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莺莺隐约记得前世成婚那日,是她主动抱得钦容,后来又是钦容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榻上。如今被钦容这样一抱,莺莺以为他等不及了是要那个,于是小声说着:“你先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那个,那个我现在好饿,三哥哥可以先让莺莺吃点东西吗?”

反正前世二人做了数次,如今莺莺嫁给了他,倒不是矫情的不想让钦容碰。她现在是真没做好准备,好歹让她缓一缓吃些东西再开始,随着她话落钦容停下脚步,低眸看向她含笑道:“莺莺在说什么?”

这么说着,他弯身将莺莺放在妆奁前,按着莺莺坐下后站在她的身后,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三哥哥只是想帮你把凤冠摘下来,顶着它不累吗?”距离贴近,钦容这句话是倾身贴在莺莺耳边说的。

他从未帮女子摘过发饰,动作难免生疏。莺莺被他拽疼了几次想自己动手,钦容拂开的手悠缓道:“让三哥哥来吧,以后次数多了,自然就能熟练。”

他这话说的,是在暗示她以后他会天天帮她挽发插簪吗?

莺莺倒也没多惊讶,虽然前世钦容从未说过这种话,但他的确经常帮她梳发。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莺莺疑惑看了眼镜中的钦容。晓黛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她轻声道:“太子殿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钦容眼皮也未抬,他认真帮莺莺取着头上的发饰,淡声道:“端进来罢。”

根本就不需要莺莺开口,细心如他,又怎能想不到提前帮莺莺准备吃食。

大概是因为今日太子大婚,所以宫婢们比以往胆子大些。谁都知道钦容太子性子好又有一张顶好皮相,所以今日都争破了头上赶着来送膳,只为见一眼惊为天人的太子殿下。

得了钦容的命令,晓黛领着一行宫婢鱼贯而入。宫婢们知道领头的晓黛是太子妃的人,所以她们不敢太大胆,只敢偷偷的往太子那处看,却不曾想会看到自家殿下帮女子梳发。

伴随着最后一支簪花取下,莺莺的脖子总算轻快起来。她闻到了饭菜的香气这会儿是真有些饿了,扭头往那处看去时被钦容一把按住,“别动。”

钦容帮她梳好了头发,才让她站起来。拉着莺莺的胳膊帮她把外袍脱下,他才捏了捏莺莺的脸颊把人放开,“去吃罢。”

晓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等到莺莺从内室出来,她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太子殿下对娘娘真好。”

从这日起,晓黛就要改口唤莺莺太子妃娘娘了。

随行而来的宫婢们嘴甜紧跟着说了吉祥话,她们暗地打起精神,看到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态度,自然也不敢怠慢。

很快,钦容也跟着出来了,有他在莺莺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就让晓黛打赏了红包。

莺莺低下头吃东西的时候,并没注意到宫婢们一直在偷瞄钦容,其中一名还存了歪心思,在来前特意擦了上好的口脂细致打扮了一番,不要命的想在这个当口求钦容多看一眼。

最开始,她为了不让晓黛注意到自己,一直躲藏在队伍之后不敢抬头,这会儿她比其他宫婢都要大胆,微抬着面容媚.眼如丝,直直盯着钦容不知收敛。

钦容目光淡淡扫过那名宫婢,垂眸望了眼莺莺坐到了她的身旁。他并未马上发话让宫婢们退下,宫婢们内心激动不时偷看钦容一眼,有些甚至还红了脸。

钦容敛下眸光,手指轻敲着桌面只看着莺莺。见莺莺始终不抬头看他,他温声问道:“好吃吗?”

