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笑而未语,刚转了身,何瑜就在身后喊起来了:“南风姑娘请留步。”

李南风转身:“何姑娘好。”

何瑜笑道:“好久不见。”也跟李舒打了个招呼。

后边姚韵之原本是想自己过来的,不想何瑜去了,便撅嘴道:“怎么哪儿都有她!都说她老实本份,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梁蓉见着她们言笑晏晏,也道:“都说你们家瑜姐儿圆融,原来也是看人下菜碟!”

姚馨之看了她一眼,道:“蓉姑娘这话错了,人家李姑娘都专程来拜访过我们瑜姐儿,去打个招呼多正常,怎么就成了看人下菜碟?难不成咱们端着个架子当作没看见,倒是好的?”

又轻斥着姚韵之:“一天到晚就你话多。”

梁蓉撇嘴笑着,不吭声了。

姚韵之不服气,起身走了过去。

“南风姑娘!”

李南风要说的话被打断,冲她点了点头。

这下巴才刚点下去呢,忽然间一人冲了进来,飞快去了东面侧殿。动作来得这样急切,连李南风都凝眉看了过去。

“好像是我们姚家的人,出了什么事?”何瑜边说边跟李南风颔了颔首致意,随后带着丫鬟去了东边。

李南风顿了下也招呼李舒跟了上去。

东面是片小花园,划给了臣子们今日消遣去处,子弟们此刻都在园子那头呆着。

姑娘们不好随便过门,便站在门下张望,一会儿就见着姚凌大步冲出门了,脸上带着惊色,他素日性子就粗,此刻全然表现了出来!

“去备马,再去禀报一声太太!”

李南风一看这情形愣了,见那边又有人匆匆出来,细看还是李挚!便跨门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第172章 一桩凶案

李挚停步说:“方才姚家来人传话,今日奉命出城巡视的姚叔,回城时遇上命案,被指控杀人,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都过去了!”

说完又扭头跟太监道:“烦你帮我去告知护卫备马!”

论年纪,姚凌与李挚同辈,姚叔便是宋国公世子姚霑。

何瑜听完忙问:“敢问世子,可知道死的是什么人?为何连都察院与大理寺都去的这么快?”

“如今还不知道,姚凌刚接到消息已经过去了,我也要去看看!”

这边厢太监已将马鞭取来,李挚接过之后就出去了。

姚韵之听完慌得哭起来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又怒骂起来:“哪个不要命的想陷害我爹,我跟他没完!”

“闭嘴!”李南风扭头怒斥,“宫闱禁地,岂容你大声喧哗!想掉脑袋是不是?!”

姚韵之刹时噤声,在她瞪视下抖瑟地退了两步。

李南风看看周围,看到这动静的人倒还不多,就连远处坐着的姚馨之也与别的姑娘在说话,没受到影响。

今日是皇帝大宴群臣的日子,又是立国一年之期的盛宴,岂能坏了体面?肆意叫嚷,回头得连累姚家长辈也得受训斥!

“我舅舅不可能杀人,他不可能无故杀人!他最是奉公守法,也并非暴虐之人,他怎么会突然杀人呢?”

何瑜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目光焦灼地盯着宫门方向。

李南风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何瑜愕住。

李南风却已经转了身:“走吧!”

……

事发突然,不去看看都不合理了。

姚霑出事地点是在南城门内大街上,路上还有厚厚积雪,整段街道已经被人群围成了一个圈,大家视线一致都在看向人群中心的地下。

李南风与何瑜同乘马车到了现场,车轱辘压着积雪发生的声音都没能引来人群多大的反应。

“哥哥!”

下了马车她先喊李挚,还没等到走进人群,身后又响起声音:“李南风!”

李南风扭头看到晏衡带着侍卫也自马上下来,停脚等到他,两厢也顾不上说话,前后脚挤进了人群里。

她没问晏衡为何会来,因为不用问,这种事情连她都近身了,晏衡不可能不会想看看。

人群中心的积雪已经被鲜血染透,而血迹中心躺着个穿蓝袍的人,仰倒在地上,半边脸糊满血污,腰腹有道口子,地上有把刀,刀柄上刻着有花纹,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李南风打量这人身材,应不会超过二十岁,胖瘦适中,衣着不算顶华丽,但也绝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再打量人群里,宋国公世子姚霑站在李挚这边,除李挚外,姚凌和二房的弟弟姚程站在那一侧。

而在场除去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对面还站着个脸色铁青的人,他官威凛凛,身边仆从围绕,定睛一看竟是兵部侍郎徐祺!

李南风心头暗紧,迅速绕到另一边去看地上人的脸。

这一看,她也不免吃了一惊——

地上的人居然是徐祺的侄儿徐涛……

京师里低阶的官员她不见得很熟,但这些一二品之家的后辈,她九成都认识,前阵子她还曾听家里子弟们提到过呢。

徐涛死了,而且还是姚霑杀死的?

