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容已经完全将莺莺抱入怀中,久违的柔软触感填充入他空洞的心房,他用薄唇轻擦莺莺的耳垂,漫不经心回了句:“没有么?”

“那可能是三哥哥弄错了。”

莺莺因他突兀的轻碰缩起肩膀,迟钝的她这才发现自己被钦容抱住了,小手抵在钦容肩上有些不安,她小声说着:“三哥哥,你快放开我。”

钦容呼吸声微重,他好不容易才将人抱住,这会儿怎舍得把人放开。手臂的力道越收越紧,钦容埋首亲上她的脸颊,莺莺被他亲的发痒,慌张提醒道:“你别乱动,三哥哥你的伤!”

这般说着,莺莺发现钦容的衣襟湿红大片,当真又染了几滴血。

一个激灵,这次莺莺用力推开了钦容,她赶紧出去寻来了俞鼎,俞鼎查看过钦容的伤后面色不太好看,语气微重道:“太子殿下的伤马虎不得,娘娘还需用心照看。”

钦容这才刚醒,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伤口就崩裂两次,俞鼎着实想不明白莺莺都让钦容做了什么。

外界皆传顾家姑娘骄纵任性,几日接触下来俞鼎才对莺莺转变印象,没想到就出了这档子事。知晓钦容稳重的性子,他又没能从这儿盯着,这会儿自然就把这一切的错怪罪到莺莺身上。

“算了。”

俞鼎可不想他家殿下的伤口再崩裂一次,他冷声道:“还是由我亲自照看吧。”

莺莺委屈死了,她明明已经很注意照顾钦容,哪想到钦容醒来频繁用力抱她。钦容本在闭眸休息,听到俞鼎的话他缓缓睁开眼睛,淡声道:“是孤自己不当心,与太子妃无关。”

视线扫过莺莺,他语气微凉下令:“下去。”

俞鼎知自己逾越了,再大的怒气也全憋了回去,低头退离时都没敢再看莺莺。

如今伤口已经重新上过药,房间中没有开窗,药气浓重。钦容见莺莺还缩在墙角,他伸手拉了拉衣襟,扭头望着她道:“莺莺,来孤身边。”

莺莺听话走近,这次她没敢再靠钦容很近,留出几步距离提醒着:“三哥哥快好好休息吧,要是伤口再裂开俞先生又要骂我。”

“他敢。”钦容心下有数,也知自己要先养好身体。

目光留恋在莺莺身上不止,他倚靠在榻头,并不满意二人此刻的距离,“三哥哥行动不便,莺莺过来把三哥哥的衣服拉上。”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中命令感太重,他顿了下放柔语气补充:“乖,三哥哥保证不动你了。”

“真的吗?”莺莺对钦容没什么防备,见他这般说也就这么信了。

为了方便上药,钦容的衣领大敞露出肩膀和大片的锁骨皮.肤,刚刚俞鼎上完药大概是不敢触碰钦容,所以衣襟就这般凌乱敞着。

生怕钦容冻着,莺莺只略犹豫就凑了上去,伸手帮钦容理好衣襟,动作很快撤离。钦容就这般看着,不由被她逗笑了,黝黑的眸含满细碎的光,他笑声沉沉很是勾人。

莺莺歪了歪头茫然望向他,总觉得钦容好似哪里不太一样。

“……”

俞鼎不愧是神医,有他在,钦容的伤势很快得到好转。

武成帝虽然不曾出现过,但一直有派御医前来为他诊治。大概是听闻了东宫的‘惨状’,他大发慈悲派了几名宫婢前来照顾,曾经人人都抢的美差如今谁也不愿意接,来的几人心情都不算好,有甚者都不伪装直接拉着一张脸。

“姐姐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东宫。”

窗外传来几人的说话声,一名穿着亮丽的宫婢嘲讽道:“东宫?三皇子这太子位保不保得住都另说,可别没几天就传来太子死讯,到时候咱们这群人都得跟着陪葬!”

莺莺听后皱了皱眉,看了眼昏睡中的钦容走到窗边。

窗外之人丝毫不顾忌这里是太子寝宫,大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这不要嬷嬷针对我,我才不愿意来这破地方,不过听闻太子殿下温润玉如,好看的惊为天人,我倒希望他多活几天,说不定还能当个侧妃什么的。”

哄笑声来:“以前你这般说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你还想给个将死之人当侧妃?”

