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家儿子至今昏迷不醒,裘尚书恨不得让招宣太后直接打死莺莺,可莺莺身后毕竟还有顾家,所以他假惺惺求情:“娘娘, 打两下就算了,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

“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招宣太后抿了口茶,轻蔑笑着:“她要敢来哀家倒要问问她,她这好侄女究竟是怎么教的,既然她教不好,那么哀家不介意替她教。”

厅外莺莺还在哭着求饶。

平日里她就算再蛮横不讲道理,到底是个娇软被人宠大的小姑娘。大病初醒,她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一袭单薄素裙,如今被一通狠打衣裙与头发纠缠在一起,哭的满脸泪痕哭着好不可怜。

“不许停,给哀家往死里打!”招宣太后可不吃莺莺这一套。

作为后宫的大赢家,她看人眼光极为毒辣。抓着这次机会,她是真想一口气打死莺莺。她很清楚:“像顾莺莺这样的小丫头,如今不解决,日后必成祸害。”

她不是不知道,顾莺莺总爱往钦容和兆时身边凑,可两边哪能兼得?

“……”

莺莺一连被打了二十大板,好在顾皇后和兆时太子及时赶来为她求情。

挥手示意停下,招宣太后瞥了眼跪在下首的人,冲着兆时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对她上心。”

招宣不喜顾家,连带着不喜欢顾皇后带出来的兆时太子。比起这个蠢笨不学无术的废物太子,她更偏爱先皇后所出的三皇子钦容。

任谁求情也没用,招宣太后今日是治定了莺莺。不过她总要给顾皇后几分面子,所以她故作松口:“板子可以不再继续,但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再怎么说裘家和招宣都属一族,当着裘尚书的面,招宣太后还在帮他出气,“那就送去大牢关上几日吧。”

“你这侄女就是被你惯坏了,也该让她吃些苦头。”不然今日绑尚书之子,指不定明天就胆大去绑皇子了。

顾皇后听着脸色一白,只能放下身段继续求情:“莺莺大病初愈去不得那种地方,求太后娘娘三思。”

“三思?”招宣太后故意不问莺莺为何而病,同手下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她反口一句话把顾皇后的路堵死:“皇后还想让哀家如何三思?”

“就顾莺莺做的这些事,哀家赐死她都不为过,何况只是让她吃几日牢饭。”

“这还委屈她了?”

那裘郁被她强绑藏入密室几日不吃不喝,他岂不是更该委屈?

顾皇后没了办法,一旁跪着的兆时太子更没了主意。好在钦容及时赶来,他本身就受招宣太后宠爱,来时又带了武成帝口谕,这才拦住了准备押莺莺去大牢的两个嬷嬷。

“罢了罢了。”

招宣太后对钦容的偏爱不加掩饰,当着兆时和顾皇后的面轻易就改了口:“既然陛下让钦容送来口谕,那哀家也不再咄咄逼人。”

只是还是不能便宜了莺莺,所以招宣太后让莺莺回家面壁思过半月,日日抄写经书为裘郁祈福。

可以说,莺莺这顿罚全靠有钦容的求情才算从轻,不然她在招宣太后手里死不了也得脱层皮。只是一顿痛打后,莺莺没了力气,早已意识不清。

钦容蹲到她身边时,她哭的满脸是泪头发黏贴在一起。迷迷糊糊中,她并不知钦容为自己求了情,正趴伏在长椅上抽泣。

哭声哽咽,小小的一团失了往日的嚣张。

莺莺并不知自己这会儿有多狼狈可怜,所以当钦容撩开她的头发帮她擦眼泪时,她鼻子红红眼睛湿漉漉的,带着鼻音抱委屈:“你怎么才来呀?”

“我都要被那老妖婆打死了。”

钦容低低笑出声,明知莺莺此时分不清人不知他是谁,却还是轻声应了她的话。

温柔帮她擦干净满脸的泪水,钦容碰了碰她湿透的长睫。或许在外人看来,钦容对莺莺过分纵容百般体贴,却没有人看到在莺莺昏昏沉沉睡过去时,他附耳同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该来的再晚一些。”

钦容是故意来的这般晚。

就算他早早通知了顾曼如和兆时太子赶来救她又怎样?只要他不出现,就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莺莺如此任性不听话,他就是要让她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只是,莺莺真的能长记性吗?

