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正巧被沈栖云夫妇堵面催请去沈家作陪,方便他们宴请城里官眷时抬抬身价。

她如今是有诰命,也有身份出面应酬,但她打定主意要带着两个儿子静静过日子,怎会乐意赴这种邀约呢?

况且卢氏早前还冷嘲热讽说她是个妾,带累了沈家姑娘们,如今宫里给她正了名,则立马又来打她的秋风,这会子倒不顾忌她是个“侍妾”了!

这任是个泥菩萨也把三分土性儿给气出来了吧?她便是曾经有心想报答娘家,如今心也懒了。

晏驰这里进来,索性就此过问他去了,由得他们是走是留。

卢氏坐到半柱香没了,知道是没戏,与丈夫回了府,便道:“沈家收留他们母子十多年,也是等于养了几只白眼狼。

“那靖王也是,当初见面时说的可好听,到如今,转眼就把咱们抛开了,早知如此,当年倒不如让他们自己过活去。”

沈栖云读书人出身,道:“到底是我妹妹……”

“就是妹妹我才这么说,旁人我也不做这个指望。”

沈栖云道:“没他们我们也得过日子。”

卢氏冷笑两声,吃茶不做声了。

看沈虞在旁边打络子,随后又想起来,支楞起身子来道:“听说李家在给他们世子议婚。”

“你还想让虞姐儿嫁延平侯世子?”

沈栖云觉得她也太敢想了!

想当年沈李两家联姻那是一句话的事,如今这地位相差都天上地下了,与晏家好歹还有个姻亲在,跟李家除了当年那点薄如草纸的世家情,可什么都不剩,拿什么去攀李家?

关键是人家李挚不靠祖荫本身就很出色,而且年龄也不合适。

“太师府咱们就不想了。”卢氏使了个眼色让沈虞出去,说道,“听说李家几房都来京了,李太师的同胞亲兄弟也都在京,他们两家都有子弟小姐,虞姐儿虽嫁不了延平侯世子,但嫁个李家旁支子弟总是可以的。

“他们几房兄弟关系都亲近,只要跟李家结上亲了,也不怕日后走不顺畅。”

沈栖云有些动容。

李家声势与靖王府并立,并且还走的是仕官,从这点上说,给沈家的便利可能比靖王府能给的机会还要多。

沈虞已经满十二了,沈家也是响当当的世家,只是当年决策失误,没能搭上这股宁王揭竿这股势头。

眼下议婚虽说早了点,可早定亲也不等于早成亲,只要这层关系在,年龄又算什么?

只要有这个意思,李家总归也能找出个跟她匹配的子弟来。

“可是,咱们如今这处境,又怎么跟人攀得上呢?”

作为女方,也不可能主动去寻媒人说亲。

“自然得做得体面点,也不能太着急。”卢氏道,“我听说李家每月十五都要去相国寺上香,昨儿太师的掌上明珠,那个叫南风的,今早就打发了人去相国寺清扫布施。

“同行的还有他们李家的五太太,也就是李太师的亲弟媳,这倒是个机会。”

沈栖云想想这次在沧州见到的李家那副派头,再想想当年在京城的平起平坐,当下也不多想了,道:“那你先去安排!”

卢氏瞥着他:“那也得我手头有银子行事。”

沈栖云稍顿,摆手道:“你上张泉那儿支五十两银子去!”

门外沈虞听到这里,抿唇低头,悄步离开了。

……

将近四月的燕京春意深浓,李南风踏着春风与梅氏母子仨儿到了相国寺,同行的还有李挚。

李家自多年以前就在相国寺捐了香火供了先祖牌位,中间离守十余年,自李存睿回京时起又重新捡起来了,李南风他们到来之前李挚便奉命每月月中进庙祈福。

跪拜之后,大伙按例得用了斋饭才走,李南风半路忽捂了肚子:“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

李挚皱眉:“什么毛病?”