“就是,听闻太子伤及心脉已经成了废人,就算侥幸活下来,陛下也定会废了他的太子位,你倒不如换个主子做梦。”

外面一口一个‘将死之人’、‘废人’,莺莺听得火大,当即就推开了窗户。

“放肆!”

过重的力道使窗门发出巨大响动,莺莺看到几名宫婢捂嘴站在院中,脸上的嘲笑都未来得及收敛。目光一一扫向几人面容,莺莺冷声道:“东宫庙小容不下你们,你们不愿意待本宫自不会留。”

“若再让本宫听到你们胡言乱语,就拔了你们舌头!”

有两名胆子小的已经吓得跪地求饶,还有几人最初的惊吓过后,在原地站的笔直不情不愿认了错。在她们心中,或许已经认定了东宫式微,一人离开时还不服气的嘟囔:“能走咱们姐妹早走了,谁愿意在这伺候你们。”

“真当自己还是有顾家撑腰的太子妃呢,太子一倒你们顾家也跟着完蛋,就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几人声音不大不小,仗着自己是陛下派来的人吃准了莺莺不敢处罚,故意把这话说给她听。

这话的确戳到了莺莺痛楚,如今顾凌霄、顾曼如相继失踪,她们顾家因为钦容的缘故的确受到了牵连。眼下莺莺懒得同她们计较,低咳声打断她的思绪,莺莺扭头见钦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怎么了?”钦容撑臂坐起。

莺莺以为他没听到窗外的对话,不愿拿这种小事惹他心烦,她强牵起一抹笑容道:“没事。”

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种气,莺莺听人这般嘲笑钦容又怎么会不在意。她不擅长掩饰情绪,走到榻边时低垂着脑袋情绪失落,钦容无声轻笑,用食指勾起莺莺的下巴问:“不如杀了她们?”

“什么?”莺莺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上钦容黑沉沉的双眸,莺莺这才发现钦容将窗外的话都听了去。虽然气那几人所言,但她还没想让那几人死,莺莺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毕竟是武成帝派来的人,她担心钦容杀了她们会惹麻烦。

钦容似是被她劝服了,微微思索后他道:“眼下的确不便高调行事。”

“如此,那就依莺莺所言罢。”

清清淡淡几句话不显情绪,钦容按了按额角唤右扬:“去把那几人的舌头拔下来。”

莺莺愣住了,心中的怪异越来越重,她低唤着‘三哥哥’想要阻止,钦容拉过莺莺的手把人往怀里搂,安抚轻拍着道:“乖,任何敢伤害莺莺之人,孤都不会放过。”

这还只是个开始。

.

钦容说一不二,右扬当真把那几人的舌头拔了下来。

武成帝一共送来了十二名宫婢,其中六人参与讨论被拔了舌头,余下几人被哀嚎声吓到,当天老老实实再也没敢说过一句话。

到了深夜,右扬轻敲寝宫的大门,钦容闭阖的眼睛睁开,用手捂住怀中人的耳朵问:“何事?”

右扬道:“属下抓住几名想要逃出去的宫婢。”

寝房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钦容低眸看向熟睡中的莺莺,躺了这些天,他想自己也该出去走走了。轻轻把人放到榻上,他披衣出了房门,随着右扬去了关押宫婢的地方。

还未走近,他就听到几人抽泣求饶的声音,哭声中还有尖锐沙哑的啊啊声,钦容停下脚步问:“几人要逃?”

