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容低笑了几声,他将手臂环在莺莺腰间护着她,带了分兴味问:“莺莺想怎么罚?”

莺莺歪头想了想,眼眸一亮凑近咬了下钦容的唇瓣,搂着人趴在他耳边道:“既然我不听话了,三哥哥都不顾我的意愿给我戴脚铐,那三哥哥不乖了莺莺也要给你戴脚铐。”

钦容搂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呼吸声微顿,钦容用薄唇擦过莺莺的耳垂,拖长音调问着:“莺莺是想关着三哥哥?”

他总是这么聪明,每次都能轻而易举戳穿莺莺的想法。

实话来讲,把钦容锁起来一直是莺莺前世的心愿,她胆子最大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这档子事,裘郁就是最出名的一个例子。重生回来,莺莺这个想法消停了,但随着如今她对钦容的爱意越来越浓,这个想法时常蠢蠢欲动。

“就是关着你又怎样。”

莺莺想起顾爹爹先前养的一只金丝雀,忍不住说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三哥哥这么惹人爱,最适合被囚养在金丝笼中,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个人,日夜受着我的宠爱。”

前世的莺莺这么说是真抱有囚.禁钦容的想法,而这一世莺莺这般说,只不过是为了逗钦容。

“是么?”

安静听完莺莺的话,钦容垂着眼睫思索了片刻笑了,“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山洞外的树叶轻晃,沙沙作响中洞内多了分凉气。莺莺看不到钦容的神色本能往他怀里钻,咕哝道:“外面好冷。”

钦容闻言收紧手臂,目光落在莺莺卷起的裙摆上。

“……”

越是走到崖下的安全区,对钦容他们来说也越是不安全。

没从洞中逗留太久,莺莺他们简单吃了些东西就重新上路,临走时莺莺将两个包袱内的东西合在一起,查看了番有些担忧:“包袱内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其实靠钦容之力,也可以走出这崖底,但问题是钦容身边还跟着莺莺,莺莺的腿伤耗不起,他没多少时间反复探路。

之所以会选择跟着高茂他们走,钦容一是想借他们出崖底最危险的地方,二是为了他们包袱内的食物,钦容可以忍受饥渴或是食草充饥,但他不忍莺莺跟着他吃苦,只是没想到他这一番定夺却险些酿成大祸。

轻瞥了眼那只包袱,钦容只要一看到它就能想起高茂,他牵起莺莺的手道:“没事,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钦容预料的不错,当天他们就走出了崖底。只不过雨过土地松软,莺莺戴着脚铐行走不便,等他们出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钦容特意选了挑偏僻的路行,莺莺见前方小路有一行士兵过去,刚要对钦容说话,就被钦容按在怀中蹲在了树丛下。

“嘘——”

钦容捂住莺莺的嘴巴,凑近她低语解释:“莺莺记好了,这宫里的人不可轻易相信,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咱们还是要避着他们走。”

没了景兆时,钦容的太子身份还有庆王爷等众多人窥伺,如今借着太子坠崖生死不明的由头,他们怎么可能不出手?

钦容失踪了这么多日,现在宫内还不一定是什么乱局,正思索着回宫后要应对的局面,莺莺拉了拉他的袖子,眨巴了两下眼睛唔唔出声,钦容贴近她微微松了手,“怎么了?”

近在咫尺的钦容头发垂落在莺莺颊上,莺莺小声回:“他们已经走远了。”

钦容顺着树叶缝隙往外看了眼,拉起莺莺道:“那我们继续走罢。”

“去哪儿?”

莺莺记得钦容刚刚的嘱咐,有些不解道:“既然宫中派来的人不可信,那我们要怎么回宫呢?”

钦容看了眼天色道:“先往前走走看看是否有村庄。”

“……”

亥时,王寡妇家已早早睡下。

白天雨才刚刚停歇,到了晚上外面又刮起了大风,天气阴沉沉似乎又酝酿着一场大雨。

当自家房门被敲响时,王寡妇的小女儿芳妹紧张跑到娘亲的房中,紧张道:“娘,外面有人敲门。”

王寡妇心里也在打鼓,她们家是处在村子外围,因地方偏人又少,还从未有人半夜过来。毕竟家里的汉子死的早没了支柱,王寡妇不敢轻易开门,搂过芳妹道:“别怕,咱们就当没听到。”

这么说着,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敲门声节奏轻缓并不压迫,好似是知道屋内的人不敢轻易开门,外面的人轻声开口:“请问有人在家吗?”