闭门思过的那半个月,莺莺因伤势严重,只能卧在榻上养病。

偏偏招宣太后还让她日日抄写经书,莺莺哪里肯抄。她平日里最讨厌看书习字,写的一手烂字要多丑有多丑,有时就连她自己也看不明白自己写了什么。

为了糊弄招宣太后,所以她让晓黛用左手替她抄写,这样两人写出来的字迹有四五分像,不过就算如此,晓黛用左手写的字也远比莺莺正儿八经写出来的字好看。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莺莺的禁闭总算解开,可怜的是她身子还没养好,被顾爹爹强制性按在府里继续养病。

兆时倒是在这个期间来看过她一次,见莺莺哼哼唧唧一直抱委屈,他嗤了声回嘴:“你也算可以了,要不是……”

话音停顿,兆时坏心眼的没告诉莺莺,是钦容在太后面前为她求得情。

他将所有的好事往自己身上揽,顺便捎带了顾皇后,“要不是孤和皇后娘娘为你求情,你现在还在大牢里啃牢饭。”

“要说你也是活该,裘郁你都敢绑,你知不知人裘郁被你折腾没了半条命,现在还在榻上要死不活躺着呢。”

莺莺本就名声不好,如今裘郁一事在皇城闹得沸沸扬扬,她的名声就此彻底坏透。

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在猜测,莺莺囚禁裘郁的这些天都做了什么样的荒.淫事,才能把人家病弱小少爷‘掏空’。莺莺实在太冤枉了,因为她把裘郁关进密室后真的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做,就被裘安安推入湖里生了病。

要说她做的唯一过分的事,大概就是她落水昏迷期间,忘了去给裘郁送饭?

好在莺莺并不是在意人家眼光之人,她将一门心思放在复仇身上,命晓黛查出了趁她落水拍手叫好的几人,找了顾府家丁上门暴打了一顿。

沉寂了几日,裘安安她也没有放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让晓黛也将裘安安推入了湖里,只是裘安安运气不错,她落水时恰好被钦容看到,于是钦容派身边的护卫将人及时救了上来,有惊无险。

“美人哥哥为什么要救她呀。”莺莺得知此事气的要命,要知道那日她落水之时,明明钦容也在,却是晓黛及时将她救了上来。

才不管当时钦容被她绑了一夜无暇顾及到她,莺莺的心里不停冒着酸气。

偏偏这个时候裘安安不知收敛,她明知莺莺喜欢钦容,还故意到她面前晃悠道:“说来那日还要多亏了你,本小姐正愁怎么接近三殿下,你就给我送来了机会。”

“啧,三殿下对姑娘家可真温柔。不仅主动关心我的情况,还派人往府里送了不少补药,亲自去看了我呢。”

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裘安安才不会告诉她,钦容去裘府的真正目的是去见她弟弟裘郁,那些给她送来的补药,也是希望裘安安不要继续追究莺莺害她落水一事。

裘安安故意惹怒莺莺,甚至还笑眯眯挑衅着:“莺莺不是也落了次水?我听说那日三殿下就在景和酒楼?他没去救你?”

不止没救她,甚至莺莺昏迷的那两日,他都未曾去过顾府呢。

“你给我闭嘴!”莺莺的确被裘安安惹怒了。

不顾周围的人群,两人在大街上大打出手。莺莺和裘安安两人都会些功夫,但莺莺架不住裘安安故意往她受伤的臀部捶,疼的莺莺只能让晓黛帮她打。

二打一,裘安安的丫鬟不会功夫只有挨打的份,晓黛虽然是武成帝亲赐的婢女,但在外面并不能对官家大小姐出手,只能狠打她的贴身婢女,不让她靠近莺莺。

“你有本事和我单挑啊,找你家疯狗帮忙你要不要脸。”眼看着自家婢女被打哭了,裘安安破口大骂。

莺莺就是不要脸,毕竟她现在单打打不过裘安安啊。

闪躲慢了几分,她被裘安安抓伤了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气的莺莺力气大增撞倒了裘安安,把人按在地上扯住了头发。

“你竟敢挠我的脸!!”