晓黛最知她喜好,准备的饭菜极合她胃口。莺莺折腾了一整天都没吃上几口东西,这会儿她往口中塞了块水晶糕,抽空点头回道:“好吃。”

倒是也乖乖巧巧话回他话了,偏偏就是不曾抬头。

钦容轻敲的指尖顿住,抬手帮莺莺擦去唇角的糕点碎渣,再一次抬眸看向一旁的宫婢,他终于开口道:“你们退下罢。”

宫婢们能见到钦容已经心满意足,这会儿虽然失落但还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唯有一名宫婢例外,她微咬着下唇含情脉脉望向钦容,就连离开的脚步都比别人慢了一拍。

莺莺是为了看晓黛才抬头的,这会儿正巧注意到宫婢的目光。微怔下她看了看宫婢又去看钦容,钦容这会儿也看着她,黝黑的眸色将情绪隐藏的极好。

大概是见莺莺抬了头,宫婢脸色一白急匆匆跟上了队伍。

等所有人离开,这房中又剩下他们二人,钦容摸了摸莺莺的脸颊安抚道;“你乖乖吃着,三哥哥出去处理些事情。”

莺莺咬着筷箸点了点头,心中下意识想着,该不会是想去追那名漂亮宫婢吧。

就好像将莺莺看透了,钦容临走前道:“别乱想。”

“……”

钦容并未离开多远,就站在寝宫院中。

随着他的出现,身边悄无声息出现了一名暗卫。院中挂满了红色灯笼,烛火下他身上的红袍变成暗红色,隐在阴影下道:“去杀了那名宫婢。”

暗卫悄无声息退下,紧接着另一名暗卫出现。

“殿下,裘大人让属下转告您,李怀虚并未将那秘密告诉庆王爷,但庆王爷的确想法子知道了那事。”

如此来说,那日的刺杀很有可能是庆王爷的人,而且既然他得知了这事,以他的性子就不会罢休。

钦容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回:“知道了。”

钦容一.出一进,不过就是莺莺吞下一块糕点的功夫。今日天气有些泛凉,他回来时沾染了夜色的寒凉,莺莺将最后一块糕点吞下喝了几口水,这会儿已经不动筷了。

“吃饱了?”钦容进屋锁上房门,走到了莺莺身侧。

莺莺吃饱喝足这会儿也适应了不少,察觉到钦容目光中的不同,她迟疑了一瞬还是轻轻‘嗯’了声。

钦容没有坐下,而是就着站在她身边的姿势抬起她的下巴,倾身在她唇上印了一吻。糕点甜腻的味道在口.齿中流转,莺莺下巴仰着发僵有些撑不住,暗暗抓住了钦容的衣襟。

“莺莺好甜。”钦容的吻落在她的唇角,用脸颊与她贴脸相蹭,把人搂入了怀中。

呼吸有了略微的变化,他双臂使力将人打横抱起,紧跟着红色的帐帘一层层落下。今晚是注定逃不过的,当莺莺落在柔软的榻上时,思绪恍惚,竟然还有心思想前世的这一幕。

远没有这一世的男强女弱,最开始的莺莺好了伤疤忘了疼,因终于嫁给了钦容与他亲昵的不行,勇猛的像只小老虎。虽然到最后小老虎变成了小野猫,但开始的莺莺好歹还是威武过的,不像这一世,莺莺紧揪着钦容的衣服手指微微抖着,还没开始就已经服软变成奶猫。

“我、我害怕。”

“……莺莺害怕。”回想着前世的次次,莺莺嘴上说着害怕倒不是真害怕,主要还是觉得羞人。

钦容摸了摸她的脸颊,近距离下他声音轻柔惑人,凝视着莺莺低眸笑:“乖,不怕。”

莺莺不安的咬了咬唇瓣,注意到钦容的眸色变化才赶紧放开,最后她闭上眼睛索性豁出去了,只是末了还是加了一句:“还请……三哥哥温柔一点。”

钦容漫不经心嗯了声,心思已然飘向别处。

月悬夜空,红烛寸寸燃尽,今夜是个不眠夜。

“……”

当窗外泛起微光时,莺莺总算沉沉睡去。

她乖顺趴伏在钦容怀中,碎发黏在脸侧纤长的睫毛微湿,均匀的呼吸喷洒在钦容身上,痒痒弱弱很像柔软的小动物。

钦容搂着她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指腹温柔撩开她额上的碎发,钦容碰了碰她湿漉的眼睫,很快感觉怀中人不满的蹭了蹭,双臂一动似要把人推开。

