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郁面无表情看着莺莺的背影,等钦容看过来时才开口问:“娘娘一直这般黏着殿下?”

钦容道:“近几日才如此。”就是在那日她同燕姬华在御花园遇到之后,想来是没了安全感。

裘郁皱了皱眉,默了片刻道:“殿下有没有问过娘娘,她那日为何要去金满堂。”

“并未。”钦容淡声,弯唇打断裘郁的话:“孤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孤要的是证据。”

无论多尊贵无敌的男人,恐怕都接受不了自己被心爱女人数次嫌弃拒婚,而且还是用这种以命换生机的法子。钦容知道莺莺以前有多迷恋他,虽然某些方面他也起了疑心,但他潜意识里并不相信莺莺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他。

何况,那日刺客究竟要杀的人是谁还未查清楚,若是刺客真的是莺莺招来的,那她是想为了拒婚杀他?他死了,那赐婚的圣旨也就作废了。

想到这里,钦容垂下眼睫唇边的笑意淡了。

裘郁担忧问:“若是……金满堂一事真的是因娘娘而起呢?”

钦容慢条斯理抚过自己的衣袖,迈步从裘郁面前经过时留下平淡几个字:“如此,孤定要好好罚她。”

以莺莺的性子,她不是干不出为了私利残害旁人性命的事。钦容虽不信莺莺会对他这般决绝,但是万一呢?

毕竟,莺莺是属于那种不爱了就不要了的人。若莺莺不喜欢钦容不想要他了,自然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了他。

“……”

不远处的拐角,莺莺背靠着墙愣愣看着屋檐上飞过的鸟儿。

隔着一段距离,她自然是听不到裘郁和钦容的对话,但她听不到不代表系统听不到,系统模拟着二人的声音将对话完整传入莺莺耳中,莺莺听到钦容最后一句话缩了缩肩膀,直接打消了去找钦容坦白的念头。

“晓黛,裘郁他们查到赤风楼了!”等钦容他们去了书房,莺莺直接去找晓黛。

晓黛对此也是惊讶,不过她比莺莺镇定些,握着莺莺的手安抚道:“赤风楼是天下名楼,楼内多是各国顶级高手,裘公子想把手探到里面并不容易,何况沉雪是楼里的天字一号,武功凌驾所有人之上。”

目前比较棘手的是,这赤风楼就在北域国境内,裘郁虽无法在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但是布局抓一个人还是很方便的。

“娘娘先别急,晓黛这就想办法去联系沉雪,让他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莺莺有些纠结,她没主意道:“不然……我直接同三哥哥说实话好了。”

说她最开始只是想利用自己假死逃婚,并不知道那刺客为何假戏真做,而且还攻击了钦容。

“不可!”晓黛摇头拒绝:“娘娘已经失了先机,现在说已经太晚了。”

且不说钦容听后会有什么反应,首先他会不会信莺莺都是问题。而且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荒谬了,钦容信了就是没了自己的脸面,毕竟莺莺是为了逃他的婚才会选择诈死,就连这皇城的荣华富贵都不要了。

而若是钦容不信她,那莺莺的坦白就相当于杀人凶手承受不了心理压力,主动自投罗网,或许钦容就真的以为那刺客是莺莺派来杀他的。最重要的是,在沉雪那一剑刺下后,晓黛并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听着晓黛一通分析,莺莺的小脸白了,她微张着嘴巴很是无措;“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听你说的我横竖都是要死?”

莺莺这法子当初用着是好,但一旦失败后果不可想象。当初晓黛提醒过莺莺了,只是莺莺那时去意已决不肯回头,如今变成这个局面也超出了她的预料。

“娘娘别怕,赤风楼的天字一号没那么好抓,只要他们抓不到沉雪,咱们就是安全的。”

莺莺被晓黛劝过后心情平复许多,如今她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揣着心事回了寝宫,莺莺窝在房内同两只小猫玩闹。今日她醒的太早,这会儿是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垂下了头,很快她又被房外的吵闹声惊醒,有人厉声道:“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娘娘,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娘娘知道?!”