很温润的声音,让躲在屋内的芳妹听到一愣。她与王寡妇对视了一眼,王寡妇从榻上翻身坐起,“芳妹乖乖待在屋里,娘出去看看。”

这么说着,她提着灯笼推开了房门。

芳妹不放心王寡妇一人出去,执意跟在了她的身后,二人轻手轻脚走到院外,趴在门缝往外一看,模模糊糊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安安静静立在门外。

“谁?”见门外只有一个人,王寡妇放心了不少。

男人在听到门内的回应后再次开口:“我与娘子路遇此处,不知夫人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二人借宿一晚?”

是两个人?!

听了门外男人的回答,王寡妇又往缝隙了瞅了一眼,只可惜她未能看清男人身侧的情况。见男人并不像个坏人,她将灯笼递给芳妹小心开了门,伴随着大门敞开一条缝隙,男人的面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风到,男人身上的宽大披风微荡鼓起,那张如玉的面容过分俊美,在这暗夜下看着不似真人。

王寡妇愣了片刻回过神,她绷紧身子看着男子空荡荡的两侧,握紧房门问:“你家娘子呢?”

男人弯唇露出很浅的笑容,他长睫微微垂下,压低声音道:“走了太久的路,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王寡妇这才发现男人怀中隆起大块,好似抱着个人,看来是真的来借宿的。

“那、那进来吧……”又盘问了几句,王寡妇看出男人举止不俗像是富贵人家,才将大门敞开放人进来。

男人道了谢,迈步进来时有微微的叮当声,好似锁链的碰撞,正是钦容和莺莺二人。

莺莺走了太久的路脚腕又有磨伤的痕迹,再加上中途不太舒服,钦容已经不允许她在走路了。从崖下出来没多久她就被钦容抱着走,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她发现视线中黑乎乎一片,撩了撩黑布发现自己被钦容罩在了怀中。

“咱们这是在哪儿?”莺莺从披风中冒出头,这披风是包袱中带着的,瘦子身板矮,所以这披风应该是高茂的。

只要一想到高茂莺莺就浑身不舒服,她扒开身上的披风将自己完全露出,恰好这时房门开了,芳妹红着脸端了一碗热粥进来,“这时我娘做的,容公子先凑合用些。”

大着胆子抬头望去,芳妹看到容公子怀中的姑娘不知何时醒了,她坐在容公子怀中双手还搂着他的脖子,而容公子神情淡淡,好似早已习惯。

“这位姑娘也醒了?”芳妹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莺莺。

她本就发红的脸越加涨红,结结巴巴道;“那、那芳妹再出去端一碗粥吧。”

“粥?”莺莺吃了几天的硬干粮,早就想念软糊温热的粥了,一听到有热粥喝她精神了不少,钦容见状端起桌上的那碗粥,舀了一勺递到莺莺嘴边道:“先喝这个。”

“一起喝。”

莺莺张嘴含了一口,吞咽时她握着钦容的手又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道:“三哥哥也喝。”

准头没对好,勺子擦在钦容的下巴擦上些许汤水,莺莺见状在钦容的下巴上落下一吻,含去他下巴上的汤水笑盈盈望着他。这一幕刚好又让推门进来的芳妹看到,端碗的手一抖,她险些把粥洒出来。

“有劳了。”钦容朝门边投去一眼,低悦开口道了谢。

当着芳妹的面,钦容手腕抬得稳当依旧在给莺莺喂粥,莺莺也知道了是芳妹一家收留了他们,好奇往芳妹投去一眼,她也笑着道了声谢。

芳妹无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莺莺脸上,最后又痴痴定在钦容脸上。好在莺莺没注意到,进来查看的王寡妇见到呆愣愣的自家女儿,心思一转赶紧把人拉了出来。

