉明显还在想着沉雪刚才的话,两人出了房间,莺莺见晓黛始终不开心,就晃了晃她的胳膊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他就一杀手能懂什么,再说了若你真留下来,万一让钦容发现不对劲儿,那才叫得不偿失。”

晓黛仔细想了想,纠结道:“姑娘说的好像也对。”

“不是好像对,我说的任何话都是对的!”

为了放松心情,莺莺招了招手把香娘唤了过来,“带我去找雪凝姑娘吧。”

她身上没带银票,也不舍得把存起来的银票拿出来用,就将带着身上的小首饰抛给了香娘,香娘含着笑意收好,“得了,两位公子随香娘往这边走。”

为了不与熟人撞见,莺莺是特意来的这招芳阁而非招芳阁上的花船,就算如此她还是用折扇遮挡着面容。

一路平安无事,她原以为不会有意外发生,谁知就在她走到雪凝姑娘的房间时,隔壁的房门推开,莺莺靠的近随意往那儿一瞥,当场愣在原地。

“……莺莺?”与莺莺的目光相对,钦容也是怔了瞬。

接着他微微眯眸,走至她的身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招芳阁的脂粉气极重,可就算如此,等到钦容靠近时,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莺莺忽然想起前世的某一天,她不顾钦容再三的警告又偷偷溜去了花楼,后来钦容直接带兵包围了花楼,说是要抓刺客。

北域国的花楼分为多种,其中一种被称为南风馆,馆内都是些模样清秀俊美的男人。莺莺那个时候去的就是南风馆,当她因为钦容的到来在馆内四处躲藏搜查时,钦容就坐在楼下大厅品酒。

莺莺东躲西藏,到底还是没能躲过钦容身边的亲卫搜查,最后被人罩了面抓到了钦容面前,连带着她身边的小官也没能放过。

那时莺莺一直都不明白,钦容为何会命人把她的面容遮住,直到如今也想不明白。

她只知,那日她被蒙面带到钦容面前时,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隔着一层面罩,他把手放在了莺莺发上,莺莺好似感觉他倾身靠近了她,与她贴脸低语:“你真是很不乖。”

然后她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长剑落地的声音。钦容弯身将她抱起,临走前淡声吩咐亲卫:“揽月馆私藏皇家要犯,涉事之人一律处死。”

就钦容将莺莺抱起来的姿势,这哪里是在对待皇家要犯?

揽月阁的人不敢怒也不敢言,而莺莺缩在钦容怀中也微微有些害怕。出了揽月馆,她不仅在钦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与之交缠的还有隐约的血腥气。

莺莺一时不愿揭开脸上的面罩了,而钦容却在坐进马车后摘下了她头上的面罩,用手指抬起莺莺的小脸,钦容细细摩擦着温柔开口:“孤不忍动你,就只能拿旁人开刀了。”

莺莺不懂,直到几天后揽月馆招了一场大火,不仅整个揽月馆被烧毁了,就连馆内的人也无一幸免,全部死在这场大火中。

明知此时的太子钦容非前世的那个他,可莺莺在这里撞见他还是生出许多不好的回忆,尤其就在不久前,她才刚和沉雪密谋完如何哄骗过钦容逃离皇城,这不仅让她心虚。

“我……”莺莺不敢说自己是来找雪凝姑娘的,毕竟前世钦容连招芳阁这种地方都不让她来。

瞥了眼一旁不语的香娘,见她极有眼力劲的没开雪凝的房门,所以她把心一横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莺莺眨了两下眼睛,委屈道:“三哥哥你怎么可以背着莺莺来这种地方,你心里可还有莺莺的位置?”