李南风指指角落。

这事儿好像也不能拦着……李挚嘱了她两句,就先去禅房坐听颂经。

李勤下意识想跟着去,被李舒拿扇子敲了敲脑袋,才反应过来,放弃了。

李南风等他们走远,拂拂衣襟,一身飘逸地带着疏夏去往了前殿。

疏夏问:“姑娘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盯梢。”

疏夏吓了一跳,位列三公的李太师的掌上明珠,她要盯梢?

李南风没管她,直接到山门下找了个凉茶摊坐着,叫了碗冰凉粉,瞅着路过行人。

她虽然穿着精致,但因为还是个梳丫髻的小姑娘,相国寺里来往的又都是非富即贵,倒也不打眼。

疏夏也被赐了张凳子坐下来,这位姑娘屡出奇招,每每都是她从旁侍候,不知今儿又想做什么?

疏夏没发现,自己从最初对姑娘的提心吊胆,到如今竟有几分期待起来,因为近来的几件事,显露出如今的姑娘跟过去相比,变得有主见多了也有魄力多了——虽然挨了打也是事实。

“付钱!”

一碗凉粉才刚吃了一口,李南风就突然一声低喝,撑着膝盖站起来走远了。

凉粉蹿进了气道,疏夏抚着胸剧咳,忙乱中摸了把钱放在桌上,拔腿跟了上去。

李南风追踪的是辆在疏夏看来并不算阔气的马车,至少跟太师府的相比差远了。

马车上走下来几位女眷,当先的是个四旬上下的官眷,随后下车的这个着葱绿裙子,牙白上衣,梳着随云髻,身段婀娜,竟是个面容姣好,看上去也举止温婉的闺秀。

疏夏见李南风紧紧盯着这少女,正想多嘴问一句来历,就听那边厢又来了辆马车,下来一对母女样的女眷,那女儿甜甜地冲着这边的妇人行礼,而后又欢快地走向葱绿裙子的少女:“谢姐姐,好久不见你了!”

疏夏就察觉李南风浑身气息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第061章 是未婚妻

在李挚这一世的婚事上李南风其实也费过一番思量,谢氏虽然不靠谱,但她毕竟给她留下过那么可爱的一个侄儿李煦。

李煦跟她自己的两个儿女是完全不同的,也是她前世里为数不多的一份慰藉。

如果她要替李挚避开谢氏,那么,李煦就很可能不会来到这个世上,这也不能不令人纠结。

既是猜测谢家就在京师,要打听他们住处就不难了。

收到谢氏也要在今日来上香的消息是在昨日,她便起了心思——

谢家与李家没有渊源,李家每月固定前往相国寺进香却不是秘密,谢氏出现在这里,可真是好巧。

如果李挚真是看对眼了,那李南风可真要舀几瓢洗脚水来给他好好擦擦眼睛了!

“我们先去上香。”

谢氏——谢莹挽着那姑娘,高高兴兴地上石阶了。

李南风连忙跟了上去。

她前脚刚离开,靖王世子的大驾就到了山门下。

靖王能被尊为本朝唯一异姓王,自然是有他的实力与威望在。

晏衡脑袋刚钻出车舆,山门下走动的香客就不由自主地噤声了。

当朝足够资格牛气的少年子弟不多,一个手掌数得过来,宫里太子大伙也见不着,李家那位世子是个风流人儿,也与靖王世子地位相当,但是人家低调,也不像这位这么招摇,才被封世子第二日就披着一身狗咬烂的袍子从太师府骂骂咧咧地出来……简直让人浮想连翩。

“香带了吗?”当惯了权臣的晏衡对面前一切目不斜视。

“带了!够够的!”阿蛮引着他上了石阶。

一个祖上靠杀戳建功的居然要跑来给菩萨上香也是有点意思,关键他那个死对头今儿也在这儿,阿蛮想到上回在李家两人的激战就禁不住瑟瑟发抖,今儿这千年古刹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晏衡没理会阿蛮怎么想。

他想接触英枝,却不得其门而入,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只能通过靖王。

但以靖王的态度——目前想哄老头子高兴,想来想去又只能从李南风这边下手。

只要李南风肯接受他的赔礼,他就有办法让靖王消气——李家他是没法登门了,就来上个香装个偶遇吧。

“待会儿见到李家机灵点儿。”他道。

卢氏带着沈虞刚下马车,身边丫鬟司辰就道:“前面那位好像是晏世子。”

