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默声坐在原处,老半天后才缓缓抬手撑起额来。

第112章 体谅他吧

安定坊大获全胜,一共抓获十一个嫌犯,当中两人已经确定是前周魏王府的人。

靖王这两日就忙着提审了,思绪完全沉浸在案情里,在大理寺接到阿蛮送讯,他还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等回府问过晏弘,碰巧顾榷也来了,两厢信息一对,当下气炸!

合着他靖王府就是个菜市,什么人想来插一脚都成?

先是那帮余孽,后又是卢氏,如今连八杆子打不着干系的谢家也来插一脚,这回他要能饶了他才怪!

直接就要往顺天府去,走到半路又想到自己在玩官斗这块脑袋瓜子可能还是不如李存睿好使,冷静了下,便又掉转了方向往太师府来。

前厅里头两厢见了面,也懒得坐下吃茶了,彼此核实过,李存睿自然不主张亲自出头,便由顾榷与初霁分别代表两府前去顺天府旁听。

再说晏衡这边,一行人到了顺天府,自然是先按程序行事。

顺天府尹齐钰原当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搞半天只是晏衡告谢奕打人。都是场面上人,他当然也得弄弄清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打算能调和就调和,毕竟朝廷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儿就撸了谢奕的官。

哪知道才审到半路东乡伯就来了,东乡伯心里是很敬着读书人的,早前还曾为了结上这门婚事而高兴,此番听说被谢家摆了一道,这股失落立时就化为愤怒,一来就要指着谢家大骂男盗女娼,要杀谢奕泄愤。

晏衡再位高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齐钰尚可斡旋,东乡伯来硬的他就没辙了!

衙役上前拦都拦不住,好在旁边还有伯府来的脑袋清醒的护卫死命劝着。

东乡伯指着谢奕死活要他给个说法。

谢奕却只肯承认谢莹被陷害,不肯承认谢家拖延婚期是有别的企图。

看了半日戏的晏衡适时地把肚兜拿出来,谢奕便已先流汗了。

再把书童拉出来,何桢倒地了。

鲁氏刚刚赶到,看到这里简直要疯了!

齐钰并未料到还有这么一出大戏,这种时候也只能由着他们两厢扯皮。

但他更没料到的是,晏衡还会拉出更有力的证人,茶楼里的小二一上堂,张嘴便将谢莹如何尾随晏弘进茶楼,又如何买通他给晏弘下药的事给交代了。

齐钰腿都快发软了!谢家这么作死,居然还暗算上了靖王府的人?

当下所有人便都开始明白晏衡何以出现在这里了。

鲁氏彻底抓狂了!

想不到谢莹除了跟何桢,居然还瞄上了晏弘!她居然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

这要是今日让他们得逞了那还得了?

被人挑拣的羞忿比起许了个不知廉耻的儿媳妇带来的气愤更让人难忍,顾榷与初霁到来时,顺天府险些要被掀翻了天!

谢家得罪的都是大菩萨,齐钰早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看到两府来人如蒙大赦,当下请了他们入内询问靖王与太师的意思。

初霁与顾榷既被派出来,又怎会应付不好这种事?

当然只道:“既然世子已经将人证物证全都递交齐备,那么齐大人禀公办理即可,我等只是前来旁听,不参于判案。”

齐钰也是个知趣之人,听到是来旁听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里便将所有人证物证召齐,又亲写了案状,移交都察院处理。

东乡伯府状告谢家,还有靖王府被牵连在内,都察院拿到手里立刻开堂——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了,证据在堂,谢奕又拿不出新的证据反驳,这笔烂账就送到了刑部。

谢奕被弹骇,被罢官的布告张贴出来时是两日之后。

有这两日工夫,城中早把当日之事绘声绘色地传遍了,只差没直接写成戏本子登台来上这么一出。

谢莹少不了要闹两番自尽,当然都是被丫鬟婆子还有谢夫人给拦了下来,没死成。

呜呜咽咽地卧床吃药,这回却没有何桢来喂药了。

何桢与谢莹无苟合之实,但私相授受罪名坐实,当日被谢奕抽了几鞭,又挨了顺天府几板子,在公堂上还挨了鲁氏好多下抓挠,还是看不过眼的路人把他扶起送回住处的。

一身布衣离开大理寺回来的谢奕,听着沿街四处纷纷议论,青寒着脸回到府里,当即便着人去把何桢捉过来要打死!