钦容静看着一身男子打扮的莺莺,又瞥了眼同样男衣的晓黛。他薄唇很浅上扬,淡声回道;“三哥哥是来谈正事的。”

“什么正事非要来这里谈?”莺莺重生后性子真变了太多,以往的蛮不讲理任性胡闹都失了嚣张。她做不到指着钦容的鼻子骂他,就只好扑到他怀中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到他怀中道:“莺莺不喜欢三哥哥来这种地方。”

钦容单手搂住怀中的姑娘,摸了摸她露出的细腻后颈,垂着眼睫不语。

片刻后,他回了莺莺:“那以后三哥哥便不来了。”

“回去罢。”钦容招来身边的侍从送莺莺回去,这里他一时半会有事还走不开。

莺莺一见他在这里,早早就后悔没马上溜走了。她乖乖点了点头抬脚往楼下走,走了两步又被拉了回来。

“莺莺。”

钦容帮她理了理衣领,目光掠过雪凝的房门后,倾身与她平视道:“三哥哥也不喜欢你来这里。”

“……!”莺莺心里一咯噔,小身板微颤很乖回着:“那、那以后莺莺也不来了。”

钦容低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莺莺真乖。”

莺莺被迫承受着钦容的亲昵,其实她不是乖,只是想好好活着。

“……”

莺莺见完沉雪没几天,皇宫里传来消息,太子钦容与顾家小姐的婚期提前,由李怀虚李大人亲自挑日子,距离成婚那日只有月余。

对于这个结果顾家人是又喜又忙,好在他们之前早早准备着,加上有顾皇后帮忙,满打满算时日足够。按照规矩,成婚前莺莺要被接到皇后的凤坤宫学习礼仪,莺莺险些忘了这事,被顾凌霄这么一提醒才想起。

一旦她入了皇宫,再想出来实行计划就难了。

莺莺不得不匆匆实行计划,连忙去让晓黛联系沉雪,当夜沉雪就悄悄潜入了她的房中。

“明天?”沉雪脸上的面具又换了一个,不变的是一身黑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调侃了句:“你倒是真心急,不过明天不行,明天我有事帮不了你。”

与其他杀手不同,赤风楼的天字一号极为神秘,并不是以杀人为生。他思考了下道:“后日吧,后日你约人同去金满堂,坐在二楼东南第三个包房,那处窗户靠水。”

莺莺应下,心不在焉熬到了后日。

金满堂是皇城的一处地下拍卖行,里面收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它非朝廷主持的官卖,却在出名的情况下至今并未查封。

原因无他,只因这金满堂同样有背后撑腰的权贵,只不过同景和酒楼和招芳阁不同,金满堂背后的主人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这里属于庆王爷,也正因如此官府才不敢查封。

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地方,所以来这的人都需以物遮面。

莺莺身边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为了能让人知晓是顾莺莺遇刺落水,所以她硬着头皮找来了裘安安,原本她是想找顺荷公主的,不过顺荷武功实在太厉害,她怕沉雪被她反杀。

一同入了金满堂,莺莺三人都是以面纱掩面,莺莺存了暴.露的心思,脸上特意覆了极薄的面纱,裘安安见到后皱眉道:“你这也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不然你同人借个面具。”

莺莺摇了摇头,故作无畏道:“我好歹也是快成为太子妃的人,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么说着,几人左拐往第三个包房走,莺莺扭着头和裘安安说话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唔……”莺莺被撞疼了鼻子,脸上本就松垮的面纱摇摇欲坠落到了鼻下。

她后退时被人轻轻扶了一下,莺莺隐约间闻到熟悉的雅香,愣愣抬头看着面前只戴了半张金色面具的男人,她结结巴巴小声:“失、失礼了。”

男人雪色锦袍金冠墨发,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如玉,薄唇红润。他的嗓音如同他的气质那般温润柔和,望着莺莺回了句:“无事。”

莺莺本是六分的猜测变成十分,她匆忙捂严自己松垮的面纱,拉着裘安安进入隔壁的包房。

是钦容,一定是钦容!!