卢氏探头看去,认了出来,道:“走吧。”

她对晏衡没兴趣,因为林夫人母子跟沈家是注定不会有机会形成一线的。当然她也不会对他有什么看法,因为沈氏如今跟沈家也不是一条心。

“去看看李府五夫人他们何在?”她跟司辰使了个眼色。

李南风跟着谢莹到了大雄宝殿,只见这两家果然是熟人,已经同时跪拜起菩萨来了。

那家当家的姓胡,暂时听不出来官职几何,但口音与谢莹相近,估摸着应该是谢家同乡。

谢莹的父亲如今在六科任给事中,皇帝看中了他们家家风,一来便给了个位低但权不轻的职务。

李南风也从旁跪在了蒲团上,给菩萨行第二度礼。

“我们吃过斋饭再走,霁妹妹呢?”谢莹起身与胡家小姐道。

“我们也是!”胡小姐说着,举目看了看四下,“听说每月今日挚哥哥也会来,不知眼下何在?”

李南风听到这声,两腿之下仿佛被针刺了一样跪不住了。

“‘挚哥哥’?”谢莹在问。

胡小姐清了下嗓子,带着一丝半隐藏的得意:“就是延平侯世子,他与我大哥是好友,我平日叫他‘哥哥’。”

李南风要炸了。她爹娘可就给李挚生了她这么一个妹妹,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而且她还压根不认识这货!

侧首一看,她俩已经出门了。

李南风想到李挚他们都在禅院,倏然抬眼,望向上首宝相庄严的的佛像。

看到谢莹,眼下正风流倜傥的哥哥日后在病床上消沉乃至消亡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李挚跟李存睿一样,是个长情人,原先安好时就待谢氏敬爱有加,最后却心死在这夫妻情份上。

眼下这个姓胡的都能打听到李挚要来上香,谢家难道就打听不到?

禅院这厢李勤剥完了小半盘子核桃仁,还不见李南风回来,不由得引颈长看。

李舒瞄着他:“到哪儿都没个正形。”

“我还不就是担心蓝姐儿是不是迷路了?她第一次来这里,这么久没回来,可别找不到地方才好。”

李挚原本悠然摇着折扇,听这么一说,便撑膝起身:“我去看看。”别真掉桶里去了。

谭峻道:“小的去就行了!”

“呆着吧!”

李挚已经跨了门槛。自己的拖油瓶自己管,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禅院是开设给权贵们的,地方不大,需要提前着人备案以便清扫布施,因而这里相对清静。

李挚踏着梵音走出穿堂,迎面就来了几个女客,当中更有几位年轻姑娘,他依礼避了避,侧转头的当口,却有人唤道:“……挚哥哥?”

李挚讷然转身,看到面前人,认出来是衙门里一道吃过一回饭的胡观政的家人,当下忍着耳刺,退后两步微笑道:“原来是胡姑娘。”又拱了拱手:“胡夫人。”

胡夫人母女看上去都很高兴,还了礼,问道:“世子今儿也来上香?”又跟左右女眷道:“这位便就是李太师的公子、延平侯世子!”

旁边女眷们仍旧肃然起敬,恭敬地行了礼,然后难免打量。

李挚胡夫人寒暄了几句,就要告辞。

胡小姐道:“我哥哥今日也会来,世子若无要事,不如同来吃茶。他正说有些事情想与挚哥哥请教。”

“李挚!”

李挚正要答话,忽然魔音穿脑,身后门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一道叫魂声。

李南风立在禅院门下,望了相邻站立的李挚和谢莹两眼,又看了眼因为突然被打断话而炯炯看过来的胡小姐,笑了笑将目光落在李挚脸上:“你妹啊?”

李挚感觉到了杀气,不知她出什么幺蛾子:“瞎说什么?这是礼部胡观政的家人。”

被突然打断了话的胡小姐也感觉到了不适,她皱眉:“这位姑娘是?”

