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提醒她。

她又打了帘,果见街头行来几匹马,骑汗血马的正是李挚,旁边两个却是宋国公府小世子姚凌与荣国公世子魏行,反而李存睿却没见。

“母亲。”

李挚到了跟前与李夫人打招呼。又跟各位未及走的官眷行礼。

程晔当即两眼一亮,程大太太察觉,扯了她一把,她才又把心思收回来,转为往姚凌看去。

李南风把帘子放下来,眼不见为净。

第164章 只心疼他

李存睿没来是巡视秋闱去了,原来今日一早有考生在试场晕倒。

这是立朝以来第一届科举,也关系到接下来朝廷任免与来日对年轻臣工的栽培,李存睿十分看重。

消息传来原是打算让礼部郎中前去看看,后来一想,又还是亲自率队到了试场。

前些年战乱,耽误了许多人,重开恩科的圣旨下来又还不久,如今前来应试的倒有不少两鬓斑白的学子,又大多面黄肌瘦,这些人能够坚持读书已很难得,应付九日考试出现状况也不算奇怪。

李存睿给礼部下令:“即日起,给所有生员每日加一顿肉菜,一碗汤。”

户部侍郎忙道:“今年省内赴试的生员虽比前朝那几届大大减少,但也有五六千人,数目庞大,户部暂且拨不出来这笔款子。”

李存睿道:“六千人,加九日的肉菜,每人需得多少?”

“猪肉时价三十文一斤,每人二两肉算,加上汤菜钱,每日每人需花费八文,一日总数四十八两银。九日便是将近四百五十两。于一个乡试规模而言,四百多两银已经大大超出预算。”

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廷穷,国库空虚,这青黄不接的年月,有些地方还未安定,赋税收不上来,就是收上来,也还要供给别处用,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李存睿站定想了会儿,说道:“户部能走多少?”

“至多百两!”

李存睿道:“那就不要走公账了,这笔钱我来出。”

“这……”在场官员闻言无不动容,都知道李家是家底不薄,但家底也是祖辈传下来,以及那么多年为国家朝廷呕心泣血得到的皇帝赐予的应有的回报。

如今为了这帮考生,他竟二话不说自己担下这笔银子……要知道,他太师大人的傣禄,一月也不到五十两银啊!

“太师不愧是天下臣工的楷模!”

李存睿拢手:“马屁就不要拍了,派个人赶紧地随顾先生去我府上取银子吧。天儿日渐冷起来,眼下朝廷用人之际,不要再作无谓的折损。”

李夫人听李挚把事情说完,回到府里,金嬷嬷也来说顾榷已经取了银子交付户部侍郎。

“据说那些考生们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有些老爷路经之处的庐棚里行跪拜礼了。”

金嬷嬷感慨地说。

李夫人低叹:“他呀,这颗心就是豆腐做的,越发看不得人受苦,也越发把差事看得比自个儿重了。”

金嬷嬷道:“好在朝廷发俸还算及时。不然这眼见着年底了,账上也难以说挪就有得挪。”

李夫人道:“我倒不心疼那些银子,只心疼他的身子。他这操心的命,早年伴君在外就没吃口好的喝口好的,当了这太师又忙不完的事情,我可真怕他吃不消。”

金嬷嬷叹气。又劝道:“皇上对老爷太信赖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老爷,将来必定是要名垂青史的。”

李夫人坐了半日,揉揉额角:“挚哥儿要能早日接班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挚哥儿的婚事,他自己寻思的怎么样了?他近来都忙什么?”

金嬷嬷敛色:“忙衙门里事呢。不着急,太太不是容他一年的么,这才半年不到。”

“我怎么不急?”李夫人叹气,“连晏家的弘哥儿也在议婚了,姚家的凌哥儿也开始了,到时候各家各户好女儿都给挑走了,他还光着呢!不趁早成亲,如何能放开手脚帮他父亲?”

“没有影响的。”金嬷嬷温声劝慰,“咱们哥儿是凭自己本事进的衙门,不是靠的父荫,皇上心里有数。

“哥儿当年有见识,一介文士也敢跟着老爷下战场,比起程沈两家子弟,见识与魄力都不知高去了哪里。”

李夫人听着面色缓和了些,但马上又严肃起来:“沈家倒不去提了。说到程家,我今日见着程世源的女儿,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家里如今还在靠嫁女儿谋前程,那姑娘也敢打起蓝姐儿的主意,打量她程家能比李家强?”

