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自从大婚后,就连姑母都不疼她了,有些恼怒跟着钦容回了东宫,路上她板着一张脸走的飞快,越想越气,于是在踏入东宫后,一脚踹在庭院的粗树上。

“气死我了!”莺莺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何生气,总之有股邪火发泄不出来她难受的厉害。

顾莺莺大名在外,东宫的宫人们都知这位太子妃不是个好相处的,一直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着。只是这位太子妃娘娘长得实在乖巧,自嫁入东宫以来整日窝在寝宫睡觉,看起来柔弱软绵,日子久了,这群宫人们就不太把莺莺当回事了,直到,今日亲眼目睹莺莺发脾气。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莺莺这几日的乖巧都只是因为她没精神作妖。去顾皇后那里走了一遭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她就开始发泄自己的不满,一连踹了好几下树。

“脚不疼吗?”钦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莺莺,站在庭院中等着任由她发泄。

他不说话还好,钦容一开口莺莺就更气了。脚趾发麻,她狠踹了几脚树这会儿的确把自己踹疼了,只是情绪发泄的不够,她就转头拿别的东西撒气。

啪——

刚好有宫婢端着果盘经过,莺莺一把夺过来砸在了地上,还随手抓了一把点心往钦容身上扔。

“讨厌死你了。”莺莺冲动时根本不计后果。

站在庭院,当着众多宫婢侍卫的面,她发泄情绪时根本不给钦容留一点脸面。钦容干净的衣襟上很快沾上污渍,众人看到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偏偏钦容眉头都不皱,在过分安静的氛围内,直接走近莺莺去抓她的手,“好了,发泄够了就回房。”

他声音如常,特意放柔的嗓音中,甚至都听不出怒意。

就好像狠狠的一拳打在棉花上,莺莺觉得很是无力。她气愤又捶打了钦容几下,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都咬出了血痕。

钦容僵直着手臂随着她咬,等莺莺闹够了没力气了,他才将人打横抱起往房间走。

莺莺被他抱起后忽然崩溃大哭,紧揪着钦容的衣领哭诉道:“你欺负我,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钦容笑了笑反问:“孤怎么欺负你了?”

刚刚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是莺莺踹了树无端发起脾气。她砸了宫婢手中的托盘还弄脏了钦容的衣服,钦容手臂上至今都留有她刚刚下狠口咬下的血痕。

“难道不是莺莺在欺负我吗?”

她嫁给了他,所以钦容每晚亲近她,搂着她睡觉有错吗?

成婚才几日,她跑去顾皇后那里‘告状’还想留宿,他只是想让她回自己的寝宫睡觉也做错了吗?

在钦容温和解释的声音中,莺莺莫名其妙就被安抚了,所以,做错的是她吗?

眨了眨眼睛,莺莺包在眼眶中的泪还是挤出了两滴。她嘟了嘟嘴,就算错了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软趴趴靠入钦容肩头嘴硬,“我不管,反正太子哥哥就是欺负我了。”

钦容轻勾唇角,继续哄着她道:“好,都是孤的错。”

莺莺被彻底哄开心了,搂住钦容的脖子亲上他的下巴,真是又傻又单纯。

那一晚,钦容没再过分强势,总算让莺莺睡了个安稳的好觉。就是因为他将莺莺摸得太透,才能让莺莺安稳在东宫过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哪怕钦容吃死了莺莺,也无法再管住她。

皇宫中的生活枯燥无味,莺莺自由散漫惯了,住在东宫的新鲜劲儿过去就开始烦躁,总想着出宫玩乐。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想起兆时,想要去找他玩又忽然记起他不是太子了,这东宫已经是钦容的地盘。那兆时去了哪里呢?

莺莺让晓黛打听未果,亲自拦了东宫的一名侍女。

然而一听到兆时的名字,那侍女直接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中一问三不知,只是一个劲儿让莺莺饶了她。

“滚吧。”莺莺不耐烦开了口,她并不知道自己那日发脾气的行为,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宫。

就好像约好了般,没有一个人肯说出兆时的下落,莺莺没有办法只好去问钦容,结果却被钦容三言两语间转移了话题,直到第二日才想起这事。

“太子哥哥,兆时到底去哪儿了呀?”莺莺在这东宫是越来越无聊了。

钦容也知道自己关不住莺莺,只能尽可能想法子让她乖巧一些。轻按额角,他站在御案后反问:“你找他做什么?”

