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听到这儿便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回去,把这事儿告诉给二伯母。”

“哐当!”

正说到这里,隔壁却突然传来一道杯盘落地的脆响!

李南风以为是宋国公夫人这边,当下站起来,仔细一听,却不是这边,宋国公夫人她们在房间左侧,而动静来源位于右侧!

“发生什么事?”李舒也站起来。

李南风走到门口,这时候右边厢的包间门突然被猛力打开,而后就有人被粗暴地推搡了出来!

一个着蓝衣的年轻人撞到门外站着的梧桐与鸣琴身上,接而又滚倒在地上。

滚倒的路线上,竟然还落下一线血迹来!

李南风倏然抬头,隔壁屋里就出来个二十来岁穿绿袍的年轻男子,带着好几个家丁,歪嘴斜眼地推搡着地上的人,嘴里骂骂咧咧,人多嘴杂,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但绝不是什么客气的言辞。

不过还好没有顾及倒在地上的梧桐与鸣琴,显然没有冲着她们来。

李南风把门打开拳头大一条缝,想示意她们俩先起来。但梧桐手捂着腰,脸色发白,根本起不了身!

门外人还在行凶,那绿袍男在踢打着那少年——他被拽着翻身的时候李南风看到了,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皮肤白皙,但脸上污糟得很,眼睛里喷射着毒光!

这场景分辩不出来谁是谁非,但无论如何,绿袍男以众欺独是事实。并且他还撞伤了梧桐!

李南风沉脸,转头就要往窗外唤人叫护卫,却在这时又听外头传来声暴喝,却只见先前被打倒在地纤瘦少年,这会儿陡然暴起,飞起一脚先把绿袍男给踹飞了!

接而又出拳捅向围殴他的几个家丁,方才还让人担心着死活的他,瞬间竟然就逆转了局势!

这刚才忍气吞声的少年,居然还是个身手极好的练家子!

飞出窗外的绿袍男落在戏台上哇哇大叫,角儿们无奈中止了唱腔,四面看客都被惊动了,纷纷尖叫起身!

原先留在后院等着主人们的各府家丁闻讯也都冲了进来,戏楼里混乱不堪,李舒紧紧搂住李南风,李南风则一手拉着她一手开门把丫鬟们拖了进来,又把门栓上!

把梧桐按着坐下看她伤势,却见腰侧一处红了一片,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一碰她就疼得打起寒战来了!

李南风替她把衣服掖好,回到门边,只见围住少年的人更多了,他似乎也打得亡了命,一会儿门外庑廊便只剩鬼哭狼嚎一片。

戏园子里还是有不少前来捧场的官眷,要阻止一场打斗何等容易,李南风看到进来的人多了,自知出不了大事,等府里护卫赶来,便匆匆离开了戏楼。

庑廊里经过时踩着件物事差点滑倒,捡起来一看,是块刻着字的玉,看不出来所属人是谁,抬头看看周围,早已经无人顾及这边,便先塞了进袖子,迅速下楼上了马车。

李舒长吁气,咬牙道:“方才那是哪里来的恶徒?!”

“放心,回头定然就知道了。”李南风给梧桐擦着汗,随口回道。

看戏被波及的那么多人,自然会有人去查的。

倒是梧桐不知是何情况,先前还能勉力强撑着尽到为仆本份,如今却是连坐着都淌起冷汗来了!

第137章 回家吃饭

宋国公夫人这边自然也受到了惊扰,好在各家都带了人来,不到片刻工夫就制住打斗了。

这么一来兴致也被打断了,宋国公夫人原本因为李夫人没来,就有些意兴阑珊,再听到许夫人有意还想去府里坐坐,就提议散场。

程大太太推说有事得先告辞回府,是目送许夫人与宋国公夫人一道上了街才回的自己马车。

回到府里少不得跟丈夫程世源先碰头,把许夫人答应把程晔说给姚家的事告诉了。

程世源当然也赞成,虽说更希望嫁个读书人家,但眼下哪里还能容得挑拣?能成功跟姚家结上这门亲就不错了。

夫妻俩说完几句,程大太太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今日郡主未曾出来,那朝中选拔前往山西,跟随钦差办案的随行人员名额没能求得到。

“皇上钦点了李济善为钦差,这于李家来说可是莫大的信任,这趟美差里头若是能有老爷,可不比让凌哥儿从科举快多了么!”