金嬷嬷道:“还有这么没眼力劲儿的姑娘?”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李夫人放了茶,“程家老太爷自身就不正,竟由着填房糊弄,一家子四房人,倒生生被逼出一手好窝里斗的本事。

“那程晔算什么世家千金?连自己的斤两都不清楚!”

金嬷嬷回想着:“奴婢记得程老太爷的弟弟那一支还算端正,家里斗起来的时候,程家二老太爷是一文钱没要分家出府另立家门的,后来也凭自己本事在朝中立足了。当年要是选了二老太爷来传家多好。”

李夫人叹气:“这就是宗法规定传长的坏处了,不管好坏,只拼谁先投胎早,谁就有那个命,又不好生教导,哪里公平呢?”

主仆俩这里说着陈年旧事,李夫人原本要把李南风传过来例行敲打两句,倒是也给忘了。

……

靖王妃这边厢回府刚下轿,就说道:“那个程家是怎么回事?那姑娘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什么自重的人?”

晏衡还不知道内里,听她把在薛家的事情说了才明白。

他道:“程家如今这老太爷上位本就不光彩,家里能出什么什么好后辈来?”

想想又说:“那程晔是想嫁姚凌?”

“这不明摆着么,凌哥儿虽说粗糙了些,人品却不坏,配这位程姑娘倒是糟踏了。”

靖王妃摇着头,提裙进了屋。

晏衡也觉得姚凌娶程晔是糟踏了,毕竟将来他得有个程淑那样的小姨子呢!

撇下这层,他回房更了衣,然后就又吩咐阿蛮:“备辆马车,咱们去天罡营外头转转。”

无论如何皇帝设立这个营卫的初衷是好的,也是必要的,昔年征战回来的老将没有一个不是一身伤痛,再过得几年,就是靖王依然健在,也仍会有将领陆续致仕甚至过世。

前世里天罡营要是不失败,朝局虽不说一定会很好,但一定不会变更坏。

但要在营里全是有背景有实力的子弟里扭转局面,真的只凭一个够高的身份就行了吗?

他不信。

因为前世晏弘最后不得不退出就是证明。

第165章 太小人了!

皇帝接到弹劾李存睿的折子是当日下晌,他正在看今年各地的税收。

太监娄英颤着手递到案前,看到封面上亮晃晃的几个字,皇帝也皱了一下眉头。

看完之后在弹劾人的名字上定睛看了会儿,他道:“传太师。”

李存睿还在礼部衙门里,听传便往宫里去。

如常见了礼,皇帝问他:“晕倒的考生怎么样?”

“已经诊断是天寒饥饿,心情太紧张以致昏倒。后来又已经入了庐棚。”

皇帝点头叹道:“读书人也是不容易,战乱耽误了多少人,但愿我朝以前事为鉴,不要再重蹈覆辙。”

李存睿称是:“眼下各地官吏已然全部考察赴任,大力鼓励生育,倘若无天灾战乱,不出五年国库军备皆可满足日需。

“但居安思危也不可忘,立朝数十年内都是余孽造乱时期,加之如今更不知早前策划弑君的余孽头目因何替赵家亡命办事,往后走很长一段时间,各衙署都该把防范放在首位。”

“朕才看完今年税收,虽然没什么惊喜,但也算是预期之内。”皇帝把折子递给他,打量他片刻,又问:“你觉得户部左侍郎刘坤这人怎么样?”

“左侍郎刘坤颇具才能,当初是长沙知府跟臣举荐的他,臣看他这一年来差事办的还不错,人也不张扬。

“但缺点是喜欢盯着人的短处,据说与同僚时有磨擦。皇上若打算重用此人,臣以为还该再观察观察再说。”

“原来你知道。”

等他说完,皇帝便又递过来一本折子。

李存睿打开,瞬间皱了眉头:“这……”

“差务办得好,不代表人品也好。”皇帝道,“朕听说今日在考场,当着你的面称赞你高风亮节的人里头就有他。

“自己掏点钱做个善人,朕也不相信你是有什么想法,只是这种人一面夸赞你善举,一面背后捅刀子,下次你还是多个心眼为好。”

李存睿跪下地来:“叩谢皇上隆恩!”