为了方便楼上的客人看清厅内的拍卖之物,所以这种包房无门,包房与包房之间只隔了一扇厚重的屏风。坐在椅子上,莺莺这会儿能清晰看到站在房外的男人,她这会儿话都不敢说了,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钦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

在莺莺的焦虑下,金满堂的拍卖开始,站在房外的男人也很快回了房间。

此时沉雪同其他‘刺客’正藏在这金满堂中,莺莺并不知道他藏在何处。故作无意环视了一圈,莺莺并未发现沉雪的藏身之处,她安静等着厅下第一件拍卖结束,金锤敲定之时便是沉雪出动的时候。

叮——

随着一声脆响,第一件拍卖物结束,如同预期那般,沉雪与其他刺客出现。

伴随着金满堂陷入混乱,莺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装作被吓傻的样子站在原处未动,裘安安见情况不对拉了她一把,正想带着她离开,沉雪出现,冰凉的长剑冲散裘安安与莺莺。

“顾莺莺!”裘安安被绊倒在地上,眼看着莺莺被一名刺客缠住。

戏要做足,莺莺这会儿反倒平静下来了,她往晓黛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躲避着沉雪的攻击一边往窗边走。忽然间隔壁的屏风倒落在地,伴随着沉重的闷响莺莺慌张往一侧躲去,被生生砸到了脚尖。

“嘶……”

借着这个机会,莺莺索性将计就计背抵在窗口,这个时候只要沉雪把剑刺过来,莺莺就能顺势落水。成功在望,莺莺连忙找寻的晓黛的身影给她提醒,完全忘了隔壁还有钦容的存在。

嗡——

长剑嗡鸣,莺莺在闭眼的同时身体开始往后仰,黑暗来临时好像看到有白影闪过。

砰——

“姑娘!”

在身体朝下栽去时,莺莺听到晓黛的惊呼,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随之而来的就是有人喊了声太子殿下。

莺莺震惊睁开眼睛,发现真的有人抱住了她,二人正急速下坠,眼前血色闪过,莺莺看到身前的人肩膀血红一片。

砰……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二人双双落入水中,在落水前莺莺看到沉雪踏着破碎的窗户跳到了屋檐上,刺眼的阳光下他长剑上沾染着鲜血,被面具挡住的面容模糊不清。

他,是真的要杀她?

湖水没过莺莺的发顶,莺莺看到血色顺着湖水流出,男人脸上的面具在水下掉落……

真的是钦容。

第50章 囚〇五十天

“……”

钦容受伤了。

他被侍卫从水里救上来时, 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但手还紧紧抓着莺莺的手腕。

两人浑身湿透,钦容的上半身被血水浸湿染红,看着伤势很重。他发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轻轻安抚着傻愣的莺莺,“别怕,有没有受伤?”

莺莺都没来得及回答他, 钦容的头就越垂越低,慢慢抵在了她的肩膀上。莺莺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就连体温也在变凉。

“快来救太子殿下!”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很快将钦容扶起。

这大概是莺莺第一次见钦容这般脆弱, 他面色苍白闭阖着眼睛, 手臂无力垂下松开了她的手。莺莺有些无措,眼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拉住他。

“姑娘!”晓黛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 上下看着莺莺焦急道:“您有没有受伤,我刚刚看到太子殿下流了好多的血。”

“对啊, 他流了好多的血。”莺莺喃喃着,还是为了救她。

苦苦计划许久的任务,终究还是因这场变故失败了,因钦容受伤, 很快就有官兵包围了金满堂进行搜查。晓黛在莺莺身上罩了薄毯, 看了眼湖对岸小声道:“咱们的东西会不会被搜出来?”

为了方便逃跑, 莺莺将二人的包袱藏在湖对岸埋了起来, 此时也不方便去拿。

“没事。”莺莺倒不担心包袱被搜出来,她最怕的还是这群官兵找到沉雪,若是沉雪被抓,一旦他把莺莺供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太子在金满堂受伤一事瞒不住,很快整个皇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因事情发生在庆王爷的金满堂,所以武成帝下令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彻查,很不巧,大理寺派出的是寺丞裘郁。

莺莺最初叫裘安安去金满楼,为的就是有个人亲眼看着她‘落水身亡’,而计划失败后裘安安的所见就成了破案关键,裘郁在收到刑部那边的消息后招来裘安安进行复审,将经过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后,很快就传唤了莺莺。

“顾姑娘那日为何要去金满楼?”

