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容面色不变,不辩解只是温着嗓音哄她:“嗯,莺莺先用膳。”

莺莺不动也不说话,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在钦容又一声催促后,才开口:“三哥哥,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你不要这样。”

钦容脸上的笑意淡了分,他收敛笑容平静无波望着莺莺,手肘撑在桌子道:“莺莺先用膳。”

莺莺咬住唇瓣,呼吸略微急促情绪不稳:“那你不要罚晓黛。”

“晓黛也只是关心我,三哥哥若是还气莺莺之前所为,大可以把气都撒到莺莺身上,不要牵扯无辜之人。”

这句话不知怎的就戳中了钦容不见底的心思,他薄唇微弯,长臂舒展淡然优雅凝视着莺莺问:“莺莺是要为了一个丫鬟同我闹?”

莺莺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她想生气又知自己同钦容吵不起来。

的确是她有错在先,也的确是她又把钦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只是莺莺是真不喜欢这般强势试图掌控她的钦容,这让她有种自己重蹈覆辙的感觉,会让她不停回忆起前世那个任性疯狂的自己。

啪——

莺莺装不下去了。

钦容那三日的确磨光了莺莺身上的刺,但莺莺认错退缩的同时并不代表她喜欢钦容那样做。将手中的筷箸往桌子上一拍,莺莺站起身就要走,钦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问:“你要去哪儿?”

莺莺不想再演戏了,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低道:“我不喜欢这样的三哥哥。”

“真的不喜欢。”

“所以我们彼此之间还是冷静一下吧。”

这么说完,莺莺就毫不留情甩开钦容的手,她几步跑到厅外,明明听到撞击的声音却是头也不回。钦容的手被莺莺甩撞在桌子上,沉闷的声音瞬间让他的手背红起来,厅内仅剩的几个宫婢大气不敢出一下,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你说……孤做错了吗?”一点点将手指蜷缩入袖子中,钦容望着莺莺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开口。

一旁的右扬目睹了全过程,他犹豫了番回:“娘娘可能……只是不想失了自由。”

“自、由?”钦容薄唇缓慢念出这两个字,他微微偏头,如玉的面容覆了层寒霜,声线略冷道:“孤给她的自由难道还少吗?”

向来是莺莺要什么他给她什么,先前他更是纵容她到默许她招惹其他男人,钦容自认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线都为莺莺一次次擦除重画,而莺莺回报他的是什么?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要嫁给他,结果睡醒一觉说翻脸就翻脸,她不爱他了,就想尽办法抛弃他摆脱他。曾经莺莺最自以为傲的就是顾氏嫡女的身份,如今她竟为了逃离他不惜诈死?

“孤给她自由,只会让她生出翅膀。”钦容淡淡这么说了一句。

纸鸢有了线的牵引才能迎风起飞,放线太短它会飞不起来,线放的太长、太高,说不定就会断掉收不回来。钦容就是那个放纸鸢的人,若不是他运筹帷幄自信把纸鸢的线一放再放,也不会到如今险些收不回来的地步。

如今他察觉到危险,想收回自己的纸鸢难道有错吗?

长袖微撩,钦容低眸覆盖住自己红起大片的手背。

“……”

莺莺同钦容吵架了,这还是她自重生后第一次。

说是吵架,其实单方面憋屈的只有莺莺,她把钦容想的太强大了,以为像他那样的男人自己根本就伤不到他。

跑回寝房,莺莺想要插门时动作一缓,她想起自己前世同钦容吵架时,也干过插门这种事,当时钦容很有耐心从外面同她耗了一个白天,他给莺莺留足了时间,直到深夜他回房时发现门仍旧推不开,才派人将门大力踹开。

那次当真把莺莺吓了好大一跳。

再怎么说也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莺莺觉得插门这种事太幼稚了,也就作罢没再多管。

当天夜里,钦容派人传话说是有事留宿在宫外,让她早些休息。那男人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莺莺不知道,总之当她去看晓黛时,发现晓黛被打了二十大板,趴伏在榻上近几日不便于行。