两人滚在地上厮打成一团,莺莺发着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人来人往,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围聚看热闹,有一好心的大爷想要上前劝阻,被身旁的卖菜大娘拦住:“别管她们,小心惹祸上身!”

莺莺整日在这皇城游荡,几乎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皇城恶霸,裘安安同样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姐,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百姓们乐意看她们打架图新鲜。

这一日,正是顾凌霄办事回来的日子。

顾凌霄在都督府任职,此次外出是去云州镇乱。一别多日,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故意说晚归来的日期,顾凌霄是准备提前回来给妹妹惊喜,只是他并没有想到,他本该乖乖在家习武练字的妹妹并没在家里等他,而是在外面每天闯祸作乱。

“大人,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架。”

一行人行至热闹的大街,跟在顾凌霄身边的护卫发现了街头的不对劲儿。

顾凌霄往那儿一瞥没怎么在意,满心想着回府见妹妹,见街头围聚的人挡住他的去路,他吩咐道:“过去看看。”

打架这种事每日都有,只要不是什么伤人的大问题,他并不会过多干预,直到——

姑娘们的尖叫声传过来,顾凌霄好似听到自家妹妹骂骂咧咧的声音……

.

顾凌霄挤进人群的时候,莺莺正坐在裘安安身上拽她的头发。

裘安安同样也不服气,她一手揪住莺莺的耳朵一手去拽她的头发,两人滚在地上谁也不让谁,表情扭曲都不太像大家闺秀。

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有那么瞬间,顾凌霄以为自己回到了云州。

只是云州暴.乱也没哪家丫头打架这么生野啊,互相把对方往死里整,把尖酸刻薄、胡搅蛮缠发挥的淋漓尽致。

最终,这场‘暴.乱’是由顾凌霄解决的。

在上前拉架的时候,两个小丫头都没看清来人,一人挠了他一爪子,顾凌霄脸色不好看,将人一左一右分开,站在中间冷着脸训斥:“都胡闹够了没有?”

两位尚书嫡女,一位背靠皇家受尽宠爱,一位太后同族端庄知礼,这样的两人当街打架,传入宫里还不被人耻笑?

因顾凌霄的出现,两个小丫头瞬间消停了。

裘安安理了理头发臊的脸红,莺莺身上脏着就让顾凌霄身上扑,抱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委屈告状:“她打我!”

“哥哥她打我。”

“你看我的脸颊都被她挠伤了,呜呜呜哥哥你快去帮我报仇,莺莺被她打的好疼。”

顾凌霄干净的衣服被莺莺蹭了一身泥,没理会妹妹的撒娇,他板着脸训斥:“站好!”

莺莺眼巴巴看着哥哥只想让他怀里钻,却被顾凌霄冷漠无情推到一旁。

他向来是宠着莺莺的,之前无论莺莺做错了什么,只要她撒撒娇顾凌霄就不会凶她,而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裘安安推开了她。

“哥哥我好想你。”莺莺抽着鼻子还想往他身上蹭,是真的想他了。

顾凌霄自然也想她,但此刻他的怒气更重。强忍着没去理会莺莺,顾凌霄疏离同裘安安道:“我已经派人去了裘府,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接你。”

“这次是莺莺不懂事,回去我会好好管教她。”

说着些漂亮的场面话,其实顾凌霄本质还是偏爱莺莺,毕竟,被打惨的可是他的妹妹。

裘安安听出了顾凌霄的话外意,偏偏莺莺不聪明没有听出来。

还以为顾凌霄是在偏袒裘安安,莺莺又委屈又觉得不可置信,可怜巴巴又摇了顾凌霄的几次衣袖,见顾凌霄一直绷着脸和裘安安说话,她气急甩了手问:“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

不管什么时候,顾凌霄都应该无条件宠着她啊。

明明是她被打的更重,明明是裘安安先招惹了她,顾凌霄怎么可以为了裘安安无视不理她,亏她还念了他那么多日。

太过委屈,莺莺哭着往顾府跑。横冲直撞下她并不知自己撞到路过的钦容,甚至还发泄大吼了句:“滚开!”