莺莺丝毫不避讳道:“我想去招芳阁玩了。”

就只有兆时肯陪她去各种地方胡闹。

钦容很淡勾起唇角道:“没有令牌,你出不了皇宫。”

“那你就给我令牌呀。”莺莺随口就道。

只是,令牌哪有这么轻易就得?

钦容放下手中的奏折坐回椅子上,轻挽袖口,他望着莺莺悠悠道:“那莺莺就过来拿。”

莺莺看到钦容腰间挂着的金纹牌子,靠近后毫无防备伸手去拿,结果被钦容直接搂入了怀中。

莺莺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她眼中前一秒还是令牌,谁知下一秒就变成钦容的面容。身体后跌坐到钦容的身上,她迷茫仰头间被轻轻吻住,很快就软成一团。

“莺莺还要令牌吗?”钦容贴在她的耳边问。

莺莺呼吸微微急促,缓了会回了句要。钦容点头说了句好,很快又抬起莺莺的下巴吻住。

“现在还要吗?”

比刚才更激烈的吻让莺莺差点就受不住,大脑一片空白,她险些忘了令牌是个什么东西。好在想要出宫的心很是坚定,她又回了句要,于此同时开始推拒钦容。

“我就是要出去。”

“你要不让我出去玩,我就想别的法子出去。”反正她今日一定要出宫就是了。

钦容轻‘嗯’着咬上她的唇瓣,与他柔和语气不符的是手臂间的力道。半是温柔半是诱.哄,既然莺莺坚持要出去,他也不忍心拒绝她把人关在宫里,只是也不能轻易答应她不是?

将人抱在腿上好一番亲近,等莺莺昏昏欲睡彻底软在了自己怀中,钦容才将腰间的令牌解下。

“还要不要?”冰冰凉凉的令牌贴在了莺莺的脸颊。

莺莺累极险些睡着,强撑着睁开湿漉漉的眼睫,这次她学乖了没再马上说要,停顿了一下,她才犹豫着回答了钦容,小心翼翼去抓脸上的令牌。

“乖,去玩吧,早些回来。”

莺莺攥紧令牌没有马上起身,早就过了之前的兴奋劲儿。

这会儿她腰有些疼,没什么精神也不是很想动,只想赖在钦容怀中睡一会儿。抓紧手中这块来之不易的令牌,她打了个哈欠道:“我明天再出去好了。”

“不行哦。”

钦容揉了揉她的耳垂,在莺莺不解的视线中,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她,“明日的事只能明日再说了。”

意思就是她明日想要出宫,还得再让钦容折腾一回?

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莺莺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自己被钦容算计了。

气恼下,她用自己的小尖牙一口咬上钦容的脖颈,憋着一口气她也不能让自己今日白被折腾,倔强的带着晓黛出了宫。

坐在马车上她困得一直迷糊,晓黛扶着她道:“娘娘想去哪儿?”

莺莺好一会儿才回:“招芳阁,我要去看漂亮的小美人。”

晓黛照做,只是到了招芳阁后,莺莺根本就没精神去看漂亮小美人。

听着台下舒缓的琴声,她撑着下巴一直打瞌睡,好几次没撑住直接把头磕在了桌子上,晓黛实在没忍住道:“不然咱们回去吧。”

她看主子这样还怪难受的。

莺莺揉了揉额头回了句‘不’,为了赌一口气,她也不能白白浪费一次出来的机会。强撑起精神点了几个姑娘,莺莺又要了一坛酒,被几个姑娘一逗总算恢复了些精神,连喝带玩直接夜深还不准备回宫。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后来晓黛忍不住催了句。

莺莺装作听不到,出来了就要玩个够。

刚好碰上招芳阁今日选花魁,莺莺看上个模样极为水灵的小美人,想要一掷千金助她登上魁首。偏偏对面的公子哥不知她是谁,看上了另一个漂亮美人也争魁首,莺莺觉得那个美人不如自己看上的这个好看,就开始同那公子哥较劲,后来不知怎的,喝多的两人就打了起来。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竟敢和本少爷对着干。”