李南风笑眯眯挽住李挚胳膊:“我是他未婚妻……”

胡小姐脸色煞白,顿时打了个踉跄:“挚哥哥你……”

李南风悠悠喘完气,挽着李挚继续把话说完:“……的未来小姑。”

第062章 算个卦吧

胡小姐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

“你,你是挚哥哥的妹妹?”

“哎呀,是啊!胡小姐连‘挚哥哥’都叫上了,还不知道我是‘挚哥哥’的妹妹呀?”

李南风笑容可掬地立着。

胡小姐的脸色可精彩了!

她看看李南风又看看李挚,如同才从冰窖里爬出来又跳进了火炉灶,说不出的臊热难当。

她跟李挚其实并不熟,不过是因为哥哥与李挚同在礼部当差,衙门里年轻辈同僚关系还算融洽,偶尔会相互到家中聚餐,听说李挚这种场合也参与得少,往往都是与人在酒肆应酬多,上次与同僚一道到胡家来,她碰巧就这么认识了而已。

先前她在谢莹面前才显摆过,这里立刻就被李南风给打了脸,并且她还刁钻地让她出了丑,这脸岂不算是掉在地下捡不起来了?这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怎么好似把她全看穿了似的呢!

胡夫人到底见多识广,见状连忙跟李南风行礼:“原来是李姑娘,小女失礼,得罪了。”又喝斥胡霁月:“还不快快见过李姑娘,给姑娘和世子赔礼。”

李南风面藏冷笑。先前这姓胡的旁若无人跟李挚套近乎,她不出声,她李南风来了,被姓胡的直问来历,她也不出声,到这会子搂不住了,却来装什么端正,真是笑死人了。

正要说话,胳膊上忽然传来股揪疼,李挚抽手揽住她肩膀,等她受完了胡霁月的行礼,而后道:“胡小姐,我既与令兄同僚共事,你以后还是称我一声李大人为好。

“家眷跟上司走得太近,对令兄的官誉也不利。”

胡霁月无地自容。

胡夫人脸上也有些发臊了。转头又怒瞪了胡霁月一眼,才尬笑退场。

李南风瞧见胡家母女走远,再来看旁侧,方才还在的谢家母女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晏衡上了香,着阿蛮去打听李南风去处。

阿蛮却来说她与李挚在一起——那就算了,他不太想跟李家人打交道,跟李南风这是没办法。

不过来都来了,事情总是要办的,想了想,他与阿蛮道:“你找个小沙弥,让他去找到李家丫鬟,请李南风到成悦这里来——别说我说的。”

阿蛮听得满头雾水,依计去了。

晏衡直入寺后禅房。

相国寺最后两进是寺里僧人们的住处,他仿佛走在自家后花园,轻车熟路绕过两道弯,到了第一进东面第三间,叩门敲了敲,不等回应就直接进了内……

屋里有个年轻和尚正在打盹,面前禅床上铺着不少签文,以及,被褥之下还露出一角《易经》。

一个和尚房里有道教典藉本就够人骇目的了,不想晏衡弯腰把他褥子一掀,一只酒葫芦也应声滚到地上!

和尚被骇醒,接而脸色都白了,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抱住酒葫芦:“你,你是何人!”

晏衡大摇大摆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来,手指指身上锦袍:“我,当今圣上钦封的靖王世子,晏衡。”

和尚张大嘴听完:“靖王世子?”

说完又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抓起酒葫芦和易经塞到褥子底下,再一屁股把它们坐实,清嗓子定神,看过去道:“这,这位檀越,你强闯贫僧房门,究竟是有何事?”

“放心,我又不劫色,就借你个地儿用用。”晏衡漫声应着,环顾四处,忽又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给我算个卦。”

和尚吸气:“你想算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算卦!”

“当然是看到了你屁股底下的《易经》啊。”晏衡漫不经心翻开他枕头,又抠出来两片卦片。

和尚张口结舌,一把把卦片夺回来:“你,你是人是鬼?!”

“你算算不就知道了?”晏衡道。

和尚屏息瞪他半晌,逐渐齿冷。

“你想算什么?”

