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钦容蹲下身很轻柔擦去她脸上的泪,他将她搂入怀中安抚拍了拍后背,默了片刻才道:“是孤不好。”

顾凌霄造反全因为了救莺莺出皇宫,而钦容是绝不可能放莺莺离开的。他不是没想过留顾凌霄一命,但他终究只是帝王不是神仙,并不是事事都能在他掌控之中丝毫不差。

知晓莺莺的性子,或许他也没想到顾凌霄的死会对莺莺打击这么大。莺莺昏睡数日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等醒来时看到钦容的面容,有那么瞬间她开始怨恨这个男人。

杀了他吧。

莺莺想,这个男人将她囚养在金殿中,如今就连她的哥哥也死在他之手,就算她迷恋他他也不能让自己这般不高兴。

梦是虚幻的,莺莺可以在梦中听到自己狼心狗肺的心声。

这样想着,她也便真动了手。

她发狠时是当真冷漠无情,说是要杀钦容动手伤他时便眼也没眨一下,虽说她后来没舍得下全手自己还没出息哭了,但钦容那染血的龙袍让她印象深刻。

梦境中他这样问她:“你曾说过你心悦于孤,满心满眼只孤一人。喜爱都来不及,舍不得伤害。”

莺莺手上糊满了钦容的血,她低头擦拭着抽噎着回:“我不记得了。”

她虽然最喜欢钦容,但的确同太多漂亮公子说过这种话,就算没说过,她也早不记得自己为了哄骗钦容都说过什么甜蜜话。

钦容默了瞬,弯起嘴角自嘲笑了,他再次开口:“那孤在你心中算什么呢?”

“你口口声声说着只爱孤,如今却为了你哥哥要杀孤。”

“莺莺,你当真觉得是孤害死了你哥哥?”

不啊,莺莺之所以心痛难忍,就是知自己才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钦容不过是她发泄情绪掩骗自己的出口罢了。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自私了吗?”

钦容走到她的身边倾身与她对视,脖子上的血顺着锁骨入内浸湿胸口的龙纹。定定望了莺莺许久,他才又问了句:“若是那日死在你面前的是我,莺莺肯愿意为了我杀了你哥哥吗?”

“或是,若是有日我决定对你放手,你是不是就要把我忘记头也不回的离开?”

梦中的莺莺是怎么回答的呢?

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她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沉浸在哥哥去世痛苦中的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沉睡,她问:“那太子哥哥会放莺莺离开吗?”

她的确想离开这里了,只是钦容会放她离开吗?

——怎么会。

这虽然只是梦,却都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就连对话也丝毫不差。

莺莺一系列的举动彻底让钦容死心,他直立起身闭眸沉寂了好久,之后直接折断莺莺刚刚行刺的右手,他说他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说好的。

只是既然钦容前世都说了不会放手,为何重生之后,钦容却在这关键时刻甩开了她的手呢?

……骗子。

原来他也有不要她的时候,她的三哥哥怎么可以不要她。

最后的梦境停留下在钦容坠崖,莺莺哭着从梦中醒来,感受到比前世更为窒息的疼痛。睁开眼睛,视线模糊耳边是哗啦的水声,莺莺揉了揉眼睛看清周围的景象,天已蒙蒙亮,她半身入水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

“三哥哥!”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莺莺爬起来就去寻钦容。

落水时,她记得自己紧紧抓住了钦容的手,硬是将他拖出了水面。很快在不远处寻到钦容的身影,他湿漉漉躺在岸边一动不动,莺莺匆匆跑过去发现他白衣上晕开大片的血,双眸紧闭脸色惨白。

“三哥哥?”莺莺试探碰了碰钦容,指腹触摸到的温度冰凉,这凉意寒入她的心底让她无端害怕。

“三哥哥你别吓莺莺。”

