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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帝真的死了,就死在钦容面前。

听着这满屋子的哭声,他眼皮不抬将玉玺扣在圣旨上,对着一旁的右扬吩咐,“去集合军队。”

他要接他的小皇后回来了。

而此时皇城外唯一亮光的地方,众人跪地叩拜。

“陛下驾崩了……”有人哭着这般说了句。于是他们刚刚定下的计划失去意义,所有人都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同兆时一样迷茫。

兆时跄踉着都快站不住了,他发上衣服上覆满了落雪,勉强被莺莺搀扶着才没倒下。

莺莺对武成帝并不同情,更多的是为兆时感到难过,正不知该说什么,兆时忽然转身抱住了她。他高大的身影将莺莺完全拢在怀中,埋首间莺莺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她脖子滑落。

“兆时……”莺莺慌了神。

兆时闭了闭眸对她轻喃:“我好累。”

他太累了,武成帝的死熄灭他心中最后一点光亮,兆时不再想报仇也厌倦了皇室斗争,他累了,真的累了。

只是他若在这个时候弃逃,那跟随他的这些兄弟该怎么办呢?

不远处火光亮起,有人惊叫了一声:“皇城的人攻上来了!”

莺莺接到系统的提示,得知这次是钦容亲自过来,她心中酸软难言推了兆时一把,“你快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只要兆时愿意收手,莺莺就能帮他摆平身后的乱局。

她拿起火把点了一旁的屋子,拽下兆时身上的帝王亲赐令牌举起:“安平王已被我毒杀抛身火海,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景兆时此人,所有人都归顺于新帝钦容,派去镇守边疆。”

第118章 囚一一八天

“……”

火光漫天, 大雪不散。

烈焰融化地面的积雪化成一滩滩雪水, 庆幸的是这场雪没有阻碍火光的蔓延, 在一片混乱中也没有人想着救火。

“不好了, 大家快来救火!”

“王爷受伤葬身火海了!”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句, 紧接着一群人跟着这样喊。

众人乱成一团, 却没人知兆时在哪里。

当皇城的军队攻上来时, 莺莺正拉着兆时往树林深处跑,她回头望了眼身后松开兆时的手, 大喘着气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一会儿三哥哥找不到我会出乱子。”

兆时面色苍白神情麻木,望着莺莺身后的火光, 他握紧拳头哑声:“我这样……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莺莺告诉所有人安平王死了, 昔日的废太子景兆时死了, 既然景兆时死了, 那行尸走肉活下来的人又是谁呢?

莺莺知兆时的痛苦,她似想到什么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背对着乱局轻声道:“兆时,你不是后悔自己没尝过寒潭香露吗?”

“还有你只去过招芳阁, 却没去过北域其它好玩的地方, 更不知这世上的姑娘有多惹人喜爱。”

这世界这么大, 可惜人受自身束缚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方天地, 在莺莺没有实体随风而飘的百年中, 她看了太多人世繁华, 所以才会心心念念想要做一次人。

莺莺前世就是活得没有束缚太过肆意, 所以最后才会伤人伤己,只是不管怎样,上一世的前半生,肆意的她是非常快乐的。

“兆时,你想不想有个家。”

景兆时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兆时已经与景氏皇族无关,所以他身上最大的束缚没了。

对上兆时迷茫的视线,莺莺帮他幻想着未来,“从这里走出去,你一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或许会遇上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你们一见钟情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别,接着你开了家酒楼,然后你们再次相遇二见倾心。”

“到了第三次——”

莺莺见兆时被自己的讲述吸引了,她笑眯眯把这个故事补充完整:“两情相悦的你们成婚生子,你娶的小娇妻在那一片可迷人呢,你为此吃醋又心生甜蜜,同时幻想着你心爱的姑娘怀的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呢?”