“乖,不闹你了。”钦容垂下胳膊赶紧将人揽回,压低嗓音安抚了两句。

寝宫的窗门紧阖着,房间内弥漫着沉郁的香气,两人亲近的久了,莺莺身上难免会沾染钦容身上的气息,钦容下巴微低凑近闻了闻,接着在莺莺额上亲了一下,收拢怀抱把人抱得更紧。

总算……把人完整的抱入怀中了。

钦容扬着脖子舒了气,弧度优美的脖子上有浅浅印记。搂着人只闭上眼睛睡了小会儿,房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有宫婢轻敲了下房门喊道:“殿下,您和娘娘该起了。”

一会儿时辰到了,钦容和莺莺要依次去招宣太后、武成帝、顾皇后那里请安,耽误不得。

第52章 囚五十二天

莺莺很困, 她感觉自己才刚睡着就被钦容被迫喊醒了。

事实上她的确也没睡多久, 睁开眼睛时双目迷离人软趴趴的没半点精神,被钦容轻拍脸颊时,她作势把脸往钦容掌心一歪, 阖着眼睛差点就这么又睡过去。

“乖,回来再睡。”钦容看她这模样既好笑又有些心软, 若不是非去不可,他还真想就让莺莺这么睡着。

“莺莺, 醒一醒。”钦容抽回手把人扶起来, 莺莺轻软也跟着他坐起来了, 却是直接倒入了他的怀中不甚清醒。

想来也是知道钦容在扰她,莺莺索性圈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入他的怀中。

她很少能这般亲近钦容,而且还是用这样柔软乖顺的姿态缠着他,一时间钦容止了声音用手臂圈住了她, 低眸看了眼窝在他怀中的人,钦容用掌心抚上莺莺的发没再说话。

“殿下?”宫婢在门外候了许久, 一听里面没了声音, 不由又硬着头皮唤了声。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来唤太子和太子妃, 只是宫里的规矩坏不得, 到时候倒霉受罚的还是她们。

钦容很淡嗯了声, 搂着莺莺又往自己怀中揉了揉, 他等了片刻才出声:“进来罢。”

宫婢松了口气, 领着一行人推门进去,却发现屋内红帐层层低垂,不像是被人掀开过的模样。领头的女官秋露见状正要指挥宫婢收拾,就被钦容喊住了。

“先把湿帕拿进来。”隔着帐幔,钦容的声音低沉磁性,因刻意压低显得极为柔和。

众人一愣,临近的几名宫婢互相交换着眼神,不由都看向端着龙洗盆的宫婢。宫婢看着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内室脸皮微红,轻放下龙洗盆,她沾湿了帕子正要往内室送,秋露理了理衣服伸手抢过,掀开红帐送了进去。

“……殿下。”秋露走至榻边,心跳加快低垂着头,双手捧着湿帕举高。

一只修长的手从帐幔中伸出,钦容接过湿帕轻拍怀中的莺莺,贴着她耳畔又喊了几声。

莺莺被他扰得不行这会儿有了些脾气,钦容见状直接抬起莺莺的下巴,将泛着热气的湿帕罩在了她的脸上。

“嘶……”莺莺这会儿是真被折腾醒了,等着湿帕挪开,怔怔睁开了眼睛。

意识总算有所清醒,莺莺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钦容放大的俊容。此时她的胳膊还圈在钦容的脖子上,整个人软绵绵依偎着他。钦容又帮莺莺擦了擦脸,点了点她的鼻子解释:“先起身,等请安完再回来睡,”

莺莺将‘请安’二字听入了耳中,见窗外太阳已高挂,她忍着浑身的酸痛从榻上爬起来,钦容见她不唤晓黛想要自己穿衣,知道她在害羞什么,索性接过衣裙亲自帮她穿。

两人到招宣太后那时,险些晚了时辰。

莺莺身上的袍服很重,她软腰那还有些发疼,实在是撑不住。请安时她身形一晃,还在被钦容快速揽住扶着起身,招宣太后眯眸看着他们二人,最后笑了笑倒也为难莺莺,末了还赏了莺莺东西。

等到莺莺到姑母那时,人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了,不等顾皇后和她说些什么,莺莺就趴在桌上闭上了眼,声音弱弱的像是快没了气道:“姑母你先别说话,让莺莺睡会儿。”

顾曼如愣了下哭笑不得,抬眸看了眼钦容,她佯装训斥了两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合着是来我这儿睡觉的?”