“快点醒一醒。”莺莺慌了,双手捧着钦容的脸颊努力暖热着他,却不敢触碰他的身体。

钦容只有肩膀上一道剑伤,虽看着严重,但也没到血染半身昏迷不醒的地步,一定,一定还有她看不到的伤口存在。

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莺莺低眸看着钦容还是忍不住哭了。不只是记起前世更混.蛋的自己,莺莺也没忘记在悬崖之上的钦容,他是世人眼中的天子骄子,向来运筹帷幄掌控着别人的生死,如今竟为了她屈膝同别人下跪。

莺莺直至今日才明白,钦容哪有那么强大。

他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更有……生老病死离开她的时候。

小心翼翼查看着钦容的身.体,莺莺终于在钦容的背上发现几道严重的剑伤。伤痕可怖划烂了他背上的衣服,血迹浸染到前衣,莺莺看着钦容身上的伤呜咽出声,她紧紧咬住唇瓣,知道这些伤都是钦容替她挡下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挡剑了,莺莺避开钦容的伤口拖着他往岸边移了移,掀开他前襟的衣服还能看到他在金满堂为她挡剑的疤痕。

“三哥哥,你醒醒。”莺莺抱紧钦容,无论如何都暖不热他的体温。

要不是钦容还有微弱的呼吸,莺莺真要误会他死了。只要一想到‘死’这个字,她就心痛的厉害,将脸埋入钦容怀中想要寻求安全感,只是莺莺再也没有闻到她熟悉的雅香,鼻息间只有浓郁的血腥气。

她不能让钦容死,不能。

强打起精神,莺莺抬头查看着这里的地形。

面前是陡峭望不到边际的崖壁,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一处小湖。这湖不大,四周杂草丛生还堆积着几块巨石,也不知是不是系统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莺莺和钦容刚好就落在这不大的湖水里。

“系统。”

“系统你在吗?”悬崖下的风极冷,此时又处在清晨,莺莺浑身湿漉被冻得发抖,还紧紧抱着如同冰块的钦容。

钦容如今伤势严重昏迷不醒,莺莺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想让系统帮她指一条出路,然而被强制关机的系统未能给她半分回应,四周只有呼啸的晨风。

钦容的身体本就寒凉,如今被风一吹更是凉的彻底。莺莺无论怎样暖都暖不热钦容的身体,而且还察觉他伤口又有血迹渗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莺莺吃力将钦容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开始翻找湖边的杂草。

陪静山师傅采了多次药,莺莺好在识得了几株草药,当时静山师傅还特意给她念叨了几种最常见也最常用的草药,莺莺凭着记忆在悬崖下翻找,很快找到了几株类似的止血草药。

“三哥哥,你一定要撑住。”莺莺用石头将草药碾碎,覆在了钦容的伤口上。

她不懂医,也不知自己找的那几种草药对不对,但她没了办法,如今钦容的伤势严重必须处理,她也只能这样做。撕下自己的衣裙笨手笨脚帮钦容包扎好伤口,莺莺还架起钦容找了处能避风的地方。

日上竿头,莺莺掀开钦容的衣襟查看了下伤势,见他伤口的血止住才松了口气。

再次寻了同样的草药帮钦容更换,莺莺包扎伤口时不小心弄疼了钦容,一边气自己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一边擦着眼泪告诉自己坚强,却还是在帮钦容包扎好伤口后埋入他怀里哭。

“三哥哥,你快醒醒。”回想着前世与今世的种种,莺莺后悔的厉害。

至今还记得当初系统问她,若是有天钦容被她害死了她会不会难过,莺莺答得是不知道。她那时的确是不知道,却也深信着像钦容这般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而死。

就好像是上天要惩罚莺莺,她以为永远不会来临的这天就这么突兀来了,她这个祸害精重生了一次还在祸害着钦容,不仅祸害了人家还把人家害得一次比一次惨。

她……真的不喜欢他吗?