程世源道:“妇道人家,你就是跟她说了也未必有用。”

“即便是无用,能与郡主见面叙个旧也是好的。”程大太太坚持。

程世源明显不如妻子热情,嗯了一声便出门了。

程大太太一腔心意被浇了满盆水,望着他背影,掐着手心跟丫鬟道:“看看是不是又往倚心苑去了?”

……

梧桐伤势竟比想象的严重,李舒怕李夫人责骂李南风,隐去细节,只说是下马车时梧桐摔了一跤。

而后李南风请来大夫给她看过,说是未伤及脾脏,但却撞到了软肋,这若不休养一两个月是不能当差的了。

不当差倒无妨,李南风只是不忍这遭这罪。

想到靖王妃是治这个的行家,便想跟她求点药,替个丫鬟特特上门求药又显得煞有介事,翌日学堂里,她便破天荒第一次寻到了晏衡。

“梧桐撞伤了腰,要烦请你跟你跟母亲讨点好的伤药给我。”

晏衡上上下下地睃着她,伸指掏了掏耳朵:“我这是没听错?你刚才跟我说‘请’?”

李南风不高兴:“登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晏衡笑起来,把架在书桌上的腿收了,说道:“你昨儿干嘛去了?”

“关你什么事?”

“我听说昨日城南戏园子里有逆匪闹事。”

逆匪?

李南风晃了晃神,想到那个遭遇欺压后暴起的少年,随后道:“哪听来的?”

“人现就在大理寺里头押着呢。”晏衡凉凉睃着她,“不过说是逆贼,也不过是南塘胡同陈将军的侄儿一面之辞,究竟是不是,还在审问。”

这南塘陈将军的侄儿,不用说也定是昨儿那只绿皮青蛙了!逆贼的事轮不到她管,但这个祸害,李南风还要寻他算账呢!

“哪个陈将军?什么来路?他侄儿叫什么名字?”

“显武将军陈若诚,在虎山营任副指挥使,他侄儿叫陈潜。”

李南风心里有数了。

晏衡道:“他怎么伤的你们?”

李南风道:“我没事,只是梧桐被撞伤。”说罢,便把昨日跟随宋国公夫人一行前往戏园子的事告诉他,顺便又把程大太太可能把沈家给卖了的猜想也说了。

晏衡道:“你这是想把程家怎么地?”

“没怎么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看你这是在扒着人家门缝找人家犯你的证据。”晏衡斜眼。

李南风其实并不反对这说法。

晏衡素知她为人,也懒得跟她多说。

回府后第一件事先叫来管卿,让他去查查显武将军陈若诚叔侄,而后再往靖王妃这边讨伤药。

靖王妃也有点惊讶:“谁受伤了?”

“李南风的丫鬟。”

靖王妃更惊讶了:“你们如今都互通有无了?”

“怎么可能?”晏衡说,“也要看我心情的。”

靖王妃疑惑地瞅了他两眼,把药取了给他。

总觉得这熊孩子近来好说话得不行呢。

有了歧黄世家制出的药,梧桐很快见好。

接下来几日不想触霉头,李南风就哪里也没去。不过也着人去打听了那显武将军陈若诚,没想到才打听到地方,就传来朝中有人弹欬他的消息。

原来这姓陈的自恃有点功劳,素日竟横行乡里,纵容子弟乱来,是个霸匪。

再去寻那只绿皮大青蛙,居然因为赌钱被人套麻袋打了几记闷棍,正鼻青脸肿在家里养伤!

疏夏听得高兴:“这是哪路的豪侠出手?”

李南风也疑惑,怎么这么巧?

又想起那隐忍的少年,不知道如今放出来不曾?

李南风正想让晏衡去大理寺打听打听,晏衡就先找上门来了,说是靖王妃让她上王府吃茶。

还没顾上回答,李舒又在这当口抱着书蹭地坐过来了:“有消息!姚家世子夫人负气回娘家了!”

李南风纳闷:“‘负气’?”