……

莺莺一直不太舒服,本以为喝过粥后情况会有好转,谁知到了半夜脑袋晕晕乎乎越加难受。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莺莺冷时就往钦容怀中钻,热了就难受挣扎着推离钦容。就这么不知反复了多少次,迷糊中她感觉额上落了只冰凉的手,有人贴在她耳边唤她:“莺莺,醒一醒。”

饶是莺莺再好的身子骨,经过这些天的折腾也终是撑不住了。

天亮后,钦容未能如计划离开,他留在了王寡妇家照顾生病昏迷的莺莺,王寡妇收到钦容递过来的玉扳指,喜笑颜开忙帮着去买药,大概是看出了钦容是真的有钱,她开始有意无意让芳妹同他接触。

两天后,钦容见莺莺的情况迟迟没有好转,正准备带着莺莺冒险回皇城。

得知钦容要走,王寡妇笑容瞬失不太高兴了,两天来她只得到了钦容一个玉扳指,人性的贪婪使她想要得到更多。

“公子这就要走?可你家娘子的病还没好呐,你走的这般匆忙你家娘子怕是要吃不消。”

钦容坐在榻边认真帮莺莺擦拭着脸颊,微微沉思间,王寡妇再接再厉,“这样吧,我受累去帮公子寻个好点的大夫,公子就再多留一晚吧。”

见莺莺的情况实在经不起折腾,钦容为她把完脉后道:“不需要大夫,劳烦夫人帮我寻几味药材就好。”

王寡妇连忙应下,临走时对芳妹使了个眼神。

钦容只顾着照顾莺莺了,他虽然早就看出王寡妇对他有所图,但他没想到她们还想留下他的人。荒野地偏,王寡妇最终没能帮钦容寻到方子上的全部药材,钦容拿着仅有的几味药材熬了药,喂给莺莺服下后效果不大。

当夜,钦容沉睡间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怀中的莺莺不舒服低喃了几声,小脸红着开始往他身上蹭,钦容皱了皱眉察觉到异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轻柔捂住莺莺的口鼻。

“乖,忍耐一下。”庆幸莺莺吸入的不多,钦容吻着她的脖子缓解,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

很快,莺莺再次睡了过去,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芳妹穿着松垮的衣服出现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她正要鼓起勇气迈步进来,本该神志不清的男人正好端端坐在榻前,他望着门口的芳妹意味不明道:“王姑娘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芳妹瞬间红了脸,她拉紧衣襟慌张后退,话也没敢说匆匆跑了出去。

熬过这一夜,钦容再好的脾性也被磨光,已经没耐性继续等下去。当他抱着莺莺再次要走时,王寡妇哭闹堵着门口不让钦容离开,一计不成她又使出苦肉计,妄想让钦容带着芳妹一起走。

“公子若是还记得我家收留之恩,回去后哪怕让我家芳妹当个外室也是好的。”

钦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掀眼皮,他看着堵在门边的王寡妇冷冷清清吐出几个字:“外室?”

别说外室,就是他平日里多看别家姑娘一眼,莺莺就会不高兴。钦容很低笑了声道:“恐怕不行。”

王寡妇不了解钦容,还当他这时的温润和善是欲迎还拒,借机又多劝了几句,芳妹站在王寡妇身边咬住唇瓣,擦了擦眼泪道:“公子,昨晚……”

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芳妹是真心心悦公子,若公子不嫌弃,收芳妹做个贴身丫鬟芳妹也是欣喜。”

钦容感觉怀中的莺莺不舒服的嘤.咛了声,似是被外面的说话声惊扰到了,他低眸往怀中看了眼,没再听二人的啰嗦迈步往门外走。王寡妇见状变了脸色,当即要伸手去拉钦容,“不许走!”

“要不是我家收留,你同你家娘子早就露宿街头,公子难道就不记半分恩情吗?”

王寡妇见钦容软硬不吃,索性破罐子破摔,“你那玉扳指能指几个钱?这两天我家供你们吃住还帮你娘子买药,我们要是不管她她早就病死了,到时候你不是还要另娶?”