她见莺莺不理自己,收着袖子敲了敲莺莺的头,“姑母同你说话呢,你这算什么样子,你太子哥哥还在这儿呢。”

莺莺前世喊了半辈子钦容太子哥哥,重活一世好不容易才改口称‘三哥哥’,结果这男人摇身一变,又成了她的太子哥哥。

钦容这人要说可怕,就可怕在他那不透光又能哄骗人的心思上,莺莺开始好几次喊错他成太子哥哥,钦容虽说面上不显,看起来也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可昨晚钦容却抱着她命令她一遍遍唤他‘太子哥哥’。

莺莺当真就这么喊了他一夜,末了钦容还奖赏似亲了亲她的嘴角道:“莺莺以后就这么唤我。”

他让她如愿以偿了,钦容终于成了她名副其实的太子哥哥。

如今一听到自家姑母提‘太子哥哥’四字,莺莺就不受控制缩了下肩膀,昨晚一幕幕还深刻在她脑中,莺莺心直口快不给自己长半点脑子,就真的当着顾曼如和钦容的面把话顺了出来。

她说:“就是他不让我睡的。”

什么说好的会温柔,钦容也就只有哄骗她的时候最温柔,等鱼儿上钩了蒸煮煎炸还不都由了他做主,鱼儿哪有挣扎的份儿。

莺莺就真在顾曼如这儿补了一觉,因为二人不会久留,顾曼如也没唤莺莺去内室睡。

中途的时候,武成帝身边的张公公来传了话,说是武成帝免了他们二人的请安,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趁着这个当口,晓黛走到顾曼如身边说了几句话,顾曼如挑眉低语:“当真是落红?”

晓黛点头,“刘嬷嬷当时也在。”

顾曼如彻底放了心,看了眼屋内趴桌熟睡的莺莺心下了然。

这毕竟是刚刚成婚,钦容不方便抱着她回东宫,所以离开时,钦容只能将莺莺唤醒,莺莺一连几次被人扰梦又委屈又烦躁,被钦容拉起来时不清醒的埋怨他道:“都怪你……唔。”

这屋内可不止有顾皇后,还有女官等一众宫婢,钦容生怕莺莺说出什么不经脑子的话,只能捂住她的小嘴。

怪不怪的能有什么用呢?反正肉已经到嘴里了。

莺莺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东宫的,她只记得自己睡了一整天,中途用膳都是在榻上用的。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清晨,窗外泛起浅微的光亮,宫婢们轻手轻脚起身开始在宫内忙碌,莺莺彻底睡足了,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还躺在钦容的怀中。

大概是莺莺睡觉不老实,此时男人侧卧着衣领大敞,露出精致的锁骨。莺莺眨了眨眼睛,看到他锁骨处有一枚浅浅的牙印,伸手想戳又怕把人惹醒,她屏住呼吸往后撤了撤,从榻上爬了起来。

莺莺想要沐浴了,她穿上衣服从寝宫内出来,小心翼翼阖上了房门。

大概是没想到莺莺会这么早起身,在院内清扫的宫人都有些惊讶,晓黛这会儿也是刚出来,她见到自家娘娘匆匆跑了过来,“娘娘怎起身这般早?”