莺莺身体不舒服有些头脑发晕,不敢抱钦容太紧,她就轻轻用脑袋蹭着他,喃喃一遍遍重复着:“喜欢的。”

“莺莺是喜欢三哥哥的。”

“前世莺莺也喜欢身为太子哥哥的你,可是你太坏了,坏到把我宠的无法无天,我习惯了你对我好,理所当然觉得你什么都该纵着我。你太好了,好到我就算没心没肺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所以我害怕了……”

试问,到底是多无情无心之人,才能在面对温柔之人时无动于衷。

莺莺远不如钦容那般深爱,只当自己爱着他那张脸。她自由散漫惯了,于是一边享受着钦容对她的爱,一边又不敢回应钦容。

她不是人,哪懂什么所谓的人间情爱,游荡这一世总归还要再回归孤魂的。抱着这样的想法,莺莺一遍遍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钦容,无视着钦容对她的好又记着他所有的坏,重生后还在质疑这个男人只是在利用她。

回想起钦容对她的百般容忍退让,两世了,莺莺又为钦容付出过什么。

崖下安静,只能听到微微的啜泣声。莺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钦容微弱的动了。

吃力睁开眼睛,钦容发现自己靠坐在石壁上,浑身疼痛意识并不太清醒。他隐约听到莺莺再哭,低眸就看到蜷缩在他怀中身体发抖的小姑娘。

从未见莺莺哭的这般脆弱,钦容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抬手,轻轻用掌心覆在她的后颈上。

“哭什么?”他想要搂住莺莺哄哄她,但浑身没多少力气,就连语气都轻飘没有重量。

怀中的小姑娘听到声音一怔,不顾满脸的泪赶紧抬了头。

第71章 囚七十一天

“三哥哥!”钦容总算醒了。

对上钦容垂落的视线, 莺莺本就止不住的眼泪更加汹涌, 她想抱他又怕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就只能无措抓着他的衣襟, “三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莺莺心里挂着钦容身上的伤,随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伤的好重, 我不知道那些草药能不能起作用,但我没别的法子了……三哥哥伤口还疼吗?”

钦容吃力将手覆在莺莺的脸颊上,冰凉的掌心依旧没恢复多少温暖,他用指腹轻擦莺莺的眼泪道:“别哭了, 三哥哥没事。”

莺莺蔫蔫儿点了点头, 极为自责人也没什么精神。

虽然钦容受伤比莺莺重,但莺莺并不比钦容好过, 几日不停的‘逃命’让她戴着脚铐的脚腕已经红肿, 坠崖后她又拼力将钦容救出水中, 顶着巨大的压力为钦容上药,不敢丢下他去探路也无法扶着他一起走,还要承受钦容可能醒不过来的风险。

“莺莺做的已经很好了……”钦容夸着莺莺,声音虚浮没有重量, 却十分的温柔。

他已经好些天没看到莺莺了,如今莺莺就缩在他怀中,钦容却没有力气拥抱她。目光缱绻落在莺莺身上不散, 钦容轻轻用指腹微抬她的下巴, 查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问:“怎没给自己上药?”

莺莺只顾着帮钦容止伤了, 没来得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从醒来就整颗心悬在钦容身上, 说起来若不是钦容这般问莺莺还真没觉得疼,她回握钦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软着声音回复:“忘记了。”

钦容听着莺莺柔软的声音眼前开始发黑,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嘱咐:“三哥哥身上放了几瓶药,莺莺拿出来自己擦一擦,不要让三哥哥担心。”

原来他身上放了药吗……

之前莺莺帮钦容上药时翻遍了他的衣裳,并未发现他身上有药,为了让钦容不担心,所以莺莺藏着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钦容是不知道药丢了的事,那些药是他去木屋前特意放在身上的,防的就是莺莺的意外受伤。

他是没力气帮莺莺擦药了,几句话的交谈已经让他身体发虚,轻搂着莺莺一点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钦容强撑着同她继续说话:“这里是哪儿?”