王寡妇说别的也就算了,偏偏触到了钦容的底线。

脚步一停,钦容侧眸看向撒泼的王寡妇,那双黝黑漂亮的眸子如同扎入了碎雪,幽幽泛冷。双手环抱着莺莺实在腾不出空闲,他搂紧莺莺往自己怀中埋了埋,轻勾起嘴角道:“你应该庆幸,我还记得那几分恩情。”

若不是王寡妇那日收留了他们,若不是王寡妇近日来供他们吃住还帮忙买着药,就凭她那一番话早就没了命。

仅剩的恩情随着王寡妇几句话抵消,若她再说些不讨喜的话钦容不会再留情。

王寡妇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被钦容的神色吓到不由生了怯意。一时间没敢再阻挠,随着钦容推门的动作,芳妹急了,她连忙跑上前去拽钦容的袖子,“公子……”

吱——

木门被推开。

在芳妹拽住钦容衣袖的时候,门外右扬翻身下马,随着他的跪下他身后的几百御林军纷纷下跪。

“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赎罪!”

芳妹因这一变故懵了,望了望门外黑压压的御林军又抬头去看钦容,一声竟忘了松手。还是王寡妇哆哆嗦嗦上前把芳妹拽了回来,二人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

钦容未看她们一眼,迈步往外走时低缓道了句:“你们的确是来的太迟了。”

太子的威压落在每个人头上,所有人都紧低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

第76章 囚七十六天

回到皇城之后, 莺莺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钦容虽懂医, 但他对此还未到绝对精通的地步, 等回到皇宫, 钦容派皇宫的老御医过来一看, 才知莺莺的病症并不简单,而是服用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东宫内, 钦容坐在榻边握着莺莺的手。

连续几日, 莺莺忽冷忽热一直昏迷不醒, 这些天的折腾使她小身板越显娇弱,她人躺在金丝软衾内小小一团,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变得巴掌大小,紧闭着眼睛呼吸沉沉。

总算能换下那身血衣, 此时的钦容穿了身霜白蟒袍, 墨发披散在身后侧身而坐。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莺莺脸上, 他轻捏莺莺的小手淡声询问:“何为不干净的东西?”

老御医解释道:“世间草药数万种,多的是医书上不曾记载,但却流传在民间的土方子。殿下近日可是让娘娘服用过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或是一株普通的草, 又或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果子,总之它们带着一定的毒.性, 误食者很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症状。”

简单来讲, 就是莺莺吃了不知名的东西‘中毒’了。

钦容沉吟了番, 将二人先前服用过的东西都说了出来。他再怎么说也懂医术, 先前在崖底让莺莺食用的药草绝不会有问题。而瘦子分给他们的干粮他们自己也在吃, 若是他们接了庆王爷对莺莺的杀令没必要这般费劲, 大可以一剑杀了她。

唯有……

钦容想起自己在王寡妇家喝了几日的粥,莺莺也是在服用了那碗粥后才出了问题。皱了皱眉,钦容否定道:“那粥孤也喝过,怎的孤就没有中.毒?”

御医如实回道:“殿下自幼与药草接触,身体有一定的抗药性,再加上殿下先前服用了情人喃,血液中带了化毒的作用,所以并未出事。”

而莺莺那时吹了风本就不太舒服,她身中情人喃又不是解毒方,自然受不住那碗‘加了料’的粥。

“他们还真敢。”听完御医的解释,钦容双眸微眯从榻上站了起来。

因目前莺莺食用的东西不明,老御医一时间也不敢轻易给莺莺开药。钦容刚刚回宫堆积了太多的事情处理,就算如此他也亲自出了趟宫,不放心留莺莺一人在东宫,他索性带着莺莺一同出来,去的就是他们当初从崖下出来去借住的张寡妇家。

深夜,马车行在街道上车轮声滚滚。

奢侈宽敞的马车上覆上了厚重的挡风帘,车内钦容横躺在榻上怀中卧着莺莺,他撑着额角闭眸假寐,车窗外铁骑整齐列了两队,四周安静的只余嗒嗒的脚步声。

当马车停在王寡妇家门口时,王寡妇同她的小女儿芳妹正在屋里收拾东西。

把能卖的都卖掉,打包好所有的东西,芳妹不舍道:“娘,咱们非走不可吗?”