晓黛生怕自家主子再同太子闹,就转移话题嘱咐她:“奴婢听说沉雪被抓后不曾开口说一句话,江湖上有江湖的规矩,赤风楼的杀手从不会出卖自己的雇主,想来沉雪并不想与我们为敌。”

若是想活命,沉雪大可以胡乱说个借口,但他不仅连真相都不曾道出,就连污蔑之言也未说一句,他这般做的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他在等莺莺的表态。

若是莺莺不管他,他见不到希望很可能就说些对莺莺有害之话,若是莺莺有打算救他,那他怎么说就全凭莺莺让他怎么说了。

“我看来我必须尽快见他一面。”同钦容闹归闹,但莺莺还没想让两人的情况继续恶化,她白天那样做也无非是想让钦容撤了对她的监视。

白日听右扬说,沉雪已经被钦容转到东宫的小石牢中,派人严加看管。

莺莺趁着钦容不在,从晓黛那出来就去了石牢,结果看守在那的侍卫不准莺莺进去,莺莺想要硬闯,左竹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冒出来,站在莺莺背后恭敬道:“娘娘,殿下临走前交代,让您不可胡闹,早些休息。”

莺莺这才知道,原来监视她的人是左竹。

“那行,我现在就回去。”莺莺不傻,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左竹,也就没再折腾。

听话回了寝宫,莺莺回房就换了身夜行衣,她初入东宫左竹只会守在寝宫之外,却不知莺莺实则在前世就摸清东宫的各个暗路死角,她若想偷溜出东宫,其实很简单。

轻手轻脚顺着一条小路去了石室,有系统帮她查看四周,莺莺确认四下无人才悄悄溜进石牢。

石牢不大,前世莺莺从未来过这里,因为不熟悉,她为了找到沉雪废了好一番心思,最终在石牢某间石室的木架上发现一名绑着的男人。

第64章 囚六十四天

石牢阴寒, 莺莺为了出行方便, 身上的夜行衣单薄, 很快感受到寒意。

这石牢应该是钦容私设, 莺莺找了几间房就只发现这一间有人, 记忆中的沉雪还戴着张面具, 她没见到沉雪的真正的相貌,只能试探唤了声:“沉雪?”

被绑着的男人身上遍布抽痕,他头发披散低垂着头,听到莺莺的声音慢吞吞抬起了头。

还算清秀的一张脸,男人最出众的是一双上挑双眸, 他脸颊上沾着血污模样狼狈,看到莺莺后眯了眯眼睛,嗓音哑哑道:“真是让本尊好等。”

莺莺上前走了几步,看着被绑在木架上的男人问:“你就是沉雪?”

“是我。”

沉雪吃力动了动,这种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你们北域国的太子真是好手段, 行走江湖多年, 这还是本尊第一次让人整的这么狼狈。”

“本尊也懒得同你废话,只问你一句话, 要不要救我出去?”

莺莺看了眼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惊讶于男人的直接,索性反问:“我为何要救你出去?”

“为何?”

沉雪嗤了声:“你和钦容真不愧是夫妻,当真都没有心肝对不对?”

“本尊虽然是收钱办事, 但接了你的任务就会对你负责, 结果你却阴了本尊一把让我杀当朝太子?本尊被人追捕数日如今被害成这副模样, 还不都拜你所赐。”

这走向莺莺懵了:“什么叫我阴你让你杀太子?明明是咱们说好的你佯装刺向我,结果你却真要杀了我!”

沉雪嘲弄看着她:“那请问我的剑刺到你了吗?”

“若是没有钦容太子挡在你面前,你觉得本尊的剑能刺的到你吗?”