右扬犹豫着回:“一共十二名宫婢,她们……”

被拔了舌的宫婢们又怕又恨,她们自然是最先想离开这里的,剩下几人中还有武成帝派来的暗探,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往外传递消息。

钦容实在是听厌了哀求抽泣的声音,这很容易让他联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好兴致散了个干净,钦容目光落向身侧的花圃,随口道:“没了人照顾,这些娇弱的花活不过几日,当真可怜。”

右扬没懂自家主子的意思,不过他很快就懂了,因为钦容的下一句是:“把她们都埋了罢。”

用人血肉养出的花儿娇艳最为美丽,就连花香都带着好闻的血腥气。

虽然莺莺总是对着荒凉无人的东宫叹气,但她并不知,其实钦容喜静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就他们二人不好吗?多余的人都该长眠于地下。

没再理会身后的哀嚎,钦容转身回了寝房。

他开门时带入房中一股寒气,熟睡中的莺莺往锦被中缩了缩,迷迷糊糊醒来。

这寒夜冷的实在让人难熬,等钦容上榻莺莺就往他怀里钻,抱住他的腰身睡意朦胧问着:“三哥哥去哪了呀,外面好冷……”

钦容把人抱紧,亲了亲她的额头没有说话。莺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在温暖的怀抱中很快又睡了过去。

莺莺时而娇气,但并不是黏人的姑娘,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她都习惯了独睡,平日里总不愿钦容抱着她而眠。

如今因东宫没了炭火,她为了取暖只能拼命往钦容怀中钻,钦容乐意见她亲近自己,就这般拖着没想法子,直到,莺莺受寒生了病。

莺莺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太子.党的弱势就在她生病昏睡中被扭转扳回。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轻抚她的脸颊,苦涩的药汁入口让她呛咳出声,很快她口中就多了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安抚般轻卷吸.吮去她的呼吸,等莺莺呜咽出声他才罢休。

东宫还是那个东宫,只是等莺莺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寝房内明亮温暖,轻纱垂地束在两侧,桌上银质小炉飘出白烟,空气中是浅浅雅香,这是钦容惯用的熏香。

晓黛进来时,莺莺正愣愣望着窗外被修剪整洁的花枝,见到几名宫婢低首从廊上经过,她迷茫询问:“这是……”

怎么突然间,这荒凉无人烟的东宫像是重获了生机呢?

晓黛肯定了莺莺的猜想,笑着说道:“咱们殿下当真厉害,昨晚去了趟潜龙殿就重新掌权。”

“陛下这几日过度劳累撑不住了,今早还特意下旨,让咱们殿下代他处理朝政。”

正说着,钦容就回来了,见莺莺醒来正站着窗边,他上前把人裹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问:“身体舒服了么?”

莺莺顺势依偎入钦容怀中,她又确认了一遍:“陛下当真又把权利还给了你?”

“自然是真。”钦容闻言笑意很浅,与其说是还,倒不是说是他自己要来的。

他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追捕景兆时和沉雪,同一时间他开始铁血清洗景兆时的余党,朝堂官员变动极大,宫里宫外都人心惶惶。

除了,东宫。

在钦容的有意隐瞒下,莺莺养病期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随着钦容的伤势好转,她愈发的不安紧张,就连晓黛也偷偷同她说了句:“殿下近来好可怕。”

依旧是那副温雅清冷的模样,但无形多了几分威压,这感觉就像是……

莺莺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甩开,憋闷下想要去御花园转转,却不曾想在风雅水榭遇见了钦容。

在莺莺的印象中,钦容向来爱穿浅色衣袍,除了朝服还从未穿过深衣。今日他不仅是穿的深色,而且穿的还是一身绣纹玄衣,不仅衣袍是黑色,就连毛绒的狐裘也是黑色,金冠束发负手而立,大半的墨发披垂在身后。

更像了。

莺莺突兀停住脚步,望着不远处的黑衣身影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转身离开。

“莺莺。”

低悦的嗓音阻拦住她的去路,身后脚步声渐近,很快就有人牵住她的手。

钦容刚刚得到兆时的消息,正命暗卫去全力捕杀,他不知莺莺有没有听去他刚刚的话,所以只是执起她的手轻吻了下:“见到三哥哥怎的不过来?”

莺莺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容,缓了会儿开口:“我……我以为你在忙。”

她刚刚只顾着想事情,的确没听到钦容说了什么。如今被钦容牵住,她没忍住问了句:“三哥哥怎么会穿玄色的衣服?”

钦容五指交叉扣住莺莺的右手,闻言与她平视慢吞吞问道:“莺莺不喜欢?”