钦容停住脚步,平静看向跑远的小姑娘。

霜白的锦衣上被染了几点脏污,全都出自莺莺之手。右扬看到赶紧上前擦拭,他扫了眼自家主子的神情,小心翼翼解释着:“殿下别介意,顾、顾姑娘应该没看见您。”

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他只能尽量哄着钦容高兴:“若她看到了,这会儿定要委屈的往您怀里扑。”

之前受了气哪次不是这样?

钦容收回视线定定看向右扬,瞳眸黑璀动人。

依旧是先前优雅贵公子的姿态,他唇角荡开浅浅的笑容问:“是吗?”

右扬愣了愣答不上来,因为他哪里知道,此刻在莺莺的心中,顾凌霄远比钦容重要。就算莺莺刚才看到了钦容,恐怕‘滚开’二字还是能轻易发泄出口。

……毕竟,莺莺还只当他是个漂亮玩物呢。

“真的是很不乖。”

淡然看着顾凌霄追着莺莺离开,钦容唇边的笑意越发温柔。

“……”

裘安安先是抢走了钦容,如今又要抢她的哥哥,这口气莺莺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回府后,莺莺发现自己脸颊留了一道道粉粉的挠痕,就算顾凌霄事后追上她百般哄了她,莺莺心里仍旧不解气,泪珠子当着顾凌霄的面一滴滴掉。

“我毁容了。”

莺莺捂着那道浅浅的挠痕,哭诉着:“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裘安安还故意抓我的脸,她存心就是要我死。”

“胡说,我家莺莺明明最可爱漂亮。”

手忙脚乱帮莺莺擦着眼泪,顾凌霄见莺莺的手一直捂在脸上,小心翼翼拿下来道:“让哥哥看看。”

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细皮嫩肉,就只有眼角偏下留有一道淡粉挠痕。

“就这?”那痕迹浅到不擦药就能自愈,顾凌霄看后没忍住笑。

轻轻敲了敲莺莺的额头,他警告:“别在我这给我装可怜,近日给我乖乖待在家里练字。”

莺莺试图劝说顾凌霄为自己报仇未果,在顾凌霄走后,她泫然欲泣的表情一变,擦了擦眼泪冷声道:“既然哥哥不帮我,那我自己去刮花裘安安的脸。”

“姑娘不可!”晓黛特意拿来药膏为莺莺擦药。

知道莺莺心中还存着气,她帮她出着主意,“咱们现在不便轻举妄动,姑娘若真想报仇,奴婢有一法子可以让您解气。”

“什么法子?”

晓黛笑眯眯道:“寻个好日子,咱们带着几名心腹去裘安安必经的街道堵她。到时候咱们不出声把她蒙面一顿好打,既能让姑娘解气,也能不暴露身份。”

莺莺皱了皱眉:“她再傻也能知道是我让人打的她吧。”

“可证据呢?”

晓黛同莺莺两人,说不出是谁把人教坏的,“咱们打完就跑,裘安安就算怀疑你也没有证据,何况她平日得罪的人也不少,怎么就不能是其他人寻仇?”

“有道理。”莺莺被说服了。

既然有了计划就开始行动,挑好日子,莺莺让晓黛特意选了几名壮实的汉子跟随,还不忘嘱咐:“使劲打,要是她那小丫鬟跟着,就把人蒙上头一起打。”

晓黛活动着手脚领命。

为了不给外人留下把柄,莺莺藏在小巷子里给他们望风。等裘安安上套,一群人上手的上手上脚的上脚,莺莺听着裘安安的痛呼也过去补了几脚,结果转身就看到了钦容。

第152章 囚一五二天 强占皇子顾莺莺。

“……”

钦容预料的没错, 莺莺果然对裘安安再次出手。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时莺莺对裘安安的报复究竟是源于他,还是为了她的哥哥顾凌霄。

莺莺亦是看不透钦容的想法, 所以她才会在做着坏事的同时还往他身边凑, 笑得一脸讨好无辜。

“三哥哥不会过去救她的对不对?”