谢夫人哭泣求饶:“他与莹姐儿事已至此,只能成亲了,你若打死了他,来日莹姐儿怎么办?

“便是回乡,你罢官回去,乡亲们也定然会四下打听什么缘故,到时候也难嫁到好人家。就是嫁到了,难免也要闹得鸡飞狗跳。

“难不成我们要举家在外浪荡吗?”

谢奕跌坐在椅子上,颓丧到好半日才喘上一口气来。

案件之来龙去脉自然经由衙门告示大白于天下,就算有些不方便公示的,也会由各司经手的官吏传播出来。

这几日就连太师府里下人们也在议论这个,毕竟谢奕从前也称得上是李家的常客。

那日李夫人回来后一直没来找李南风,这让李南风在书房呆到太阳下山才悄咪地出来。

回到房里刚打听了两嘴正院动静,金瓶就过来传达“王母娘娘”的责罚了:禁足两日,除了学堂哪里也不准去,再好好抄几遍《女诫》,然后绣个枕套出来。

虽说猜得到定然会有这一出,但还是大大出乎李南风的意外,这怎么可能写几页字绣个枕套就放过她了?

她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招数。

但接连等了两日也没等来下文,反倒是李存睿抽空到了她屋里,语重心长跟她说了一番话。无非是让她体谅李夫人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李南风原想跟他诉说几句,后来一想也没有必要说,李存睿既然能替她去劝说李夫人,那么这个女儿是什么品行他能不知道么?若是反驳,不过是让他夹在中间更难做罢了。

“女儿最听爹爹的话。”她乖顺地说。

李存睿抚抚她的头,温声道:“等你禁完足,父亲带你进宫去玩玩儿。”

李南风重重点头。

第113章 黑心佞臣

禁足的时候没闲着,李南风这几日着意让人去街头转了转,街坊百姓们的议论大多集中在谢家的门风上,余下的则是议及谢家老太爷当年的清名,各种唏嘘。

至于对她当日的推波助澜,不知道是因为出场的大人物太多,还是因为事件太过夺人眼球,尚且没有多少言语提及。

如此一来她心里就更踏实了,只要没什么话头传到李夫人耳里,这事儿她就基本安全了,至于外人怎么议论她,她全然无所谓。

那日顾榷回话的时候李挚正好在李存睿书房,便有幸自他们嘴里得知了这桩刺激得不得了的案子经过。

内心不免震撼,李南风早前就说过谢家家风不正,不想今日之事竟与她所虑如出一辙,看来自己眼神果然有些不好。

转头去寻李南风,就带了许多糟鸭信,卤鸡爪,外带半壶桂花酒,联络兄妹感情去了。

时入八月,秋风习习,庭院里的桂花香气日渐浓郁。

兄妹俩坐在窗台下,望着明月树影,融洽得仿佛你从来没揪过我的辫子,我也从来没藏过你的功课。

靖王府这边显然就要平静得多。

晏弘那日被晏衡推着下了楼梯,直接侍卫就送着他回府了。

回来之后又是惊异世间如何能有这般放荡的女子,又是担心晏衡会如何大闹,以至于侍卫每传进来一道消息,都能令他心惊胆跳一回。

后来跳的多了也就淡定了,到靖王揣着惊怒回来,又到李家那边来人,他都将事实照说不误。

傍晚时晏衡回来他起身来到了门外,隔着偌大院子望见他昂首挺胸无事人一样回了东边,并没有怒火中烧的靖王在后吼骂,才又轻吐了一口气回房。

大理寺把告示张贴出来这日,闭门安居的沈夫人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这件事。

彼时母子三人正在用午饭,接收到沈夫人投过来的目光,晏弘就停下了牙箸,说道:“前阵子府里下人全部清换过,父亲和王妃长年呆在战场,身边又没什么可靠的管家娘子,我听说王妃从二婶屋里借了两个嬷嬷在打理事务,想来是忙不过来。

“母亲要是无事,不妨也去帮帮手。总不好我们舒舒坦坦地关门过日子,尽让他们把大小杂事全给揽了下来。”