“不、不喜欢。”莺莺说的磕磕绊绊,一见到这黑色就发憷。

其实她刚刚说的太片面了,钦容的确喜穿白色,但这只是代表这一世。前世钦容称帝后,最爱穿明黄与玄色,凶狠的金龙盘旋在他衣上,曾经这一直是莺莺的恐惧。

钦容今日这一身黑衣让莺莺想起了太多前世,她甚至记起自己还被迫穿过钦容的玄色龙袍。

金殿中灯火通明,钦容用指挑起莺莺的下巴细细亲吻,他拥着她夸赞:“莺莺这样美极了。”

强势霸道的金龙束缚着娇弱无抵抗力的幼兽,莺莺只要一回忆起这些就手脚发软。

第112章 囚一一二天

天色昏暗, 远处阴云密布,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莺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风雅水榭离开的, 满脑子都是前世的记忆。钦容笑得模样,同她说话的语气, 明明莺莺已经淡忘了上一世的钦容, 然而近日她望着钦容这张脸, 总能将他与那位狠戾帝王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莺莺小声唤着系统,从未这般迫切想让它出现过。现在她急需一个精神支撑,想要让人告诉她,眼下的局面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

景兆时行踪暴.露的事情瞒不住, 没多久,莺莺就得知钦容下了杀令。

同一时间, 莺莺也查到了顾曼如的下落,若情报无误的话, 顾曼如的确在景兆时手中, 这样一来钦容所下达的杀令就有些不近人情,好似顾曼如的死活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中,这让莺莺有些难言。

“三哥哥!”

左等右等,一等钦容回到东宫,莺莺就急切的找到他面前, 她在廊上拦住他的去路问:“我姑母当真在兆时手中?”

钦容仍旧是一身玄袍,狐裘披身尊贵优雅, 身侧还站着裘郁等几名太.子党臣。因莺莺的阻拦他停住去路, 黝黝的眸落在莺莺脸上道:“此消息还有待验查。”

也就是说, 钦容并不知顾曼如到底在不在景兆时手中。这样的回答还不如不答,令莺莺很是不满意。

“既然三哥哥都没有查明,这般草率就对兆时下杀令可考虑过姑母的安危?”

“要是姑母不在兆时手中也就算了,若是姑母当真被兆时控制,三哥哥赶尽杀绝的行为岂不是也让姑母也陷入危险?”

不应该的。

莺莺心情复杂,钦容明知顾曼如对她的重要性,再者顾曼如还是北域国的皇后,以他的性子行事不该如此不顾一切。

“放肆!”

不等钦容回应莺莺的质问,站在钦容身后的官员呵斥出声:“你怎可对太子这般说话,为父平时就是这般教你的?”

钦容和裘郁身形高大极为惹眼,莺莺只看到了他们,并没注意到顾明致也跟在他们身侧。

到底是自己的爹,莺莺如今就算是太子妃也免不了怕爹爹训斥,她刚刚‘炸’起的毛发瞬间抚平,耷拉着脑袋低声:“莺莺只是在担心姑母……”

更何况景兆时手中还有周子善。

顾明致怒瞪莺莺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于情于理都需要训诫莺莺,只能语气严厉道:“朝堂之事岂是你一句担心就能左右?”

“派兵围杀安平王是我的主意,你有什么不满冲老子来!”

不是骗莺莺,这主意的确是顾明致先提出来的。顾曼如是他的妹妹,她的失踪他比任何人都着急,但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如此做。

莺莺震惊又委屈,她的目光从钦容身上转移到顾明致身上,若是前世,以她的性子早就同顾明致大吵大闹了。

今时不同往日,莺莺早已经变乖,她做不出同长辈顶撞的荒唐事,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

一声低咳打散四周的凝重,裘郁脸色苍白用手背抵住唇瓣,他轻拍顾明致的手背,招呼着身后的官员往书房走:“几位大人先随我来。”

众人低垂着头匆匆离去,临走还不忘拉上顾明致。

很快,廊下只剩莺莺和钦容二人。莺莺这会儿还挺感谢裘郁为自己解围,不由就多看了他一眼。

寒风入廊,莺莺不知钦容是有意还是无意,走近几步刚好挡住了裘郁的身影。他肩膀上的金制肩饰很是精致,垂坠随着他的动作碰撞作响,微微俯身,他用手捧起莺莺的脸问:“生气了?”