“莺莺打她全是为了你,三哥哥明知她推我入水, 为什么还要去救她?”

莺莺喊惯了钦容美人哥哥,也就只有稍微认真的时候,才会正儿八经喊他。直到今日,她还在口口声声说着有多喜欢钦容, 钦容很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看, 却依旧没有从中发现丝毫的爱意。

——莺莺并不喜欢他, 或者说,莺莺根本就不知何为喜欢。

说来说去,她其实喜欢的只有钦容这张脸, 再捎带些他性子中的柔和,可这些并不是真正的他。

不得不说, 这个答案让钦容有些心冷。

让他更加心冷的, 是没过多久,莺莺又惦记起大病初愈的裘郁。丝毫不顾忌皇城中两人的谣言,莺莺不顾裘郁的冷脸笑眯眯往他眼前凑, 不少权贵公子哥都跑去看热闹。

“裘郁,你别总凶我啊。”

“我都同你认错了, 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你,才想把你藏到家里呀。”

“你对我笑一个好不好,你笑起可好看了。”

当莺莺追着裘郁跑到景和酒楼时,钦容就站在二楼走廊望着他们, 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喜、欢?”手指轻抚朱红色的木栏,钦容在念出这二字时低眸笑了。

长长的眼睫遮挡住神色,钦容侧颜如玉淡漠。跟随在他身边的右扬莫名开始紧张,耳边依旧能听到莺莺一口一个的喜欢,右扬好似回到了莺莺追着自家主子跑的时候,追人告白的话真真一模一样。

只是好歹也变一变啊。

“我们走。”这会儿莺莺眼中只有裘郁,根本就没发现钦容。

直到他下了楼梯,莺莺才转头看到了钦容。

她丢下裘郁很快跑到他的面前,抱住他的手臂道:“美人哥哥今日怎么出宫了呀?”

“莺莺好想你。”

甜蜜的话张口就来,不过她确实有几日没见到他,想他想的都快忘记了。

钦容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就好像没听到刚刚的对话,他很温和回着她:“今日是有事出来。”

“什么事呀?莺莺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吗?”

虽面上没什么变化,但钦容却不着痕迹拂开了莺莺贴近的手臂。故意忽视她所谓的想他想要跟着他,钦容目光落在裘郁身上,轻拍莺莺的肩膀道:“你乖一些,三哥哥要走了。”

莺莺还想再追,直到被右扬板着脸拦住才罢休。

出了景和酒楼,钦容并未有什么所谓的要事要做。刚刚一番话不过是为了敷衍莺莺,他这会儿不是很想看见她。

右扬从后面追上来,见自家主子站在门口未动,试探着问:“属下招马车过来?”

钦容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语,他还在等,等莺莺或许会不死心的跟上来,然而他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隐约还能听到二楼传来的笑声,是莺莺在打赏台上唱曲儿的姑娘。

“养了这么久,一番真心终究是被她喂了狗。”钦容闭了闭眸,低低的嗓音淹没在人潮中。

两人从小相识,他护她守她纵着她,换来的不过是一句脸好看、虚情假意的喜欢。如今仔细想来,恐怕她对兆时都比对他上心。

抬手漫不经心轻触自己的眼角,钦容忽然很想问莺莺一句:若是他没有这张脸,她是不是不会看他一眼?