“行了。”皇帝示意他起来,“朕还不知道你吗?只是刘坤这么做倒提醒了朕一件事。他这手参弹朝中重臣的手法与当初在靖王府使诡计的手法竟异曲同工。

“你如今总揽国政,朕若拿你开刀,接下来必然会引来诸多猜测,认为朕可能是要杀鸡儆猴,卸磨杀驴。”

李存睿沉下心来,道:“皇上莫非是想让臣去查刘坤?”

“那倒不至于。你去查也不合适。”皇帝道,“刘坤有没有问题,朕会着人慢慢观察,也不是说他一定就有阴谋。

“主要是最近几个月忽然没有了余孽们的任何消息,朕心里总觉得不那么踏实,上次韩拓在安定坊被捉,总有些太容易的感觉。

“朕以为,如果捉拿的人真是韩拓,那么他背后要么还有人,如果不是,那这个姓韩的更加有大问题。”

李存睿道:“如今可有人在跟进此事?”

“朕让崇瑛去洛阳了,有事没事,总之先去看看吧。等他回来再看看下一步。”

皇帝喝了口参汤润喉。

……

李存睿出了宫,承天门下看着手里的弹劾折子,脸色郁闷得跟天色一样灰。

那刘坤便是他带着前往试场巡视的官员之中一个,能够被太师点名伴随出行巡视的往往都算是被太师青眼的,李存睿虽觉得他爱针对同僚,有些毛病,但仍不失为一个好官吏,没想到他这么两面三刀,居然跟着顾榷回府取了银子,转头就把他给告了!

好在皇帝点醒他了,不然他被暗地记了一笔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挚为着去英国公府的事进书房来回禀他,看到折子才知道他被人告了,当下也生气:“那这个刘坤挺能耐!

“不知道让考生们知道父亲的善举被他给断定为拢络人心,那些受惠的考生们心里又会怎么想?”

顾榷和几个幕僚正好也在,听到这里便说道:“自然是会奋起抗议,替太师说话,甚至联名上奏都有可能。”

说完看向李存睿:“只是这么一来太师就更加下不来台了。为人行事,最怕被捧高,行事高调了,看过来的眼睛就多了,挑刺的也就多了。”

李存睿缓缓点头:“反过来想想,这弹劾的折子于咱们其实也不算坏事,江山固然难打,敌人尚在明处,江山打下来了,敌人就转到了暗处。

“目标变了,谁也不知道人心也什么时候就变了。这也是给咱们提了个醒。

“只是这人背地里行事,未免太小人了些。”

背地里捅刀,无非是害怕明面上告状被报复。又怕报复,又想捅刀,这就不咋地了。

说完他道:“说起来此事还有点首尾,皇上虽是不怪我,但事情已经传开了。我虽然无拢络人心之企图,难保将来他人没有。若是有人效法,这也是给朝廷带来麻烦。

“——我写封信,在汾你替我去趟梁尚书府上。”

李存睿被弹劾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当夜幕僚孙昭造访礼部尚书梁赐,翌日早朝皇帝当堂嘉奖了李存睿几句,稍后后来礼部尚书梁赐请奏国库提高考生待遇,也提议增订官员捐资的法办条令。

此举毫无意外地得到了皇帝允准,以及众臣拥护,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多嘴了。

刘坤等来这么个结果,心里却很有不平。在家里说:“我就不信世上还有不为一己之私的权臣!李存睿不过是沽名钓誉,哪里是真为国家?皇上真是偏信了他。”

被路过的妻子听见了,说道:“你可别瞎说了,那乡试又不是会试,能出不过几十个举人。几十个举人里能有多少个中进士还不知道呢!

“他又不是傻,能这么广撒网?人家陪着皇上十几年征战过来,皇上不信他,还信你不成?”

刘坤道:“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他这是要赢天下士子之心!”