林家虽然也有家业要管,总归不比沈家这样的人家,陡然之间要打理整个王府内务,有些吃力也是正常。

沈夫人却是在沈家那样的大家族长大,又是嫡女,当时是作为宗妇主母栽培的。

再者她与京中好些人家也有过交情,高门之间很多规则都深谙在心,可以说这方面终究还是有她的长处。

话说回来,林夫人与晏衡几次帮他们,他们能回报的,也只有这些事情了。

沈夫人闻言也放了碗筷:“你三婶早两日来串门,也提到了她在二房借嬷嬷这事。我是有这份心去打个下手,这不还是怕她那边用不上我么。”

说到底还是当初那件事隔在那里,凡事都多了顾虑。

当初晏驰终究是起过那些念头的,连她当娘的自己都对他如今怀着什么心思没有底,他们母子又怎么会不提防他又借机生事呢?

要放下这段过往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呢。

晏弘扭头望着木着脸埋头吃饭,浑若没听到一般的晏驰,想想也是。

……

谢家这边完事了,晏衡也关心了一下安定坊的事。

经过严密筛查,朝廷捕获的十一个人里除去两个属于误捉,其余九人全都跟周魏王府有莫大干联。

姓韩的当然也在其中。

这日靖王要去大理寺,他就假称要去观摩这个害得王府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央求同去。

靖王看在他收拾了谢奕的份上,便应了他。

牢里的韩拓五十来岁,肌肉结实,眼神深不见底,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

但这距离晏衡的想象还是有些差距,一个能号令魏王府庞大兵马,并且还能提炼出一支精兵来的人,他还以为是个年富力强的男人。

出来时他留了心,瞅空子看了几眼此人供词,以及抓获他的全部经过,倒是没有任何破绽。

韩拓还关在天牢,不立刻绞杀,是因为还未查清楚他替赵家皇朝拼命的因由,这也许会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剩下便是大理寺的事了。

靖王因此也不再如之前那么忙了,甚至可以说有点闲,比如说他闲到开始琢磨当日夜闯大理寺的会是什么人,以及在安定坊里下巴豆的人又是谁?

晏衡总觉得应该找点事儿给他干干,但苦无良策。只好暂且躲避,近来便总以功课忙为由不跟他碰面。

恢复自由的李南风照样又是学堂里最耀眼的崽。

早上涂先生看完她写的《秋赋》,就当堂读了出来。读完之后大伙就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晏衡——一个月早就到了,也是该检验他练字成效的时候了。

果然涂先生放下李南风的功课,就朝晏衡看了过来:“你的呢?”

晏衡先是环视了周围人一圈,才慢吞吞自书本里抽出夹着的一叠字。

晏弘揉皱了铺好的纸,替他捏起汗来。他不肯让他教,看这怂样多半自己也是不曾练的了。怎么他就这么不喜欢读书呢?

合伙打下谢家之后,李南风跟晏衡又桥归桥路归路了。

这时看他磨磨蹭蹭地,也料他拿不出什么好货,斜睨他一记就懒懒收回了目光。

不料涂先生接过他的功课,却扬起眉来:“还是有长进嘛,这么说来早前是根本没用功?”

这话虽然也不那么中听,但对于晏衡这种渣渣而言已经算得上是褒奖了。

大伙全都吸了口气,然后几个小的还不约而同趴上桌子要来看个真切。

李南风也瞄了两眼,果然比早前的鬼画符有进步多了,至少已经能看出笔画来,大小也工整了许多。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可别一不留神弃武从文,来日从黑心竖子变成黑心佞臣,换个角度祸害别人!

第114章 要办喜事

“看什么?”晏衡瞅见了,睨她道。

她微微一哂,低头翻书:“看未来的金殿传胪的状元呢!”

晏衡瞅见夫子正检查起李缘他们的功课,便凑过来道:“你嫉妒吗?”

李南风抬手把书往他脸上一拍,把他怼了回去。

被挤扁了脸推回来的晏衡笑得灿烂得不行,——要看这婆娘服气一回可真不容易。

李勤看他们俩这一闹,有点困惑,戳戳李南风胳膊:“你怎么跟那家伙和好了?”