莺莺推开房门,发现门外是秋露在同晓黛吵架。

晓黛武功好力气也大,挡在寝宫门外就是死活不让秋露进去,秋露气的眼睛都红了,一见莺莺出来她顿改刚才的趾高气扬,“娘娘,你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秋露为人聪明能干,是好不容易才当上东宫的女官,结果她做的好好的官职说没就没了,不仅如此她还被驱逐出东宫打发去了别处,成了个干杂役的卑.贱宫婢。

她原以为,是她做的事情败露或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主子,可几番打听后她才得知,这一切都是晓黛下的命令。

晓黛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她的去留?!

秋露这般恨恨想着,就这么借着昔日的关系找来了东宫。她想,一定是晓黛被罚的那几日自己得到了太子妃的喜爱,让晓黛心生嫉妒害怕了,所以她才会使手段偷偷赶她出东宫,说不定主子们都不知道这事儿。

这么想着,秋露哭着噗通跪倒在莺莺面前,她正要含泪哭诉,莺莺看到她出现咦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儿?”

秋露张大嘴巴止住了话头,看到顾莺莺扭头问晓黛:“不是让你打发她离开吗?她怎么还没走。”

“娘娘!”秋露懵了,准备好的卖惨说辞全都没用上,她往前爬了几步慌乱道:“娘娘为何要赶奴婢走,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莺莺被她拽住了裙摆,怀里抱了猫不方便把她扯开,莺莺只能耐着性子问:“你做错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这样的奴才莺莺前世见的实在太多了,前世自她被钦容锁入金殿后,金殿的奴才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全都是活着进来死着出去。

莺莺虽然在湫莺殿外的名声恐怖,但在湫莺殿伺候过一段时间的奴才都知道,真实的皇后娘娘其实与外界的传闻是相反的性格。正因莺莺入金殿后性子变软了,愚笨些的奴才当她被新帝抛弃成了冷宫妃子,对她不理不睬还敢当着她的面出言嘲讽。

聪明些的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她们会巴结着莺莺亲近伺候着她,然而她们的目光和心思都放在了钦容身上,只不过是想踩着她的头入帝王之目罢了,极少数是真的想照顾好她。

偌大皇城中主子少奴才多,千人千面,一人难得能遇到一两个能真心待自己的忠仆。

很显然,秋露是属于莺莺在金殿遇到的第二种奴才,她见不得自家主子好还必须巴着主子不放以此借机上位。

这种奴才一面高高在上看不上自家主子,一面却必须依靠巴结着主子过活。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他们只能背地里使些小手段给主子找不自在,接着她们再充当忠仆进行安慰劝解,赢得主子的信任。

莺莺一开始并未在意秋露,毕竟这样的‘秋露’实在太多了,她若全都在意会累死自己。只是秋露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屡次在她面前挑拨她同晓黛的关系,甚至还敢使手段让她同钦容吵架,这种奴才安的什么心莺莺不知道,但她必不会留在身边。

“本宫不愿再见你,你走吧。”莺莺不想同秋露多说,想要回房午休了。

这秋露脸皮够厚,为了能重回东宫面子里子什么都不在意,她紧抓着莺莺的裙摆不放,哭着讨饶:“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

是她听信了传言,当真以为莺莺愚蠢好糊弄,可以踩着她上位。

莺莺被她吵得头疼,就连怀中的小白猫都被秋露的哭声惊到,给了莺莺两爪子从她怀中跳了出去。莺莺烦了,去拽自己的裙摆没能拽出,她把心一横抬脚踹向秋露,明明不算大的力道,秋露却跄踉着后倒扑在地上。

“娘娘,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真的知错了。”

秋露很快又爬了起来,这次她没有再来拉莺莺的裙摆,而是跪倒在地一下比一下重的磕头,哭声凄惨肩膀都在颤抖。

“求娘娘饶了奴婢吧,只要能让奴婢留在东宫,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奴婢不求再恢复女官之位,只想伺候在娘娘身边照顾着您。”