刘妻撇嘴:“我看你倒是有嫉妒眼红之心。有那本事,咋不上朝堂告人家去?当着人面,你又不敢说了。”

刘坤是靠行商的妻子家里读书发迹的,被这么怼了,心里气恼,却也不敢骂。

第166章 老贼没品

等妻子出去了,刘坤也拂了衣袖,出门去。

刘夫人隔墙瞧见,又扯嗓子道:“你去哪儿!”

刘坤头也没回。

刘夫人坐下来,咕哝道:“说他几句老实话他还不听!”

旁边拿着卷历书立着的妇人闻言微笑:“大人想必也是有事要忙。”

“忙忙忙,就他忙!人家太师在外头的时间都没他多!”刘夫人没好气,又对着妇人歉笑:“我们家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平日没那么多讲究,娘子是见过世面的人,你别见笑哈。”

“哪里?刘大人是朝中栋梁,夫人爽朗可亲,公子小姐都活泼聪明,您们这样的人家最是有福气不过了。”

妇人笑着把历书放下,然后道:“我替大公子查过了,未来三个月的良辰吉日都记好在历书上,适合三书六礼的日子也标记好了,请夫人过目。

“缜儿还在等我,省得他又闯祸,我就先回去了。回头您有事再寻我便是。”

“哎呀,那真是辛苦你!——彩霞快取银两!”

刘夫人付了银子,而后把她送到院门口。

出了刘家,妇人四下看了看,不见有人等待,便疑惑上了街。

到了街头又拐进巷子里,推门见是虚掩的,便扬声道:“缜儿你说等我的,怎么又先回来了——啊!”

门一开,妇人便被出现在院里的人吓了一跳,随后才定下心神来:“刘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刘坤负手站在院子里,和颜悦色瞧着她:“路过,想起你住在这儿,进来看看。怎么样?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妇人往门口处退了退:“多谢大人关心,刘夫人给我们的这小院儿,我们住着十分称心。”

又道:“我侄儿呢?”

“我方才瞧见他被铺子里伙计喊出去了。”刘坤说着,抬脚踱过来,“内子是个粗人,小时候没读过什么书,满脑子只会计账算账,平日想必多有拿捏娘子的地方。日后娘子要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找我。”

妇人看着到了跟前来的他,扯扯嘴角道:“刘大人这是想说什么?”

“你是个聪明女子,还听不出来么?”刘坤道。

“我愚笨得很,听不出来。”

刘坤便伸手来捉她的手:“你美貌如斯,却年纪轻轻地守着寡,我看着十分心疼。你要是……”

话没说完,门外忽地蹿进来一人,飞起一脚便踹在他脸上!

刘坤啊的一声倒在地下,来人直接骑在他腰上往他颈窝里又下了一刀,劈晕了!

早已经避开了的妇人忙道:“够了!他是六部大员,别闹出人命来!”

“这老狗!我往日竟错看了他,竟敢打姑姑的主意!”

袁缜连扇了刘坤几巴掌方觉解恨,自他身上站起来。

袁婧脸色也很不好看,瞧着地上叹气:“真可惜了刘夫人。”她道:“把他弄醒,丢街头去吧。”

袁缜抬头:“不直接扛到刘家去,撕破这老狗的脸?”

袁婧沉默了一下:“刘家长子都要娶亲了,那样的话只会是让刘夫人面上难堪。这老贼自己没人品,何必让他拖累别人呢?”

袁缜望着地下咬牙,把刘坤一踹,接而扛出墙了。

……

李南风听说李存睿被刘坤告已经是好几日之后的事了。

李勤得讯大怒:“这姓刘的哪来的狗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小爷就不信他没有把柄在外,但凡让我抓住,看我不去告诉二伯!”

李南风对刘坤没有印象,前世那些踩压李家的文官里,高高低低官员太多,她也不可能一个个对付,只有当时为首的几个被她记在心里。

听到李勤这么说,担心他闯祸,就道:“皇上自有主张,你可别乱来,到时又生出旁枝末节。”

不过她还是让谭峻去打听了一下刘坤的来历。

谭峻回来说:“这刘坤的岳丈是个卖香油的,他岳父没有儿子,早年靠着三间香油铺子省吃俭用供着他读书。

“后来考了功名,他运气好,替当年时任朝官的长沙知府管过一段时间账,后来改朝换代,长沙知府就把他举荐给了太师。

“要说违法乱纪,目前倒没发现。”

这才建国一年呢,再大胆当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动手,尤其像刘坤这种寒门出身的,只会更加狡猾!