“兆时,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兆时想也不想答道:“男孩子吧,先生个哥哥,再生个妹妹,这样哥哥可以照顾妹妹了。”

话落,他才意识到不对,不满哼了声反驳:“老子就算不再是景兆时,也是人中龙凤仪表堂堂,怎么可能狼狈从这出去。”

受刚才的情绪影响,兆时眼眶发红眼睛还是湿漉的,一通疾跑下来他头发微乱被冻得鼻尖发红,不过对比之前,他眼睛中的星星回来了。

“你快走吧。”莺莺催促了他一声。

虽然她也舍不得他,但身后嘈杂声越来越近,钦容的人很快要找来了。

兆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深深看了莺莺一眼,最后他也只是沉默往后退了两步。

莺莺眼看着兆时离开,鼻子发酸正要转身离开,本要离去的兆时又忽然折回紧紧抱住了她。

啪——

被火焰烧毁的房屋轰然倒塌,砸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鹅毛般的大雪纷落不断,与冲天的火光像是两个世界,此时莺莺与兆时交项想拥,二人搂抱在一起干干净净不带分毫情.欲,莺莺反手也去抱他,力道越大越是发颤,呜咽着没忍住哭声。

“莺莺,保重。”这一次分别,兆时没时间再帮他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擦眼泪了。

莺莺松开兆时的衣襟,眼睛红红紧盯着人看:“你也保重。”

夜色下雪路无边,深深浅浅的脚印越行越远又被新雪覆盖,莺莺眼看着兆时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夜下,他们二人都很清楚,此次一别,将是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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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跑回去时,地面焦黑湿漉死伤极少,乱局已被完全压制。

兆时这边的人失了主帅从开始就没了抵抗,一群人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莺莺躲着层层人群找寻着钦容,在看到那抹黑色身影时大喊了声:“三哥哥!”

钦容转身之际,胸膛被猛力一撞,他低眸看到莺莺被烟火熏黑的小脸,她双臂环着他的腰身委屈道:“你怎么才来呀?”

只有分开后才知相思苦,她等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钦容抬手轻触莺莺的脸颊,只有把人真实抱入怀中,他被挖空的心才被再次填补。

“是我不好。”他只有彻底把权利捏在手中,才能把他的小莺鸟保护好。

语调放柔,钦容拥紧人正要再说些什么,丝丝酒气蹿入鼻中,钦容眯了眯眸忽然去抬莺莺的下巴,“你喝酒了?”

温情四散,莺莺怔愣下看到钦容勾唇,凉凉吐出一句事实:“看来孤不在,莺莺过的很好。”

就是知兆时没胆子伤害莺莺,所以钦容才敢放心先去稳朝局。他想过莺莺会和兆时重归于好,却没料到两人竟‘好’到一起喝酒。

“……”

前世,孔维造反数名皇子夺嫡,宫内大乱满是杀戮。

莺莺因私出东宫险些被俘,在被钦容救下后受惊卧榻几日,等回过神时,皇宫的血迹已被冲刷干净,钦容一身明黄龙袍踩着万人尸体称帝,莺莺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后。

这一世,莺莺被兆时抓去叛军隐匿点依旧没帮上钦容,同样的,她也是稀里糊涂被封了后位,成了这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说起来,上一世的莺莺名声败坏仇敌遍布,钦容为了让她坐上后位废了不少的功夫,而这一世莺莺名声还没那么差,再者有她手刃安平王、孤身闯入敌军救顾皇后的丰功伟绩,皇后之位她实至名归。

莺莺成了皇后,顾曼如因此升为太后,而原太后景淑宜成了太皇太后。钦容称帝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随着身子骨渐弱疲乏,她索性搬去宫外的皇家别院,日日吃斋念佛彻底不理朝政。

“怎么了?”莺莺同钦容一起送招宣离开,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她发现钦容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不由伸手轻戳了一下,很快她的手被钦容抓住,五指相扣牢牢握入掌心。

“没什么。”

钦容收回目光,嗓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只是忽然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皇祖母刚好过世。”