答案是不能。

若是没有钦容的忽然出现,那柄剑只会贴在莺莺的衣衫之上,沉雪作为赤风楼的天字杀手与剑想伴,他是算好了力度和距离才会朝莺莺冲去,若是没有钦容,莺莺并不会被伤。

“所以……这一切只是个误会?你没想杀我,也不是故意刺伤钦容的?”这个结果着实令莺莺意想不到。

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沉雪已经被钦容抓住关在了这里。

为了撬开他这张嘴,沉雪不知道自己被人抽了多少鞭子,他现在只要稍微一动就浑身疼的厉害,努力调整着呼吸,他克制着情绪道:“这究竟是不是误会,如今本尊说了算。”

“给你两条路,要么救本尊出去,本尊告知他们金满堂一事的实情,要么你就看着本尊死,但死前本尊一定会拉着你陪我一起死。”

其实真相对于钦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但不重要并不代表不需要知道,只有钦容了解到实情,才会思考自己用何种方式对待莺莺。

沉雪被抓后迟迟不开口,等的就是一个逃命的机会,若莺莺不肯救他,他就告知钦容是莺莺故意谋害他,为的就是他死后毁掉婚约。虽然双方都没什么证据,但有莺莺雇他杀人这一点,就足够沉雪占上乘。

“或许,钦容太子喜爱你到明知你要杀他也舍不得动你,但像他那种人,保不准要对你做些什么。”

莺莺又如何不知,虽然她已经改邪归正,但沉雪的‘污蔑之言’的确更符合她的脾性。一旦钦容相信,那个男人完全有可能折断她的双手将她关起来,毕竟钦容最无法忍受背叛,那个人尤其是她。

“为什么非要我救你,既然这一切只是误会,你直接同我三哥哥说实话求他放了你不可以吗?”

“求?”

“你让本尊求他?”沉雪噗嗤笑了出来:“太子妃娘娘,你当真是钦容太子的枕边人?无论我说不说实话,你觉得那人会让我活着出去吗?”

莺莺思索片刻道:“可你这般威胁我,就不怕我恼羞成怒先杀了你吗?”

“那你来杀。”沉雪扬起脖子无所畏惧,“死在你手里也好过死在他手里,不过我这个时候死,钦容必会起疑心。”

沉雪继续加着筹码:“不妨同你再说个秘密,其实赤风楼背后的主子就是我,里面的杀手都要听从我的号令,若我死了,赤风楼那群忠心耿耿的杀手会倾巢而出,定会为我报仇。”

莺莺没怎么听沉雪后面的话,晓黛不跟在她的身边,她需要多花些时间才找出沉雪话中的漏洞。

逐句又将沉雪的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莺莺忽然抬眸质问:“你这人有问题,无论我救不救你,我在三哥哥那都讨不到好。”

救了,钦容不仅会怀疑她,甚至被抓包后莺莺会更惨。不救,沉雪就会污蔑她陷害她,到时候钦容信了仍旧难办。

沉雪当真被莺莺堵住了话,他皱了皱眉眸中出现刹那的冷意,接着闭上眸淡声道:“本尊不需要你亲自救,你只需帮本尊帮一个小忙,到时缠住你的太子殿下,本尊能不能自救成功都与你无关。”

“你要我帮什么忙?”

沉雪回:“把我被钦容关在东宫石牢的事写在纸条上,选午时三刻去风雅水榭西南第一棵树下,把纸条塞入树身圆孔就可。”

这法子听起来的确很简单,莺莺只需散个步的功夫就能完成。

再怎么说,这沉雪都是被她连累关押在此,莺莺已经对着佛祖发誓要重新做人,绝不会再做这种害人罔顾性命之事。

“好。”莺莺答应了。

她在离开时道:“既然你被我连累至此,那我不会不管你,若是此计不成……你放心,我定想法子说服三哥哥放过你。”

能悄无声息放走沉雪再好不过,但莺莺还没傻到同钦容作对,若是沉雪自己没本事逃走,她就只能拼尽全力去求钦容放过他了。

“那本尊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沉雪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欢喜,他只是提醒:“等你将信息传递出去,本尊定会同你家殿下说实话。”

眼下他们二人靠的就是彼此的信任程度了,谁也不能保证双方会不会过河拆桥、互相欺骗。

莺莺想起自己身上还藏了药,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她倒出来两颗塞入沉雪嘴巴里,胡乱帮他理了下黏腻的头发。

“那……合作愉快?”