莺莺谈不上是气或不气,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钦容总能一眼将她看穿,他亲昵用鼻尖蹭了蹭莺莺,温着声音解释:“兆时不死,朝堂难以安定,孤虽为太子但有些命令却不能随着心意而下,莺莺应当理解。”

若是钦容把这事光明正大讲给她,莺莺当然理解,但她不懂钦容为何会瞒着她。

张了张口想说话又不知说何,莺莺只能抓着钦容的手表达不安:“我好怕姑母出事。”

“乖,不怕。”钦容见莺莺穿着单薄,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莺莺身子骨纤弱身形小,根本架不起这身昂贵宽大的狐裘。就算光滑亮丽的绒毛服帖温顺,仍旧把莺莺裹成一只胖团子。肤白眸润,黑绒下莺莺皮肤白嫩透粉,丝毫不知自己这个样子有多可爱。

她还抓着钦容的手软声说着自己的忧心,钦容没忍住把她抱入怀中摸了摸毛,反握住她的手腕安抚:“虽然杀令已下达,但孤派出了一支影卫跟随,一旦发现你姑母的踪迹会立刻营救。”

……这才是她万事周全的三哥哥啊。

莺莺心中的沉闷散去一些,她抽了抽鼻子抬眸望钦容,一遍遍嘱咐着:“还有我周家哥哥,我姑母定是为了寻他才会被兆时抓住,他是我姑母的命根子。”

钦容眸光潋滟,轻捏手腕的动作一停,他偏头逼近莺莺重复:“周家哥、哥?”

莺莺改口:“是周子善,周表哥。三哥哥也定要护他周全。”

“好。”钦容没再同她计较,指腹从她的手腕垂落与之五指相扣,他慢悠悠问:“那莺莺要如何谢三哥哥呢?”

好似钦容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钦容从未这般问过她。

第一次听钦容说这话,莺莺怔住很是迷茫,“怎么谢?”

有些无措,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望向钦容,“三哥哥想让莺莺怎么谢?”

她是真不知道。

钦容沉笑出声,又凑近莺莺一些。

在二人鼻息交融间,莺莺下意识闭上眼睛,唇边传来软软的触感,然而只一下就两唇分离,钦容侧脸在她耳畔悠悠:“不如莺莺唤我一声太子哥哥?”

莺莺浑身一僵,‘太子哥哥’四字砸入她心中激起惊涛巨浪,她颤着睫毛睁眸。

钦容瞧出莺莺的惊恐,半搂着人笑:“怎么这么看我?”

珍品狐裘隔绝了寒风,但莺莺这会儿仍觉得后背发寒。唇瓣张张合合,她好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三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听她改口。

“没什么。”钦容表现的散漫随和,他脸上没有丝毫破绽,把玩着莺莺的手指道:“记得莺莺先前总会错唤我为太子哥哥,不过就是想再听一次罢了。”

是的,莺莺重生那会儿分不清前世与今世,总会把这一世的钦容错喊成‘太子哥哥’。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钦容还记得这事。

莺莺抿着唇不太想喊,但又没理由拒绝。

横竖都不过是一个称呼,想到钦容近来忙碌,莺莺觉得若是这一声唤能让他心情好些,也不是不可以。

压抑着复杂情绪,莺莺低低唤了声:“太子哥哥。”

“再喊一遍。”

软声中隐现怯意,莺莺听话又唤:“……太子哥哥。”

钦容在这两声中眸色转暗,他用力抱紧莺莺,吻上她的墨发缓声夸赞:“真是孤的好莺莺。”

许久不见,他的莺莺好像更乖了。

.

