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瞧着不对,笑了一下:“典范不敢当。但世家也不是看家里当官的出了多少,是看家风传承与贡献,沈程两家曾经出过很多名臣,也有许多值得尊敬的先贤,思想代代流传,如今家父的书架上也还有各家祖上修撰的典籍呢。”

之前附和的人纷纷点头:“南风姑娘说的真是有道理。”

权臣千金说的话当然“有道理”!

李南风内心暗忖,面上笑而不语。

当然打了个巴掌还得给个甜枣,她李南风怎么会是那种随便把人挤墙角去的人呢?

看到难堪着的卢琬真,她又笑道:“卢姑娘的祖父也画的一手好丹青,我五哥每次提到老先生都赞不绝口,只恨不能求到一幅。”

大伙目光又转向卢琬真,卢琬真神色逐渐就明朗了,笑着道:“五爷也好丹青么?承蒙厚爱,这个忙我倒是帮得到,因为我们家老太太疼我。”

“那就有劳卢姑娘了,回头我让我五哥亲自登门致谢。”

卢琬真看起来很高兴,又和她说了些卢家老太爷作画时的趣事。

李南风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想知道程家一行那么多人,为何会被沈家二太太邀去沈家暂且?

程家虽有攀附之心,但也不见得会拉下脸面硬往上凑,那就十有八九是沈二太太也有这个意思,那么沈二太太又为何肯接下他们?

借着起身活动的工夫她让疏夏去传话谭峻,让他去打听看看,虽然这种事未必会流到外头来。

今日谭峻定然是率了人护送的,疏夏到了外头,他正跟兄弟们在茶棚里吃茶,一听就起了身。

再说沈家这里,沈芙等来了沈侧妃,那该有的风光回来了,也不哭了,乖乖顺顺地上了妆穿了喜服。

二太太吕氏直接把侧妃迎到了后头偏院,沈芙等了会儿不见人来,旁边就有全福娘子背着外人悄悄说道:“姑娘别等了,姑太太是个偏房,进这喜房不吉利。”

沈芙一听愣了:“我姑母是正经的诰命夫人,怎么就不吉利呢?”

全福娘子轻撇嘴,笑道:“再风光还是个侧妃。姑娘大喜日子,讲究些好。”

沈芙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房里人又多了起来。

晏驰跟着晏弘由沈亭引到院内坐下,瞅着满屋子没一个他想搭理的,便一个人走了出来。

旁人倒也知道他性子,自不会上前打扰另讨没趣儿。

到了人少处,晏驰就停步看了眼四下,眼神投向了身后小厮。

黄氏陪客的时候跟沈侧妃说:“这两日忙,昨日催妆,今日出阁,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姑母,等过两日我们再过来给王爷王妃和您请安,您别见怪。”

忙是其一,但沈栖云父子一味只说王府关系复杂不能随便登门,也是其一。

京师这边他们三房熟,他们初来乍到,倒也不好强说什么。因而倒要借此机会探探沈侧妃口风。

沈侧妃道:“你有这份心就是好的,怎会见怪?”又问:“老太爷身子骨如何?”

黄氏见她没有勉强之意,放心笑道:“十分硬朗。对老人家而言,自然是儿女们平安他心里就舒坦。”

沈侧妃点点头。

黄氏也要去忙,打了声招呼,刚走到门下,就见十岁的长女沈倚墨面色古怪地走过来。

怕小姑娘出岔子,她唤道:“你从哪儿来?”

沈倚墨骤然止步,而后就踮着脚在她耳边细语起来。

黄氏面色一怔:“这话哪里传出来?”

沈倚墨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方才就听见许多人在议论,先是下人,后来下人又传给了客人,他们大约是没防着我们小孩子,说话也没避讳,我就听到了。”

黄氏提气站在廊下,半日做不得声。半途回头看了眼正与吕氏淡淡说话的沈侧妃,攥紧沈倚墨肩膀:“不许再瞎传了,知道吗?!”

沈倚墨重重点头。

黄氏再站片刻,与丫鬟道:“四奶奶在哪儿?”

“在芙姑娘房里!”

黄氏二话不说迈步过去,到了院里,却见明氏也站在庑廊下,脸色阴晴不定,面前还站着丫鬟正说什么。

当下忍着心气走过去,沉声道:“先别管那么多,迎亲的快来了,先上了轿之后再说!”