莺莺睡了一天一夜这会儿精神着呢,她现在只想沐浴放松一下,晓黛点了点头到:“那奴婢随娘娘去。”

“不用了,你先去帮我准备早膳吧。”莺莺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她沐浴,尤其是住入这东宫后。

毕竟前世在这里住了太长的时间,莺莺轻车熟路就能摸到浴房。褪下身上的衣服,她迈腿下池水时嘶了一声,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坐到了池子里,温热的池水上洒满了花瓣,浅淡的雅香很像钦容身上的味道。

没一会儿,晓黛进来伺候莺莺洗漱,莺莺特意把自己往水里埋了埋,晓黛不知莺莺在藏什么,只是闻着室内染着的熏香开口:“这屋里的香真好闻。”

莺莺擦干净脸上的水珠,随口就接了句:“钦容身上就是这味儿。”

晓黛噎住,她没同太子殿下亲密接触过自然不知道这个,而且这话让她没办法接。

眼尖扫到莺莺脖上的红印子,晓黛贴心装作没看见,想起一事告知莺莺:“奴婢听说,今日安平王就要启程去落安了。”

乍一听安平王这个名号,莺莺还真没想起来是谁。她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兆时今日就走?”

“是呀,陛下不是说让王爷待到太子殿下完婚后离开吗,也该是时候启程了。”

要说这武成帝也真够狠的,兆时被废太子之位流放到西南已经够惨了,而他却要兆时亲眼看着钦容当上太子不说,还要他参加钦容的大婚眼看着莺莺嫁给他。无限风光都是钦容的,而他兆时什么都没有。

依稀间,莺莺还记得有次兆时神情落寞,似自言自语般同她讲:孤丢失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

莺莺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想,兆时其实在那时就计划好了自己要做什么,他早看出武成帝和招宣太后对他一日日的不满,看出莺莺对钦容的‘亲近’,也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即将不保。

在这皇宫内长大做了多年太子的人,真的会没半分心计是个傻子吗?

不,兆时其实一点也不傻,就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些,才会铤而走险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兆时那句话不仅仅是在告诉自己,也是在提醒莺莺。

他丢失的不只是权势和地位,在他决定踏上那条路时,就知道了他会和莺莺落得如此地步。

“兆时……”莺莺轻轻念出这个名字,仰倒在池壁上。

“他什么时候走?”

晓黛惊讶看着莺莺,乖乖回道:“应该是未时。”

莺莺算了算时辰,“那我还赶得上。”

晓黛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忍不住问:“娘娘是要去送王爷?”

要知道,兆时目前的身份虽然成了王爷,但毕竟也是前太子。如今现太子风头正盛,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敢去同兆时接触,更别说莺莺现在还是钦容的太子妃,于情于理她去送人都有些危险。

“娘娘……可否告知殿下这事?”晓黛心想,太子殿下让不让自家娘娘去还是个问题。

莺莺开始还真没想到钦容,如今她身份的事的确不方便出现,于是沉默片刻道:“你先别告诉三哥哥,可以的话我偷偷去送。”

前世兆时被废后的踪迹成迷,主要还是因莺莺没心没肺对他的不上心,但凡她那时肯多打听两句,也不至于不知道兆时最后的结局。这一世二人虽然关系变了,但莺莺还是想亲眼看着他离开。

她不靠近,就偷偷的送他离开好了。

莺莺这边正想着事,都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开的。房门无声,就连晓黛也是在钦容进来后才发现,她匆匆忙忙行礼时莺莺才知是他进来了,慌张抬头看向池岸上的人。

“下去罢。”钦容已收拾妥当,手中拿着几个小瓷瓶。

晓黛没理由再待下去,担忧望了眼莺莺起身。刚才二人都未察觉钦容进来,也不知他将对话听入了多少。

莺莺同样忐忑,她的小脸被热水熏得红润润的,扶着池壁往后退了一步问:“……三哥哥怎么过来了?”

钦容挽了挽衣袖,抬眸望向她问:“叫我什么?”