是了。

莺莺险些忘记,孔维引发的那场乱局使景氏皇族千疮百孔,不仅是武成帝死于这场宫变,就连招宣太后也在这一战中一病不起,钦容登帝后她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三哥哥……”莺莺想到这里摇了摇钦容的手臂,她知钦容与招宣感情深厚,于是出声安慰:“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看,现在咱们避免了当初可怕的宫变,我姑母成了太后,太皇太后精神矍铄身体也好着呢。”

任由身边的姑娘如何轻语撒娇,钦容面色平静都不为所动。

莺莺以为钦容是在为招宣的事伤怀,却不知他的心早在前世莺莺死后就已麻木。见了太多的血腥杀了太多的人,连带着也对人命看轻了。重活一世,钦容眼里心里小到只能容下莺莺。

“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前世该死的人都还活着。”

看莺莺讨好的可怜,钦容弯着唇角悠悠补充了句:“你的兆时也活下来了。”

莺莺的小把戏也就只能蒙骗别人,好在她乖乖巧巧选择了对他坦白而非隐瞒。很清楚莺莺同兆时的关系,所以这次钦容只派出了一波杀令并未死咬着兆时不放,只要兆时躲过去,他就当他真的死了。

钦容依旧将湫莺殿定为皇后寝宫,只是眼下湫莺殿还未装好,所以莺莺先暂居东宫。

等钦容处理完朝政,二人借着空闲时间又出了趟皇宫。上次他们的出行被沉雪打断,这次钦容增派了人手一路畅通无阻,马车很快停到顾府门前。

“对了,三哥哥可知这沉雪是何人?”若不是兆时横插一脚,钦容就把沉雪抓住了。

可恨这人行踪诡秘狡猾毒诈,钦容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但也没让他讨到好处。

“不知。”钦容拥有前世的记忆也记得这一世的记忆,他记性好,的确不识得这号人物。总之下次让他抓到,他定要扒下他一层皮看看是什么妖魔。

二人说着入了顾府,顾明致的病并未随着顾曼如安全回来而好转,他告了病假多日未能上朝,御医明里暗里都说顾明致是心疾所致。

而顾明致的心疾是什么,众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自然是远在西北生死未卜的大儿子。

怕是顾凌霄一日生死不明,顾明致的心疾就一日好不了。

望着顾明致一瞬间苍白的面容,莺莺跪在他榻前承诺:“爹爹放心,我定将哥哥平安找回来。”

系统说顾凌霄的任务条还在缓慢进行中,这就说明她的哥哥还活着。

钦容在听到莺莺的话时微微颦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边勾起很浅的笑容,等到陪着莺莺从顾府出来,他扶莺莺上马车时问了句:“莺莺想不想去西北看看?”

“西北?”那不是战乱之地吗?

莺莺正不解钦容的意思,就听到钦容解释了句:“再多不久,孤会亲自出征西北。”

“!!!”莺莺差点就忘了前世钦容出征西北一事。

若是以前,莺莺可能会犹豫一二不想去那修罗地,可如此她的哥哥还在那里,所以她毫不犹豫点头:“好。”

“三哥哥若御驾亲征,莺莺就陪你一起去。”

她话说的好听,可说到底还是为了顾凌霄。

钦容似笑非笑看了莺莺一眼,他在意的倒不是顾凌霄,而是在意莺莺已经遗忘的另一件事。

左想右想,钦容总觉得自己应该提醒提醒他这位健忘的小皇后,于是倾身凑近她低语:“莺莺可想好了。”

“若真陪着孤去往那苦寒之地,可就见不到你那位好琴师了。”

“琴、琴师?”莺莺懵了瞬,望着钦容藏了碎雪的精致眉眼,她隔了好久才明白钦容的话中意。

要不钦容怎么总说她没心呢?!