沉雪望着莺莺清澈的眼睛,半响后吐字:“合作愉快。”

“……”

钦容当真一夜未回,莺莺去了躺石牢回房已经很晚了,清晨时她困倦到连早膳都没用,赖在榻上不肯起来。

这东宫中除了钦容,也就只有晓黛能管一管莺莺,如今二人一个不在一个负伤,这东宫全是莺莺说了算,她说她不想用早膳想要继续睡觉,就没人敢上前来喊她。

睡得迷迷糊糊,莺莺忽然感觉脸颊上痒痒的。她偏了偏头没有躲开,强撑着睁开眼睛时看到榻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将手贴在她的额上停顿片刻,垂眸望着她的目光清柔平静。

“三哥哥?”莺莺睡意朦胧喊了人。

钦容淡淡嗯了声,他手掌上的温度贴着皮肤传递,另一只手落在她的手腕,“听宫婢说你未用早膳,可是哪里不舒服?”

莺莺支吾听着钦容低悦的嗓音,眼皮打架困得睁不开眼,“没……就是困。”

钦容凝视着莺莺的睡颜,确认莺莺脉象无碍,他才撤手离开,将莺莺的胳膊塞入锦被中。

“既然无事,那就继续睡罢。”钦容轻缓用手拍了拍莺莺,露出的白皙手背已经青红。莺莺太困了,被钦容轻轻一哄就重新睡去,钦容等了片刻才起身离开,他问守在暗处的左竹:“昨晚娘娘都做了什么?”

左竹回:“娘娘先去看了晓黛,之后想入石牢被挡了回来,接着就回房休息了。”

钦容理了理袖子,追问:“当夜再未出来过?”

“是。”左竹信誓旦旦,“属下同暗卫守在各个出口,并未见娘娘出来过。”

钦容思索片刻,出了寝宫。

.

莺莺还没忘去风雅水榭,起来吃了些东西,她就借口去看顾皇后出了东宫。

晓黛身上的伤还未好,跟随莺莺出来的是新调来的女官翠儿。东宫皆知秋露得罪太子妃被逐去浣衣局的事,所以这位女官对她很是小心,“……娘娘一会儿不去看看殿下吗?”

翠儿轻语告知:“殿下今早就回宫了,这会儿正在书房。”

主子们吵架她们这群做奴婢的都跟着着急,翠儿也是为了莺莺好。她的话提醒了莺莺,“那殿下今早去寝宫了吗?”

“去了。”翠儿如实告知,“殿下近日忙,是得知娘娘没用早膳特意赶回来的。”

那看来清晨她不是做梦,钦容真的回来看过她。

“等回来吧。”一想到他莺莺心里不是滋味,为了救沉雪出来,她总要主动去找钦容的。

莺莺没从顾皇后那里久留,她算计着时辰去了风雅水榭,左看看右摸摸,很快就找到沉雪说的那棵树,将纸条顺着小圆孔塞了进去。

纸条是莺莺昨夜回来写的,按照沉雪的吩咐,她还在纸条的右下侧画了两个奇怪的符号,系统看到当时还咦了一声,说这两个符号用的巧妙,放在它所在的时空代表的是男人与女人。

什么男人与女人,这和沉雪找人救他有什么关系。

莺莺想着这些打了个哈欠,她昨晚睡不着就听系统说了半宿另一个时空的趣事。

放好纸条,莺莺并未马上离开,她的看出来,沉雪让她这样做明显是宫中有他的内应,只是他一个江湖杀手,怎么会和皇宫中人有联系呢?