——答案不言而喻。

“回宫。”钦容没再停留。

马车停驻的地方,是一处卖鸟笼的摊铺。漂亮的鸟笼挂了整齐一排,每一个笼子里面都有一只毛茸茸的莺鸟。

摊主见穿着华贵的公子在途经时略有停顿,抓住机会问:“公子要不要买一只莺鸟,这些孩子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各个都漂亮聪慧。”

钦容的目光落在摊主提着的鸟笼上,雪白的雏鸟正在笼中撒欢扑腾,它浑身毛绒绒看着像只胖团子,钦容抬手贴近,雪白的雏鸟被吓了一跳,一头撞在笼子上。

右扬嗤了声,望着那只胖鸟没忍住回了句:“这鸟可没见得多聪慧。”

看着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不太聪明的小雏鸟挥了挥翅膀,圆溜溜的眼睛正望着伸入笼中的修长手指。用尖尖的小嘴轻啄了两下,它试探的往前一蹭,将自己一身的毛茸茸都挤了过去。

……这般轻易就往人掌心拱,的确是只笨鸟。

感受着指间柔软温温的触感,钦容的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

这只鸟虽不如摊主所说的聪明,但胜在的确漂亮。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小嘴尖尖,头上有一撮红羽,钦容望着这只鸟不由就想起了莺莺。

右扬本还嫌弃这只鸟笨,结果见自家主子长久停留在摊前,匆忙闭上了嘴巴,十分有眼色的把鸟买了回去,连带着还有摊位上做工最精致好看的鸟笼。

回宫后,右扬怕那只笨鸟扰到主子休息,就将鸟笼挂在了钦容的寝宫外面。

说来也怪,右扬明明在摊位前看出自家主子对这只莺鸟的喜爱,然而在回来后,钦容对那只莺鸟不闻不问,右扬都没见他往笼中看一眼。

难道是他猜错了主子的心思?

就这样一连听了几日鸟叫,右扬都开始怀疑主子讨厌这只鸟了。正准备将鸟笼移去别处,侍从匆匆来报,说是顾家小姐来了栖德宫。

……是莺莺来了。

隔了这些日,莺莺对裘郁的兴致减弱,已经受够了这小公子的臭脾气。

就在昨日,裘郁为了赶她离开,竟敢将茶水泼到莺莺脸上,他那好姐姐也一个劲儿的对她冷嘲热讽,莺莺越想越觉得腻歪,思来想去,她还是只有她的美人哥哥对她最好。

“顾姑娘怎么过来了?”右扬见到她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来了,他家主子兴许会心情好些;忧的是不知他这次莺莺能维持多久的热乎劲儿,已经让栖德宫相貌好看的婢女侍从躲了起来。

“我想三哥哥了。”莺莺笑起来眉眼弯弯。

熟门熟路往钦容的寝宫走,她边走边问:“三哥哥还在午休吗?刚好我也困了,可以和三哥哥一起睡。”

这样的对话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右扬见怪不怪,知道自己拦不住莺莺也没准备再拦。

可惜的是,莺莺未能如愿钻入钦容的床榻,因为今日钦容好似没有午睡,莺莺推门进去时,他正披衣坐在桌边燃香。

“好香啊。”清雅的香气充满房间,莺莺用力嗅了几下。

这香气同钦容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不过对比起来,莺莺觉得钦容身上的香气更好闻一些。蹬蹬跑去人家面前,莺莺跟受了委屈似的往钦容怀中钻,张口第一句话就是——

“莺莺好想你呀。”

钦容肩上的披衣掉落,露出里面单薄松垮的白衫。

大概是未得休息,所以钦容头发半束着姿态慵懒。他轻推莺莺时反而让莺莺更加往他怀中钻,钦容只好低眸看她,无奈训了句:“坐好。”

莺莺不听,反而如同八爪鱼般整个的贴入他怀中。

“还是美人哥哥对莺莺最好。”莺莺抱住钦容的脖子时,轻咬他的耳垂这般说了句。

无论她怎么闹怎么任性,钦容温温柔柔从不会对她发脾气。哪怕是她过分亲近咬了他的耳朵,钦容都只是搂着她的腰身把她往外拖了拖。

“莺莺。”他微微沉声唤她。

莺莺哼了声丝毫不怕,盯着钦容的唇瓣忽然好想亲亲他,钦容偏头躲开,微微用力按住她的腰身。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钦容问。

莺莺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也就不想着亲他了,乖巧窝在钦容怀中,她打了个哈欠回着:“想你了呀。”

“三哥哥你都不知道,裘郁脾气好坏哦。”