一个靠岳父接济才考得功名的寒士,居然去弹劾一个自掏腰包接济学子的朝中重臣——就算李存睿此事有欠妥当,他刘坤这么做,也是跟那六千考生过不去吧?

他有个一力支持他的岳父,不代表人人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好消息!好消息!”

正说到这儿呢,李勤的小厮重灵就拍着手冲进了学堂:“刘坤不知被谁打了,鼻青脸肿地晕躺在大街上!还是被路人泼了水才醒过来的!”

李南风与李勤他们当即面面相觑!

刘坤这时候被打,让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他弹劾李存睿的事儿,按说李家有很大嫌疑。

可李存睿为众臣之首,稍稍有点报复心,刘坤都有足够的小鞋可穿,可他都没这么做,又怎么允许别人用这种不体面的手段?

在场的晏衡也觉得稀奇了。

他对李存睿一家的人品还是有数的,就算李南风那婆娘凶得很,背地里下阴招的事儿她也没少干,但她有脑子啊,这种关系到朝堂的事情,怎至于用这么低级的招数?

上回显武将军那个侄子是他差人去的,那这回又是谁干的?

“刘坤回去后怎么说?”

“没见有动静!”重灵道,“他醒了之后就直接钻轿子里回家了!”

堂堂一个左侍郎,被人打了可不是等闲小事。这刘坤本就是那小肚鸡肠的人,他居然还一声不吭?

“说不定哪个侠义之士干的!”李勤两眼里放着亮光说。

“愚蠢。”翘着二郎腿的晏衡十指相扣覆在腹上,悠然睨着他说:“刘坤告的是密状,朝上也没大肆宣扬,‘侠义之士’哪里会知道?”

李勤被抢白,刹时就要翻脸了。

晏衡又道:“但知情人仍会怀疑是你们家干的。这事就算他自己不说,为了李家声誉,也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说着他拍拍李勤肩膀:“小子,光学武功是没有用的,想伸张正义,不妨先把打刘坤的人查出来再说。”

李勤想撂翻他,但才刚抬手,人家已经悠哉悠哉出门了……

第167章 凶手在此

李勤被晏衡气得吃饭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为了证明自己,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查出打刘坤的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为免事情有差错,李南风回府先问了问李挚,得到证实李家没有动手,这才答应李勤去查。

——如此也好,省得他成天跟梁诚混在一块儿,李南风是真不看好梁诚这人。如今是没苗头,说了李勤也不会听,等有了那会儿,看她不好好让他掂量掂量。

晏衡回了府,也着阿蛮去喊唐素来。阿蛮说:“唐素去天罡营那边了。”晏衡想起来最近在盯那边的事儿,便又让他去传邹蔚。

邹蔚来了,晏衡道:“刘坤出事是在离他宅子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而且是大白天,我猜凶手不会是那条巷子以外的住户。你先去打听看看有什么猫腻?”

邹蔚前世那会儿就是晏衡身边最擅于从犄角旮旯挖消息的得力手下,不出半天,他就打听回来了:“那条巷子住着十三户人家,都是正常过日子的百姓,其中有几户在街头开着小卖铺。

“刘家也有座小院儿在巷子里,前不久据说赁给了外地来京谋生的一对姑侄居住,然而这几日却人去屋空,那对姑侄不知往哪里去了。”

晏衡道:“那姑侄又是什么来头?”

“据左右邻居说,他们姓袁,操南边口音,姑姑是个懂看星相吉日的女相士,据说是个寡妇,但是生得十分貌美,待人十分亲和,也不给人惹麻烦。

“当初这袁姓女子在街头摆摊给人算日子,被人欺侮,是刘夫人替她赶跑了那人,得知他们住在南城集市旁住,后来便把巷子里这座院子租了给他们。”

“这刘夫人怎么跟刘坤行事大不相同?”