晏衡琢磨半晌,说道:“就算算最近半个月我有没有鞭笞之灾——不对,还是算算我这辈子怎么死的吧。”

……

李南风被李挚拖着上了阶梯,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巴掌。

“胆儿肥了是吧?还敢称我‘未婚妻’?啊呸!也不看看你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也配得上我?”

“你赶紧行行好!就你这样眼神差到姥姥家的,送给我我也不要!那姓胡的摆明就是图谋你,你还笑嘻嘻跟她们言来语往,你有那么缺亲戚吗?!

“李家那么多姑娘还不够给你做妹妹?你面前这么大个活人又算什么?什么渣滓也敢往兜里揣,还有脸嫌弃我!”

李挚不以为意:“我哪知道她那么不见外?”

李南风懒得再跟他说,想到半路退走的谢莹,眉头又锁起来。

谢家母女能在这当口及时抽身,虽说不能断定是不是跟李挚有关,但能把同道而行的胡家母女撇下,至少跟前世她薄情寡义的行径相符了。

而谢莹分明跟胡霁月是有交情的,后来却与胡霁月心仪之人成了亲,倘若今日遇上并非巧合,那谢莹也够放得开的了。

而谢莹肯走到那一步,也定然不会因为她这次“胡闹”而打退堂鼓。

回到禅院,却见梅氏母子仨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坐在那儿。

“这怎么了?”她坐下问。

李舒刚张嘴,李勤已经抢先道:“你猜谁来过?”

李南风刹时想到谢莹。

“是沈栖云的夫人和他们家的二小姐。”李舒微勾着唇角,摇着团扇说,“当初在沧州半个月,也没见来投个贴,还是靖王妃那会传了个话。眼下却巴巴地来话家常了,也是有意思。”

沈家?李南风愣了下。

前世她跟程家交道打的多,沈家没太多牵扯,对沈家这番动机不太好评判,不过李舒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只是叙旧,为何当初在沧州又不见他们找上门?

难不成,是因为林夫人上位,果然他们从沈夫人这边捞不着便宜,所以准备另谋它路了?

“沈家是从文的,咱们家也是文官,他们找上门来没什么可意外的。”李挚看看在座,忽又问:“他们家那个二小姐什么年岁了?”

第063章 祸害太多

李舒略想:“十二三岁吧,比蓝姐儿略大点儿。”

李挚目光就落在李勤身上,笑起来。

李勤通身发毛:“三哥你别这么瞧我!”

说罢看李南风也瞧起他来,他更加不能自已了!

“你们什么意思?”为什么用这副看将出笼的猪猡一样的表情望着他?!

李舒也忍不住好笑。

梅氏轻嗔:“行了,哪里就那么容易?他们沈家也是要脸的,想来总也干不出来那死乞白咧的事。”

李南风挑挑眉,也就不说什么了。

沈家心思不难猜,他们家也是有实力的,倘若不玩那些两面三刀的,两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往那条路上走。毕竟李家也不是那种见高踩低的人家。

只是卢氏这手——就像李舒说的,倘若真有那么磊落,在沧州怎么还端上了呢?

“姑娘。”正想着,疏夏忽然扯了扯她袖子,在她耳边悄声道:“有个小沙弥说,寺里一个叫成悦的和尚请您过后面禅房说话。”

……

可想而知,卢氏与梅氏并没有说上多久的话,话题也无非飘在两家上辈的交情上,死活沉不下去。

但卢氏并不气馁,卢家虽不如沈家,但在沈家这些年,她也算见过世面,知道李家这块骨头若是能三两下就啃下来,那也轮不到她们上阵。

走到寺庙龙柏树处,她瞅瞅四下无人,便停步道:“先前他们五太太跟前的是李太师的亲侄儿,你觉得他怎么样?”