前世钦容御驾亲临修罗西北之际,莺莺被娇养在深宫歌舞升平好不自在。

当她的夫君身赴战场指挥战局,而莺莺流连‘花丛’日日听曲儿,不等钦容凯旋归来,莺莺每日快活的差不多都忘了钦容。

不仅如此,她还看上了宫里一位眉清目秀、相貌极好的琴师。

一位被钦容一剑封了喉的琴师。

第119章 囚一一九天

“……”

琴师一事, 的确是莺莺理亏。

前世是她不懂事, 没心没肺错把钦容的容忍当成好欺负, 直到钦容的剑抵在她眼前才知道怕。

“我错了。”莺莺的确是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哪怕钦容如今旧事重提, 她也只能记起个大概。

主动贴近抱住钦容的手臂, 她没骨头似的往人身上一靠, 这会儿特乖巧的哄人:“三哥哥我真的错了,前世是我不好, 但那琴师是何模样莺莺都不记得了。”

她抬头看向钦容,嗓音甜腻腻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莺莺只记得三哥哥。”

钦容不受她蛊惑,微凉的指抬起莺莺的下巴, 他语调慢悠悠道:“难不成莺莺还想记得他?”

“不想不想。”

不敢同钦容过多对视, 莺莺扒开钦容的手往他怀中一躲。严寒冬日里她穿的厚实, 狐裘上毛绒绒还沾染着她的体温, 钦容用指腹轻轻抚过,搂着人就像怀抱着一只胖猫咪。

钦容没再继续追究, 他想起一事,“昨日你情人喃没有发作?”

近日事情太多, 莺莺还没来得及同钦容说情人喃已解的事情, 如今钦容突然提起这事, 她愣了愣还没想好说辞, 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

“是孤不好, 昨日事情太多, 应该早些喂你解药。”

撩过莺莺的头发, 钦容顺手拔下她发上的金簪,挽起袖子正要往手臂上划,莺莺匆忙抓住他的手问:“三哥哥做什么?”

钦容动作被迫一停,他偏头看向莺莺,幽幽瞳眸闪过怪异,“自然是喂你解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莺莺张了张口不知该作何解释,她犹豫了片刻只能如实回答:“不用了的,我、我情人喃解了。”

空气中有片刻的宁静,钦容神情难辨,望着莺莺缓慢吐出两个字:“解、了?”

“是,解了。”明明这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莺莺对钦容解释整件事时,总觉得自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或许正如她猜测的那般,钦容不愿让她解了情人喃吧。

得知是兆时为莺莺解得情人喃,钦容扯出抹浅薄笑容,意味不明来了句:“他倒是对你真心。”

其实钦容没告诉过莺莺,在兆时远在落安时,曾几次派人对他刺杀。先前钦容没把兆时的把戏放在眼里,如今才知兆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煞费苦心,甚至不惜与南音联手,兆时杀他竟是为了取他一滴心头血。

钦容前世解过情人喃,自然知道这解毒方子是什么。他之所以迟迟不给莺莺解毒,不是在意那区区一滴心头血,而是想要用此毒困在莺莺,让她离不开自己。

如果莺莺先前还感受不到钦容的情绪,那么这会儿是真切感受到他的冷淡。

“三哥哥……”莺莺小声唤着他。

她知道钦容对兆时派出了一波杀令,也知那批人回来时没有完成任务,可以说兆时现在是完全安全的,莺莺怕的是钦容再因此事迁怒兆时,再次对他派出追杀令。

“你不希望我解毒吗?”莺莺问出心中的疑问。

钦容当然不想。

看出莺莺的沮丧,钦容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五指交缠轻轻揉捏。

莺莺的手指纤细青葱白嫩,细看下,她不染蔻丹的指甲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很是秀气可爱。垂下视线,钦容漫不经心勾绕着她的手指,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在开玩笑,“不如莺莺再中一次情人喃?”

如同上一世那般,只能被他囚养在深宫中无法逃脱。

“不要……”莺莺手指瑟缩着想要抽回,又被钦容极快抓住。

察觉到莺莺的抵抗,钦容抬眸冲她浅笑,用轻缓的嗓音安抚:“怕什么,三哥哥不过是再同你开玩笑。”

并不是开玩笑,莺莺跟了钦容两世不是不了解这个男人,她看得出钦容刚刚是认真的!