“那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放眼这皇城就没有哪一个敢和我抢东西。”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晓黛明明是想劝架的那一方,却为了保护莺莺不得不同那群人打架。

一个是招宣太后母族嫡系血脉,一个是皇后侄女无恶不作的太子妃,两人打架招芳阁中无人敢招惹,最后还是东宫的护卫亲自出马才将两人拉开。

回宫之后,莺莺喝的醉醺醺染了一身的胭脂异香,仅半日,她就将钦容留在她身上的味道洗的干净。只能将人抱去浴房清洗,在莺莺无意识醉倒在他的肩头时,钦容低眸将热水浇在她的后背,不带情绪道了句:“你还是适合被关在宫里。”

他就不该放她出去。

“……”

太子妃为了一个花魁同太后母族嫡系在招芳阁大打出手,这件事只需半日就传遍皇城。

那名嫡系自然是挨了惩罚,莺莺当然也逃不过去,她被招宣太后下令关了禁闭,这一关就是整整两个月,莺莺这才知道嫁入皇宫的坏处,只是一切都晚了。

没有乐趣,不能随意出宫,这皇宫中处处都是限制,简直就是一座巨型牢笼。

不喜被约束的莺莺刚开始还能忍一忍,时间久了,烦躁无聊的她戾气变大,尤其是在浴房听到一群宫婢谈论她身上的印子时,她难以发泄的情绪总算找到突破口,在东宫大开杀戒。

或许,需要一些鲜血才能抚平她无法安放的情绪。

浴房内,莺莺披上宽大的寝衣,将自己身上的那些印子严严实实遮挡。踢翻房中的桌椅,她披散着湿漉长发将屋内所有的东西尽数打砸。

等到晓黛闻上赶来时,莺莺一字一句下了命令:“给本宫打死那些碎嘴的宫婢。”

求饶声、尖叫声响彻太子东宫,等钦容回来时,见到的只是院内还未来得及清洗的一滩血迹。目光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婢们,他平静问着莺莺:“为什么杀人?”

“孤是不是告诉过你,身为太子妃错了可以罚,但不能凭你心意随便杀人。”

莺莺那会儿哪里听得进钦容的话,她之所以杀人全都是因钦容而起。想到自己身上还留有一些深红的印记,她当着钦容的面又踹倒了他面前的桌子。

“莺莺……”

啪——

钦容走近拥抱她时,莺莺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是真真实实的一巴掌,也是莺莺怒极气昏了头,第一次舍得去打钦容的脸。

打了他又能怎样?都是因为他,她才会被那群贱婢嘲笑讨论。

因为嫁给了他,她才没了自由被束缚在宫中。

她成婚后不能在住在顾府,连带着自家哥哥也见不着了。就是因为钦容,她忽视了自己的哥哥,让顾凌霄不知为何忽然坚决要娶裘安安,他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呢。

想着这些,莺莺又将钦容扑倒在床上连抓带咬,钦容半张脸留有指印全程不语,直到莺莺发泄够了,才再次将人拥有怀中。

“实在太不乖了。”等莺莺失去闹腾的力气,钦容反手将莺莺按在了榻上。

他人看着温温柔柔,实则真正用力时力气很大。他用了多大的耐心和时间去纵容莺莺,相对应的,也会用同等的东西去向莺莺索取自己想要的。

他要莺莺变乖,既然她不怕他、总是把他当成可以任意发泄的玩具,那他就需要让莺莺知道近一步了解下他。虽然漂亮的猫咪乖乖软软的确惹人喜欢,可是谁也不会喜欢浑身是刺会挠人的猫咪。

他真的,有的是法子去拔莺莺身上的那些无知无畏的刺。

这件事之后,莺莺在榻上哭了三天,与之而来的就是钦容下令不再允许宫婢伺候太子妃沐浴,他不会克制自己在心爱之人身上留下印记,那么,就只能委屈一下他的小太子妃了。

“既然莺莺不喜旁人看到这些印子,那孤以后亲自帮你洗。”

莺莺想拒绝又不知如何拒接,乖巧窝坐在榻上抠弄自己的手指,她鼻音浓重闷闷哼了声。

真是好可怜又好可爱。

钦容被莺莺逗笑了,低低的笑声十分撩人,他倾身将莺莺抱入怀中,放在自己膝上哄着:“以后还要不要杀人?”