自钦容遇刺重伤后,莺莺和钦容虽同榻而眠,但一直未行过房.事。

白日之事过后,钦容忙碌中总算抽出一些时间,当晚借着莺莺的情人喃发作与她百般缠绵,钦容不知为何对‘太子哥哥’四字极有兴趣,亲吻间总爱逼着莺莺一声声唤这个称呼。

行至深夜,莺莺已经软绵绵没了半分力气。大概是憋了太久,莺莺觉得今日的钦容似要把她揉入骨血中,折腾的她嗓子发哑脸上挂了泪,就连闹情绪的力气都没有了。

沐浴过后,钦容抱着莺莺回到寝宫,在路过桌边时感觉怀中人动了动。

“渴……”衣领被小力抓了下,耳边可怜兮兮的低音像是哼唧的小兽。

钦容脚步不停,直到怀中人不满又哼唧了两声,钦容才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乖乖等着,太子哥哥去给你拿。”

把人安置到榻上,钦容转身去桌边倒了盏茶,轻抿一口先试过水温,他才回到榻边将人抱起。

莺莺喉咙干涩都快冒烟了,没骨子似的靠在钦容身上,她就着钦容喂水的姿势连喝几大口。因喝的太急,她呛咳出声眼睛都湿了,钦容叹气轻拍她的后背,“喝慢点。”

见钦容要把茶盏撤离,莺莺抓住他的手腕急切说着;“……还要。”

瞧瞧,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小可怜。

钦容心疼了,抬手帮她抚去眼角的泪。捞起人坐入自己怀中,钦容喝了口茶去堵莺莺的唇瓣,以唇抵唇让莺莺不敢放肆,等一口水喂干净,钦容吸去她唇角的水渍问:“还要不要?”

……莺莺想要,但不想让钦容这般喂自己。

偷瞄向茶盏的视线被钦容捕捉到,所以钦容没等莺莺回应,直接又含了口茶哺入莺莺口中。

一盏茶罢,莺莺被水滋润过后总算恢复些精神。

刚才她又渴又累脑子成了浆糊,根本就没察觉到什么,如今卧在钦容膝上细思,她忽然察觉钦容刚刚以唇喂水的动作太流畅,明明在这之前他从未这样做过。

……是这一世的钦容没这样做过,但上一世的钦容为了让莺莺依赖他,时常会这般喂她水。哪怕是这样,上一世钦容也因拿捏不好度,几次让莺莺呛水。

“累了吗?”钦容撩过莺莺的碎发,低眸看向膝上的人。

多年习惯使然,他的手背从莺莺脖间擦过直接落在莺莺的手腕,先是用拇指轻捏了两下,接着钦容的手掌收拢将她的细腕完全包裹,有一下没一下揉着。

这动作熟悉的令莺莺胆颤,前世自莺莺的手被折后,二人每次行完那事,钦容总会这般为她按摩。

下意识的反应要比想法要快,莺莺如同受了惊吓直接拽回自己的手。

掌心一空,钦容眯眸盯着膝上的人看,他将手落在莺莺脸上问:“怎么了?”

“我、我困了。”莺莺眼神游移小脸发白,从钦容身上爬起缩回榻角,她盖好锦被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钦容幽幽看了她片刻,紧接着吹灭蜡烛翻身上榻,伸臂把人捞入怀中。

“既然困了,那就睡罢。”

暗色下钦容的嗓音沾染了凉意,他轻吻上莺莺的眉心,在莺莺挣扎间一字一句极近温柔:“孤抱着你睡。”

这也是钦容前世的习惯。

“……”

怀疑一旦扎了根,就会不断延续出分支蔓延扩散,莺莺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一夜惊梦,莺莺醒来时钦容已经不在房内,系统仍旧没有回应,她辗转反侧如履薄冰,生怕再见到钦容已经不敢留在寝房,匆匆忙忙逃离。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当莺莺独自散步寻到前世湫莺殿的地方时,发现这处废弃的宫殿正悄声进行修缮。

大着胆子往里走了几步,殿内朱红长廊蜿蜒曲折,高楼水榭一望无际,她发现这里就连一草一木的摆设,都带有湫莺殿的影子。

莺莺扶着树才能勉强站稳,她拉住一名路过的小太监,颤声问:“……是谁让你们来这里修葺的?”

小太监得了密令不能同外人说,但他识得眼前之人是太子妃。正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停在莺莺身后,莺莺只感觉腰间一紧,熟悉的雅香把她包围。

“是孤。”

凉凉低音落耳,钦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绕上她的一缕发丝道:“莺莺还满意自己看到的吗?”