“哪儿和好了?”李南风绝不认同这个说法,“回去好好把眼睛洗洗!”

李勤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边厢晏驰也在瞅李南风,半路遇到她目光,微顿了一下,收势坐好。

李南风瞅了眼他,只觉得晏家这气氛也是够古怪。

一块读书都有好几个月了吧,就没见过他们兄弟仨儿有过什么交流。

当然,从晏衡前世里生生逼死了这俩来看,没交流也是正常。

世事一变,从晏衡这回都救了晏弘一把来看,也不知道那俩兄弟这辈子能不能在他手下多活个几年……

李南风觉得够呛。并且替在谢莹一事中表现尚可的晏弘掬一把辛酸泪。

……

吏部经过大半年的忙碌,各司官吏基本到任,今日李存睿在家,便请涂先生吃饭,李济善作陪。

李南风早上就听管事娘子说今儿有又大又肥的螃蟹,放学后便邀了李舒李勤一道回扶风院用饭,顺便写功课。

路过通往正院的屏门,忽然瞧见院子里有几张陌生面孔,是几个打扮齐整的丫鬟婆子,不由停步看了看。

李舒也看了两眼,随后道:“这不是许家的人么?”

李南风看了一眼她。

李舒跟她解释:“刑部郎中许淮生。也就是清河许家的三老爷,去年冬由谭尚书举荐入朝做官的。

“上回我随母亲去林家赴喜宴,见过他们夫人,那当中两个着青衣的丫鬟,就是许夫人贴身跟随的,他们倒是少往咱们家来。”

李家身份高,应酬也多,李夫人不可能家家都亲自去,于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往往就由冯氏梅氏她们代替太师府前去,一面也能撑开她们这一层级的人脉。

她说到清河许家,李南风就想起来了。这许家在江北颇有些名气,前周时某个当家老爷辞官归乡,后来就在清河耕读传家,这许淮生入仕之后,后来还做到了正二品。

许家跟李家直接交往不多,至少在李南风印象中如此,但她也还是记起来许淮生的长子许璋娶了沈栖云的长女沈芙。

“肯定是来请二伯母去喝喜酒的,我听说他们家就是这个月办喜事。”李勤嘴快,听到是许家便说道。

又叹气道:“可惜我去不成了,我约好了跟梁诚去城外学骑马。”

这叹气声拉得长长地,又大又响亮,让人很怀疑他其实是在炫耀。

梁诚是工部梁尚书的孙子,李南风倒好奇了:“都是读书郎,谁教你们骑马?”

“是梁诚的表哥给他请的一个武师,我已经跟谭护卫借了匹小马,他让我别踹它就行。”

李勤果然藏不住得意了。

李南风又不能学骑马,耸耸肩意兴阑珊。

事实上还真让李勤猜对了,许家就是来请太师夫人去赴宴的。

按说官位品级差在那里,一个四品官还请不到太师府头上,事情起因是早前有一回在寿宁宫里,太皇太后夸赞许家姑娘温柔大方,玩笑式的说让李夫人看着合不合适?

李夫人听出来是要许给李挚的意思,生怕又来一个谢莹,当场便装了糊涂,并顺水推舟夸赞了两句,转口说日后家里办喜事要吱一声。

这不,许家真办喜事了,还来吱声了。

当然人家来了,去不去还在李夫人自己。

不过沈家这边听说许家都请到了李家头上,私下里就有点着急了。

夫家都摆开这么样的场面了,自己家里现摆着一位当王府侧妃的姑太太在那里,若是她都未到场,那这娘家还有什么脸面?

沈芙嘴上不说,这几日却也开始伸长脖子往外瞅。

沈亭撞见过几次,也不便说破。等沈栖云回来却把事情给告诉了。

“世人皆知咱们家眼目前就有这么一门亲戚,可到如今靖王府那边也未曾有人来添妆,姑母那边也是没有消息,想来是还沤着咱们呢。

“我前番寻过卿飞了,他不肯谅解,我看父亲还是亲自去走一趟,真拗起来外人可不会说靖王府的不是,只会编排咱们。”

沈栖云叹道:“你姑母也是个死脑筋。”

沈亭道:“也不能怪人家,皇上都钦封她正三品诰命了,母亲还动手,人家不恼你恼谁?”