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总觉得那位容公子会再来寻她。到时候他衣着华贵身后是黑压压的御林军,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说要带她进宫,自此她荣华恩宠不断,羡煞旁人。

芳妹虽然不知那位容公子是何身份,但通过那日的情况,她知道容公子是宫里了不得的大人物。

王寡妇见她还有心思发呆,匆匆收拾着包袱气的骂了两句:“怎么你还想留在这!不走等着没命吗?”

“芳妹啊,你快给娘醒一醒!”王寡妇见自家女儿还在执迷不悟,狠狠戳了戳她的脑袋提醒:“你没听到那群人叫那位‘殿下’吗?你做梦也该有个底线。”

“殿下……”芳妹眼睛一亮,她搅着手指喃喃道:“若真是如此,芳妹心甘情愿去做殿下身边的丫鬟。”

王寡妇懒得再劝她了,好似是对芳妹死了心,一个人忙乱整理好了衣物。

人世险恶,芳妹又怎知王寡妇为她付出了多少。她一个寡妇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为的就是给自己女儿寻一门好亲事。那日她放钦容他们进屋当真是好心吗?

……不是的,她纯粹是看中了钦容富家公子的身份。

从一开始,王寡妇就是在算计钦容,她看出钦容言语举止不俗还对所谓的娘子百般体贴,心道他是和会疼人的,温雅和善看起来也挺好拿捏。

不过就是个娘子罢了,死了可以再娶,伤心之时若是有另外的姑娘陪伴,男人定能很快忘记丧妻之痛。

王寡妇歪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她其实不止是在莺莺粥里做了手脚,也在钦容粥里做了手脚。她想着莺莺病死了刚好,若是这时钦容再病倒了,她就可以趁机让芳妹去照顾,一来二去,钦容就算对芳妹没情也会记得她的恩,到时候她再开口卖惨提些要求,钦容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行了,快点背上包袱随我离开!”王寡妇心里乱的厉害。

当初她如意算盘打的多响如今就崩的多彻底,都怪她看走了眼,本还觉得那位是个温润好拿捏的,谁知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位的身份会这么高,身居高位,又有几个是吃人吐骨头的?

若是让他回味过来,他娘子的病是因她在粥里做了手脚……

王寡妇不敢想了,一把抓住落她一步的芳妹,攥紧她的手催促道:“快走,咱们必须快些离开这里!”

吱——

就这么说着,王寡妇推开了木门,她本想趁夜逃跑,谁知等大门敞开时外面灯火通亮。

数不清的铁骑将她的小院子围住,铁骑中央的奢华马车静静立在那里,马车上悬挂着两盏灯笼,在夜色下正泛着幽幽的白光。

“拿下!”随着右扬一声令下,两侧的铁骑下马擒住了王寡妇和芳妹。

王寡妇吓得腿直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而芳妹神情有些激动,直勾勾盯着那辆马车看。右扬懒得同她们废话,知道自家主子此时心情不好,他直接道:“把解药交出来!”

“什什什什么解药?”王寡妇歪主意多但同样没见识,如今被右扬一吓做了最错误的决定,总觉得自己只要打死不认,自己就是安全的。

村妇难缠,这种人要是耍起无赖来更难对付。

右扬杀人办事是把好手,但面对这种打不得杀不得的人还真不知该如何做,不过就是出言威胁了几句,这妇人就开始抽抽搭搭装疯卖傻,大概是觉得右扬不敢拿她怎么样,她有了底气后就开始大声嚷嚷。

“草菅人命了!官府的人要屈打成招了这还有没有王法。”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呐!”王寡妇明明已经做错了一次,如今不老老实实认错竟然又打起歪主意。

她眼珠子一转,见她家门前的大阵仗当真引来了周围的邻居,就开始扯过自家女儿哭嚎:“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人呦,好心收留人过夜,没想到惹出这么档子事。”

“马车内的大人,您要民妇的命大可以拿去,但求您饶过民妇这可怜的女儿吧!”