莺莺好想硬气回一句‘还要’,但三天的惩罚历历在目,她实在不敢开这个口。

见莺莺迟迟不说话,钦容也不急,轻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嗯?”

“莺莺怎么不说话呢?”

在钦容低头咬上莺莺的唇瓣时,莺莺颤着睫毛无意识去抵抗,她直到此刻才隐约察觉到,这个男人温柔背后的可怕,只能轻轻开口:“不杀了。”

“莺莺以后会听太子哥哥的话。”

钦容奖励般将咬变成了亲,笑着夸赞她道:“莺莺好乖。”

只是……她真的会乖吗?

有一种没心没肺的人,是需要经过无数次的头破血流,才真的知道听话二字如何去写。此时莺莺虽然对钦容有了稍许惧怕,但还并未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所以莺莺很快再一次作妖,只是这次她杀的不是别人,而是尚书府的千金、裘郁的姐姐,她亲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裘安安。

杀了她又怎样,敢和她抢东西的人都要死呢。

只是千想万想,她并未想到顾凌霄会因为这件事打她,在她迷蒙害怕被顾凌霄按在墙上时,钦容及时出现把她护在怀中。她以为自己是寻到了保护,却不知,正是她一步步将自己推入更深的囚笼。

第156章 囚一五六天 病弱可欺太子妃。

“……”

莺莺在这身体里住了十几年, 一直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不是真正的顾莺莺,只是由神明选中、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的替代品。从有意识起,她就是孤魂野鬼般的存在, 没有人能看到她, 她也无法触摸这活生生的世界。

是顾凌霄,一切都是由顾凌霄改变了莺莺。

莺莺记得自己住入这个身体后, 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顾凌霄。在顾爹爹还沉浸在丧妻之痛时,也只有小小的顾凌霄将她抱入怀中,明明自己哭的也满脸是泪,他却软声哄着莺莺不要怕, 以后由他来保护她。

“莺莺, 我是哥哥。”这是小小的顾凌霄, 最常在莺莺耳边重复的一句话。

所以莺莺会开口时,念出的第一个字不是娘亲也不爹爹,而是口齿不清奶音十足的‘哥哥’。顾凌霄听到愣了好久, 当即就抱起莺莺亲她的脸颊。

“对,我是哥哥。”顾凌霄笑得眼睛灿灿发亮。

初入人世, 莺莺虽保留百年飘荡记忆, 却与寻常的孩童无异。她唯一与寻常孩子有异的,大概就是从出生起就有辨别美丑的能力,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 自然就喜欢这个漂亮爱笑的哥哥。

是顾凌霄一字一句教会了她说话,是顾凌霄告诉她如何穿衣吃饭, 也是顾凌霄,抚平了她对于百年漂泊泛起的燥戾,让她知道何为温暖依赖。所以她单纯的以为,顾凌霄能会一直陪着她。

他怎么可以, 抛弃她对另一个女人好呢?

而且那个女人还不识好歹,她的哥哥那么好,裘安安凭什么把人从她身边抢走还说不喜欢他!

嫉妒与愤怒啃噬着莺莺的理智,莺莺感觉自己好难受啊。毕竟她就只有这一世的寿命,任何敢糟蹋、抢她心爱之物的人都要死,所以她帮哥哥杀了裘安安有错吗?

她没有错。

她没有错。

错的是裘安安,裘安安该死。她死了,哥哥就不会再伤心为难,就还是她一个人的!

.