“据裘家小姐说,那群刺客是奔着你而去,你可看清那刺客的相貌?或者说,可有怀疑对象?”

能成为钦容的左膀右臂,这裘郁自然是个人精,他字字直戳莺莺的心窝子,语气波澜不惊,莺莺险些认为他是知道了什么。

“我……我听说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就是想去逛逛呀。”

“我也不知道那刺客为何都冲着我而去,不过最后受伤的人是三哥哥,而且三哥哥还是在庆王爷那里出的事……”

莺莺见裘郁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她,莺莺装着无畏,故意把裘郁的目光引到庆王爷身上,“所以莺莺猜,此次事件是不是庆王爷出的手呢?”

裘郁弯起一抹笑容,他苍白的皮肤衬的他眼珠漆黑,微微靠近莺莺逼问:“那顾姑娘觉得,庆王爷为何会选择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莺莺胡编:“故意的呀,这样就算刑部查到他头上,也没人会相信他会傻到在自己的地盘谋害太子。”

裘郁‘哦’了一声,完全没被莺莺带偏,凉着声音继续追问:“受伤的虽然是太子殿下,可那些刺客原本的目标是你,若此次事件真是庆王爷所为,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为了杀你而冒险?”

早前,莺莺在完善这场计划时就想好了计划失败后的救场,所以她只思索了片刻,就悠悠回答裘郁:“或许他知道了我身上的某些秘密呢?”

就是那个所谓的凤命,莺莺选谁谁就是下一位帝王,可若是她没了呢?

裘郁跟在钦容身边自然知道这事,他面色一僵眯了眯眼睛,静静看了莺莺片刻道:“此时本官自然会调查清楚,顾姑娘请回吧。”

莺莺这便是蒙混过关了。

从大理寺出来,莺莺就被顾皇后的人接去了皇宫。自太子受了伤,莺莺第二日就住入了凤坤殿,每日都需要去照看钦容。

开始,莺莺有猜测过这件事是钦容的苦肉计,怀疑他和沉雪一伙故意算计她,毕竟此事一出既能重创庆王爷根基,还能把她绑到身边让她无法逃走。

可若真是如此,裘郁就不可能如此看重这个案子,更不可能怀疑她与这个刺杀案有所牵扯,最重要的是……

如果这真的是钦容的苦肉计,那他这次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

莺莺到东宫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侍从告诉莺莺,太子殿下已服药睡下。就算如此,他仍开门放莺莺进去了,莺莺走到内室看着钦容苍白的俊容,叹了口气坐在他的榻旁。

莺莺先前记错了,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钦容虚弱的模样。

前世第一次见,大概是她杀了裘安安又杀了顺荷公主后,向来疼爱她的兄长打了她,还说要与她断绝关系。钦容将她接回东宫后她一直再哭,她明明都那么伤心了,可钦容还是在那个时候折了她的手,无论她如何哀求他都没有留情。

那晚的记忆太模糊了,莺莺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的酒,手腕被折断时疼痛没感觉多少,就是心里委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她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后躺在钦容的怀中,他抱她抱得很紧,面色苍白漆黑的眸子里似有血墨流转,望着她的眼神极深。

他问:“莺莺你想去哪里?孤对你不够好吗?”

莺莺醒来才感觉到手腕的痛感,她使不出力眼睛酸涩,想也不想就回了句不好。

如今再回想这件事,莺莺才察觉出钦容话中的不对劲儿,可那时她从未深思过,推开他想要往外跑时被他自身后抱住。无论莺莺怎样挣扎,他都不肯放手,后来等莺莺老实窝在他怀里后,他轻揽着她抚摸她的面容,埋首陷入她的项窝中低低喊着她的名字。

他低弱道:“孤不准你离开我。”

“……不准。”

想来有些记忆藏得太深,以至于莺莺重生后记住了钦容对她的百般不好,唯独忘记了他在意她的时候。

由这场刺杀做牵引,莺莺很快还记起顾凌霄死后,她精神恍惚想要杀了钦容的那次。虽说她最后没得手,但不代表她没伤到钦容,当时钦容的脖子和脸颊都被她弄伤了,身上的龙袍被血液染透,低垂着面容看不出情绪。