沈栖云沉默半晌,道:“终究还是没坐上正位,损失大了。若是正妃,便是打了,总归我们也还是王府正经的舅老爷,除非他们是打定主意不往来了,否则就是他们人不来,礼性总是要到场的。”

说完他起身,“也罢,我便去走走。”

沈亭送他出门,回来后妻子明氏立在门下:“父亲去了?”

沈亭负手点头。

明氏跟在旁侧叹气:“但愿能劝服才好。这几日来府的好些官眷可都在打听王府,估摸着母亲回乡的事也是引起猜测了。

“——对了,家里那边来送亲的车队今明日也要到了,到时候问起,也不好交代。他们总归还是要回去跟老太爷回话的。”

沈亭想到这个也是头疼。

祖父沈源性情刚直,年近古稀了还一副火爆性子,跟祖母当初又只生下这一个女儿,不说宠成掌上明珠,终究自己的孩子,总是要紧的。

人老了又易感怀,若是知道卢氏是这么回去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发雷霆。

“来的是谁,可知道了?”他想了想,问道。

“据说是二伯母和大哥大嫂子还有二嫂子。”

沈亭眉头又皱起了一点。

这二太太还好,当年沈氏母子在沈家住着,也不止卢氏一个人不待见,另外两个都有微辞,只不过她们圆滑,不曾留下把柄让晏驰他们抓住罢了。

有这层,回头倒好掩饰,只这个大嫂子……

第115章 唉,世家!

这位大少奶奶黄氏是长房沈栖平的长媳,为人泼辣强硬,是老太爷昔年同窗好友的孙女,打小那性子就很对老太爷脾气,后来就娶回来当了长孙媳妇。

这长孙沈翼也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婆媳俩偶有不对的时候,沈翼还只管哄着媳妇儿,这两口子也就成了老太爷的心腹小辈。

想来也是如此,老太爷才没让大太太过来,反钦点了沈翼夫妇。

但想到沈翼还未有差事,他又有些担心老太爷此举,乃是打发他们进京来谋前程。

毕竟沈家要东山再起,重新回到前朝荣耀,家里不出几个京官是做不到的。

倘若真是如此,就难免让人头疼。沈翼是长房长孙,还有老太爷在后头撑腰,他们三房要行什么事,定然不如从前那么自由。

“你赶紧打点下人,别让她们整出事来。”

他吩咐了一句说。

明氏自去打点不提,却说沈栖云到晏家,门房通报给沈夫人,沈夫人正教丫鬟打理名下细账,直到进出的半个月花销全写明白了,才道:“我身子不舒服,歇着呢,请他回吧。”

丫鬟去回了,沈栖云听到这话,未免气闷。回到家里望见里外正忙得热火朝天,左思右想,翌日下了衙,又还是着人去专办了些点心,拿了些花胶燕窝到王府来了。

沈夫人叹了口气,道:“请他进来吧。”

沈栖云进了屋,见她好端端坐在堂中,心知肚明,也不能说什么。

只把带来的东西呈上去:“听说你身子不好,来看看你。可没什么大恙?”

沈夫人道:“劳烦三哥一趟。”

这语气不冷不热的,跟过去处处赔着和气可不同多了。

沈栖云虽然有些不舒爽,终究也是亲妹妹,便放软了语气说:“听你的安排,你三嫂已经回蜀中去了,日后京中就亭哥儿媳妇管事。

“上次的事情,哥哥代你嫂子跟你赔个不是,知道你委屈了,你别怨我。”

沈夫人低头捧了杯子,看着茶水微微荡漾,又放了下来,说道:“我也不拿那些场面话来回你了。

“你既说是一家人,那我问你,我自小到大,连父亲母亲的责打都没有受过,她不过是我的嫂子,有何权力冲我动手?

“沈家于我有恩,我心里明明白白,你们却非要赶在我自己家事都还没调停清楚的当口来逼我,只当她做过的那些事我们都是傻子,如今你们得偿所愿了,该补偿你们的都到手了,余下的情份也被那一巴掌打没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沈栖云面红耳赤,说道:“我这不是来给你赔罪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终究是你的哥哥。

“芙姐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沈家这才刚刚入仕,要是让人知道你这位姑太太就在眼前都不肯露面,背后该怎么议论咱们?