“……”

第113章 囚一一三天

钦容回来了。

是前世的钦容, 从地狱里回来了。

他拥着莺莺望着布满阴云的天色,轻声喃着:“孤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般单调的天空。”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

好似是在莺莺死后,钦容杀了太多太多的人, 于是天降异象血彩漫天, 就连冬日飘下来的雪都成了红色。

满世界都是红, 鲜艳的红色就像当年莺莺身上的嫁衣,钦容沿着这片红色一寸寸寻找, 寻找着莺莺可能留下的踪迹, 终于在某一日让他寻到了。

再睁开眼睛,他重生回了多年前,前世与今世的记忆融合,成就了此刻的钦容。

莺莺身后是滚烫的怀抱,这最适合冬日的温度此刻却直接烫入她骨血里,前世记忆奔涌而来,停留在她死去的那一日, 风雅水榭中钦容锦袍坠地慵懒靠在椅上,他柔声哄着她道:“到孤的身边来。”

莺莺的确听话去了他的身边, 留下的却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甚至莺莺被利箭穿心时,都未能再看钦容最后一眼。

“是、是你吗?”莺莺不知是怕还是怎样, 肩膀不受控制的轻颤。

她鼓起勇气转身,望向钦容时语气多了分肯定, “是你。”

“我早该看出来了, 在你第一次醒来我就该有所察觉。”

前世的钦容与这一世的钦容有所不同, 二人虽然都是同一人,但这一世的钦容还停留在他温润柔和的一面,而前世的钦容被莺莺逼出了本性,他阴戾清冷不择手段,心思如同深潭让人摸不透。

莺莺的三哥哥太温柔了,而她的太子哥哥造就了莺莺的温柔无害,无害的莺莺又留住了这一世的三哥哥。

最怕的终是来了,莺莺发出细碎的哭声,她怕的开始推拒钦容,抽泣着问:“你又要把我关起来吗?”

“我不要你……”

“我要我的三哥哥,你把我的三哥哥还给我!”

钦容任由她捶打发泄,等人闹够了,他才把人拥入怀中,扣住莺莺的后脑与之唇齿纠缠,放肆掠夺弱势的呼吸彼此融合,他喘着气哑声:“孤就是你的三哥哥。”

“你不是!”莺莺很少哭的这般厉害,心中酸涩发疼,她瞪着泪眸反驳:“我的三哥哥不对这般对我。”

三哥哥会顾及她的感受,会纵容她的任性胡闹,根本不会强迫她、诱.骗她、想要把她关在金殿锁一辈子。

“是吗?”

钦容笑,他今日势要扎穿莺莺的保护罩,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他早晚会变成我这副样子。”

说到底,三哥哥与太子哥哥都是钦容。

只能说他的莺莺还是太单纯了,活了两世都没有把他看透。无论是前世的钦容还是这一世的钦容,只要他知道了莺莺身上的秘密,都会变成同一种样子。

“你还要走吗?”

钦容用唇吸去莺莺脸上的泪,他将莺莺打横抱起,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道:“这一次孤一定会好好看住你,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

根本也没想过隐藏,既然莺莺发现了,钦容就顺水推舟让莺莺更乖、更听话些。

因为湫莺殿还没建好,所以莺莺又被钦容带回了东宫,等钦容处理完政事回到寝宫,晓黛还在房内耐心劝说莺莺用膳。

“娘娘您到底同殿下怎么了,就算是怄气,也不能不吃东西呀。”

脚步声近,晓黛抬头看到钦容回来了,匆忙下跪行礼,钦容目光落在桌面没让人起,他收拢袖子几步走至桌前,俯身望着莺莺问:“还在同孤闹脾气?”

莺莺不答,她哭了半日眼尾泛红,这会儿虽然不哭了,但睫毛还湿漉漉。

模样太过于惹人怜爱,就算是冷战闹脾气都惹不起钦容丝毫怒气,更何况,她还是钦容失而复得的珍宝,钦容只会纵着她心疼她,又哪里舍得真让她受委屈。

不过——

钦容长睫一掀,将目光落向跪在地上的晓黛,冷冷清清中让人摸不透情绪。

莺莺陪伴了钦容这么久对他自然有一定了解,她差点忘了前世晓黛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中,心脏一缩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她惊慌下令:“晓黛,快出去!”

晓黛不明所以,但她听得出主子语调中的不安,所以没敢抬头乖巧退出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