“刘夫人家里做小买卖起家,打仗那些年也吃过苦,打小接触的也是小老百姓,平日里行事的确不像小人得志了的刘坤。”

晏衡暗骂了刘坤两句,说道:“这对姑侄嫌疑很大,去查查他们!”

邹蔚走了,阿蛮上来:“爷,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晏衡被问住,扭头瞅他一眼:“没关系。”

“那为什么还要去查?”

“爷高兴!”

阿蛮:“……”

……

李勤在出事之处接连打听了几日,居然毫无所获。

朝中皇帝都差太监及大理寺的人同登门询问过,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说是遭了暗算。

这就使人好奇了,无缘无故怎么会有人暗算朝廷命官呢?

再说刘坤这样的心性,自己被打,怎么说也该有个怀疑的目标,这么好的机会,他也不趁机把矛头指向暗敌?

照他之前那行径,居然连张嘴咬一口李家都不曾有,也太奇怪了。

大理寺把结果告知给皇帝,皇帝静默半晌,没说什么就摆手让人下去了。

但刘坤吃了这哑巴亏,又怎么会真甘心吃亏?

夫人儿女问起他来他都说不知道,一口咬定是遭了人暗算。

刘夫人想着出事之地离袁婧他们所居之处不远,待要去请她过来打听看看,去的人却说袁娘子只留下封信,人已经走了!

刘坤心提到了喉咙口,夺了信过来:“你又不识字,给我看!”

看完只见信上写着有事要退租,别的什么都没说,里面还夹着当月租银,心里也暗暗安定。

但转念一想他堂堂三品侍郎,竟然被个下九流的浑小子给打了,这口气不出他怎生服气?

猜想他们不可能轻易出京,便说道:“这袁家姑侄来历不明,虽说留下了信件,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心里有鬼?搞不好暗算我的人就是他们!

“我堂堂户部大员,若是折损了,于朝廷而言该是多大的损失?夫人当竭力寻找到这二人才是!”

刘夫人也是做买卖出身的,打小见的人就多,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她是不信袁婧会是什么坏人,但是这种事毕竟难说,尤其他们恰好在这当口退租……

便也还是打发了人去寻这二人:“找到了也不要说别的,就说我想知道为何突然搬家就是了。”

刘坤趁夫人不备,又半路截住家丁:“打听到了,先把他们住处告诉我。”

他是当家的,谁还能不听他的?

当下尽心去办事不提。

朝廷六部侍郎被打到底不是小事,城中也渐说纷纭。

李存睿父子倒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动静就受到影响,但李勤查了多日也没有个眉目,李南风也渐对他失去了信心。

这日下晌在大伯母冯氏屋里听她唠着家里厨院办事不力,疏夏就进来了:“姑娘,晏世子派人来,请您往龙柏大街那边去。”

冯氏道:“是晏家那小子?他找你做什么?”

李南风也不知道,问疏夏也摇头。

但既然派着人来找她,想来不会是有那么好心请她吃饭喝茶。

冯氏道:“去可以,别闯祸,仔细你娘回头又拿你是问!”

李南风闻言便抱着她胳膊蹭了蹭:“大伯母最疼我了,一定不会告诉母亲的对不对?”

冯氏往她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嗔笑看她去了。

来传话的是邹蔚。

李南风上车问他晏衡寻她做什么,邹蔚只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龙柏大街,马车在路碑旁停下来,早就等在这里的晏衡一把拉着她就往巷子里去。

李南风把手甩开:“光天化日,动手动脚,找死呢!”

晏衡回头:“你想不想知道谁打的刘坤?”

李南风顿了下。

晏衡双手掰着她的脸往巷子里看:“‘凶手’就住前面。”

李南风半信半疑,瞅着巷子前方。

晏衡让她目光所落之处是前方一座干净简朴的小院,院子里有极接地气的晾着的衣裳,装着萝卜白菜的簸箕,还有小马扎,就是没有能让人一看就觉得够胆能打刘坤的武器什么的。

她正疑惑,忽然院里头门吱呀一开,走出个女人来,一看到她的脸庞,李南风也转不开眼睛了。

李南风也算是美人堆里长大的,但大多数美人也要靠罗衣相衬,眼前这女子,明明荆钗布衣,却明艳骄人,做着妇人打扮,浑身却并无沧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