“没错!据说是跟姚世子起争执,连夜回的。随我父亲前往珙洞的一个官员就住在宋国公府那条街,他夫人访亲回来,亲眼看见,昨儿跟我母亲聊天的时候提到的。”

李家与中层官员的往来,大多都交了给李济善夫妇,长房李扬卿与冯氏年纪稍长,如今就帮着李存睿与李夫人管管家里应酬什么的。

李南风忍不住跟晏衡对视了一眼,姚家堂堂国公府,姚世子夫人纵然已是世子夫人,家世上定然是不能与婆家相比,居然把媳妇儿气到回娘家的地步,这姚世子究竟又是为什么事?

“莫不是在外头有小的?”因着主子毫无“规矩”,如今连疏夏也敢插嘴了。

晏衡觉得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李南风给惯的。他纠正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好那口!”

李南风当然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但人家夫妻吵架,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晏衡认真想想,问道:“你是想知道姚世子好哪口呢,还是想知道他们俩为何吵架?”

“废话,当然是争执的原因。”她管人家床帏事干啥?她在乎的是宋国公夫人到底有没有帮着程家呢。

“那好,”晏衡道,“这事儿我帮你打听,你就说你今儿跟不跟我回家吃饭?”

第138章 寄人篱下

话刚落音,李南风已经一拳捅过来了。死老匹夫,竟敢占她便宜!

晏衡避过去,跳起来往后退两步:“是我娘说的,又不是我请你!”

李南风还是抓起他书往他脸上砸过去才算数。

旁观了半天的李舒望着晏衡:“你娘为啥要请蓝姐儿回家吃饭?”

“我哪知道!”晏衡没好气!“反正没请你!”

李舒脸黑了。当下也抓起本书砸向他!

晏弘走过来:“你们又干嘛!”

晏衡道:“他们李家全是些悍娘们!”

吃酥糖的李絮听见了,不慌不忙抹了把粘乎乎的贻糖,揩在他袍袖上。

晏衡气得要去拎她,晏弘则笑起来,牵着李絮洗手去了。

李南风鉴于种种原因,最终还是去了靖王府。

晏衡也没食言,回府就把唐素安排了出去。

靖王妃看到他脏兮兮一身衣裳,问其原因,他咬牙切齿说了,靖王妃也哈哈笑起来,说道:“下回请姑娘们都到家里来吃饭!人多才热闹!我们家就是太冷清了。”

晏衡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却说姚家这边,许夫人当日跟宋国公夫人委婉地提到想为姚家小公爷与程晔说媒时,宋国公夫人是有认真考虑的。

宋国公及其父亲都是前周的将领,到小公爷这代,家里没出一个读书人,若放在以往也倒罢了,如今爬到这高位上,一家老小里全是粗人总归看起来少些底蕴。

再者官位到了他们这样的地步,不免思及将来,勋贵想保有累世尊荣,最要紧的是不能成为朝廷忌讳,兵权不能抓得太牢,这样的话,挑个读书人家结亲,是为理想。

宋国公夫人把意思向宋国公转达了,宋国公说可以考虑。

再把意思给世子夫人裴氏一说,裴氏当场没说话,回到房里对着丈夫却是忍不住了!

“李家这样好的亲事母亲不想着我们自个儿家,如今来个没权没势的程家小姐,她倒是又上赶着往凌哥儿跟前塞!

“我们凌哥儿也赫然是个小公爷,程家如今不过一介草民,怎么就只能配个这样的人家呢?她这到底是看不上你,还是看不上凌哥儿!”

姚霑听着她唠叨个没完也有点不高兴:“差不多行了,就是再不好,不是也问了你意见么?又不是不声不响这就定下来了!”

夫妻俩正说着,恰逢丫鬟又进来:“二姑娘被沸水烫到了!”

裴氏腾地起身,声音都变了形:“在哪儿!

“表姑娘屋里!”

裴氏夺路就奔出了门。

姚霑也疼女儿,赶紧跟了过去,习武的他倒比裴氏还先到何瑜院子里。

姚韵之淌着眼泪坐在椅子上,痛吟不断,旁边何瑜正蹲在她身下,着急地给她擦手上药。

“这是怎么弄的!”

早因为宋国公夫人而藏了一肚子怨气的裴氏扑上去,带起来的气势将何瑜一把推开在地上!