没几下,秋露的额头就磕出了血,她哭的嗓子都哑了,看着极为可怜。

莺莺重活一世心是彻底软了,已知人命的脆弱和人类情绪的酸甜苦痛,她想若是秋露真心认错,就打发她去东宫偏殿干些杂活也可以。

“你……”莺莺都已经说服自己了,正要松口,她忽然听到压抑的咳嗽声。寻声看去,莺莺只见就近的长廊上站着裘郁,他手背抵着薄唇低低咳着,望着这边神情不明。

当看到站在裘郁身侧的钦容时,莺莺浑身发寒,忽然反应过来秋露是缘何哭的这般可怜卑微了,她这是又被人骗了。

北域国都知钦容温润性子好,身为太子的他又怎看得下去一个宫婢被人欺负折,辱至此?!

一瞬间,莺莺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这样的套路她见过一次又一次,这群人全都用在了她身上,这一世也不例外。

前世过去的也就不提了,如今的秋露是想让钦容看看他娶回来的太子妃有多么恶毒没人性。

莺莺被气的呼吸不顺,没忍住一脚将秋露踹倒在地上,这次她没再留情面,直接吩咐晓黛道:“把她给本宫丢出东宫打入浣衣局,让她以后见到本宫必须绕道而行,如若相遇,就跪在原地自行掌掴二十巴掌!”

秋露尖叫起来,被人拉扯着往外走。她始终没等到钦容的开口挽留,只能无助朝着钦容伸手,“太子殿下救救奴婢吧!”

“太子殿下……”

砰——

钦容只扫了秋露一眼,就听到剧烈的关门声,接着屋内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从头到尾都没替秋露说一句话,甚至都没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任由秋露被人生拖硬拽留下一路血痕,他在进寝宫前只说了一句:“把地面的血擦干净。”

莺莺生气归生气,但并不愿意见血。

第59章 囚五十九天

“……”

钦容推门进去时, 厅内茶盏碎裂,地面湿漉一片。

莺莺与钦容最大的不同就是,钦容过分内敛,而莺莺喜怒形于色有脾气就会当场发泄出来,每次心情不好总要摔砸点东西。

钦容已经许久没见莺莺发脾气砸东西了,说起来,似乎自那次她绑了他后, 这姑娘的性子就变得温顺乖巧, 少有任性胡闹的时候。

掀开帘子往内室走, 钦容听到几声微弱的猫叫。他从未同人说过, 其实他很喜欢莺莺生气砸东西的模样,就好像是只炸了毛的奶猫,胡闹过后又特别的好哄,如同此刻, 她发泄完一通就盘腿坐在地上, 背对着钦容不知在做什么。

“这是怎么了?”屈膝靠近, 钦容从背后拥住了莺莺。

莺莺在寝宫穿着向来随意, 柔顺的发只简单挽起, 衣裙宽松小脸白净,她低垂着眸不说话时模样极为可人,看起来是那种柔弱无攻击力的淑雅女子。

钦容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哄惯了莺莺他最知这姑娘的弱点, 于是柔和着嗓音低笑几声, 自背后拥紧她问:“怎的就发了那么大脾气。”

莺莺膝盖上蜷缩着小宝和阿贝, 她不停用左手揪扯着宽大的右袖,闷闷道:“我没生气。”

“哦?”就连窝在她膝盖上的猫儿都因莺莺的话抬了脑袋,钦容拥着莺莺点了点黑猫的小脑袋,笑着说道:“那看来厅里的茶盏是这两只猫儿打翻的,真是不乖。”

好像听懂了钦容说话的话,小黑猫喵喵叫了两声,委屈的去蹭钦容的手指。小白猫见状扑在小黑猫身上,用脑袋拱了拱钦容的手背求抚摸。

“不是它们弄的。”

明知钦容是故意这般说,但莺莺还是解释了,“是我跑的太快撞到了桌子,不小心掀翻了它们。”