莺莺眼睛睁大,闷了下改口:“太子哥哥。”

受前世影响,这名字她虽然喊得顺口,但重生后多多少少有些抵触。

钦容今日穿了件锦白色的四爪蟒袍,衣服上绣纹精致栩栩如生,莺莺前世最爱抠弄他衣服上的龙纹,被那条盘旋在衣服上的漂亮蟒纹吸引,她不由多往他身上落去两眼。

“洗好了吗?”如今钦容的穿衣越来越讲究,就连人也越来越好看。

他将手中的瓷瓶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扭头看了眼藏在水里的莺莺,指了指一旁的软塌道:“洗好了就过来躺下。”

小瓷瓶中都是药膏,这是那日请安时顾皇后给他们的。原本顾皇后是要给莺莺,可莺莺睡得实在太沉,无奈之下她只能把东西给了钦容,只看莺莺那困倦的模样,她就知这些药一定用得上。

“……”

当钦容给莺莺擦完药时,莺莺脖子上的绯红蔓延上耳朵,把脸捂在软塌上都不愿抬头了。

钦容擦干净手把莺莺揽起,他理了理她微乱的衣襟,自身后搂着她问:“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莺莺摇了摇头,她心想前世钦容也不是没给她上过药,怎么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难以接受。她的晃神明明晃晃没有半分掩饰,钦容勾着她的发低眸看着她,漫不经心也未打扰。

等到莺莺发呆够了,想要从软塌上起身去用早膳时,钦容手臂圈紧把人紧紧箍在怀中,他搂着她开口:“莺莺就没想什么话,想同太子哥哥说吗?”

莺莺身体僵住,没想到钦容能沉住气这么久才开这个口。

“三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莺莺存了一分试探,还没傻到被他一吓就什么全招。

钦容看着她低低一笑,他挑起莺莺的下巴压低靠近,意味不明道:“成为太子妃你也该聪明了。”

没成婚前,莺莺做了心虚的事怕了钦容还能躲避,可如今二人成婚了,莺莺身处这东宫退无可退,也该知道什么时候聪明什么时候装傻。

莺莺果然没让他失望,先前还不停推拒他的人转身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莺莺亲昵贴着他开口:“莺莺想去送送平安王。”

“太子哥哥,可不可以呀?”

钦容平静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他的确是将二人的对话听了去。

莺莺不说有她不说的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了钦容也不一定让她去。与其让钦容派人加大对她的看守,倒不如她偷偷去再偷偷回来,反正无论钦容同不同意,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她必去无疑。

已经做好准备的莺莺正等着钦容拒绝,结果钦容只是抬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漆黑的眸情绪难测,他轻勾着嘴角同意:“既然莺莺想去,那就去送送他罢。”

“真的?”这意外让莺莺来的太过惊喜。

钦容垂下睫轻轻含住莺莺的唇瓣,他淡漠‘嗯’了声,贴在莺莺耳边又补充了一句:“送可以,但莺莺只准远远看着。”

不仅如此,还要披着斗篷不能让人认出。

只要莺莺能做到这些,那他允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

莺莺真的把他的话听入了心里。

第53章 囚五十三天

“……”

用过午膳后, 莺莺就准备出东宫了。

入秋后, 天气已有了几分凉意,晓黛帮她挑了件深色披衣系上,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给莺莺戴上了兜帽,事实上这样的打扮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她不得不这样穿。

兆时会在玄德门出宫, 莺莺挑偏僻的小路到时, 接兆时出宫的马车还没出来,她四处看了看寻了处距离近又不容易让人发现的位置,早早等在那里。

整个玄德门冷冷清清, 等到马车晃晃悠悠出现时, 并未有人驻足停留。

莺莺等了好一会儿, 兆时才披着玄衣缓步走来, 他身边只跟了翼飞一人,宽大的兜帽遮挡住兆时的面容,莺莺一时间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该是落寞难过的吧。

昔日尊贵无比的兆时太子被废,如今离开时却无一人相送, 就连曾和他要好的五皇子和八皇子也没出现。皇宫的世态炎凉唯利是图, 总是会在人最脆弱的时候连插数刀。

“兆时……”莺莺看着前面的身影,很轻很轻喊了他的名字。

她现在忽然希望前世的兆时也是这般的结局,远去落安从此在那里生根平安, 再也不用参与皇城内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是上一世的她不曾来送过他, 这一世她来了, 抛下二人之间所处的利益不提, 莺莺只希望兆时好。