旁边姚霑把何瑜扶起来。看向姚韵之手上,已经红了大半个手掌,也难怪哭得那么大声。

他问何瑜:“这是怎么弄的?是不是丫鬟们不当心?”

何瑜脸色发青,望着偎在裴氏怀里哭的何韵之,未发一言。

裴氏不能服气,转身走到何瑜面前便怒斥道:“表姑娘向来大方懂事,怎么韵姐儿在你这儿吃了回茶就烫到手了呢?可是我这个舅母素日对你不住,你要这样欺负她!”

何瑜身子一震,猛然抬头:“舅母何以认定是我要欺负她呢?”

“还敢犟嘴!”裴氏指着她,再怒道:“纵然不是你烫的,那也定是你的丫鬟!总之如今人伤在这里,你还想怎么狡辩?!”

何瑜不再说话。

宋国公夫人闻讯赶来,裴氏更加不依不饶了,掐了把姚韵之,便跟婆婆控诉起来。

何瑜倒也只字未语,任凭她发挥。

“是丫鬟的错,便打丫鬟罢了,怎生连瑜姐儿也怪上?平日里都是要好的姐妹,怎会无端端做这些下作手段?不赶紧传人请大夫,反倒在这里哭嚎,这就是你疼女儿的法子?”

宋国公夫人也没有客气,站在何瑜身前斥了她一顿,便又下令:“多大点事儿?都散了吧!”

姚霑赶紧把妻子女儿弄走了。

宋国公夫人问何瑜:“当真是失手?”

何瑜屈膝,回道:“不敢欺瞒外祖母。”

宋国公叹了口气,走了。

吓出一身冷汗来的莹儿上前来道:“明明是韵姑娘自己整蛊,伸手打断了茶碗,姑娘怎么不跟太太说呢?”

何瑜坐下来,平静地收拾起桌上药膏:“说了又如何?外祖母一意要把我嫁去李家,韵姐儿和舅母心里早揣着根刺了。

“只要外祖母这心意不绝,这刺便拔不出来。咱们是寄人篱下,又何必挑起他们内宅不和呢?”

莹儿望着她,半日道:“太太为何那么想把姑娘嫁去李家呢?”

何瑜苦笑:“她老人家对我母亲的死怀着愧疚,想补偿我呢。可她却没想过,我这样的身世在自己的外祖家都不见得自在,就是去了高门大户,难道还能比在这里过得要强?”

莹儿默然。

何瑜不再说话,把药收拾好了,往炉里点燃一枝香,盘腿坐着看起佛经来。

裴氏回了房之后便与姚霑哭诉,认定何瑜是故意的,但到底不敢让上房知道,也只敢暗里数落。

姚霑却觉得不对劲,也不敢相信何瑜会下这样的手,出门又去寻了姚韵之的丫鬟来,仔细地盘问。

丫鬟终究招架不住,把姚韵之故意趁着莹儿递茶的当口翻手碰掉了茶碗的事交代了出来。

何瑜的母亲是在掩护父兄撤退的时候遇难的,姚霑对外甥女的感情不比亲闺女浅多少,当下回房便责打了姚韵之,并把她如何使诈诬陷了何瑜的事说了出来。

裴氏上前阻拦,不慎挨了一掌,见姚霑还要打女儿,便索性撕破脸,收拾包袱连夜回了娘家……

唐素自然是打听不到内宅全部细节,但是裴氏与姚霑是为了姚韵之与何瑜的事产生纠纷,这点消息到手还是不太难的。

“姚家的表姑娘?”李南风听完回复后有点惊讶,“她后来不是出家了吗?”

第139章 还打我吗?

几家勋贵府上的事她大体上还是还是有印象的。

李南风跟何瑜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都已经不太记得。但她确实记得姚家有个姓何的表姑娘出家了,是宋国公夫人的外孙女。

何瑜出家这件事还是宋国公夫人来府串门时,跟李夫人私下说起,而后由金瓶处传到她耳里的。她记得那段时间宋国公夫人为此还病了一场。

闺秀正儿八经出家的不多,因为很容易被人谴责不孝,但何瑜父母双亡,纵然有个外祖母有养育之恩,但终究又不靠她奉养,因而也不算什么大事。

原来这位何姑娘在姚家还有这样的遭遇。

“如今可没出家,是姚家很体面的表姑娘呢。”唐素搔了搔脑袋。他不知道李南风这话从何说起。

“那这姚韵之跟何瑜又有什么纠纷呢?”