明氏面上慌色瞬间匿下,转身进屋打点。

沈侧妃哪都没去,包括沈芙房里,原本该在出阁前给她些体己的,沈家没人提,她也省事了。

正准备吃茶,如意快步进来了,神色慌张到了跟前,附耳与她说起来。

“姑太太,我们老爷请您到隔壁说话。”

刚听一半,门外就又有沈家丫鬟进来了,那堆起的笑容虽说热情,但看着却那么不自然。

沈侧妃绷紧脸望着如意,顿了有片刻才随着丫鬟到了隔壁院。

沈栖云已经在廊下等着了,看到她来登时拉着脸就往院里冲,到了屋里才怒而回头:“今儿是你侄女的大喜日子,你既来了就该有个姑母的样子!这么样使这些卑鄙手段搅和娘家的事,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侧妃原先紧皱的眉头在听到这话之后倏然一顿,接而抬起脸来:“‘卑鄙手段’?

“我今日是应你之邀前来给芙姐儿送嫁,哥哥这么跟特地来贺喜的我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

谭峻回到许家这边,让人传话见了疏夏,疏夏又赶紧回去告诉了李南风。

“沈家二太太在沧州见过程家二姑娘,想跟程家结亲,把程姑娘说给自己的外甥,所以就这么走到一块了。”

吕氏的外甥不学无术,是个连李南风都知道的纨绔子弟,程家姑娘她虽不想评价,但怎么着也不至于落到个嫁纨绔子的地步。

这明氏分明还有个次子未许亲,偏就让程家姑娘嫁给自己外甥,而程家这边也没拒绝,如今住进沈家,也就不奇怪了。

“还有件事,沈家那边出事了!”疏夏说着又小声道,“有人散播传言,说沈三太太回蜀中是因为在王府挟恩图报,还跟沈侧妃撒泼,才在下跪请罪又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之后,被王妃下令遣送回蜀中的。

“还说有生之年她都不能再回京,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连自己亲生女儿出嫁都不能前来参加。”

第121章 不扫兴了!

李南风蓦地抬头。

疏夏又道:“现如今在沈家传得沸沸扬扬,去的宾客都知道了,沈家人虽然也知道,却也不能无端端主动挑破澄清。

“现如今正忙着抓紧时间让新娘上轿,以免让前去迎亲的许家人知道,以及捅出更大篓子来呢。”

若不是赶在这当口,卢氏就是被请回去也好,被遣回去也好,都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就比如前世里默默死去的林夫人。

可巧卢氏走的这当口正值沈芙婚期,她这个亲生母亲不能出面,可不就引起诸多猜测了么?

倘若不是靖王府在卢氏离京的当天有同样动作出来,搞不好这样都能有些更难听的传言了。

李南风瞬间觉得这事儿恐不是什么谣言。因为这正好解释了为何靖王一次性大手笔地报了沈家的恩,而不是细细筹划两家相互依存共谋长远之计,卢氏在王府撒泼,然后激怒靖王与沈家一笔勾销,岂非顺理成章?

“究竟怎么撒的泼,可知道?”

“这倒不清楚,但一个官家太太,闯到王府去撒泼,这怎么也不是件好听的事。”

疏夏这话说的对,李夫人常挂在嘴边的德言容功,可是她们衡量一个女人是否可取的标准。

卢氏撒泼等于是让沈家有了个失德失言的主母,平日就算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里里外外的人全看着呢,丢人也不是这个丢法!

“王府可有人去沈家了?”她问。

“沈侧妃与弘大爷,驰二爷都去了。”

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连她李南风也只猜出个大概,这当口却有这么详细的传言出来,那是谁捅出来的?

原还可猜猜靖王妃,但靖王妃出手也没有把自己拽进去的道理!

若是沈侧妃,她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李姑娘,和我们一起过来吃点心吧。”

这当口卢琬真走过来,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李南风笑应着,回头给了个眼神给疏夏。

眼下各家是看着挺消停的,若不是她前世亲身经历过家变和人世沧桑,兴许也不会把这些看起来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偌大个朝堂,上下级之间,姻亲本族之间,利益关系错综复杂,谁能说眼下看着不相干的事,将来一定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呢?