“他昨天竟敢拿冷茶泼我,裘安安还想打我。”根本就不需要问,莺莺就将自己这几天做过的事,交代的明明明白白。

明明怎么听都是她撒泼无赖的一方,偏偏她同钦容讲时自己一脸的委屈无辜,还抓着钦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可怜巴巴告着状:“他就是把茶水泼到了这里。”

“莺莺好惨好惨,要不是看着裘郁那张脸好看,我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说来说去,其实和先前的很多次一样,莺莺是玩腻了新欢又想起他这个好脾气的旧爱,来他这里寻求安慰温暖。

其实钦容是真冤枉了莺莺,比起那堆供她消遣的玩物,她更更喜欢钦容一些。

若是钦容问她,他和裘郁谁更重要,莺莺一定只犹豫一秒就能答出,要选的自然也是钦容。

“我困了,三哥哥陪我睡一会儿吧。”莺莺声音变得软趴趴的。

无论她期间看上多少个漂亮公子,最终都会主动回到钦容的怀抱中。这点钦容自己看的也透彻,所以才会放纵莺莺做她想做的事情。

不过,再放纵也该有个度了。

莺莺睡醒后已经到了掌灯时辰,栖德宫的灯笼一盏盏点起。

恰好有宫婢将灯笼点到寝宫门前,莺莺离开时看到挂在廊上的精致鸟笼,眨了眨眼睛,好奇往那看了一眼。

她歪头茫然的表情与笼中的莺鸟一模一样,然而初初醒来的她还有些不清醒,被晓黛催促的快些出宫,并未来得及多看。

她走后,右扬想起鸟笼一事,准备拎着鸟笼换个地方。

也是巧了,他正要抬手去摘鸟笼,钦容忽然推门出了寝宫。目光从莺莺的背影上收回,他扭头看向被困在笼中的莺鸟,总算走到笼子面前。

“想要出来吗?”见雏鸟在笼中不停扑腾,钦容隔着笼子轻抚过它的羽毛。

打开笼子,钦容伸手进去是想让莺鸟落在他的掌心,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在笼门打开的那一刻,小小的莺鸟展开毛茸茸的翅膀,踩着他的手腕逃出了笼外。

……莺鸟飞走了。

就当着钦容和右扬的面,头也不回的飞上了天空。

沉沉的夜色很快模糊了莺鸟的背影,右扬愣过后下意识去追。

“不用了。”

钦容的手腕被莺鸟尖锐的爪子抓伤,他缓慢垂下手臂喊回右扬,微微眯眸道:“是我,不该打开笼门。”

看来它只适合待在笼子里,那种漂亮的金色囚笼,从抓到它的那刻起,就不该在囚笼中设计笼门。

通过莺鸟的事,钦容深刻意识到,想要拥抱被囚禁在笼子中的鸟儿,为了防止它打开笼门离你而去,除了打开笼门,他就只能选择将自己也关入囚笼中。

这里的莺鸟不是真的莺鸟,而是指的莺莺。

所以钦容会为莺莺打造金殿,他要用金殿困住莺莺,而他则会被莺莺困住,只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不能再这么宠你了。”钦容将受伤的手收入袖中。

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

“……”

莺莺是喜欢钦容的,通过裘郁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对钦容变得更为喜欢。

她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喜欢的东西不仅要得到,还不准别人窥伺触摸。先前因为钦容救裘安安,本就让她嫉妒吃了醋,然而这皇城中爱慕钦容的人实在太多,多的是不忌惮莺莺的大小姐。

莺莺已经不止一次遇到故意往钦容眼前凑的小姐了,这些日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群大小姐越发变本加厉,更有甚者直接在钦容眼皮子底下使手段,故意在他面前柔柔弱弱的摔倒。

以往,向来是钦容的护卫扶她们,这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钦容竟主动倾身去扶人。

他扶的是张家大小姐张凌雪,莺莺在看到这一幕时有些发愣,因为她还在钦容脸上看到了笑容。

很轻很浅的笑容,薄薄的唇瓣微微勾起,正如钦容平日对她笑得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