“不说别的,咱们父亲可还在世呢,你向来孝顺,难不成还要让他知道了心里难过不成?”

沈夫人侧开了脸去,掐着手道:“你不必拿父亲来压我。”

沈栖云望着她背影,随后唤了家丁进来,自他手里接过两个纸包放在桌上:“我带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云片酥,早年那个张厨子已经不开铺了,我特地登门请他亲手又做了两斤。”

说完他又道:“嫂子不好,哥哥总是亲的,亲兄妹里哪里能有真仇呢?

“芙姐儿这辈子也就这一回大事,这几日日日盼着你去,你就忍心她抱着遗憾上轿?你便是空手去,往那儿坐一坐,那也是极好的。”

沈夫人许久都没转过身来,沈栖云等了片刻,便起身道:“初九那日,我会着人来接你,你就看哥哥小时候疼你的份上,给我个面子,嗯?”

说完久久等不到她开口,他也就沉叹了一口气,负手出门了。

……

林夫人才送走许夫人,檀香进来说:“沈舅老爷又往王府来了,昨儿也来了趟,没见着,刚刚也是吃了杯茶的工夫就走了。”

又道:“沈家婚期在即,初大人来问咱们王府要不要给沈姑娘添妆?”

林夫人道:“怎不让他去问王爷?”

檀香笑道:“就是问过王爷,王爷说这些应酬由王妃作主就成了,这才来问您。”

林夫人心里没好气。想了想,便问她:“可知道侧妃那边怎么说的?”

“暂且还不知道。”

林夫人就道:“照早前那模样,这事儿按说是不必去的,不过事情也了了,就看侧妃那边怎么说。

“她若是去,那咱们就以王府名义按照给姻亲添妆的规矩正式去礼,她若是不去,那咱们也不必管了。”

檀香称是。

林夫人想想沈家那一大家子,也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跟各家官眷接触,当中有不少留在京城没挪过窝的老燕京人,说到当年的沈家都还是称道不停的。

说他们老太爷铮铮铁骨,沈栖云他们三兄弟那会儿人品上也都没有留下什么诟病的地方,怎么在她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呢?

老太爷是不好说,她没见过。这个沈栖云人品好坏也不便武断。

可他们两口子至少也太急功近利了点,倘若真是为妹妹着想的,早前王府闹出那样的事来,就该想着如何做才对妹妹和外甥们好才是,至少也不能下手逼迫。

他们倒好,生怕手脚太慢,拔毛拔得不利索。

真不知道是他们这些人生来道貌岸然呢,还是经历家变国变之后,人心也跟着变了。

唉,世家!

……

初霁领了回话,又转给了靖王。

靖王近来果然很闲,最近这两天泡在大理寺天牢,进进出出地不断拿机括做试验,每次一回来便满面春风,还拉着晏衡陪他一道吃晚饭,说起他的调查成果。

晏衡每日晚饭都吃得心抽抽,就怕下口饭的工夫就被他按着到了地上摩擦!

初霁来的时候爷俩就正在吃饭,听完后靖王道:“这么安排很有道理。你就去问问侧妃,看看她怎么打算的?”

说完之后又扭头跟晏衡道:“沈家这边有你大哥他们去就成了,不必咱们去,许家那边你你娘要是答应去的话,你就跟她去。

“也去见见世面,看看别家子弟是怎么行事的?都十三了,我像你这么大都入营了。”

这两家都还请不动他这级别的人物,要不是因为想打发晏衡去历练历练人情世故,实则连他也不必去的。

晏衡猛扒了几口饭,道:“好。”

第116章 如此狭隘!

初霁傍晚时到的昭华堂。

沈侧妃听完来意,静默了有半日随后回道:“转告王妃,我会去的。”

初霁颌首走了。

晏驰气不顺,手里正吃着的点心啪地放下来,说道:“母亲不趁此机会断个干净,又巴巴地过去作甚?

“都说打人不打脸,卢氏这都打到你脸上来了,你为何还要给他们面子?

“那芙姐儿不是卢氏的女儿吗?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尽赚你的好处,你还尽由着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