活到这岁数,当然该领会到掌握住足够量的信息,才能够在大多数情况下掌握住主动权的道理。

谭峻便又回到了沈家这边,为了把差事办好,他还特意多带了两个兄弟。

沈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许璋领着迎亲队伍停驻在院子里等全福娘子传见,一面锁呐争鸣,一面各人又面面相觑。

许璋虽是头一次成亲,也感觉到今日沈家气氛不对劲,随着时间深入,疑团增生,他也忍不住唤了个小厮去打茶水。

小厮回话把话一传,许璋立时就站起来了!

……屋里头,沈栖云的怒意已经压不住了。他瞪着沈侧妃:“你敢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侧妃整个人也是紧绷的,听完之后好片刻才回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说的?

“当日那件事,是只有我知道吗?你沈家的人也知道!你这是认为你们家下人的嘴都能比我这个亲妹妹来得严实?

“你若是聪明的,眼下便不该忙着来质问我,而是该想着怎么让传言不攻自破!

“不管他们传什么,今日我来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老爷!”

沈栖云未及反驳,外头又进来个家丁,神情惊惶地禀道:“老爷!外头传的越发离谱了!说夫人,说夫人——”

沈栖云听得胆寒:“说夫人什么?!”

“说夫人当初肯把大姑娘许给许家,是看中了许姑爷忠厚好拿捏!许姑爷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会儿寒着脸坐在院子里不肯进屋,非得要请夫人回来,当面磕头敬过茶才肯迎亲呢!”

卢氏去了蜀中,怎么可能回得来吃他的茶?这不是成心挑事吗?!

沈栖云惊得脸都白了,几步到得院门口,透过天井往那边看,果然院里乱糟糟地全是人了!

他牙齿咬得发颤,与家丁道:“请大爷与四爷出面调和,事情到这份上,没有不迎亲的理,除非他们许家能给出合适的理由!”

说完回到院里,他又指着正准备出来的沈侧妃:“你满意了?这下你高兴了?搅和了这场婚事你是不是就报仇了?!”

沈侧妃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沉脸:“三哥真是越发不讲道理了!合着刚才那番话都是我白说了?

“你既问我是不是满意了,那我就把话说个明白!

“你那日口口声声说对不住我,但该训我该怪我的,照说不误!

“翼哥儿他们进京迟迟不进王府,是真的因为忙吗?是你拦着他们不让来,就怕我把真相抖给他们听吧?

“我这个当姑母的,今儿进来这么久,你们也没人引我去见芙姐儿,是尊重我吗?不过是觉得不够资格进你要当少奶奶的女儿的门吧?

“你话说得再好听,姿态放得再低,我在你们这些地位高尚的人眼里,也只是个卑微的‘妾’,是带累了你们沈家子弟小姐的侧室!

“你百般示好,也不过是委曲求全借我靖王府女眷的身份来成全你们的风光!

“你既然瞧不起我,又何必低三下四来给我赔罪?又何必求我过来?

“既然这么不想我当妾,当初也没见你给过我半点退路,跟我说我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娘家?

“合着你只想着放我俩娘仨去跟人家争,争到了你就白得这个便宜!没争到你就来埋怨我!

“你小时候的确也对我好,但你活到这岁数,已经越发道貌岸然,只用你的那一套宗旨来处世了。

“事情不是我捅出来的,我若要捅,也没有必要还来这么一遭。你们家大喜之日,我就不扫你们兴了!”

沈侧妃咬牙转了身。

沈栖云道:“你上哪儿去!”

“当然是回王府去!”她头也没回,背脊挺得直直的,“每见你们一回就让我越发寒心一回,敢情我们同胞血缘之情,还比不上我能否带给娘家风光和利益来得更重要!

“我曾经把靖王府当成冰窖,但如今我觉得,纵然它是‘冰窖’,也比在这里暖和!”

第122章 岂有尊卑?

沈栖云闻言怔住,转而又暴跳道:“你真是亲疏不分!王爷不在乎你,那双母子把什么便宜都占了,插手你跟娘家人的争执,欺负你嫂子,你还把他们当亲人了?!”

“是亲是疏不用你管!至少我知道打我的人是我的亲嫂子,不是你们口中占了我便宜的他们!

“我是晏家的人,还请三哥记得我们晏家该报给你们的恩已经报过了,余下为沈家该做多少,能做多少,那全得凭我们自愿!”