她迅速地看向李挚,只见李挚目光定定落在徐涛尸体上,神色之间藏着疑惑。

她又扭头去寻找晏衡,刚刚还在的他此刻却不知往哪儿去了。

“这真的假的?”她问李挚。

李挚看了眼脸色绷成铁的姚霑:“据姚叔称,他巡营回来刚进城门就遇上了徐涛。徐涛不知何故指着姚叔大骂,姚叔刚拔出刀,他就冲上来撞上刀刃了。”

李挚用的是“据称”,也就是说这个事情是不是这么回事,他并不想在此时定论。

但如果姚霑所言属实,宋国公府声名赫赫,即使是位高如兵部尚书,他家子弟也不见得能有底气无故挑衅,这徐涛又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呢?

关键他还是兵部尚书府的子弟……

“是他无故辱骂我在先,我挥刀吓唬他而已,哪知道他自己撞上来!”

姚霑平日一条说一不二的汉子,此刻一张脸已经绷得不能再紧,“我与他无冤无仇,也差着辈份,我杀他作甚?难不成我还要给自己添桩晦气吗?!”

“那人死在你手上你又怎么说!”

对面的徐祺也怒目相视:“你若无杀人之心,又如何会拔刀!”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大理寺少卿出来劝止:“二位争吵也无益,是非黑白,容捕头与仵作查验完毕之后,我等还是再入公堂细审。”

徐祺狠狠一瞪姚霑,这才拂袖按捺住。

当下双方都愤懑不平,在场的人也尽量不发表意见,这雪地的夜晚立刻显得压抑沉静。

姚霑的确没有理由杀人,可无论如何,杀死徐涛的刀也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刀,而他也没有否认他们之前有过争执,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

“不能等着大理寺取证,”李挚忽然说,“如果姚叔是冤枉的,那你们应该立刻行动查找证据。

“方才仵作已经排除徐涛饮了酒,那他辱骂姚叔要么是之前与你有过节,要么就是因为什么原因受人指使。

“徐家姚家都是朝中重臣,兵部与五军府又分掌兵权,发生此事,对朝堂安定将十分不利。”

姚霑抬头:“我与他从无接触,何来过节?”

姚凌也动容:“那我该怎么办?”

“即刻动用你们自己的人去查徐涛近来的行踪,以及他所接触的人,尤其是今夜出事之前!”

“你怀疑有人暗中挑拨?”姚霑脸上有不可思议。

李挚直视他:“如果姚叔确属冤枉的话。”

向来行事周全的他此刻吐出来的话略显冰冷,但在明显证据不利姚霑的情况下,却仍能站在相信他冤枉的角度上提醒他们行事,已经很公道。

姚霑沉气点头,又凝目看着地上尸体。

何瑜从李挚身上收回目光,望着姚霑:“万望舅舅冷静,皇上英明,外祖父也定不会让舅舅蒙冤,咱们自己先别乱了阵脚才是。”

第173章 有猫腻了

姚霑紧抿双唇点头。

李南风也不敢说姚霑一定没想杀人,刀口摆在那儿,凶器又在旁,这些都毫无疑问了,只等出现更多证据。

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死的还是重臣的子弟,这案子要是定性不好,他不光会被革职,且这个世子爵位都要危险。

关键是,从此之后姚家还多了徐家这么个仇家,往后同朝共事,哪有和睦相处来得有效率?

李南风看了眼旁边舅甥俩,再往旁侧走了两步。听着周围声音,并没有做什么举动。

一桩看起来纯属意外的案子,真的会是意外?

“四面看了一遍,都是茶叶铺杂货铺这些早早打烊的铺子,最近的茶馆酒馆甚至是勾栏院都至少隔出一条街,但眼下那边还在经营,有些听到了风声的铺子也没做出什么特别反应。”

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的晏衡又回来了,环着胸在她耳边悄声道。

李南风凝眸,如果周边铺子都是早打烊的铺子,那这冰天雪地的,徐涛为何会在这里?

如果是从最近的茶馆酒楼走来,并且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必然一路会有不少动静,为何茶馆酒肆那边会没有反应?

“能不能查到他今日的所有行踪?”

“已经让唐素去查了。”

李南风侧转身面向他:“我觉得这件事有诈。”

晏衡点头:“天罡营。”

李南风以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咱们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么一件事。这徐涛的命运跟咱们可不相干,我们俩跟徐家也没有什么牵连,不可能会影响到徐涛的命运。

“我记得他前世是病死的,那么这世为什么他会突然死在姚霑的手下?”

而且偏偏就在皇帝下旨跟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筹划整顿天罡营的时候出事?

早前英枝在背后弄鬼,把毒手伸向了靖王妃,前世就造成了那样的惨剧。

事情仿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关朝廷的一系列事情就有了变化。那么这一桩,能让人不想到英枝的同谋?