“也谈不上什么纠纷,”唐素道,“只是姚家这位二姐儿没读过多少书,何姑娘的父亲却是个读书人。

“何姑娘跟姚家众姑娘不一样,就是方方面面都比较出挑那种。姚家二姐儿有父母兄长纵着,心眼儿小。”

说到这里李南风就明白了,这姚韵之是嫉妒着何瑜!

“那这何姑娘性情如何?”她又问。

“据他们家下人议论,倒是挺低调,平日里没声没响,喜欢带着丫鬟看书写字,制点胭脂什么的。”

李南风暗道一声难得。但世间假模假式的小姐她也看得多了,难保何瑜不是故作姿态。

不过这姚韵之也真是蠢,自己一个正经的国公府小姐,还怕将来图不到前程?

“偏做出这等下作样子去坑人,结果人没坑着,自己落了疼,还一肚子龌龊心思都露出来了,也叫自作自受。

倘若何瑜是个心计深沉的,趁机再在宋国公夫人面前卖卖乖,她这个亲孙女眼见着就要给落后边了。

不过,从何瑜狠得下心出家来看,理应也不该是那等满腹算计利益的人。

“怎么着,还盯不盯?”晏衡下巴扬了扬。

“那当然,”李南风道,“这裴氏理应不至于为这么点事负气回娘家,裴家就是算是官身,又哪里够底气撑着她跟姚家对抗?我猜这里定然还有事。”

晏衡倒没说二话,摆摆手让唐素又出去了。

李南风想起先前没办的事儿,又跟晏衡道:“一事不烦二主,索性再帮我去大理寺打听个人……”

晏衡问:“那你下回还打我不打?”

“你惹我我当然要打!”

“那我不去。”

李南风扬声:“王妃娘娘——”

晏衡扑上来捂她的嘴。

李南风抬腿踹过去,晏衡刚抓住她脚脖子,门外已经有脚步声响起来了。

……

戏园子里的事究竟如何告诉李夫人,这是个难题。首先在李夫人自己没赴约的情况下李南风她们却跑去了,让人怀疑。

其次程大太太与许夫人那番话怎么会落到她们耳里,也得费一番思量。

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由李舒实情告诉梅氏,再由梅氏去透露给李夫人。

此计果然行通了,李夫人听说后,拿定主意但凡可能有程家出没的场合都暂不加入。

但那日爽了宋国公夫人的约,终究还得顾顾面子情,过去坐坐才像话。

恰好听说她又病了,便就带了些点心到了姚家。

宋国公夫人起先还要推辞,毕竟儿媳妇闹着回娘家,让她这个婆婆脸上也没光,但正因为裴氏又回了娘家,让其余儿媳出来接待未免怠慢,便还是亲迎到了花厅。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头疼的毛病犯了。”宋国公夫人解释说。

其实连头疼病也算不上,不过是被老大两口子给气着了,只不过家丑不可能外扬,她自然是不会在李夫人面前提起。

李夫人望见她眉间郁色也不点破,只道:“上回靖王妃给了我个治头疼的方子,倒挺有用。回头我让人送给您试试。”

“那敢情好。”宋国公夫人称谢,又伸手请茶。茶端在手里,到底想起早前要寻她的那件事来。

原本还只是单纯地想替外孙女寻个靠谱的人家,让她能好好生活,对李夫人这边还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

可经历过裴氏这一闹,她反而多了几分坚定,眼下她还在世呢,这裴氏就这么甩脸子,若她将来闭眼升天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这么一看更加得给何瑜找个门第高的夫家了,如此才能避免她将来受牵制。

当下心一横,便把茶又捧回了手上,往外道:“表姑娘不是才制了有胭脂么,让她送两盒过来。”

等丫鬟下去,她又微笑跟李夫人解释:“我外孙女瑜姐儿平日里爱捣鼓些小玩意儿,她那儿有自己亲制的胭脂,郡主带回去给蓝姐儿玩玩儿。”

丫鬟到了何瑜房里,何瑜听闻传话就挑了两盒品相至好的胭脂,拿着要往上房来。

走到门口却忽然问:“是哪位官眷来了?”