她声音变高开始尖锐,好似故意让周围的村民全都听去:“难道您忘了那夜了吗?且不提缘由,芳妹那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可全让大人看了去……”

随着周围村民越聚越多,这件事也变得越来越难办。若不是解药还没得到手,右扬早就一剑封了这蠢妇的嘴。

“拦住他们!”

右扬吩咐周围的铁骑拦住试图靠近的村民,目光往马车处落了一眼,他正要拉王寡妇进屋堵了她的嘴,马车上帐帘微微晃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撩开了车帘。

“嘘——”夜晚时而寒凉,钦容出来的及并未换下蟒袍,只在外面罩了件玄金披衣。

踏步走到王寡妇面前,他袖摆飘荡抽出右扬手中的剑,缓慢的动作伴随着呲啦呲啦的响声,钦容握着剑将剑尖抵在王寡妇嘴上,语调轻飘飘很是温柔:“小些声音,你吵到孤的莺莺了。”

……孤?!

剑尖紧贴着王寡妇的嘴巴,锋利的刃在她哆嗦的唇瓣上划出血痕。王寡妇双眸睁的大大的,她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一时失了声,钦容勾着唇瓣柔和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方子交出来。”

有些民间偏方并不外传,而是一代人传给一代人只有自己家清楚。

远比右扬干净直接,钦容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旋转,直接在王寡妇嘴上开了个口子。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钦容平和好似再同人谈天;“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是说出的话让孤不满意,孤可就要把这柄剑续入你的嘴里。”

一点一点,剑身没入她的口中穿透她的肚子,拔出时定会裹上一层粘稠血液。

这么想着,钦容瞳眸沉沉将剑尖插入了王寡妇口中,冰凉的剑身与她的牙齿碰撞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此时王寡妇口里满满都是血,芳妹见到哭嚎喊了声娘,想要靠近又被拦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芳妹虽然对钦容有心思,但她对于自己母亲做的事并不知情。

王寡妇直到此刻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惹了什么大麻烦,见钦容迟迟不把剑抽出来,她只能忍着剧痛开口:“我我我说,我全部都说!”

每说一个字,王寡妇口中的鲜血聚集的也就越多,后来她嘴里发麻都失去了痛感,话也说不清楚了。

“这、这唔药方。”王寡妇从怀中掏出自家祖辈传下来的土偏方。当初她家那口子就是让她这样害死的,官府查了两日都没什么结果,最终结案是病死。

钦容收了药方,认认真真看过后才贴身而放,手中的剑顺势插.回右扬的剑鞘,钦容转身看也未看芳妹转身就走。

“娘!”芳妹将钦容刚刚的话全都听了去,这会儿被吓得对他什么心思都没了。

右扬看了眼满口鲜血的王寡妇和哭哭滴滴的芳妹,拿不定主意道:“殿下。”

“这两人该如何处理?”

钦容头也不回道:“先关起来,等莺莺醒了再处理掉。”

早前他就说了,他与王寡妇之间早就没了什么恩情,可惜她一直作死。拿帕子擦干净手指,钦容在上马车前又同右扬说了句:“你近来的处事令孤不甚满意。”

右扬脸色一白,当即跪了下来。

“……”

王寡妇没再骗钦容,等老御医按照王寡妇的方子配了药,莺莺喝下后病情很快有了好转。

老御医拿着那方子啧啧称奇:“青叶竹和落牙根都未记载入医书也没什么药性,没想到同食多了竟能要人命。最诧异的竟是,它们的毒只需几碗泡尾花盐水就能解毒。”

钦容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等榻边有了动静,他才转身朝榻边走去,老御医见状连忙上前诊脉,之后松了口气道:“殿下,娘娘已经无事了。”

莺莺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精致悬顶的床帐。浑身酥软乏力使不出半分力气,她眨了眨眼侧眸看向坐在榻边的钦容,虚弱着声音发问:“这里是哪儿呀?”