其实只要莺莺狠得下心,那日钦容定能死在她手中,可她终究没有下手。

她不仅没有下手,反而握着匕首哭的很惨,钦容就那样穿着染血的龙袍看着她哭,他走至窗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淡漠说道:“莺莺,孤对你很失望。”

他有多失望莺莺感受不到,莺莺只知他折断她的手时自己有多疼,后来如数日夜中她变得越来越温顺越来越怯弱,同样的她的身体也在变差,梦中不安经常被惊醒。

每次醒来,钦容都会侧搂着她轻吻她的脸颊,用低柔的嗓音哄着她入睡。

莺莺不懂什么是爱,以至于上一世她活到最后,都不曾问过一句钦容是否喜欢她。重生后她记得钦容锁她入金殿,也记得他折了她的手如何折磨她,却埋藏了钦容最开始对她所有的好与温柔。

如果、如果后来她没做那么多错事,那钦容是不是也不会锁她入金殿了呢?

莺莺想的太入神,眼睛迷茫睁着泛着湿气,鼻子微微发红。直到钦容醒来,她才回过神来去看榻上的男人,眨眼间一滴泪无意滚落,钦容见状撑着胳膊坐起身,低哑问她:“怎么哭了?”

“没什么。”莺莺摇了摇头,她抹去脸上的泪有些不解,“大概是刚才眼睛睁的太久了。”

钦容抬起手指覆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帮她揉了揉。

莺莺不能在他这待太久,毕竟二人还没成婚,走至门边时她又往内室看了一眼,发现钦容靠在榻上还在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潋滟深邃,看着极为深情。

她以前,怎么就认为钦容这模样是在揣测算计她呢?

“三、三哥哥,我明日再来看你。”莺莺不愿意多想了,留下这句话就匆匆逃离。

她从东宫出来后,系统提醒她道:【检测到宿主情绪异常波动,心跳加快极为兴奋。】

莺莺摸了摸心口,好似还真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快了,她没有掩饰也没有反驳,只是回问:“所以呢?”

系统不说话了,良久后才问:【那你还逃吗?】

这回成了莺莺不说话,她步伐放慢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随手折了朵御花园的紫菱花。

不等她想好,就撞见同几名妃嫔出来赏花的顾皇后,系统自然也能感知到,它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还要不要你姑母?】

“什么?”莺莺没懂。

系统平静道:【据监测,你姑母身上很可能也藏有精魂碎片,若不取出,她会落得同前世一样的结局。】

【当然了,这只是我监测到的异常,至于是否属实还未确定。】

莺莺:“……”

或许是上天也不想让莺莺离开,当天晚上,顾皇后忧心忡忡拉着她道:“西北之事越闹越大,今早传来消息,说是先前派去的王都尉被昊纹军给抓了。”

现下的情况是,无论昊纹国会不会安全把王都尉安全放回来,他们嚣张的行为都惹怒了武成帝,想来北域国与昊纹和平沙的战争无可避免了。

莺莺早就知道这一仗避免不了,她这一世不曾关心过这件事,就是知道西北的事牵连不到顾家,可今晚顾皇后却说,此次陛下极有可能派顾凌霄出征。

【很正常啊,我早说了只要你哥哥身上还带着精魂碎片,但凡有什么危险的事都能落到他身上,你姑母说的算是保守的了。】在莺莺呆愣期间,系统这样解释着。

前世西北之战打了许久,向来不起眼的昊纹和平沙两个小国联合后实力大增,再加上有别国暗地帮忙,北域国这仗后期屡战屡败,在将军死了一个又一个后,最后是钦容御驾出征设了计谋,才逐步瓦解昊纹与平沙赢了此仗。

当时莺莺没能去了前线,但她知道这一仗打的有多难,而且若她没记错的话,北域国首次派出的是张家的武将,最后却是被盖着白布抬回来的!