她还在揪扯着右袖,干净的袖子隐约出现细小的圆点,随着她持续的拉扯圆点扩散,开出拇指大小的血花。

“你的手怎么了?”钦容很快发现莺莺的不对劲儿,直接抓到了她的右腕。

莺莺的衣袖宽长,将她整只小手都包裹在其中,她挣了挣没能挣开钦容,反倒是让他拉开了袖子。耳畔的呼吸一缓,莺莺听到钦容含着凉意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莺莺的手指伤了,拇指和食指上划开两道细长的伤口,正不停往外渗血。她咬了下唇瓣回道:“我想把碎片捡起来的。”

自己前脚发脾气拂落茶盏,后脚情绪还没稳定就想去收拾残局,究竟怎么想的。

钦容握紧她的手腕直接将人从地上拉起,唤晓黛送来了药箱。

如今厅里还没收拾干净,钦容坐在榻边索性让莺莺坐到了自己腿上,他亲自帮莺莺处理了伤口,指腹上那些滴落的鲜血全都被他卷入口中,莺莺愣愣看着他的唇瓣被自己的血染红,男人眉眼微垂面容俊美,过分殷红的薄唇平添妖气,依如前世。

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总是这么吸引她。

在钦容帮莺莺处理完伤口后,不等钦容说话,莺莺就扑入他怀中搂住了他的脖子。她把人搂的紧紧的,趴伏在钦容身上还将小脸埋入了他的项窝。

莺莺搂的他实在是紧,钦容好笑拍了拍莺莺的后背:“你是要勒死三哥哥吗?”

“勒死你算了。”莺莺这么小声说了句,很快又松开了钦容。

她直起身子,拉开距离认认真真看着钦容的脸,从他的眉到他漂亮黝黑的长眸,接着是挺.立的鼻梁,然后是泛着红润色泽的薄唇。钦容任由莺莺这般看着,只是不喜欢莺莺离他这般远,就搂过人问:“三哥哥怎么惹到莺莺了,莺莺就要狠心弄死三哥哥。”

莺莺用双手捧住钦容的脸,不太高兴道:“你的脸惹到我了。”

就是因为这张脸,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的钦容,身边总围绕着一群赶不走的姑娘。现在想来,莺莺前世为了护住钦容真是操碎了心,她没得到他前日日去赶那群对钦容有心思的女子,就连裘安安也被她打成其中之一。

这般想着,莺莺大力捏了下钦容的脸,而身为尊贵太子的他不仅没半分反抗,反而还温顺任由她捏红了脸,搂着她亲了亲她受伤的手指。

……怎的脾气就这么好呢。

莺莺差点忘了,钦容能招小姑娘喜欢不仅仅是因为脸,还有他温柔好脾气的性子。或许真实的钦容并没有表面上无害,但人看人总是先看表象,莺莺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

越想越觉得生气,莺莺大力按着钦容的肩膀将他按在了榻上。她活了两世都没见钦容对她发过脾气,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莺莺忽然很想看看钦容对她变脸发脾气的模样。

“莺莺?”钦容被她压在了身下,手臂自然圈在了她的腰身。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今日的莺莺胆子格外的大,还敢动手去扒他的衣裳。钦容按住她的手想要阻止她,结果被莺莺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不准动!”莺莺在钦容手腕上留下一串牙印,抓着他的手腕往下压,趴在他身上咬向他的薄唇。

莺莺想,凭什么长得好性子好的人天生招人喜欢,很多时候钦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单单往那一站就能收获一群姑娘的芳心,而她呢?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很多时候人都不在场都要被人泼脏水,两世到头来都没人对她告白。

……两世来不痛快的都是她一人,这一点也不公平。

想起刚刚秋露在她面前的演戏,莺莺又狠狠咬上钦容的唇瓣,按着他的双手趴在他耳边问:“我自认性子好家世好相貌也不错,怎么就没爱慕我的侍卫,在三哥哥面前演戏吸引我的注意呢。”

莺莺知道好多人都在背地里嚼舌根,说恶毒愚蠢的顾莺莺配不上温润柔和的太子钦容,她以前虽然不在意这些话,但不代表如今也不在意。

莺莺也是口快了,心里的不满没过脑子就直接同钦容抱怨出来。钦容圈着莺莺的手臂收紧,黑幽幽的眸注视着伏在他身上的莺莺,吐息清浅问:“……莺莺还想要谁的爱慕?”