莺莺做梦也没有想到,顾凌霄会因为裘安安打她。

平日最疼爱纵容她的哥哥宛如疯了一般,扯了她几巴掌扯碎了她脸上无畏的笑容,将她按在墙上疯狂大喊:“顾莺莺,你是不是疯了。”

莺莺没有疯,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看着顾凌霄,她觉得是他疯了,不然怎么舍得打她。

当钦容赶来,推开顾凌霄把她抱入怀中的时候,莺莺哭的好厉害,她紧抓着钦容的袖子双颊红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句话,唇角还有被顾凌霄打出来的血迹。

顾凌霄根本就不知道,莺莺为了今日能回顾府,缠了钦容好久。她坐在镜前梳妆打扮,临行前还让钦容帮她挑选衣裙,可惜的是莺莺来前打扮的有多华贵高傲,此刻被顾凌霄打的就有多狼狈可怜。

“别哭了。”钦容帮莺莺扶好歪掉的花簪,把人拥入怀中安抚。

莺莺还在哭,抽噎的声音破碎不堪,好似随时都会哭晕。她从未如此依赖过钦容,听着身后顾凌霄崩溃的质问,躲在他怀中一直发抖。

很快,钦容的衣襟就被莺莺的泪浸湿。

因这场‘意外’,阁楼上堆聚的人很多。地面的血迹无人清理,顾凌霄满身、满手沾满裘安安和她孩子的血,粘稠的血液攀附在他皮肤上越擦越多,阵阵的眩晕感袭来,顾凌霄看着自己的妹妹,忽然生出一种陌生感。

裘安安还怀着身孕啊,他天真可爱的妹妹如何对一个孕妇下得去手。

她当真感受不到裘安安为了救她,替她经历过什么吗?

她怎么还能在亲手推裘安安下楼后,笑的一脸愉悦同他说裘安安终于死了。

今日顾家设宴,因太子钦容的到来,邀请了不少达官显贵,裘家自然也在其中。莺莺这一推落入了太多人眼中,她种种无所谓、又故意为之的举动也洗不干净,钦容根本无法保全她。

所以为了避开莺莺的牢狱之灾,挡去裘家对她的折磨,钦容在强行带她离开时同众人道:“孤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的交代是什么?

就是折断莺莺的一只手。

“……”

莺莺实在太坏了。

她坏的纯粹又单纯的让人害怕,这样的她时常会让钦容感到无力,虚无缥缈中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回到东宫,莺莺还窝在钦容怀中哭泣。钦容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落在胳膊,最后滑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攥紧,滚烫的温度烫到莺莺的皮肤。

他吻去莺莺脸上的泪,轻亲她红红的鼻尖与她商量:“折断你的右手好不好?”

他的莺莺这般娇气,他舍不得把她送入漆黑脏乱的牢狱之中。

莺莺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听到这话时震惊的眼泪一直在掉。唇瓣被咬的血红,她对着钦容摇着,被泪水泡过的嗓音无助怯弱,“……不要。”

她求着钦容:“我不要。”

“我不要被折右手,太子哥哥我怕,莺莺好怕疼。”

钦容又如何不知道她怕疼,只是他如今身为太子还未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无法为她抵御裘家乃至整个朝廷的上奏。

若是莺莺现在不想疼,等入了牢狱后她只会被折磨的更疼,到时候无论她如何哭诉求饶,都不会有人像他这般心疼她。

“莺莺,你乖一些。”

“不要总是让太子哥哥来罚你。”亲自折断她的右手,他就不会痛吗?

莺莺看不出他会心疼,因为钦容在折她的右手时手指都不曾抖一下,他下手又稳又狠,任凭莺莺在他怀中如何挣扎扭动都没有心软。

“求你。”

“太子哥哥求你了。”

莺莺眼眶发红泪水浸湿了碎发,黏贴在脸颊上越发可怜。到最后她疼的就只剩呜咽,失去力气软倒在钦容的怀中,钦容攥着她的手腕去亲她的眼睛,轻轻哄着她道:“很快就不疼了。”

莺莺已经意识模糊,长睫湿漉漉贴服在眼帘,她如同小兽呜咽着:“哥哥已经不要我了……”

“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莺莺做人做了这么多年,一直肆意快活,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做人也有不快乐的时候。

是一种很苦涩的感觉,又好似灵魂被撕裂,铺天盖地的洪水扑面而来,莺莺产生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怎么会呢?”