若是她哥哥被派去西北……

莺莺双腿一软跌在榻上,她苦笑道:“系统,这次就算钦容放我走,我也不敢走了。”

“……”

莺莺难得肯动脑子为自己谋划一次,结果她所谓的逃跑计划还未开始,就被迫结束。

莺莺向来看得开,再加上钦容这次为了救她受了伤,莺莺想,既然避免不了那她就不挣扎了,大不了这次她乖乖的再也不会惹事作恶,只要她不作妖,那么钦容就没理由把她关入金殿里。

毕竟……前世二人初初大婚时,钦容对她百依百顺也是极好的。

这样想开了,莺莺也就不再纠结,为了给自己的哥哥谋一条生路,她往东宫跑的愈加勤快,对钦容也一日比一日好。

随着婚期的接近,宫人已经着手布置东宫了。

当裘郁暗地调查了一番庆王府来到东宫时,莺莺正在钦容的卧房里选成婚时要戴的珠簪,钦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静静由着她选,听到裘郁进门的声音,他吩咐道:“站在外面说罢。”

他没让裘郁入内室。

裘郁很快知道莺莺在这里,公事公办道:“金满堂的事情有了进展,庆王府的探子来报,庆王爷手中的确养了一批刺客,而且……前些日子他还特意去找了李怀虚。”

莺莺一听到金满堂,手指一抖,捏在手里的金簪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钦容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他捡起金簪插入莺莺的发间,勾起了她一缕头发。

“哦?”钦容语气平稳,他淡声问:“那李怀虚怎么说?”

裘郁皱眉:“还未查出结果。”

“那就继续查罢。”

等到裘郁离开,钦容抱紧莺莺贴在她耳畔道:“莺莺放心,三哥哥一定把金满堂的刺客找出来。”

莺莺勉强笑了笑,忽然又有些不敢嫁给钦容了。

若是、若是让他得知真相会如何呢?莺莺从镜中望着钦容还有些苍白的俊容,忽然打了个寒颤。

……

容不得莺莺后悔,随着莺莺与钦容大婚一日比一日的接近,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在距离婚礼还剩两天的时候,莺莺开始忧虑紧张起来,那时钦容身上的伤已大好,但还是留着结痂伤口。莺莺焦虑中偷偷跑去东宫,她问钦容;“三哥哥真的喜欢我吗?”

钦容摸了摸她软软的脸颊,倾身亲了下她道:“三哥哥自然喜欢。”

“那三哥哥会对我好的是吗?”

钦容低笑反问:“难道三哥哥现在对你不好?”

好,自然是好的,可莺莺还是放不下前世的心结。临走前她沉重叹了口气,拽着钦容的小指低语着:“莺莺先前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不乖,被三哥哥关了起来。”

“所以成婚后,莺莺会乖,三哥哥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关着莺莺好不好?”

钦容眸色微闪,温润回道:“好。”

“三哥哥一定不关着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莺莺知道钦容一向说话算话,稍微放松了些。她望着钦容温柔的俊容,临走前歪头补充了句:“莺莺最讨厌被束缚自由了,若是三哥哥不遵守约定,莺莺就不要你了。”

钦容挑眉,用指腹扫过莺莺的脸颊问:“那莺莺如何不要我?”

“就是逃得远远的,去一个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该说的话都说了,莺莺知道钦容说到做到,而她同样也会如此。

很快就到了大婚那日,莺莺昏昏沉沉被一众人从榻上拉起梳洗打扮,无论重生后她改变了多少事,与钦容的成婚的流程还是同前世一模一样,莺莺被人晕晕乎乎扶入花轿中,直到入了东宫坐在喜房的榻上,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系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开口:【恭喜宿主今日大婚。】