试问,哪家的侍卫胆子大到敢爱慕太子妃,还敢跑去太子面前作妖求吸引太子妃的注意?不要命了吗。

世间多是庸俗无真眼之人,像莺莺这样的姑娘,但凡看上她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莺莺被酸意冲昏了头,还真顺着钦容的话细想了一遍道:“莺莺想要好多好多爱慕我的人呢。”

她也想让那群人去钦容面前演戏作妖,死缠着钦容利用各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她也想让钦容不痛快、体验下她的感受。

钦容听到她的话沉默了,圈着莺莺任由她将自己身上的蟒袍解的凌散,直到他衣衫敞开脖颈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他才稍有动作扣住了莺莺的脑袋,就着这个姿势与她唇瓣纠缠在一起。

帐幔晃动,偶会荡开一角。榻下的两只小猫窝靠在一起,小白猫听着帐幔内的声音喵喵叫了两声,很快就有软绵绵的回应声。

“可是情人喃又发作了?”有低悦的男声在帐内传出。

与猫儿似的声音支吾两声,莺莺今日就是想看看钦容发脾气的模样,于是就勾着他的脖子道:“这次想咬三哥哥的脖子。”

“好。”钦容很轻易应下,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他低笑着应道:“但莺莺总要付出点代价给三哥哥。”

咬脖子可不是个好习惯,就算钦容再宠莺莺也不能惯着她这爱好。

“……”

莺莺同钦容‘厮混’了好长一会儿,开始是莺莺不想放过钦容,后来是钦容不愿意放开她。

毕竟还是白天,两人也不能太过分,莺莺情人喃发作后开始昏昏欲睡,也很快没了力气。当她窝在钦容怀中准备补个午觉时,她感觉钦容吻上了她的眼角,抱着她低语道:“莺莺有三哥哥爱着就够了。”

不能有其他人出现,他们也不会出现。

莺莺瞌睡虫散了些,她睁开眼睫看向钦容,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些发红,钦容摸了摸她的发柔声问:“怎么了?”

“没,没事。”莺莺又重新闭上眼睛。

先前她被愤怒冲昏了头,忘了很多隐藏的危险。钦容哪里是没吃过莺莺的醋,只不过他每次吃醋时牵扯到的人都太多,莺莺大多数时候都只顾着心虚害怕,哪里还顾得上他是怎么了。

莺莺和钦容不一样,莺莺吃醋顶多发脾气多折腾两次钦容,而钦容若是吃了她同别的男人的醋,他就不只是折腾莺莺这么简单,他还会杀人。

就如同前世,钦容轻描淡写就处死了勾.引她的琴师,就连湫莺殿的一众宫婢也没放过。

“好久没去清光寺了,我明早想过去一趟。”莺莺动了动身体,胳膊上搭抱住钦容的腰身。

“去做什么?”钦容知道莺莺的解毒药丸是从清光寺得来的,他搂着莺莺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有我在,莺莺还想靠药物压制.毒.性?”

莺莺心里是这般想的但却不能这么回答,她埋着脑袋在钦容怀中蹭了蹭,软着声音道:“莺莺不想总让三哥哥受伤呀。”

钦容如何不知她这话多假,但总归享受莺莺撒娇的过程,钦容沉吟道:“再等两天罢,等三哥哥明后腾出时间,陪你同去一趟。”

“不用你陪,我明天可以让晓黛陪我去。”莺莺这般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她这次去清光寺不止是要去找静山师傅,还想去金满堂的湖对岸把自己藏着的包袱拿回来。

有钦容陪着,她出宫一趟定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莺莺正想寻个理由拒绝钦容,然而在对上钦容的目光时又止住了话。

“算了。”就知道入宫容易出宫难,莺莺前世屡次翻墙偷溜出宫不是没有原因的。

“还是等三哥哥空了陪我去吧。”莺莺想,与他一同出去总好过他不让她出宫,大不了包袱的事她再另想办法。

“……”

三天后,到底还是钦容陪着莺莺一同去了清光寺。

马车行至皇城街道,莺莺让晓黛下了马车,找的借口是她想看民间话本子,让晓黛趁这个时间去帮她挑些有趣的书,顺便采买两只小猫需要的东西。

当马车驶出皇城后,晓黛警惕看了看四周,开始游荡在皇城各个摊铺中,后来她借着人群悄悄跑去了金满堂的湖对岸,按照当初她们留下的标记寻到一处巨石下。

“那里好像有人?!”晓黛才挖开那处泥土,就有两名官兵冲了过来。

裘郁竟带人搜到了这处?!