“我不怕,所以三哥哥也不要这样做。”没再往回抽手,莺莺反手紧紧抓住了钦容的手。

情人喃未解前莺莺不强求,如今解了便是解了,莺莺不愿再来一次,毕竟谁不向往没有约束的自由呢?

不敢再同钦容继续这个话题,莺莺吩咐车夫拐了个方向,抄小道驶去周家酒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去看看朝凤表哥。”那日之后,周子善又回到了周家。

这是他同顾曼如商议后的决定,哪怕入宫认祖能封个王爷,但周子善已经过惯了寻常日子,他没有野心也不求飞黄腾达,只希望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阖家团圆。

顾曼如也是此意,只要她的孩子能好好活着,那么无论他在哪儿、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赞同,只是如今她最担心的,是刚刚登上帝位的钦容对周子善心存芥蒂。

毕竟再怎么说他还有一层皇后嫡子的身份,只要他活着就对钦容存在一定的威胁,顾曼如怕钦容对周子善出手。

受了姑母的嘱托,所以莺莺趁着这个机会,带钦容出来同周子善见上一面。好歹也是互相知晓的‘兄弟’,不打个照面实在说不过去。

“到了。”马车缓缓停在了周家酒馆门前,小厮见到有贵客来临热情迎上。

莺莺先钦容一步跳下马车,等钦容出来她凑上去抱他的手臂,小声推荐道:“朝凤表哥家的酒可香了,三哥哥一会儿可以尝尝看,咱们走时再给姑母带些回去。”

钦容应了声,先莺莺一步发现门窗上贴的囍字。

周子善的真实身份是对外隐藏的,所以周家酒馆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变红火。莺莺他们进去时,厅内空荡荡没有一个客人,柜台后梦梦低头不知在做些什么,全神贯注都没能发现有人进来。

“梦梦!”莺莺凑上前喊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梦梦被吓到了,握着剪刀的右手微微一抖,瞬间将手中的红字剪成两半。她有些生气的抬头,但在看清来人时马上又扬起笑脸,甜蜜蜜喊着:“莺莺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莺莺拎起被剪坏的红纸,展开发现是个囍字。

梦梦见状羞涩解释:“我同子善哥哥再过两天就要成婚了。”

正说着,周子善抱着几个红箱子下楼,见到莺莺他挑了下眉,温和说道:“正想着该如何给你送请帖,你这就过来了。”

视线一转,他注意到厅内站着的尊贵男人,收敛笑容问:“这位是——”

“这是我夫君。”莺莺见到梦梦太高兴,险些忽略了钦容。

赶紧走回钦容身边,她看了一眼讨好补充:“我同你说过的,这就是我那位貌美温柔,比你好看有钱的夫君。”

周子善知莺莺的身份,自然明白莺莺口中的夫君是这北域的新帝。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情绪被莺莺几句话打算,他先是同钦容见了礼,又笑着调侃了句:“有夫君在,所以这次用不上家丁了?”

自然是用不上了。

莺莺从心里回了句,家丁看着她都不敢随意勾搭人,更何况来的还是正牌夫君。

几人落座,话最多的自然是莺莺和梦梦。两个姑娘说着悄悄话,梦梦小声耳语;“你夫君长得可真好看。”

周子善剑眉星眸气质淡雅,梦梦觉得自家子善哥哥已经是人间绝色了,没想到莺莺的夫君更是俊美好看的不似真人。

虽然钦容看似温雅谦和,但有了前世记忆后,他周身自带一种冷感,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攀谈。

周子善顾忌钦容的身份,所以话并不多,梦梦是少数知道周子善身份的人,她也知莺莺的身份是皇后。看了看莺莺又偷瞥了钦容几眼,像是才反应过来,她啊了声道:“那莺莺的夫君岂不是……唔唔。”

后面两个字被周子善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看向钦容开口道:“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梦梦很快也知自己失言了,扒拉开周子善的手,她小声反驳:“我才不是小孩子。”