“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莺莺揉了揉眼睛,将想对兆时说的话低声自语出来。

风还未停,吹得莺莺眼睛发疼。

她仔细用双手收拢着扬起的衣摆,耐心等待兆时坐马车离开,而兆时却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孤零零站在马车旁始终没有上车。

莺莺只顾着看兆时了,并未注意到自己裙上的丝带没有收住。翼飞很敏锐察觉到周围的异常,在他凑近兆时耳边低语时,兆时猛地抬头向四处张望,莺莺暗叫不好,赶紧让晓黛帮自己收裙摆。

“快帮我拽回来!”莺莺双手拢着大片裙摆,撒手就要飘出去。

这会儿风实在太大了,那一条细细的丝带莺莺实在收不回来,就只能喊晓黛帮忙,而平时机灵的晓黛这会儿只帮倒忙,她去抓飘出去的丝带时磕在了石头上,丝带没抓到反而还磕了出去。

“晓黛!”莺莺跺了跺脚,见兆时已经注意到这边,赶紧把晓黛从地上拉起。

她拉着晓黛就要跑,却忘了自己的双腿还在酸涩疼着,跑了几步她嘶了声慢下来,兆时几步追到她的面前,扳过莺莺的肩膀就掀了她的斗篷。

“我就知道是你。”兆时在看到莺莺时,带着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莺莺被他抓个正着,正想踩他脚以求挣脱时,兆时声音涩涩问她:“……钦容,他对你好吗?”

莺莺以为,以他的性格会不愿意见到她,或者语气很差的问她是不是来看他笑话。从未想过他会这样问,就如同一盆热水浇在了莺莺头上,浇的她浑身暖热又不太舒服,她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点头道:“挺好的。”

好是真的好,毕竟都大方到让她来送前太子了,至于这好能持续多久,莺莺也不知道,毕竟他们才成婚几日。

兆时见她脸颊白嫩嫩的的确不像受苦的模样,点了点头就没再多问。莺莺果然是了解兆时的,因为他第二句话就是:“你来干什么?”

“来看我笑话的?”

其实兆时也就是嘴上这么说,并不是真的这般想,他实际上只是想知道莺莺是为何来看他。莺莺明白他想听什么,也实话实话道:“我只是想来送送你。”

“兆时,落安路途遥远,希望你一路平安无忧。”

兆时的眼睛越加红了,他忽然抱住莺莺,恶狠狠道:“我能不能平安无忧,就要看你的太子哥哥肯不肯放过我了!”

莺莺又怎么懂得,就算他已成为废太子远去西南,皇城里这群人仍不会放过他。就算钦容不动手,别的势力也一定会出手,往最坏的结果看……说不定武成帝还想让他在路上出些意外。

所以哪来的平安无忧,其实这句话不是祝福而是最大的讽刺,他的傻莺莺又怎能明白。

兆时闭了闭眼睛,感受到莺莺一直在抗拒他的怀抱。

“别动。”

兆时哑声:“我同你说个秘密。”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对你用那种手段来保太子之位吗?”莺莺没有猜错,兆时当时在和她坦白时,的确隐瞒了部分真相。

其实按照兆时的性格,在他得知凤命之事时不一定能忍住不告诉莺莺,在实行那种手段前,他会问问莺莺肯不肯为了帮他夺帝位而选择他。

“因为我知道就算你同意了,你的姑母也不会站在我这边。”

“莺莺,还记得我那次我醉酒同你说的话吗?我说我母妃死的冤枉,她死的的确冤枉,因为她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她的人……”

兆时微顿,特意把话放慢,“就是你的好姑母,这北域国如今的皇、后、娘、娘。”

试问,又有谁会帮自己的仇人登上帝位呢?她不仅不会帮兆时,反而还会联合钦容狠狠的踩他,最好把他踩到泥土里永世不得翻身,这样他们就能安枕无忧了。

……所以,这才是导致兆时变了的真相吗?