莺莺感受着钦容的呼吸,轻声回道:“崖底。”

为了不让钦容起疑,所以她直接解释道:“这崖下有一处小湖,三哥哥我们命好大,坠下时刚好就掉到湖里去了。”

那么高的悬崖,就算这悬崖底下有湖水,人掉下来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更何况那时钦容已经昏迷不醒,而莺莺将他拖出水面时脚上还困有脚铐。

钦容不知是系统救了他们,但眼下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

毕竟莺莺此时就在他身边,出于警惕和防备钦容还是撑着眼皮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见崖下还有路可寻,才垂落目光呼吸放缓。

“三哥哥……”

钦容初初醒来,莺莺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有好多话想同他说。但她喊了钦容两声都没得到回来,手指纠缠着他的衣服,她感受着脖间的呼吸又喊了声:“三哥哥?”

“嗯。”

钦容视线已经模糊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吃力应了莺莺一声,为了让怀中的小姑娘放心,他低弱安抚了一句:“三哥哥要睡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了。”

“莺莺不要怕……”最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钦容闭眼时长睫扫到莺莺的皮肤,失去意识后身体重量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钦容只清醒了这么片刻就再次陷入昏迷,但莺莺已经满足了。

等他重新昏过去,莺莺就调整了钦容的姿势让他更舒服靠着自己。她守在他身边哪也不去,蜷缩入他的怀中听着他平缓的心跳,早已经疲惫不堪,莺莺没一会儿也有了困意。

轻轻将钦容的手臂环在自己腰身,莺莺撑着眼皮见钦容的伤口没再往外渗血,才窝在他怀中睡去。

太阳越挂越高,午后的阳光冲散崖底的寒凉,总算让二人有了些许暖意。

湿漉漉的衣服被莺莺拧过后也干了大半,崖底某处挡风的巨石侧二人相拥倚靠着入眠,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终于有转醒的迹象。

钦容再次醒来后,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身为北域国的皇子,他从小就开始服用一些特殊的药,所以身体也比常人要复原快些。动了动酸疼的胳膊,钦容的动作很快引来怀中人的嘤.咛,莺莺还窝在他的怀中,人本就娇小如今蜷缩着更是小小一团,如同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咪。

她大概是极没安全感,睡梦中都紧抓着钦容的衣袖不放,随着钦容的动作莺莺皱起眉头,睫毛不停颤着睡得极不安稳。

“三哥哥……”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莺莺偏了偏头这样喃喃唤了一句。

钦容将她的低喃听的清清楚楚,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梦中这般唤他。圈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钦容知道这次的坠崖真的吓坏了她。

眼看着莺莺眉心的皱痕加深,钦容俯首想要亲吻抚平,大概是他身上凉意未散,泛凉的唇瓣贴在莺莺眉心后,莺莺哆嗦了下直接从睡梦中醒来。

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刚刚醒来的莺莺眼中迷茫未散,有些发怔。紧接着她在看清钦容的脸后眸中泛起水汽,生怕人跑了似的迅速用手臂勾住钦容的脖子,莺莺抱住他带后怕喊着他:“三哥哥。”

“莺莺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到你死了,可我寻遍了崖底都看不到你的尸.体,扒挖泥土时却沾了满手的血。”

这的确是个很可怕的梦。

钦容没再亲她,手掌顺着她凌乱的头发缓缓抚.顺而下,钦容帮莺莺整理好凌乱的发轻哄:“那都是梦,三哥哥不是在这儿么。”

再次醒来虽然他有了说话的力气,但声音低哑仍旧有些虚弱,却意外的柔和动听。钦容拥着莺莺低哄了一会儿,等到莺莺平静,才撩开她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见脖间的伤痕还没结痂,他压低声音问:“怎么还没上药?”

莺莺脖子上的伤比他先前看到的还要严重了,明显是没有处理过。

莺莺身体微僵沉默了一瞬,她埋头蹭了蹭钦容不想让他再看,钦容察觉后又将她拉出怀里。

“忘记了……”莺莺最后只能这般回答。

钦容帮她擦干净脖子上渗出的血,轻捏她的脸颊问道:“是不是非要三哥哥亲自帮你上药?”