沈虞脸红了红:“女儿也没怎么留意。”

卢氏侧首望她:“这次没留意,下次便留意留意。咱们离京多年,如今朝中大多都是新贵,唯有李家这样的可叙叙旧情。

“无论如何,只要跟李家交情续上了,咱们往后的路就好走多了。你姐姐就将出嫁,日后就该你帮衬着父兄了。”

沈虞道:“女儿定然听从父母之命。”

卢氏见状语气稍缓:“他们这房与太师府是同宗同胞,长房两个都娶妻了,跟咱们没关系。

“这个李勤十一岁,虽比你小点儿,但是是所有子弟当中各方面比较合适的。”

说完又寻思道:“他们这房只有李勤一个儿子,李济善听说入了户部,来日也少不了你的福气。”

沈虞捉着帕子说:“女儿听说,太师府那位李姑娘,跟晏衡似乎不对付。”

见卢氏有些兴趣,便往下接着说:“在沧州的时候,不少人见到李南风跟晏衡当众厮打。前些日子,还有人见到晏衡去到李家,结果狼狈不堪地出府来。”

“你想说什么?”

“我怕他们会因为我们跟王府的关系,不会给咱们机会。”

卢氏倒没想到晏衡从中还有戏份,默了默,说道:“来日方长,定然有机会的。”又道,“既如此,倒不如趁热打铁,借着今日已经见过面,回头我再带你登门拜访。”

沈虞点头,面上有了光彩。

……

晏衡盯着卦象,足有半晌才抬头看向对面。

“耍滑头是不是?打量我不敢把你喝酒算卦的事捅到方丈那儿是不是?”

靖王世子的声音又邪又飘,像极了随时准备逼良为娼的混账。

成悦颤手指着卦:“哪里耍滑头?分明卦象就是这么显示的!”

“你从前红口白牙地说过我这辈子活该孤寡,命里不招贤妻,这回让你算,你就给我算出个一活活到八十九,还儿孙满堂来?

“合着你这卦还是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能变呐?”晏衡一脚踏上他禅床,支身道:“胆儿不小,敢糊弄我?”

成悦羞愤难当:“我什么时候帮你算过?你欺负个和尚算什么英雄好汉?!”

晏衡道:“那你这意思我还真能寿终正寝?”

“当然!”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爷!爷!”

晏衡正垂眼听着,阿蛮噔噔进来了:“姑娘往这边来了!”

他往外一瞅,果见那边厢有个死丫头片子顶着两只毛绒绒丫髻往这边走来了。

成悦也往外瞅去,看见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也如同逛自家后花园似的信步往他这里来了……

卢氏母女的出现并没有在李家人中间引起什么持久的话题,因为不至于。

前世里沈家起先还算行吧,毕竟有沈夫人拉拔着,后来就越发不成了。

沈夫人死后,沈家两家往来越发稀疏,沈虞虽然嫁的夫家不错,但因为娘家没起来,处境也不怎么地。

其实像沈家一样的世家几经沉浮的多的是,有些耐得住寂寞的,低调行事,最后也落下了传世美名。

但是像沈家这样不甘寂寞,又不甘人下的,即便是挣扎出头了,也显得十分难看。

前世李南风这几年不管家务,对各府浮沉虽有耳闻但感触不深,但随着这世的改变,沈家的浮躁摆在眼前,也使如今的她深深感受到在朝代更迭,权贵阶层经过一轮大清洗之后,也随之涌现出了很多新的利益争夺。

就比如——李存睿过世之后,那些恨不能即刻取代李家立在朝堂的一些人。

人一旦欲望泛滥,很多事情也都不由自己控制了。

思绪漫游之间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那间来过很次的禅房了。

信手推门,看到禅床上坐着的秃头,她抬腿跨门道:“你今儿居然没偷懒打瞌睡?”

才被蹂躏到气息奄奄的成悦睁眼望着她,吐出口的高音都有些颤抖:“你,你又是谁!”

李南风盘腿坐下来,冲他露齿一笑:“家父是当朝太师李存睿,家母是当今圣上同祖父的堂妹宜乡郡主,我是李南风,幸会。”

又道:“咦,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成悦望着这位,感觉到自己前二十年都白活了!

相国寺历来是国寺,来到此的多是王公贵族,他自记事起就在寺里长大,上至君王下至六部官员曾经都见过,但这么牛气还并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权贵他楞是头一回——不!头两回见到!

这女檀越的架势看上去可根本不比刚才那位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