晓黛被打的措手不及险些乱了分寸,好在很快冷静下来,她当即蒙上面容朝树上跳去,怕暴.露身份没敢再回头去看。在回皇城的路上,晓黛心下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惹了大祸。

第60章 囚〇六十天

钦容是隐藏身份陪莺莺去的清光寺。

马车行到山下, 莺莺掀开车帘看到有不少人步行上山, 不由好奇道:“今日怎么这么多人走石阶。”

明明前几次她同晓黛来时,这石阶冷冷清清都没一人肯走。

钦容随着莺莺往外看了眼,“大概是因西北战事。”

自张鹏小将军率兵前往西北后, 西北之乱不仅没有平复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张鹏性子暴烈急于立功, 几次想要镇压乱局结果适得其反,与昊纹平沙的两次交战都以失败告终, 消息传到皇城朝堂震动,近来军部正在征兵。

莺莺明白了, 心思略有些沉重。

前世有关西北的战事,莺莺并未上心, 她之所以能记得西北战乱一连死了几位将军,是因为这事当时闹得太轰动,钦容为此几夜不回东宫。

没了钦容看着她, 莺莺无聊时偷溜出宫,恰好看到军队护送几位将军的遗体回来。那时满城飘白百姓哀嚎, 莺莺哪怕不知人间疾苦, 也记住了当时皇城带给她的震撼感。

也不知今世的西北之乱又要死多少人。

想起前世挂满丧幡的皇城,莺莺也决定步行上清光寺。钦容在她身上多披了件衣服, 出马车时看向曲折无际的石阶道:“莺莺可想好,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上去的。”

莺莺听出钦容的话外意,撇嘴不满道:“三哥哥少瞧不起人, 前几次我同晓黛来都是步行上山, 那时候还是夏天呢, 我热的满头是汗都好端端都上去了。”

“是么。”钦容轻飘飘捧着场,他一边夸着莺莺一边帮她系披衣带子,“莺莺真厉害。”

他还真不知道莺莺前几次都是步行上山,也是难为娇气包走这么多路了。

莺莺被夸后没有半分成就感,总觉得钦容在敷衍她。拉开钦容的手,莺莺先钦容几步上了石阶,她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清俊男人,上下打量着挑衅:“石阶路长难走,三哥哥手无缚鸡之力还不会武,一会儿可要跟紧莺莺。”

想到钦容一会儿走不动路求她慢些走,莺莺心情愉悦起来,总算找到钦容的弱势。

钦容被轻视后半分没恼,他笑着点头回了声:“好。”

然后这人就真紧紧跟在她身侧,脸不红心不跳步伐稳健,倒是莺莺开始过于亢奋又跑又跳,等到后来越走越慢步伐虚浮,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还被钦容扶了一把。

“小心。”站在清光寺山门,钦容握住莺莺的小手。

莺莺抬头看了眼钦容,很是不解道:“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钦容还带了两名贴身侍卫上来,一个叫左竹一个叫右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根本不会把这山路放在眼里。莺莺有自知之明,她比不过这二人甘心认输,但她不服自己比不过钦容一个需要靠人保护的贵公子。

看出莺莺的疑惑,钦容凑近低声在她耳边解释了句:“三哥哥虽不会武,但体力总是有的。”

明知莺莺会武喜爱折腾,身为她的夫君若是连体力都跟不上,那钦容可真要管不住莺莺了。

“……”