莺莺觉得自己还是该谨慎一些,所以她找了处能看到风雅水榭的隐蔽位置,想要看看这纸条会被谁拿走。

等了片刻,这大中午来风雅水榭闲逛的人不多,莺莺并未等到有人过来,反而自己在这待下去的时间太长会让暗中监视她的人起疑心,莺莺没了办法只能起身,“走吧,再陪我去别处逛逛。”

莺莺还是不喜被人监视的感觉,她抬头看了看天,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囚在宫中的鸟儿,虽看着在宫中出入自由,实则除了东宫,她能去的地方都太少了。

“顺荷公主住在何处?”莺莺想起哥哥先前交代的话,说是让她没事多去陪陪这位孤独的公主,如今倒不如说是让顺荷多陪陪她,现在是她太孤独了。

在去荷昌宫的路上,莺莺与多日不见的华乐公主相遇。

自燕宁回南音后,燕姬华的身体病弱很少出寝宫,莺莺险些都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华妃娘娘。

曾经张扬明艳的南音公主,再见面裹了一身青碧披衣,她戴着兜帽脸上还覆了厚厚的面纱,整个人瘦削柔弱,完全失了以往的气场。

“华妃娘娘。”见了面,莺莺总不能装看不见她。她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这还是那日她将她推倒后,二人第一次碰面。

大概是还病着,燕姬华没心思整治莺莺,她停下脚步轻应了声,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微弯,似乎还对莺莺笑了。

莺莺不在自在,没同燕姬华多说就离开了,路上翠儿告知莺莺:“这华妃娘娘也是命苦,刚封妃就生了大病,如今出门都见不得风,今日大概是憋坏了,才出来走走。”

莺莺无意多了解燕姬华的事,想着一会儿见了顺荷公主该说些什么。

荷昌宫很少有人拜访,宫里人少又冷清,殿内的花花草草都是顺荷亲自打理。当莺莺过来时,顺荷公主正在练剑,她穿着轻便的素衣袖子被挽起,额上出了不少汗。

当宫婢前来通报时,顺荷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把剑收回,她大喘着气问:“……你说谁过来了?”

“是太子妃娘娘。”

宫婢询问:“是否先派人拦一拦,奴婢尽快帮公主梳洗?”

顺荷紧抿着唇不语,拿帕子擦干额上的汗,她顿了片刻才回:“皇兄大概是同她提过我的事,她知我会武。”

“那奴婢直接领太子妃过来?”

顺荷理了理自己的碎发,她大概是想梳洗一番见人的,但最后还是直接道:“难得她会过来,还是直接领她过来吧。”

三皇兄那位骄纵的小姑娘脾气差大概不喜等人,顺荷怕她觉得自己怠慢了她。

莺莺不知顺荷心里所想,不然是真觉得冤枉。

她是无处可去找不到能陪她说话的人,才会想到来找顺荷的。虽说二人之间有钦容这层关系在,但其实莺莺和顺荷并不熟悉,说是彼此知晓姓名的陌生人也不足为过。

顺荷话少不善交谈,莺莺本以为二人初接触定会尴尬冷场,就连顺荷也是这般想法,不曾想开场竟异常顺畅。

莺莺从不知道顺荷也喜欢摆弄花草,刚进荷昌宫,莺莺一见到那些长势茂盛的花草就来了兴致,之后她又见顺荷在练剑,就坐在一旁乖乖看着,对于顺荷习的剑法也很是好奇。

“公主真厉害,莺莺可以和公主比试一番吗?”看了一会儿,莺莺也有些手痒了。

她重生后再也不同别人打架,如今都有些生疏了,挑了把剑想同顺荷比试,顺荷有些犹豫道:“皇嫂……”

莺莺听顺荷这声皇嫂喊得别扭,直接道:“公主还比我大一岁呢,直接唤我莺莺吧。”

顺荷改了称呼:“刀剑无眼,莺莺若伤了,三皇兄定要怪我。”

莺莺不满嘟囔道:“公主这是瞧不起谁呢。”