“是郡主来了。”

何瑜微微顿住,攥了胭脂半刻,随后递了给丫鬟,道:“烦你拿过去,我昨夜着凉,染了些风寒,免得过了病气,就不去了。”

丫鬟道:“这怎么成……”

“你去吧,回头我再跟太太解释。”

丫鬟无奈,便就拿着胭脂回到上房。

家里放着个香饽饽没议成婚,近来往李夫人跟前凑的太太小姐不知道有多少,宋国公夫人一开这口她就察觉到什么意思了。

暗道自己跟她关系这样好,她也使这些心计,也太把人瞧低了。便不说话,等着看那何姑娘是否又是第二个谢莹。

不料人却没来。

“着了风寒?”宋国公夫人蹙着眉头,显然不悦。

丫鬟颌首,宋国公夫人倒也不好在李夫人面前追究。

便笑着将胭脂推过来,道:“昨儿夜里我留她多说了会儿话,想来是回房路上吹了风,竟不能来见礼了。改日我再带她过府给郡主请安。”

李夫人只觉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接了胭脂待要不咸不淡回两句,开了盖子后却见这胭脂竟是成色极佳,无论是色泽还是细腻度,都比得上街头口碑好的铺子里卖的成品。

第140章 心意相通

但凡制物,无论大小,不沉心去做总是难以有成就的。能沉下心的人,要么是心机格外单纯,要么是心机格外深沉。

李夫人细看了两眼,交了给银簪拿着,说道:“表姑娘手这么巧,可见夫人教导有方。”

又道:“也坐了不少时候了,我就不扰夫人静养,先告辞。等夫人大安了,咱们再约吃茶听戏。”

宋国公夫人送了她到门口。

回到房里,她即沉脸道:“把表姑娘请过来。”

何瑜就在房里等着呢,丫鬟传了话就往上房来了。

“你是怎么回事?郡主到咱们家来,让你出来见个礼,你怎么还装病推托了?”宋国公夫人指节叩着桌子,“这满朝之上,谁不对宜乡郡主客客气气的?你居然还在她面前托大,往日你学的规矩可都学到哪里去了?!”

与其说是气愤,倒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之所以没直接寻媒人说合,就是生怕李家瞧不上她是姚家的表姑娘而不是本家小姐,到时候令她难堪了。

如今好容易有个这样的机会让她先在李夫人跟前露露脸,先博个好感,她却是白白浪费了她一番心思!

“外祖母息怒。”何瑜不慌不忙跪下来,磕了个头说道:“瑜儿不孝,惹外祖母生气,是瑜儿的不是。”

宋国公夫人忍下怒气,扯她一把想让她起来,她却没动,而是接着往下说道:“我知道外祖母怜惜我,心疼我,一心想让我能有个好归宿。

“也知道李家世子当下炙手可热,您老人家挑中的人家,绝对不会坑我。

“可是,我跟李家世子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再者,我是表姑娘,就是要联姻,也应该是姚家的姑娘联姻才是,推我上去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来日也容易落人口实——”

“没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你是我的外孙女,如今的姚家还是我和你外祖父当家!只要我们答应,没有人敢有意见!”

宋国公夫人痛心地道,“你能摆出万般理由,难道你以为外祖母就是傻的吗?倘若你真不合适,我会送你过去受苦?那样我对得起你母亲吗?!”

宋国公夫人说着已忍不住淌起眼泪来:“都怪我当年一念之差,害死你母亲,不然的话你又哪里需要我来替你张罗婚事?都是我的罪过!”

“外祖母!”何瑜无语了,“您别这么说!”

“可我方才让你出来你都不来!”

“高家本是高门大户,郡主那样的家庭出身,又嫁入世族多年,必然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事情能瞒过她的眼睛呢?

“方才那样的情形,她能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么?瑜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要连累外祖母成为别有用心之人呢!”

“能嫁出去,可嫁的人家没这么好!”

何瑜叹气,轻扶着她膝盖说道:“婚姻之事本因由天成,彼此心意相通才好,刻意为之,便是成了也未免牵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