钦容撩开她颊侧的碎发,帮她盖好锦被道:“东宫。”

“莺莺,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

莺莺恢复了些力气,她想起身很快被钦容扶起,软软靠坐在钦容怀抱中看了看寝宫内的摆设,莺莺想笑却咳嗽出声:“没想到我睡了一觉,竟然直接回到了东宫。”

不再如前几日那般不适,此时的莺莺早就被钦容洗的香香软软,换上了舒适轻薄的寝衣。莺莺恢复了些力气,抓着钦容的手晃了晃,“三哥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快掐一下我!”

钦容听着莺莺甜软的音调总算有了笑意,无形又圈紧了莺莺一些,钦容扣着莺莺的后脑轻轻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贴着她的唇问:“……梦醒了吗?”

唇瓣上痒痒微麻唯独没有同意,莺莺舔了舔唇瓣不太满意,她别开头是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低声埋怨:“三哥哥你掐的太轻了,应该力道重一点。”

抬起胳膊,莺莺正想去掐自己的脸颊,钦容看穿她的想法把她的手拂落,又微用力咬了下莺莺的唇瓣:“重一些?”

搂着她低笑出声,钦容模糊低语道:“三哥哥怎么舍得。”

他可是盼了好久才把莺莺盼醒。

莺莺轻哼了声不吃他这套,什么不舍得下狠力掐她,怎的在那个的时候她让他轻些他却只是越加重力欺负她?

还在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莺莺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初初醒来的她太饿让钦容传了膳,正想让钦容陪自己吃一些,外面左竹轻敲了下房门:“殿下,小顾大人求见。”

这里的小顾大人,自然是指的顾凌霄。

第77章 囚七十七天

……

莺莺与钦容坠崖一事, 可以说是朝堂震动, 招宣太后刚刚得到消息时, 更是昏了过去。

因为西北战事焦灼, 如今武成帝龙体欠安, 钦容虽然刚刚回宫但没多少休息时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顾凌霄此次过来, 自然是有正事要谈, 莺莺还当顾凌霄是来看自己的, 刚要让左竹把顾凌霄请进来,钦容就先她一步道:“带顾大人先去书房,孤马上过去。”

莺莺要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为什么不让哥哥进来?”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自家哥哥了, 那日皇城门边一别, 顾凌霄定是担心极了她。

钦容安抚摸了摸她的脑袋, 起身帮她扣紧大敞的衣领嘱咐:“我和你哥哥有正事要谈,你先乖乖穿好衣服去吃些东西,一会自然会让你同你哥哥见面。”

莺莺勉强应下:“……好吧。”

抓住钦容想要抽回的手, 她又补充了一句:“那三哥哥你们要快点谈,莺莺有好多话想同哥哥讲。”

钦容的手被莺莺无意压在了衣领内, 掌心触碰到的肌.肤柔软滑腻。莺莺毫无所觉, 钦容垂落眸子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话同三哥哥说不一样?”

莺莺轻哼后嘀咕:“肯定不一样。”

钦容低低笑, 凑近她问:“哪里不一样?”

胳膊微收, 钦容的指腹无意碰到莺莺的皮肤上, 莺莺这才察觉她按着钦容的手压在了自己哪里。连忙将他的手从自己怀中推出, 莺莺开始赶人:“三哥哥快走吧,别让哥哥等太久。”

钦容顺势把手抽了回来,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躺了多日,莺莺初初醒来胃口不错,啃了多日的硬干粮总算能吃上热乎的饭菜了。晓黛和翠儿进来随身伺候着,见莺莺吃了不少的东西,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娘娘受苦了。”

晓黛很是自责:“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奴婢能贴身跟着……”

莺莺刚失踪的时候,晓黛伤未好就跟着出来找人,后来得知自家主子同殿下一起坠崖,她险些撑不住,日夜睡不着等崖下的消息。

莺莺也看出晓黛消瘦了,就连翠儿也神情憔悴。心里划过暖流,她出声安抚了她们二人几句:“我这不回来了么。”

“你看,我现在好生生的一点事都没有么。”莺莺一直以为自己是生病受寒,并不知是有人故意害她。

她也不知,钦容抱她回来时她虚弱窝在披衣内,昏迷不醒看着也没什么生气,怀抱着她的钦容更是脸色苍白一身的血,吓坏了东宫一群人。

如今莺莺看着是没事了,但钦容身上的伤并未好转,近日老御医进进出出不止是给莺莺看病,更是再给钦容治伤。

“娘娘,您是不知道……”晓黛正要说那日他们刚回来的情形,翠儿不着痕迹掐了下她的后腰。

话音忽然顿住,莺莺疑惑问:“我知道什么?”