钦容和莺莺虽是便衣而来,但钦容之前来过清光寺,寺里的和尚识得他这张脸,主持很快亲自来接。

来到清光寺,莺莺照例先去捐了香油钱拜佛。这次她不只是求佛祖保佑家人平安,还希望西北战乱早日结束。

系统听到她的祷告调侃了一句:【宿主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莺莺噗嗤一笑,“虽知道你这是夸我,但我听着还是别扭。”

一段时间不来,静山师傅用她给的药草制成了很多药丸,这些药原本是莺莺逃跑时要带走的,可惜当时计划生变,莺莺也就没能来拿这些药,如今想想幸好她没提前把药放入包袱,不然风险可就大了。

这次过来静山师傅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他通过研究兆时留给她的香囊,摸索出几种解毒方法,正在逐一试验中。

“真的吗?”这个消息对莺莺来讲过于惊喜,她一时都不敢相信。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静山师傅含笑,“只是其中部分草药来源于异域,需要施主费些心思去找。”

莺莺接过静山师傅给的药方,细细看了遍贴身而放,“莺莺定尽快把这些药材找回来。”

静山师傅点了点头,在莺莺离去时将那枚香囊还给了她,“施主收回去吧,这枚香囊对老衲已经无用。”

莺莺怔了瞬接过,看到这枚香囊又很快想起了兆时。

在兆时去往西南后,期间她多次给他写信解释宝霞贵妃的事,不过每一封信都没有回应。前几日她又寄出去一封,信中只问他是否安好,然而信件石沉大海仍旧没有回应,晓黛偷偷打听过后告诉她,兆时已安全到达落安。

他已安全去了落安,却不曾回给莺莺一封信,莺莺不敢相信这人当真狠心与她断绝关系。她自欺欺人的想,或许是兆时没收到信吧。

嗯,他一定没收到她的信。

像兆时那般性子,每次同她吵架耍狠都会说从此势不两立有他没她,结果气上几天只要莺莺主动寻上他,这人马上就没了气。

将香囊别到腰间,莺莺低低道:“你也要平平安安呀。”

西北与西南相距遥远,想来西北的战乱波及不到西南,兆时定可以做他的闲散王爷。

.

莺莺去找钦容时,钦容正在厢房同老主持喝茶。

等待钦容出来的功夫,她闲着无事去求了支签,结果诸事不顺是支下下签,系统嫌弃道:【你果然还是这么倒霉。】

莺莺将竹签放了回去,正要说些什么,系统咦了声道:【这签不准啊,你一求完你哥哥的任务进度条竟然动了,这明明是好事。】

以为系统故意逗她,所以莺莺并没把系统的话当回事。回去的路上,莺莺因为静山师傅的话心情格外好,钦容目光扫向她腰间别着的香囊,笑着问道:“怎么这般高兴?”

莺莺才不会傻到同他说实话,她靠入钦容怀中亲了下他的下巴,随意道:“难得出来一趟,心情自然是好。”

钦容搂着她把人抱入怀中,没再多问什么。

马车缓慢前行,莺莺爬上山耗费了太多体力,回城的路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窝在钦容怀中睡得香甜,不知过了多久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嘤.咛两声,她埋首在钦容项窝间蹭了蹭,闭着眼提醒:“晓黛还在景和酒楼等着我们。”

可别把她忘了。

钦容漫不经心把玩着她腰间的香囊,听到莺莺的话应了一声,吩咐右扬赶车去景和酒楼接晓黛。

晓黛已经在景和酒楼等了他们许久,她坐在宽敞的窗边面色发白,桌上杂乱堆积着一些话本和糕点袋子,愣愣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钦容的马车过来,她一个激灵回了神。整理好情绪拎着东西上了马车,晓黛看到自家主子正窝在太子怀中打哈欠,焦虑的神情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掩饰好。

“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莺莺在钦容怀中腻了会儿,才抬头去看晓黛。

晓黛勉强笑着道:“奴婢逛了一天,帮娘娘买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儿,等回宫奴婢一件件同你讲。”

莺莺叹了口气又道:“先前忘了同你说了,我想吃城南那家的玫瑰酥糕,现在这个时辰肯定没得卖了。”