钦容把人拥紧,与她贴面而言:“这世上,唯有太子哥哥最爱你。”

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她,他也不会抛下她。

“我不信你了。”莺莺感受不到他的爱意,好像自从她害死裘安安被折断右手后,她感受不到任何人口口声声所谓的喜欢她。

尽管莺莺的右手被钦容很快找神医接了回来,她的手短时间内也难忍疼痛,无论涂多少的珍贵药膏都难忍痛意。

断了就是断了,就算她的右手还能恢复握物,也无法在同之前那般行动自如。

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为她求情,就连疼爱她的哥哥也不曾出现过一次。莺莺烦闷的心情无法排解,她让晓黛抱来了好多好多的酒,喝醉了就又哭又笑,抱着酒坛坐在地上抽泣,还不时去看自己的右手。

“我讨厌你们,我谁都不要了!”

在钦容回宫拿走她怀抱的心爱酒坛时,莺莺气鼓鼓扑到了钦容的身上。

她的手腕未好,在这种时候不能喝酒,更不能进行大幅度的活动。钦容为了避免她的手腕二次受伤,只能圈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入怀中,莺莺挣不开他就开始哭闹,喝醉了什么都敢说,还净说些大秘密。

“我不是真正的顾莺莺,总有一天我要走的。”

“你们对我那么不好,等我走了就要把你们忘记,我不老不死也永远不会散,你们对我那么不好,我肯定很快就能忘记你们!”

这些日子以来,莺莺似乎特别喜欢哭,钦容每次靠近她都能摸到一脸的泪,这次也毫不例外。

“走?”

钦容用绣有龙纹的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捏起她的下巴问:“莺莺要去哪儿?”

莺莺哭够了就笑,没心没肺的人盯着钦容的脸看,没一会儿就看愣了。于是钦容又淡声将话重复了一遍,莺莺哼了声骄傲回答:“反正我走后你们谁也找不到我。”

永远永远,你们谁都别想再见到我。

啪——

酒坛闻声破碎,同时被打碎的还有钦容平静的内心。从未这般惶恐过,他紧搂住莺莺说道:“孤不准你离开。”

谁也别想把你带离我的身边,谁也不能。

“……”

莺莺的手腕被折断后,养了半年才稍微养好,同时她也被钦容关在了东宫半年,这半年里钦容不准任何人见她,让她每日吃斋念佛为死去的裘安安和她的孩子赎罪。

半年的被囚时间,足以磨掉任何人身上的刺,哪怕莺莺再固执无畏,也被钦容拔掉了些许利刺。

当裘郁半年后重新见到莺莺时,昔日嚣张跋扈的小女孩失了神采,她如同无害的小动物软软趴伏在亭栏上。偶尔会有湖中的锦鲤浮出水面,莺莺睫毛颤了颤很认真看着它们,紧接着又无聊的垂下脑袋,白嫩嫩的脸颊上写满闷闷不乐。

真是好可怜,又好活该。

裘郁有些无力,哪怕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囚禁过他、又害死了他的姐姐,他恨她恨的牙痒痒的同时,也仍旧没控制住自己,静静站在暗角看了她好久。

莺莺似乎有些困了,在这种寒冷的冬日她也不披裘衣,犯困时也没有宫婢发现为她披衣服。

冬日的风刮人,吹得莺莺素色的裙摆纷飞,她却像无知无觉般越睡越沉。

裘郁听说,这半年来莺莺的身体并不怎么好,钦容之所以要关莺莺紧闭,其实大部分的真相是想让她静养调身体。

总觉得以她现在的小身板,吹一场寒风或许能把自己吹死,理智告诉他应该漠视转身期待着莺莺重病,而感情却主导了他的身体让他率先迈开了腿。

玄色的衣摆晃动,裘郁看到在他出现时,莺莺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她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与欢愉,微微坐直身体直勾勾盯着他看,裘郁说不出是心冷还是燥热,他闭了闭眸对莺莺勾起一抹笑容,迈步朝她靠近问道:“娘娘近来过的可好?”