刚刚的热水成了兜头凉水,把莺莺浇的彻头彻尾寒入了骨子里。莺莺肩膀微颤,她摇了摇头去抓兆时的手臂,用力吐出几个字:“我不信!”

莺莺是信任姑母的,就算她的姑母身为皇后颇有手段,但她不会在杀了兆时的母妃后还能转头对他笑。以她的性子,她也不会留下兆时。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莺莺怀疑兆时是被人利用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钦容,于是直接问道:“是不是钦容告诉你的?”

兆时扯着嘴角嗤笑,“谁告诉我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我说的这些话都有证据。”

玄德门虽然冷清,但并不是没人经过。兆时见已经有宫婢朝这处张望了,他伸手帮莺莺戴好兜帽,冰凉的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你的祝福我收着了。”

“我一定会好好到达落安,也会好好回来。”

“只是我回来的时候,莺莺,希望你不要怪我。”

但凡他还能回来,必不会放过顾曼如和钦容,而这两个人一个是莺莺的姑母,一个是莺莺的太子哥哥。

兆时转身快步上了马车,这次他没有再等待也没有回头,因为从这之后,他与莺莺将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

“兆时……”莺莺喊了他一声。

她往前追了两步腿上一疼,抽了抽鼻子又喊了他两声。晓黛不忍见莺莺这样,她扶住莺莺劝说道:“娘娘这又是何必,就算你喊住了王爷,又能说些什么呢?”

是啊,就算她一遍遍喊着兆时的名字又能怎样?就算兆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又能怎样?他们回不去了,再也不回去了,这次不是莺莺不原谅兆时,而是兆时不要她了。

原来重生后改变的不止是莺莺,是所有人都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莺莺眼看着那辆马车行远驶出皇宫,她再也没忍住哭出了声。

“娘娘别哭……”晓黛慌了,连忙掏帕子要帮莺莺擦眼泪。

莺莺难受的厉害,她一把抱住晓黛哭着道:“……我后悔了,真的好后悔。”

求了百年成人,结果莺莺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了人。当人实在太苦了,酸甜苦辣爱别离全都要受着,她这才知道自己前世在害人的时候过的有多自在,就是因为不曾在意过兆时,也便不知他前世多苦多殇。

伤人又伤己。

“……”

东宫,书房内。

暗卫正细致说着玄德门刚刚发生的事,在得知莺莺抱着晓黛哭了许久时,钦容执笔的手微顿,一滴红墨落在了画纸上。

“你说……太子妃哭了?”钦容凝视着桌上的画纸,只见纸上画着一名眉眼弯弯含笑的灵俏姑娘,与莺莺九分相似。

那滴墨刚好就滴落在‘莺莺’的眉心,钦容拢着袖子在她眉心加了几笔,淡淡询问:“为何而哭?”

暗卫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裘郁,把脑袋垂低艰难道:“安平王应该是同娘娘说了什么,属下……未能听到。”

“是属下失职!”

钦容低凉笑了,他未看暗卫也未看裘郁,就只是凝视着画中的女子。轻轻用指腹扫过画中女子的眼睛,钦容唇边噙着笑意道:“你没有失职,是安平王抱了孤的太子妃,他贴在她耳边说话,你又怎能听到。”

在兆时特意压低声音的情况下,哪怕是距离二人极近的晓黛,也未必能听到兆时对莺莺说了什么。

“她现在去了何处?”

暗卫都不太敢说话了,“娘娘……去了凤坤宫。”

钦容没什么反应,在画上又添了几笔道:“把人都撤回来罢。”

暗卫领命退下,接着钦容望着桌上的画久久没再下笔。

这书房的采光极好,点点暖光映在他精致的侧脸,无暇似美玉温润柔和。裘郁就坐在钦容的对面,他目光扫过画中姑娘眉心开出的艳花,收拢右手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理庆王爷的事?”

“他将那件事都告诉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