沈侧妃胸脯起伏,回头看他一眼,跨门出去了!

沈栖云追上去:“你给我回来!”

“舅舅这是干什么!”刚走到院门晏驰便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如今外头全是来给沈家贺喜的官眷呢,你这么冲着我母亲大喊大叫的,可有半点尊卑?还是说这是摆明要跟我们靖王府过不去?”

沈栖云陡然止步。

晏驰笑了下,拢着手又道:“我母亲你是吃不住的,还是想想怎么把你闺女嫁出这个门是正经。别凤冠霞帔穿上身了,还得在娘家脱下来,回头要想再穿第二回 ,可就没这么光彩了。

“噢,差点忘了舅舅最是看不惯沈家小姐嫁的不光彩的,您自己不要脸不要紧,别人不能丢您的脸,是么?

“这么说起来,您还不如趁早摁死她算了!要不也撺掇着她去哪个王公家当侧妃?

“指不定又成您摇钱树了,——不过可惜皇上是圣明之君,就是攀上了王公,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再给第二个诰命呢!”

沈栖云气得两眼翻白,未等他回气,晏驰却已经拂拂袖子大步走了!

“来人!”

沈栖云怒吼出声,几乎是冲了出去!

等院里都清静了,屋后墙角下的一双主仆捡起掉落在地的丝帕互看了眼,也捂着心口悄声出门走了。

……

听说新郎官跟沈家较上劲了,原本肚子里就揣着大团疑云的宾客全都被惊动了!

这里还没消停呢,那边厢又有眼尖的人看到仪仗全部重新支起来了,沈侧妃神色不豫自府里出来直接上了轿,大伙立时又炸了锅!

晏弘本也是图着全了这个面子情,大家脸上好看点,反正短期内也不会再有别的瓜葛。

早在听到有传言时心内就道着不好,当下就来寻晏驰,人还没找到就被沈侧妃派人来请回府,心知是出了事,匆匆赶到前院,正遇上晏驰搀着母亲上轿,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然也无二话,着人去牵马。

黄氏心里窝着一团火,她是隔了房的侄媳妇,卢氏不在,少不得她与沈翼也要卯足劲地把这事儿当成自己的事来做。

可如今她与沈翼全力以赴,结果他们三房把他们俩当贼防!

沈侧妃受卢氏欺侮的事他们半个字没往外吐露,到如今这破事儿到这境地全是他们自个儿作出来的,这烂摊子还得他们帮着收拾,便藏了一万句娘想要骂出口!

然而终究头上还顶着个沈字,只得强行压在心口,一面让沈翼无论如何处把许姑爷的气给顺下来,一面又与明氏张罗着赶紧让沈芙上轿。这里才妆扮好,准备请沈栖云过来接受敬茶,前面就说沈侧妃母子仨儿要走!

明氏慌了神,黄氏脚一跺,急忙又举步去了前院!

轿子启动前她赶了上来,拉住沈侧妃手道:“姑母息怒!既然来了何不索性看着芙姐儿登轿再走?有什么不当之处侄媳妇儿回头再登门赔罪!”

沈侧妃道:“不关你的事!你做好你自己,不要掺和进来。”

“姑母!”黄氏紧攥住她的手,回看了一眼道:“我知道姑母心中定有委屈,但无论如何今日非同寻常,还请姑母看在老太爷的份上——”

“若非看在父亲份上,我又如何会配合沈家把事情瞒得滴水不漏?你回去吧。”

沈侧妃把她手拿开,吩咐人起了轿。

黄氏眼睁睁看着队伍擦着许家来迎亲的喜轿而过,一双手被她掐得都发了白!

……

许家这边宾客们左等新娘不至,右等也不至,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黯下去,都开始有些坐不稳当。

晏衡早在进门时就跟靖王妃分了道,到了前院间。

靖王打发他来看别的子弟怎么相处他就认真坐旁边看,但坐着坐着周围子弟声音又都淡了下去,一个个对着他大气儿不敢出地如同伴着菩萨的十八罗汉。

也忒没趣,他有那么吓人吗?不就是微笑不语盯着他们吹牛么!