他的脸色依旧很苍白,瞳眸黝黑凝视着莺莺,虚弱却依旧有上位者的气势。望着莺莺惊吓过度的小兽模样,钦容这会儿也不舍得训斥她,只能无奈勾起唇角问:“药呢?”

哪里有药,若是钦容身上还有药,莺莺也不至于胆战心惊给他用不确定的草药。虽说目前看来莺莺给钦容找对了草药,但那些草药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近,莺莺不愿意离开钦容。

“没有药的。”也是瞒不住,莺莺只能实话实说了。

钦容听后眉头一皱,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的确是未寻到药。想来那些药在坠崖的过程掉落了,钦容望着莺莺脖子上的伤口沉思,不松口道:“你必须上药。”

莺莺不懂医只是跟着静山师傅听了几句,但钦容不一样,他正儿八经懂这个。又认真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钦容想到几种会在崖底下生长的草药,细致描述给莺莺后让她去找。

莺莺不放心钦容一个人在这,她想说自己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但钦容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毫无商量余地给了她两个字:“快去。”

若不是还未恢复行走的力气,钦容定亲自去帮莺莺去寻药了。

想到钦容身上的药也该换了,莺莺也没再磨蹭从地上爬了起来。裙摆下锁链叮叮作响,莺莺爬起来时皮肤磨蹭到脚铐边缘,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抽疼嘶了声。

钦容自然也听到了锁链的声响,他抬眸问莺莺:“怎么了?”

“没怎么。”莺莺摇了摇头故作无事。

不敢让钦容独自在这里等太久,她忍着脚腕上的疼痛往钦容指的位置跑去。

叮叮——

崖下安静,随着莺莺奔跑的动作,锁链的碰撞声很是明显。钦容看出莺莺迈腿时的不对劲儿,长睫微垂定定盯着莺莺的裙摆看,伴随着莺莺的跑远,他不知想了什么抿起薄唇,暗影下瞳眸衬的幽沉。

虽然目前两人都平安无事了,但这里毕竟是崖底,存在着很多危险。莺莺怕钦容一个人出意外,找到他描述的草药后就匆匆跑了回去,她回去时钦容正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他的双手自然垂落在膝上,很像习武之人在运功疗伤。

可是钦容不会武功的。

就算坠入崖底又落了水,眼前的男人在狼狈中也自带着股从容,好似有他在就不会到绝路。钦容锦白的外袍上血迹已经干涸,莺莺见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只当他又睡着了。

放轻脚步走到他身侧,莺莺靠着他坐下准备自行上药,听到身侧的声响,钦容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睛,见莺莺拿着手中的几株草药,歪头想了想随手乱抓了一株。

“我来罢。”失血的唇色恢复了一些红润,钦容按住莺莺的手拿起她手侧的另一株草药。

碾成泥汁,钦容擦干净手将药泥擦在了指腹上,他用另一只手抬起莺莺的下巴,倾身靠近她将指腹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

莺莺觉得疼往后躲了躲,想喊疼又觉得太矫情。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就盯着钦容的侧脸看,看着看着她将目光落在钦容的薄唇上,想起自己刚醒来那会儿钦容靠自己极近,看样子好似要亲她。

那怎的后来就不亲了呢?

莺莺的思绪飘忽,如同被小勾子勾住心里发痒。钦容是喜爱亲她的,无论前世今生他都很喜欢亲近她,而自从坠下醒来,钦容似乎还没怎么碰过她,想到这里莺莺眼睛迷离又往他身上靠了靠,不等继续贴近就被钦容控住肩膀。

“别动。”钦容只注意着莺莺脖子上的伤,以为她是想躲避擦药。

莺莺老实了,乱七八糟的念头被钦容两个字按住,她乖巧任由钦容帮她包扎好伤口。等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完,钦容将目光落在了莺莺的裙摆,微微撩开边缘看到了她脚腕上的脚铐。

在被钦容握住脚腕时,莺莺下意识缩了缩腿,她不解喊了他一声:“三哥哥?”