到底还是怕的,她这么说着又偷偷瞄了钦容一眼。只见男人手持着杯盏眉目低垂,似乎并没在意。

察觉到气氛低沉,他微勾着唇角抬眸,嗓音温和悦耳:“无事。”

莺莺见此打着圆场,她抱过一侧的酒坛就给自己倒了碗酒,举起来招呼着几人:“来,咱们干一杯。”

钦容似笑非笑瞥了眼她的酒碗,当着两人的面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顺从举起来抿了一口。

一场饭局下来,几人算不上太热络但也不像之前那般陌生。莺莺并未从钦容身上感受到明显杀意,她放了心,于是轻拍周子善的肩膀小声解释:“按理说你该唤他声三皇兄,但既然是在外面,你唤他三哥就好。”

周子善道了声好,侧了侧身体想要避开莺莺的触碰。

莺莺没醉,只是有些微醺。

身形晃了晃,她头晕总觉得眼前的周子善在不停晃动。正要再凑近人一些把人看仔细,一只手臂伸出捞着她往后撤。

钦容最见不得莺莺醉酒后爱亲近的毛病,使了些力道拉下她搭在周子善肩膀上的手,他警告性凉声:“站好。”

莺莺哦了声,却软趴趴往钦容怀里靠。

虽然头有些晕,但她的确算不上醉,至少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交代完周子善她又开始数手指,数明白后她又同钦容讲:“按年龄来,朝凤表哥应该排行老五,所以三哥哥以后唤他小五就好。”

小五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不仅是周子善听了皱眉,就连钦容也不认同。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钦容直接道了声五弟,在周子善的怔愣下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周子善点了点头,他将已经准备好的请帖递给钦容,迟疑了下道:“若可以,希望你们都来。”

“好。”钦容将几份请帖塞在莺莺手中,见人实在站不稳就将人打横抱起。

马车正候在外面,周子善和梦梦将他们送上马车,依稀能听到车上莺莺哼唧着道:“我真的只喝了一小口,这酒后劲儿还挺大。”

车夫正要驾着马车离开,莺莺又想到什么惊呼了一声:“朝凤表哥!”

挣扎着从钦容怀中离开,莺莺扯开车窗对着周子善伸出手,“你再给送我一坛酒,我拿去给姑母尝尝。”

梦梦在一旁都不敢去看车内钦容的脸色了,也就周子善还笑得出来,他笑着捏了捏梦梦的手,“去拿几坛咱们店里最好的酒。”

梦梦应声,逃命似的跑回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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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坛酒,自然是送到了顾曼如宫里。

顾曼如收到自家儿子送的酒,喜悦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而莺莺回到东宫眼泪也要出来了,不过是被钦容罚的。

深夜,钦容与莺莺五指相扣咬着耳朵,他吻过怀中人的唇瓣与之贴面,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施压,“以后还喝不喝酒?”

莺莺挣不开也逃不掉,只能委屈兮兮瑟缩在钦容怀中服软:“不喝了。”

她朝凤表哥大婚时她也不敢喝了。

周子善的大婚就定在两日后,钦容准了莺莺跟着顾曼如同去参加,当日他被西北的战报绊住没能前往。

婚礼当日在周府举行,顾曼如以周子善干娘的身份坐于堂侧,而莺莺则随着梦梦的花轿进入周府。在一片喜气热闹中,鞭炮鸣响笑语不断,莺莺同顾曼如一直送到两人入洞房。

莺莺这边是热闹了一整天,她朱唇粉面一双眼睛澄澈含笑,再加上一身精致打扮十分惹眼,一些不知情的直接上来问她有没有婚配。

顾曼如这边亲眼看着自己儿子成婚,眼眶灼热正伤感着,没一会儿就被几位过来套话的妇人逗笑了。

周氏夫妇也知顾曼如和莺莺的身份,心中忐忑又无法同外人道明,正不知该怎么办,后来还是一身喜服的周子善过来解了困境。

今日的他含着笑意比以往要好亲近,举杯敬向几位妇人,他玩笑似道:“几位婶婶别再难为我表妹了,她已经成婚多年,夫君有钱有势相貌还比我好。”

“此话当真?”妇人们又打量了遍莺莺的穿着,见莺莺和顾曼如都跟着点了头,只能失望离开。

此时,皇宫御书房内,气氛压抑难熬。

几名文武大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御案后的帝王。

钦容支额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坠于地面,他左手有节奏敲打着雕龙扶手,语调悠悠然:“各位爱卿怎么不说了?”