他又起身在院子里遛达,这一遛达就发现天都擦黑了也没见着喜轿回来,终于想起今日新娘子姓沈,而沈侧妃母子都往沈家贺喜去了。

刚琢磨着是不是出去看看,阿蛮回了来:“爷,沈家那边出大事了,先是新郎不肯迎亲,后是沈侧妃他们半途撂挑子回府了!”

晏衡听完好半晌才开口:“那如今呢?这亲还成不成?”

“成倒是成,沈家那边好说歹说,又几次三番着人过府跟许家交涉,新娘子终于上轿了,队伍也往这边来了,但新郎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许家这边看着也够勉强的。

“还有沈家那边可热闹了,轿子一走全部宾客散了个干净,就连程家也往许家来赴宴了。

“沈侧妃刚才一离府,沈家那声势就眼见着掉了底,忒惨。”

阿蛮拢着手说。

晏衡脚踏着花圃,支肘在膝上冷哂:“惨什么惨,这沈栖云不老实,不闹掰也迟早得出夭蛾子。”

又道:“谁干的?”

“不能确定。但是瞅来瞅去,沈侧妃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回府。”

沈氏母子仨晏衡都不信任。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来当“好人”的话,他会选晏弘。晏弘干不出来这事儿。沈侧妃则没这必要,剩下就只有晏驰了。

可晏驰这么样整沈栖云没错是没错,却把许家也给拉下水了,许家不可能为这点事断了这门亲,就好比眼下,许璋再不忿,也还是得把新娘子娶回来。

结了这么一门亲,再有结亲发生的这破事儿,必然得被人议论上好一阵子,许家心里会服吗?

第123章 要擦屁股

家丑不可外扬嘛,就算是许家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也只能暗地里怨怼沈家。

这冷不丁被撕开谎言看真相,许家反应都来不及,更别提遮羞,倘若沈栖云把晏驰捅给许家,许家还能把他晏驰当恩人不成!

许家前世虽晋升不算太快,却不冒进,再说他跟王府本身没有直接关系,这样的人家是没有必要去招惹的。

晏驰是靖王府的人,许家当然没那个能耐能跟靖王去讲道理,也不见得就能拿到实证,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人家若真瞅个空子阴你两下你也没办法。

晏衡突然间觉得心情不好起来。

沈氏母子跟沈家的恩怨本来一直跟他没半文钱关系,他也一直抱着看戏的态度看着他们折腾。

晏驰这突然把许家给拽进来,他就不可能再看戏了,这黑心贼哪里是对付沈栖云?

他这是把许家靖王府都拖进来了,人家虽然也姓晏,可压根没把自己当晏家人呢!

来日许家要阴的,难不成还能只冲着你个病秧子来?还不是冲着王府?

……虽然几率不高,但总归不是件什么好事。

晏衡眯眼望着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趁着还没开席,先赶回去把那家伙给拔毛剥皮收拾了再说?

“响炮了,喜轿到了。”阿蛮抻身看了眼门外说。

晏衡默片刻,说道:“上回跟卢氏来王府撒泼的沈家下人是哪些,可查得出来?”

阿蛮上前两步:“爷想查,便没有查不出来的道理。”

那就好。“找个口舌利索的哄出来带回去。”

阿蛮道了声好嘞,走了。

想杜绝后患就只能从源头下手,沈家那么多下人,未必就没有一个能顶锅的。

一想到居然还要给憋着满肚子坏水的晏驰擦屁股,晏衡心情就更恶劣了!

……

沈侧妃回到王府,快步先进了昭华堂。

晏驰紧跟在后,觑着她脸色,又亲过丫鬟端来的茶递上去。

沈侧妃沉脸坐着只是不接。

晏驰又放软些身段,道:“母亲息怒,三舅与舅母行事过份,今日还指责到您头上,出这个丑,也算是他们报应。

“只是不知道是谁做的?竟然挑上这种时候抖出来,想必是素日受尽了他们苛薄的下人暗中报复了。”

“你闭嘴!”沈侧妃怒而拍案:“你还在我跟前打马虎眼儿?你当我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晏驰被她气势逼得后退半步。

“你简直毫无轻重!这是什么日子?是你表妹出阁的喜日!是她一辈子的大事!你可知道经过今日她在许家将面临什么?你心里就从来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吗?!”

晏驰一张脸从白到胀红:“是她的喜日又怎样?她要面临什么关我什么事?!她活该!谁让她是卢氏的女儿?!谁让她有一对凉薄自私的父母!