第72章 囚七十二天

自从脚上有了脚铐, 莺莺很抗拒有人盯着她的裙摆看, 更别说是伸手触碰她的脚,哪怕那个人是钦容。

莺莺背靠在石壁, 双腿被钦容放在了膝上。因脚腕受了伤, 莺莺下意识想要往回收腿, 钦容按着她不让她动,又抬手去挽她的裤腿。

“三哥哥……”莺莺又喊了钦容一声,试图阻止他。

出于各方面的原因, 她并不想让钦容看到自己脚腕上的伤, 但钦容还是看到了。莺莺脚腕伤的不重, 只是她皮肤白,所以脚铐摩擦后留下的红痕明显。

钦容抿着唇瓣,在看清莺莺被脚铐磨伤的脚腕后,他长睫轻垂乱颤了几下,将指腹上的药一点点擦到那破皮渗血的地方。

凉凉的草药汁钻入伤口又痒又麻,莺莺这次没忍住抽了口凉气,咬着自己的袖子扭动身体,想要挣开钦容。

明明刚刚他帮她处理脖子上的伤时,她没这么大反应……

钦容放轻力道托着莺莺的脚, 细致擦着药膏安抚:“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等上完药,钦容撕下身上柔软的布料, 将莺莺的脚腕一圈圈缠绕护好。他暂时还弄不开莺莺脚上的锁链,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疼吗?”等到钦容帮莺莺包扎好伤口, 见那脚铐又垂到缠着布料的伤口处。

莺莺双腿落在地上试探着动了动,脚铐滑动间她的伤口再次被擦到,于是皱着小脸实话实话道:“……疼。”

莺莺虽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知晓自己爱上了钦容,但并不代表她会包容钦容所有的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管钦容对她有多好,她还是不会允许钦容肆意伤害禁.锢她。

手指扣了扣地面,莺莺小声同钦容埋怨:“这个脚铐真的很影响我走路,沉雪刚抓到我时它碍事极了,还害我好几次跌倒。”

若不是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莺莺也不至于在被沉雪劫持后再三顾虑不敢逃跑,最后落得如此局面。

一提起沉雪的名字,钦容眸色有了片刻的变化。他不语又撕下身上的衣服,拎起脚铐将它们一圈圈缠绕包好,莺莺看着钦容一系列举动,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问:“三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钦容看着莺莺被裹胖一圈的脚腕,忽然觉得手中的脚铐极为沉重。这种东西,他怎么就舍得往莺莺脚腕上戴?

一想到莺莺拖着这脚铐被人挟持行了数日,钦容心口发闷没能及时控制力道。等莺莺再次痛呼出声后,钦容赶紧轻缓放下脚铐,他倾身拥住莺莺将人整个抱入怀中。

“是,三哥哥后悔了。”钦容低哑喃着,缓慢闭上眼睛。

落子无悔,这还是钦容平生第一次有了悔意。

他搂着莺莺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道:“所以莺莺还肯原谅我吗?”

难得能听到钦容认错,莺莺靠在钦容怀中抓紧他的衣襟,心在融化变软的同时但嘴上并不轻易饶人。

“我现在还不想原谅你。”

莺莺澄亮灵动的眼睛泄露她的真实心情,她用手指缠绕起钦容的一缕墨发,学着钦容同样趴伏在他耳边说话:“这要看三哥哥的表现哦。”

好似回到前世最肆意的那段时间,莺莺看着钦容如玉的漂亮侧脸又加了一句:“三哥哥表现好了,莺莺自然会原谅你。”

就算性子变了到底也是同一个人,在认清对钦容的爱意后,刚刚那么瞬间,莺莺差点说出也给他戴个脚铐这种话。

想来,温柔俊美的太子白衣墨发戴着脚铐的模样,定比她戴着赏心悦目。

钦容不知莺莺的想法,他温顺任由莺莺玩着自己的头发,枕着她的肩膀侧过面容,双眸看着莺莺,钦容带着分慵懒意味问:“在莺莺心里,三哥哥如何做才算表现好?”