他知道莺莺喜欢他这张脸,知道莺莺喜欢他笑起来的模样,更知她最喜欢自己那双眼睛,很清楚该以如何姿态将她拐走。

看,她还是那般单纯,轻易就被他迷惑落入陷阱,傻兮兮对他笑着摸上他的脸颊,甜兮兮夸着他道:“你真好看。”

裘郁继续对她笑,配上他这一身华贵的玄衣,他勾唇笑起来明艳动人,深邃的眸光里满满都是莺莺的身影。

可只是瞬间,他就站起身变了副面容,收敛笑意的他肤色白的发冷,幽幽的瞳眸里挂满恶意。

缓慢的抬手擦过唇边,裘郁侧眸凉笑着:“殿下,你这位小太子妃还是不算乖呢。”

怎么能这般轻易就被其他男人勾去魂呢?还是太缺少管教了。

钦容冷冷清清站在两人几步远外,霜白的缎袍上绣着腾云金龙。

微弱的闪光刺到莺莺的眼睛,莺莺不知是在害怕钦容还是在怕他,总之她睁大了双眸满眼的不可置信,在钦容倾身把她抱起来时,她鼻音很重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钦容面色不显喜怒。

是没有摸裘郁的脸亲近他,还是没有傻兮兮的被他勾.引?

莺莺紧揪着他的绣龙说不出话来了,发红的眼眶中溢满了要掉不掉的泪。被钦容重新抱回寝宫中时,她仰着脖子还在不死心看着他,裘郁站立在原地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同她对视。

“真是个蠢货。”眼睁睁看着寝宫的大门闭阖,裘郁这才低念了一句。

寒风中还夹杂着莺莺身上的雅香,清清淡淡的气息来自于钦容。明明是侵略感十足的冷香,沾染在莺莺身上却变得异常柔和纯净。

裘郁站在原地许久未走,久到天色转暗,巡查的侍从进来询问他是否有事。

“我没事。”他低哑回了句。

只是在想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钦容把莺莺带回寝宫都做了什么。被钦容抱起时她那么的委屈无措,想来这个时候一定窝在钦容怀中哭诉撒娇吧。

可是没有用啊,钦容还是会罚她的。

裘郁唇角露出浅浅的弧度,要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凉。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怎么能忘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呢。

怎么能这般对他不设防。

转身离去,裘郁好像听到隐在寒风中的抽泣。望着那扇闭阖严密的寝房大门,裘郁忽然想起裘安安在嫁给顾凌霄后,曾问过他这样一句话。

她问:“你是不是喜欢顾莺莺?”

裘郁慌了,隐秘的心思被人窥探到,他冷着脸不停的否定。裘安安看出他面具后的痛苦,于是笑着摸他的头道:“我们姐弟俩都好惨啊。”

“我们都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回应我们的人。”

顾凌霄注定不会爱她裘安安,而她的傻弟弟却爱上一个没心没肺的狠毒之人,他看出了莺莺背后的纯粹,却因为钦容不得不永远将爱意隐藏。

“顾莺莺,我恨你。”

裘郁想着这些往事剧烈咳嗽起来,他手撑在柱上咳得吐出一口浓血,喃喃重复着:“我不爱你,我对你只有恨意。”

只是,当真如此吗?

是的,当真如此。

裘郁欺骗着他自己,同时也很好骗过了旁人。那日惩罚过后,裘郁再入东宫时,又看到了莺莺。

在同样的位置,同样无力软绵的模样,莺莺对比前几日看着更乖了,她倦倦伏在朱栏上晒太阳,眼睫如同小扇子般低垂,眼里完全没了他的存在。

这样也好。

裘郁脸色苍白,藏在袖中的手指蜷缩在一起,他半该就这么离去,却还是不受控制走向了她,启唇出口的话薄情残忍,“娘娘昔日带给臣的侮.辱,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又把她吓到了呢。

望着莺莺尖尖的小下巴,裘郁感觉她似乎瘦了不少。倾身,他低声诅.咒着她:“娘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招惹了钦容,就算他不出手报复,钦容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

自莺莺杀了裘安安后,她被钦容惩罚被囚于东宫,就逐渐淡出所有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