这其实是晓黛与莺莺之间的暗语,玫瑰酥糕指的就是她们藏在湖岸的包袱,晓黛若是顺利拿回包袱就会去城南买玫瑰酥糕,反之则不买。

晓黛呀了声,可惜道:“是奴婢不好,当真忘了帮娘娘买酥糕了。”

那看来是没拿到。

莺莺的心情沉重起来,总算认认真真往晓黛那儿看去一眼,晓黛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微微闪烁,有钦容在场二人不敢有太多的交谈,很快又别开目光。

“到底发生了何事?”等到回了东宫,莺莺趁着钦容不在,总算与晓黛说上话了。

晓黛憋了一路真要憋出内伤了,她跪在莺莺面前焦急道:“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知裘小公子已经派兵搜去湖岸,去寻包袱时险些被他们发现。”

莺莺还当什么事,“那你被他们发现了吗?”

晓黛摇头,“奴婢反应很快,他们不曾看到奴婢的面容,但定知道是个女人。”

那这事还不算严重,至少她们还没暴.露身份。

莺莺正要安抚晓黛说无事,晓黛就打断她的话道:“娘娘,重点不在于奴婢,而是奴婢是在寻包袱时被他们发现的!”

也就是说,那群人很有可能会发现她们藏起来的包袱,包袱里放了大量的银票和首饰,最重要的是,那些首饰都是钦容送给莺莺的。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奴婢就能摸到那包袱了。”而如今那只包袱,恐怕已经落入裘郁手中。

莺莺怔住,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想来裘郁对她已经起了疑心,不然也不会在搜寻刺客的同时还扩大对金满堂的排查范围。一旦包袱被裘郁看到,他定会拿给钦容看,到时候就什么事都兜不住了。

“你先起来。”莺莺将晓黛扶了起来。

仔细算算,若不出意外的话,那只包袱最迟会在明日送到钦容面前,所以留给莺莺的时间不多。

莺莺思索片刻道:“与其等着被三哥哥发现,我还是去找他坦白吧。”

这已经是目前最坏也是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莺莺庆幸裘郁他们还没抓到沉雪,不然沉雪若是反咬她一口,她可就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娘娘……”晓黛还是觉得这法子太过危险,但她也的确没了其它解决办法。

越想越急,晓黛很怕钦容不信任自家主子引出大乱子,她跺了跺脚快被急哭了,“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奴婢能警惕一些,也不会连累主子。”

莺莺摇了摇头,“你太小看裘郁了,他既然搜到了湖岸,那包袱被他发现也是早晚的事。”

“你别怕,那事虽荒唐,但三哥哥应该会信我。”信不信的不重要,莺莺心里最没底的是不知钦容得知真相会作何反应,想起前世的金殿以及那些粗长金锁链,莺莺很怕重蹈覆辙。

鼓起勇气,莺莺走到书房正要找钦容坦白,书房的大门被推开,钦容迈步从里面出来。

“三哥哥……”莺莺跑上前拉住他的袖子。

钦容停住脚步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事,就是……”莺莺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见钦容换了衣裳是要出去,她留心问了句:“三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西北出了事,父皇急召我去御书房。”他也是足够重视莺莺,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听莺莺说话。

钦容身侧的左竹催促道:“殿下,陛下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两次了。”

钦容嗯了声,莺莺见他看着自己还在等她说话,莺莺咬住唇瓣颤巍巍将手从钦容衣服上移开,低下头道:“那……莺莺等三哥哥回来。”

金满堂一事并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明白的,莺莺若是选择在这种时候坦白,钦容有没有耐心听完都是问题。

看出莺莺心情低落,钦容临走前亲了亲她的额头,嘱咐道:“三哥哥今晚怕是回不来了,莺莺自己早些休息。”

……到底出了何事,需要他一整晚都不回来?

“娘娘!”

等莺莺愣愣送走钦容,晓黛急匆匆跑过来说道:“奴婢刚从外面得来消息,说是张鹏将军战死西北了。”

西北失了主帅,这意味着皇城将紧急再派去一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