这样柔和的姿态,如此温雅的嗓音,再配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莺莺被钦容这样盯着看难免乱了心跳。

钦容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莺莺原谅他呢?

莺莺眼睫轻缓闭了下,再次睁开她抬手轻摸了下钦容的侧脸。

“这样。”莺莺没受得住诱.惑,她将手绕在钦容脖后,倾身将自己的唇瓣贴在他的唇瓣上。察觉到自己唇上的凉意,钦容抿唇想要躲开,莺莺追着他不放,甚至还因他闪避的动作惩罚性咬了他一口。

钦容的唇很软,凉意经过莺莺吸.吮,也终于有了暖意。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碰莺莺,但架不住莺莺的热情,钦容直起身体将莺莺捞入怀中,索性压着她给了她一个深.吻。

这原本就是钦容想做的,当他从木屋看到莺莺平安无事时,就想将她压入怀中狠狠吻着,吻得她缺氧浑身软绵,再也没有逃跑的力气。

“这样算满意吗?”等莺莺受不住开始推拒他,钦容才缓缓放开莺莺。

莺莺被亲的小脸都红了,她气息不稳抓皱了钦容的衣襟,将头抵在他怀中躲了会儿,才闷着声音开口:“勉勉强强吧。”

莺莺这么说着耳朵却红了。

钦容摸了摸莺莺粉红的耳垂,低笑声悦耳勾人,觉得莺莺躲避的模样像只小兔子,他又凑近用唇瓣蹭了蹭她的耳垂。

坠崖之后,二人虽未提起宫里之事,但氛围明显有了变化。莺莺再也不防备警惕着钦容,一改往里的抗拒尖锐,时常会往钦容怀中钻。钦容将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也从没询问一句。

莺莺以为,聪明如钦容定是通过她的举动看穿了她的心意,却不知在她抱着钦容自言自语时,钦容就将她的话听入了耳中。

钦容如今还不能过多活动,所以二人留在原地没去找出路。晚上,当莺莺窝在钦容怀中昏昏欲睡时,钦容凑近她耳边忽然唤了她一声:

“莺莺,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莺莺瞌睡虫跑光了,她睁大眼睛憋了半响没说出话。自知自己的告白被钦容听到了,却不知钦容都听到了多少。

“我困了……”说起来莺莺曾对数名漂亮公子告白过,如今等认清自己的心意,这话却忽然说不出口了。

钦容也没勉强她。

崖下的秋夜寒凉,他搂紧莺莺贴着她的额头落下轻吻。莺莺闭上眼睛呼吸放缓,即将陷入沉睡时,她听到钦容低低道了一句:“三哥哥也很喜欢你。”

比你的喜欢还要喜欢。

“……”

这悬崖下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未被人踏过的泥路十分难走。

这么大一处地方,右扬就算带再多的人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等钦容有力气走路了,他四下查看了番,决定带着莺莺自行寻路。

这崖底下没有食物,钦容寻了几株能食用的药草充饥。那些草味道又苦又涩,含入口中难以下咽,莺莺是饿的不行才硬吞了几株,后来她去湖边洗草药时看到了鱼,兴奋指给钦容看。

“三哥哥,湖里有鱼!”

钦容休息了一夜后脸色愈加好转,他站在不远处思索着一会儿要走的方向,听到莺莺的声音道:“莺莺,我们没有打火石。”

想要吃鱼可不只是需要打火石,钦容和莺莺都是在皇城中长大的,也不知这新鲜的活鱼该如何处理。

一次坠崖,莺莺发现钦容也不是无所不能,前世极为嫉妒他样样出色的莺莺这会儿倒真希望钦容什么都会,洗干净药草上的泥土,莺莺饿极了来了句:“三哥哥,你觉得生鱼好吃吗?”