莺莺闷着没搭理它。

满眼都是艳丽的红色,莺莺头上的金冠沉重,坠的她脖子疼。真是神奇,她这一世的婚服金冠竟然都与前世一模一样,就连喜房的摆设都没有变化。

桌上的红烛摇曳,莺莺听到窗外的吵闹声。

她揪扯着腰间的红色流苏心跳的剧烈,擦着殷红胭脂的薄唇因为紧张微微发干。有些口渴,又不太敢乱动,莺莺胡思乱想开始回忆姑母同她说的成婚流程,紧张下大脑一片空白。

吱——

就在这个时候,寝宫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第51章 囚五十一天

莺莺的记性不太好, 对于复杂的事情更不愿意上心。

太子大婚的流程实在太过繁琐, 就算莺莺前世来过一遍,她晕晕乎乎也忘了大半。如今重来一次,这一紧张更是连姑母先前交代的话都忘了干净。

寝房中挂满了红帐, 就连灯罩都换成了红色,烛火照映出的房间昏暗暧.昧,伴随着进来的脚步声, 莺莺看到一抹红色衣摆。

一只修长的手执着玉如意挑起盖头,眼前清晰的瞬间莺莺眼睫垂了垂, 被宽大袖袍遮住的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

两世大婚, 她嫁给的都是同一个人, 不同的是前世在红盖头挑起的瞬间, 莺莺就迫不及待抬头去看钦容, 而这一次她怯生生各种情绪堆积在一起, 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好在,这些情绪并不伤人。

“都下去罢。”随着礼成,房中的人都被钦容清了出去。

当宽敞的寝宫只剩他们二人时, 莺莺总归要抬头看钦容。好似是看出莺莺的不自在,他走到烛架旁摘了红色的灯罩, 莺莺抬头往钦容那处看了一眼, 只见那男人一身大红喜服滚金边绣纹,金冠束发墨发披垂在身后, 眉眼如画、俊美异常, 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察觉到莺莺的目光, 他侧眸往榻边看去,唇边染着笑意开口:“终于敢抬头看我了?”

刚刚二人喝合卺酒的时候,他们彼此靠的那般近莺莺都不敢看他,羽扇似的睫毛抖个不停,真是难得的怯弱。

莺莺抓了抓身上的喜服,看着钦容小声道:“我有些渴了。”

钦容闻言走到桌边倒了盏茶水,亲自走到榻边递给莺莺。

莺莺双手接过小口喝着,她看着钦容微顿后走到衣架旁,褪去了身上繁重的外袍。

“过来。”见莺莺喝完水后傻愣愣的看着他,钦容对她招了招手,莺莺不知道钦容想干什么,但她一看到他脱衣服就有些想歪。

这要是前世的她,这会儿不用钦容开口,她就跑到他的身边把人抱住了,而此时莺莺紧抱着杯盏一动不动,她擦着胭脂的小嘴微张,有些结巴道:“我、我还渴,还要喝水。”

钦容低笑出声,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悠缓将外袍搭在衣架上,温声道:“那就喝罢。”

这次莺莺没敢再麻烦钦容,捧着杯盏起身挪到了桌旁。

身上的衣裙又重又长,这会儿她凤冠未摘也没脱拖长的外袍,随着她倒水的动作,头上的凤冠吊珠碰撞晃动,她动作不稳还把水洒在了手上,胡乱蹭了两下就端起了杯盏。

“莺莺这样不累吗?”

耳边忽然响起低悦的声音,莺莺不知钦容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的,被吓了一跳呛咳出声。

钦容叹息着帮莺莺顺了顺背,他无奈问道:“三哥哥有这么可怕吗?”

莺莺清澈的双眸颤颤倒映着钦容的身影,眼前的男人温雅貌美无疑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没道理害怕。

“来。”不等莺莺说些什么,莺莺就被钦容握住了手。

钦容的掌心温热,被他这么抓着,莺莺的小手完全被他笼在手心。被迫跟着钦容走了两步,莺莺因没注意到过长的裙摆被绊了一脚,直接撞到了钦容的后背上。

“唔……”沉重的凤冠晃动剧烈,莺莺被撞的鼻子酸痛痛呼出声。

钦容回头看了她一眼,索性把她直接打横抱起。双脚离地,莺莺倒入钦容怀中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她慌张喊着人:“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