“我好歹也随着哥哥习了多年的武,咱们这还没比试呢公主怎知莺莺会受伤,哥哥听了这话也定要笑。”

莺莺做人没什么拘束,她同人接触更是随心所欲喜怒于形,之所以面对裘安安和顺荷公主尴尬不自然,全是出自对于前世的愧疚不安。

如今同顺荷熟悉了些,莺莺说话也跟着大胆起来。顺荷听后脸颊微红,她还是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姑娘,张了张嘴巴小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顺荷剑厉手快,多年来她只有通过练武消磨时间,武功真不是高出莺莺一星半点。

也知莺莺是在同她玩笑,她浅浅笑了笑,见莺莺真想同她比试也就应了,只是不等莺莺出几招,她就一剑横过来架在莺莺脖子上,莺莺愣了下眼中满满都是惊讶,不服气道:“我还没进入状态呢,咱们再来!”

“我刚才手滑了,公主咱们重新开始。”

“我找到感觉了,我要开始认真了。”

打几次输几次,这顺荷公主是真不会同人接触,与莺莺比试都不知让一让莺莺,这要换做前世,莺莺定要撂下剑恨上顺荷了。

也不知被顺荷秒杀了多少次,莺莺后来全神贯注也当真能接下顺荷几招,顺荷经过宫婢的提点也知自己该放放水,为了表达自己开始的‘虐.杀’行为,她还主动开口指点了莺莺几招。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翠儿忍不住出声提醒。

莺莺同顺荷比试上瘾险些忘了大事,在又被顺荷打退后莺莺主动投降认输,本以为会恼羞成怒的小姑娘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公主真的好厉害。”

“莺莺以后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顺荷公主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她轻声点了点头,也是头一次发现时间竟可以过得如此之快。在送莺莺离开时,莺莺左右看了看小声同顺荷说悄悄话:“莺莺求公主一件事,今日的比试千万不要告诉我哥哥哦。”

顾凌霄若是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妹妹同人比试时被人数次秒杀,定要气的让她勤加练武。

顺荷也知顾凌霄的性子,想到那人她唇边笑容扩大,温柔道了声好。莺莺心满意足,随翠儿回了东宫。

“……”

若一切进行顺利,沉雪的人今晚就会来东宫救他。

莺莺今晚要做的,就是跟在钦容身边洗脱自己的嫌疑,只要她能缠住钦容,也算是帮沉雪创造了机会。

回东宫时天色已经暗了,莺莺也没想过自己竟能在外面待一个白天。

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莺莺饿的不行,翠儿见状犹豫着道:“娘娘是否先去看看殿下?奴婢听右扬说,殿下在书房一日未出。”

“那他都不曾用膳?”莺莺有些惊讶,她并不觉得钦容会在意昨日的事。

纠结了片刻,莺莺还是先去了书房,她来时不用通传右扬直接让她进了。房内还未点灯,光线昏暗过分安静,看这样子钦容并未在处理公事。

“三哥哥?”莺莺关上房门往里走,很快在窗边的软塌上寻到他。

窗门未关严,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不时吹起桌上的书卷,连带着钦容垂落在榻下的衣摆也在微微晃动。

莺莺轻手轻脚靠近,看到钦容闭阖着双眸侧躺在榻上。书房中风凉,而钦容身上的雪青锦袍宽松看着单薄,风卷起他绣着银纹的袖边,莺莺模糊看到他手背上似乎有一块青紫,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很是显眼。

莺莺不知钦容如何受的伤,蹲下身想要查看他的手背。

这房中实在太暗了,莺莺看不真切想要点灯,只是怕点灯会惊扰钦容,她抬眸朝钦容看去,本就是随意抬头,不曾想竟发现钦容醒了。

他双眸睁着不知醒了多久,长睫下阴影笼罩,侧脸也被包裹在暗色下。

莺莺吓了一跳,她收回手背在身后,站起身结结巴巴喊了声:“三、三哥哥。”

黑暗中莺莺实在看不清钦容的面容,更不知他有没有看着自己。

夜风下书桌上的书卷还在唰唰作响,莺莺等了片刻才听到钦容一声回应,他手臂撑着软塌坐起身,三千墨发从身前滑落至身后,“三哥哥还当,莺莺不会过来。”

微哑的嗓音依旧柔和,钦容将自己青紫的手又拢入袖中。

他似乎很淡笑了声,垂下眸子也不看莺莺,“今日在外面玩的高兴吗?”