不然就抓一条生啃吧,就是不知生鱼和药草哪一个会更难吃。

这想法虽然荒唐,但莺莺不是开玩笑,是真准备抓一条生啃。只是才撩起裙摆,钦容就走到她的身边把人拉回:“你脚腕有伤,现在不能下水。”

莺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我真的好饿。”

钦容拿起一株干净的草药喂入她口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先忍一忍,咱们往前走走或许能寻些野果。”

不能再坐以待毙,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莺莺没想到这崖下会这么难走,后来他们又在崖下打转了两日,走了不知多少路却还是没看到出口。

两日的行路,莺莺强撑着不做拖累,但步伐却越来越慢了。

一个跄踉,莺莺因忍受不了脚腕的疼痛跌倒在地上,钦容蹲下身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发现她脚腕上的布料渗出血迹,随着他的轻碰微微后缩。

“是我不好。”钦容低低这么道了句,使劲拽了拽锁链未能将它们拽开。

这脚铐是他命人造的,自然最清楚摘下来有多困难。没想过他想要用来困住莺莺的东西会成了伤人之物,钦容脸色苍白,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睛晦暗不明。

莺莺看出钦容的自责,相对比钦容身上的伤,她觉得自己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赶路,所以莺莺安慰道:“……其实,我也没那么疼。”

“还是可以继续赶路的。”

见钦容又试探着去解锁链,莺莺拍了拍他的手劝道:“三哥哥,这天都快黑了,咱们还是再往前走走吧。”

“真的,我真没觉得疼……”

莺莺不是没受过比这严重的伤,脚腕上这点小伤她是真没多在意。正要站起身走给钦容看,钦容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抱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走了。”

“莺莺不用走,三哥哥背着你走。”

见钦容蹲下身背对着她真要背她,莺莺愣了下,“三哥哥在开什么玩笑,你背上的伤都没愈合呢。”

“不碍事,只要你往□□一倾身体,就不会有影响。”

钦容说的一本正经,莺莺当真就信了。虽说她还是不想让钦容背着,但她也知钦容的性子,若是她倔强不让他背,钦容很可能会停留在这处休息,总之是不会让她再继续走路的。

“……真的不会压到伤口吗?”莺莺半信半疑伏在了钦容背上,她给他上过药,自然知道那些伤在什么位置。

生怕压到钦容的伤口,莺莺一直倾斜着身体,后来她见钦容步伐稳健一直没什么异常,才放心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说起来,这还是莺莺第一次被钦容背着走。

钦容肩膀宽阔,他虽看着温雅但手臂很有力气,稳稳托扶着她让莺莺极有安全感。随着莺莺的双脚悬空,她的脚上的锁链垂坠轻晃,跟着钦容的脚步不时发出碰撞声。

莺莺走了许久已经很累了,这会儿她又累又饿开始犯迷糊,钦容感觉莺莺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他哄着道:“困了就睡罢。”

一切有他,反正也无需她在走路。

莺莺‘唔’了声,傍晚的天色昏黄,太阳西下后风里带了寒气。莺莺将被冻凉的小脸往钦容脖子里埋了埋,闻到他皮肤间很浅的雅香,深吸了一口忍不住张口咬住。

钦容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两人一个伤重一个不良于行,偏偏却是伤重之人最为劳累。莺莺觉得钦容有了这次也该长记性了,她抬起小脸玩笑道:“都说自作孽不可活,三哥哥你这就是报应!”

“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锁着我了?”

钦容唇边勾起笑意,他长睫落了落肤色白如纸,嗓音微哑声调很缓:“不敢了。”

莺莺满意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钦容的脸色不太好,她怔了怔瞬间就放软了心:“三哥哥是不是累了?”

搂着钦容的手臂松了松,莺莺正要说下来自己走,就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低头就看到钦容背后渗出大片的血……

他背着她走怎么可能不压到伤口。

骗子,钦容又骗了她。

第73章 囚七十三天

“……”

钦容的伤口本就没愈合, 如今因为莺莺变得更加严重了。

当莺莺从钦容背上跳下来时, 钦容背后的衣服血染大片,那些新鲜刺眼的颜色盖过之前凝固的暗色血块, 一层层很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