众人趴伏在地面互相察看着眼色,一名鲁莽的武官顶不住压力开口:“回陛下,我军与平沙交战屡战屡败伤亡掺重,既然平沙有意求和,那不如咱们……就顺了他的意。”

不过就是要西北几座城池,反正那地方偏僻也没什么用处,给了就给了罢,保命重要。

敲击声顿住,钦容目光投向说话的男人,薄唇轻启重复他的话:“屡、战、屡、败?”

他这一句话,可是把顾凌霄之前作出的战绩都抵消了。说到底,北域与平沙昊纹两国战局僵持总吃败仗,并不是因小国军力蛮横或有南音相助,是北域自身问题。

“有你们这群懦弱无能的武将,北域自然会屡战屡败。”顾凌霄能在西北领兵压制住战局就足以说明问题。

钦容已经经历过一次西北之战,自然最清楚北域的问题所见。

眯了眯眸,他望着那名武官笑容泛起凉意,抬手招来右扬道:“孤总觉得这位李将军是在处处帮着平沙说话,带人去查查他的府邸,一旦有异立即处死。”

“陛、陛下饶命!”跪在地上的武将慌了神,不等解释就被冲进来的御林军捂嘴拖了出去。

有此插曲,下首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不敢吭声,钦容的目光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感受到他们的惧怕才算满意。

“传旨,孤要亲自赴往西北。”

看来这场乱局,终是需要他来平定。

第120章 囚一二〇天

“……”

钦容要御驾亲征的事, 当天深夜就已经传遍全宫。

不止是宫里, 就连住在宫外的大臣们也纷纷得到消息,有些不赞同此举的忠心大臣深夜入宫, 跪在御书房外苦苦求着新帝收回成命。

御书房内烛火明亮, 一只浑身乌亮的黑猫顺着窗台钻入御书房, 它喵呜叫了两声, 在龙椅上的男人寻声望过去时,纵身一跃直接扑入人家怀中。

“你怎么过来了?”

钦容支额懒惰靠坐着,他低眸扫向膝上的胖毛团,伸出空闲的手去挠黑猫的下巴,嗓音柔柔放得很温和:“你主人还没回来?”

这只黑猫正是莺莺养的阿贝,或许是莺莺总说阿贝像他, 所以这只猫儿平日里也最喜欢黏着他。

“右扬。”

时间一点点流逝,跪在外面的大臣还在苦苦哀嚎扰得人不得安宁。钦容瞥了眼外面的天色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右扬道:“回陛下, 刚过丑时。”

钦容眉心一跳, 幽幽的瞳眸瞬间转暗:“皇后还没回来?”

“还没……”右扬有心护莺莺,他犹豫着解释两句:“毕竟是个喜事, 娘娘兴许是贪玩了些,不过有太后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大乱子的确是出不了, 但据说周家请了不少好友观礼,场上少不了青年才俊。

钦容唇边笑意凉凉, 就算没亲自到场也想象的出那热闹场面。探不出自家主子的心意, 右扬只能试探问了句:“不然属下派人去催催?”

“不用。”

搂起膝上的黑猫抱入怀中, 钦容用下巴轻蹭它毛绒绒的脑袋道:“孤倒要看看,她何时知道回家。”

语调放轻,钦容低眸看向怀中的黑猫,落语间如情人呢喃:“一会儿等你主人回来,咱们一起问问她玩的开不开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