第65章 囚六十五天

实话实说, 莺莺在外面玩的还挺高兴的。

只是她很敏锐察觉到钦容情绪中那么一丁点的不对, 所以她闭紧嘴巴没有说话。

已经入夜, 月亮爬上枝头, 微弱的月光照不亮室内, 莺莺已经彻底看不清钦容的身影。在朦胧的暗色下, 她感觉钦容从榻上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而站,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不动不语挺.直而立,压迫感浓郁。

钦容向来是温柔的,他很少会显露出这种强势气质, 哪怕是前世称帝,他在莺莺面前也克制温润。

莺莺感觉钦容在看着自己,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不散。这种怪异的气氛让她不安,莺莺看不清钦容的面容只能试探着喊人:“……三哥哥?”

软软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气场,莺莺是属于那种遇弱则强遇强变弱的类型,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黑暗中, 钦容看到莺莺的手指紧紧搅在衣裙上,索性又往前贴近了一步。莺莺下意识后仰身体, 她垂下眼睫以为钦容要碰她,然而等了片刻她只等到了满室光亮,钦容擦着她的肩膀而过,点燃了一旁的烛火架。

随着屋内亮起, 眼前也变得清晰起来。

莺莺见钦容点了灯就去了书桌, 她一个人呆愣愣站在原处, 有些无措望着钦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钦容对她冷淡了……

刚这样想着,钦容就侧头朝她看了过来,光亮下他的表情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薄唇微扬笑意浅浅,他招手唤莺莺过去,抬手抚过她的头发问:“头发都乱了,莺莺这是跑哪儿去玩了?”

钦容不说话莺莺觉得不安,他一旦开口莺莺心里就顺畅了。刚刚被冷淡对待的那丝丝委屈散的干净,莺莺抱住钦容的手臂道:“我去了顺荷公主那里。”

“荷昌宫里养了好多漂亮的花,那些都是顺荷公主自己种的,它们开的都可好看了。”

“还有啊。”莺莺身子往钦容怀中一歪,很是羡慕道:“公主武功也好厉害,今天莺莺同她比试都接不住她几招,她出剑好快好稳,三哥哥你说她同我哥哥谁更厉害呀?”

钦容静静听完道:“或许你可以让他们比试看看。”

莺莺很是赞同,出于对自家哥哥的信任,她还是觉得哥哥更厉害些。不过顺荷公主出剑真的很快,招招凌厉花式还漂亮,莺莺想,若是她也有这么好的功夫,说不定前世的钦容根本就困不住她。

“莺莺。”

正胡乱想着,钦容用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他漫不经心问着:“你怎知顺荷会武?”

莺莺没反应过来,当即就回了一句:“不是三哥哥你告诉我的吗?”

说完她突兀停住,嘴巴微微张着睁大眼睛。钦容看着她道:“是么?三哥哥怎不记得告诉过你。”

钦容还真没向她透漏过顺荷会武的事,这些事都是前世的钦容告诉她的。

滴滴滴滴——

系统忽然发出急促的机械音:【内部程序错乱紧急修复中,宿主保重,我要消失一段时间。】

【五秒钟后关机,五、四、三、二、一,滴——】

外面钦容的事还没解决,内里系统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伴随着最后一声滴,莺莺耳边安静到只剩钦容的呼吸声,她小身板微微瑟缩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三哥哥说过的呀。”

“莺莺就是听你说才知顺荷公主会武的,若、若是你没说过,莺莺又如何会知道。”