“她是他们的女儿,她就该承受他父母带来的报应!当初咱们受欺负的时候,也没见她站出来劝阻一句?我可不管那么多!”

沈侧妃扬起手,一巴掌啪地落在他脸上!

后赶来的晏弘刚好跨进门,连忙上前拉着她坐下:“母亲仔细手疼!”

一面斥着晏驰:“这事儿是你太过份了!你看看你连累了多少人?许家没招你惹你吧?你也让人家好好一门喜事弄得灰头土脸!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们如今都来骂我,不过是因为我不像你们一样喜欢忍气吞声!”

晏驰眼眶红了,咬紧牙接着道:“当初跟曦日堂的争执也全怪我,可是我跟母亲提议那么做的时候母亲不是也曾动摇过吗?!

“你如今只觉得都是我的错,难道你自己就没一点错吗?!”

沈侧妃脸色刹时白了。

“够了!”晏弘吼住晏驰,气不过,随后一把拽着他出了门。

到了晏驰自己房,晏弘将手一撒,说道:“跪下!”

长兄如父。

晏驰恨恨跺脚,到底还是不甘不愿跪了下来。

“‘子不言父过’的道理你不懂吗?母亲含辛茹苦把咱们拉扯大,你从来不体谅她的难处,反倒怪责她的不完美,你说母亲有错,你这话亏心不亏心!”

“母亲是不容易,但有错就是有错,不能混为一谈!我才不想守这种愚孝!”晏驰抬起发红的眼瞪着他。“大哥当初不是也曾经责备她吗?难道只许你说不许我说?!”

晏弘无言以对,拂袖走到门口,又迅速倒回来,指着他道:“你那是说吗?你那是胡搅蛮缠!什么时候等你学会了怎么好好跟人说话,我再来跟你说!”

房门啪地被关上。

晏驰咬牙切齿,一拳砸在凳面上。

……

世人都有想看热闹的天性,但许家骑虎难下,私下里再懊恼也不能真因为这个悔了婚。

毕竟人家姑娘没做错过什么,卢氏回乡是被遣送又无证据,若是听信传言妄下结论,回头八成还要被人猜度是不愿得罪靖王府,才忙不迭跟沈家划清界线。

因而少不得还是要硬着头皮先把这亲迎回来,掐着点行了拜堂礼,入席时已经天色大黑。

靖王妃与李夫人当然各自都有渠道得到风声,宴后并不多留,浅谈几句则各自归府。

李南风身份太高,与尚且庶民出身的程家人无任何交集之处,当然她连程淑有没有出席她也不知道。

回到府里李勤立刻找来了:“听说今儿许沈两家迎亲途中出了变故?”

李南风点头,把事情跟他说了。

“难怪我今儿听说程家也要搬出沈家了。”李勤皱着眉头说。

“几时听到的?”李南风瞅了他一眼。

“就先前,我骑马回来的时候,说是程家宅子的下人突然接到命令要添置被褥窗纱什么的,明日就要搬回去了。”

虽知程家断不会在沈家长住,但他们快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人意外的,今日沈家这么忙,他们还能抽得出人手和时间去宅子里打点?再说程家男人们不是还在路上没到么?突然就这么急了?

“还听到什么没有?”她问。

第124章 别喝我茶

“没什么了。女眷都不会轻易出来,再说她们家进京时间还短,能听出什么?”李勤不以为意地说。

说完又问她:“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儿去学骑马么?学会了可就上哪儿都方便了,我已经快学会了。”

李南风不想去,觉得还是留住这条命不让李夫人打死了要紧。

但想起那梁诚庸庸碌碌,并非上进的人,她又说道:“那武师哪来的?梁诚舅舅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会忽然约着去骑马?”

她可没忘了李勤前世误入歧途年纪轻轻地就死了,虽说如今是没可能跟着他一块儿掏鸟蛋玩泥巴,但他也是她才长了那么一丢丢的堂哥,她得替他看顾着点儿这些人。

“那武师是他舅舅的友人,他舅舅干什么的,我可没问。不过那武师马术是极好的,听说以前是骑兵营的士兵!”

“那你最好问清楚,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来。”

“晓得呢。”说完李勤又觑着她,“其实你啰嗦起来还真有几分像二伯母。”

李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