莺莺昏迷期间钦容明令禁止,不允许任何人议论此事。自知失言,晓黛赶紧转移话题:“您是不知道,您刚回来时皇后娘娘亲自来看过您,心疼的不行。”

莺莺也记挂着姑母呢,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我明日就去看看姑母。”

莺莺吃了太多东西肚子有些发涨,见钦容迟迟没有回来,就让晓黛扶着她去院中走走。出门前,晓黛本想细致帮莺莺打扮一番,莺莺摇了摇头指向搭在屏风上的披衣,“我穿着它出去就好。”

晓黛不解,“娘娘一会儿不是要见顾大人吗?”

莺莺倦倦身体还是有些发虚,“自家哥哥那么在意做什么,又不是去勾搭什么漂亮公子。”

最后半句话发飘,莺莺不过是随口嘀咕。

翠儿离她最近,听清楚后不敢笑出来只能憋着,晓黛拿着披衣过来,刚开始没听清楚:“娘娘刚刚说什么?”

等回味过来,她哭笑不得劝道:“娘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些,这要是让殿下听去还得了。”

莺莺也知自己刚刚那话说的不对,所以她乖乖听晓黛唠叨了几次没有反驳。她脚上的锁链不知何时被摘下来了,两只脚腕被人细致的包扎裹好,已经感受不到先前的痛感。

才出寝宫,就有宫婢匆匆来报:“娘娘,顺荷公主来看您了。”

“你确定她不是来找三哥哥的?”莺莺不太相信,以顺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主动来看她。

事实上,顺荷公主的确不会主动来看她的,但她也不是来找钦容,而是受人所托来给莺莺送东西。

她进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见到莺莺关心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情况,将手中食盒递上前道:“这是安安托我带给你的,说是春喜煮汤时多煮了些。”

一句话说的并不顺畅,主要是顺荷公主觉得裘安安最后半句话根本就没必要说,偏偏自己那好友关心人还拉不下脸面,非要装作随意之举。

清楚裘安安的性子,所以莺莺接过后道了声谢,也装作随口道:“这宫里冷清,公主下次可以喊着裘安安一起过来,吃她那么多顿饭,也该让她尝尝东宫的美味,顺便咱们凑在一桌还可以推牌九。”

顺荷听出莺莺的话外之意,对这小姑娘的好感度更加,颔首道:“我会转告她的。”

微微风过,有淡淡的香味顺着食盒飘出,莺莺馋虫被勾出来动了心思,抬起手中的食盒想要掀开。晓黛见状及时从莺莺手中接过食盒,轻声提醒道:“这汤奴婢给您留着,娘娘还是先多散散步,不然一会儿难受了殿下定要心疼。”

莺莺想想在理,也就没嚷嚷着现在就要吃。

一次坠崖,让莺莺感受到家人与朋友的温暖,这是她前世未曾拥有过的东西。向来是她出事全皇城的人都跟着庆祝,更有甚者去寺庙拜佛希望她早些倒大霉、最好一蹶不振。

从崖下带回的恶情绪消失无踪,莺莺忽然发现人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复杂。坏的时候让她打从心底里发寒惧怕,好的时候又能温暖她的心窝,让她觉得做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来都来了,顺荷也不好送了东西就走,刚好她也有些事情要询问皇兄,得知顾凌霄在书房内,她陪着莺莺在院子里走了走。

当顾凌霄和钦容从书房出来时,莺莺和顺荷正蹲在院中摆弄花草。

得知莺莺不在寝宫,二人朝着花园走去,顾凌霄远远就看见蹲在地上的妹妹,他挑眉喊了声:“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