“是啊,我若没说,莺莺又是如何知道的。”声调拖长,钦容的眸色幽幽泛暗,低眸看向倚靠在怀中的人。

莺莺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身体僵硬倚靠着钦容一动也不敢动,长翘的睫毛垂下不停乱颤,已经乱了分寸。就在莺莺以为自己没救了的时候,钦容默了瞬忽然笑道:“那看来真的是三哥哥记错了。”

莺莺呆住,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钦容,只见钦容唇边噙着一分笑意,他搂着莺莺嘱咐道:“顺荷会武还是个秘密,莺莺切记不可告知他人。”

这话他说的风轻云淡,脸上也没太大情绪起伏,好似完全不在意莺莺之前的漏洞。

没想到局面是扭转的如此之快,既然钦容给了她退路,那莺莺也就顺着杆子落到地面不再解释。她用力点着头承诺:“三哥哥放心吧,莺莺定不会告诉别人!”

说多错多,莺莺不想在同钦容讨论这个话题,她这会儿是真饿的不行了,就问钦容:“翠儿说你一日未用膳,莺莺陪三哥哥吃些东西好不好?”

钦容放开莺莺走到书桌后,将桌边散着的书整理好放到书架上,“莺莺去用膳吧,三哥哥还有事要处理。”

“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呀。”

莺莺必须找个合理的理由缠着钦容,她咬唇想了想,又凑到钦容面前提议:“那莺莺让翠儿把饭菜送到书房来好不好?”

“三哥哥你忙你的,莺莺在这里吃绝不会打扰你,还能给三哥哥喂上几口饭。”

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了。

莺莺还是觉得钦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莺莺还是问出口:“……三哥哥是生莺莺的气了吗?”

昨晚她说不喜欢他只是气话,莺莺只是不喜欢钦容找人监视她。

前世,莺莺还对钦容说过更过分的话,也没见钦容动气当真。钦容闻言薄唇微微勾了勾,他柔和道:“三哥哥没生气。”

“莺莺若是想在这里用膳,就让翠儿送过来罢。”

既然她想在这缠着他,那他就由着她来。

“……”

钦容说他不饿,就当真只是让莺莺自己用膳,坐在书桌后处理折子时一次都不曾抬头。

后来莺莺大着胆子往钦容唇边塞了几口吃的,钦容倒是也吃了,但看着没多少食欲,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折子上。莺莺好奇看了一眼,只看到折子上‘西北’二字。

很快,右扬敲门进来,说是石室里沉雪招供了。当着莺莺的面,钦容直接展开右扬递上来的折子,莺莺将折子上的内容看到一清二楚,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沉雪说话算话,果然把金满堂的实情说了出来。

“也是趣事,竟都是场误会。”看完,钦容将折子阖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右扬问道:“那沉雪该如何处理?大理寺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虽然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但这件事闹得动静太大,牵扯了张氏和庆王爷的金满堂,刑部和大理寺必须要给武成帝一个交代。

钦容不答反而看向一旁的莺莺:“莺莺觉得该怎么办?”

毕竟她才是幕后主使。

虽说就算钦容不保莺莺,有凤命这一护命符在,武成帝也不会杀了她,但这事捅出来总归会让她受影响,甚至还会牵扯到顾家。莺莺只知闯祸从不会收拾烂摊子,她认真想了想没得出答案,只能摇了摇头。

“那就把沉雪交给大理寺顶罪吧。”既然不能说出实情又必须给武成帝一个交代,那就只能把沉雪拉出去顶罪,为了保住莺莺,他还必须要死。

“别……”莺莺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什么,而右扬应下已经出去办了。

裘郁明天才会过来接人,趁着还有一晚的时间,钦容今晚准备去见一见沉雪。

一听钦容要去石牢,莺莺打起精神,一方面她怕钦容的出现打乱沉雪的计划,更怕他去见沉雪时遇到来救沉雪的人,发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