“皇上才颁布诏令,这就出事了,很难让人相信跟天罡营没关系。靖王府挑拨离间失败,他们还有的是别的办法兴风作浪。

“倘若眼下是他们借刀杀人,那就是他们打算先让姚家跟徐家结成仇,再一点点地借势来瓦解朝堂,达到他们的目的。”

晏衡在身后石墩上坐下来,皱眉道:“这么看来,安定坊那件事是并没有伤到他们要害。搞不好韩拓的死也有问题,现在回想起来,我去大理寺见过那个人,是有几分枭雄气质,可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具体呢?”

“年龄吧。”晏衡道,“我在战地出生,在战地长大,见过的将领无数,但凡能背水一战拉起生机的,往往都是年富力强之人,年轻的首领天生有意气上的优势。

“魏王府那队人马能在江山倾覆之时还作出垂死挣扎,并且击溃了我军多次,我总觉得不应该是个四五旬的老者。”

李南风沉默。她没有下过战场,不好发表意见。

“当然这也做不得准。”晏衡又道,“但如果我们抓住的韩拓真是假的,那徐涛就是当了冤大头,此事要化干戈为玉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倘若找不到被陷害的证据,那姚霑就是凶手。就算是误杀也是凶手。”

晏衡说到这里站起来,看看还躺在雪堆里的尸体,走了过去。

李南风跟着上前。

尸体旁侧有大理寺的人看守,下意识要阻拦,晏衡掏出靖王给的那块令牌给他们看过,蹲了下来。

捕头与仵作都已经翻查过,所以尸体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晏衡撩开它衣裳,在胸腹四肢细看。徐祺前来阻止:“你这是作甚!”

管卿等侍卫立刻上前:“徐大人勿恼,我们世子也很关心徐公子命案。”

晏衡已经跟那边厢捕头招了手,询问起捕头关于尸体线索事宜。

虽然没人觉得这事跟靖王府有什么相干,也没人会真把他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放在心上,但凭靖王与大理寺曾经紧密合作过,大理寺的人也不得不对他敬上三分,将已知线索告知。

李南风站起来,想了下走回正忧心焦躁的姚霑身边,问道:“敢问徐涛究竟骂了姚叔什么?”

姚霑蓦然一顿,那映着火把光的眼底隐有暗涌浮动。

“我记不得了,总之是一派胡言!”姚霑望着地下,一字一句地说。

李南风皱眉,再想问他,他却已经朝大理寺正卿走过去了。

“李南风!”

晏衡在喊她。

李南风又跑过去,晏衡已经把尸体翻过来了,正指着尸体鞋底给她看:“有冰!”

有冰?冰天雪地的,有冰也正常。但下一瞬她立刻又支楞起脖子来,这雪根本还没融化,怎会有冰?!

捕头们也看到了,顿即道:“的确有冰。鞋底也是磨平的旧鞋。——不对,这鞋也不合脚!”

晏衡捏着尸体脚趾前端,点头道:“鞋子比脚要长!”

“我来看看!”李南风连忙伸手,她是做惯针线的,鞋合不合脚她一捏就知道!

晏衡一顿,胳膊下意识挡了她一下:“你不忌讳?”

“忌讳什么?”都死一遍的人了。李南风伸了手。

这一捏下去,果然只见鞋尖长了些。春夏的鞋可稍长,因为天热走路脚会发胀,秋冬鞋要合脚,一来是不保暖,二则是逢天雪路滑,布鞋一长特别容易摔跤滑倒!若是平民百姓那倒罢了,但徐涛作为徐祺的侄儿,决不可能会连双合脚的鞋都没有!

再加上磨平的鞋底下的冰……

几个人迅速对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又翻看起来。尸体身下积雪里,果然找出来几块破碎的冰凌,此刻已经被血染透,也被血的温度捂化了很多,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痕可遁。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事实可能是姚霑拔了刀,而徐涛穿着不合脚的鞋,又踩着了雪上的冰,所以在姚霑拔刀的时候滑向了姚霑!

但姚霑到底又受到他什么辱骂呢?他又为何要辱骂姚霑呢?

第174章 太扎眼了

“徐大人!”

捕头们站起来,给过来了的徐祺陈述他们发现的线索。

徐祺脸上仍有怒恨,但也还是依着他们所指之处察看着地下。

身居兵部尚书之高位,不可能意识不到此事带来的后果,人命纵然关天,但疑点也不可放过。

“国公爷和徐郎中来了!”

人群里有人通报。随后人群让出一条道,宋国公走先,随后是徐涛的父亲徐初,两路人马匆匆赶到了!

“涛哥儿!”

徐初都破嗓了,颤着身子上前痛哭起来。

宋国公匆匆看了眼场下,先甩了姚霑一巴掌:“刀剑无眼,这是让你拿来这么用的吗!”

姚霑咬牙不敢吭声,徐祺见状,拂袖一吭,倒也没再做刁难。

李南风瞅着他们,抓紧时间看晏衡与捕头们查看尸首周边。但好运气显然此到此为止,其余各处再也没有什么可提供。

只李南风在尸体衣衫上找到一小撮沾了人血的牲畜类的毛,想想之后她也没放过,瞅着捕头们已经站起来,她捏进了手心里。

“蓝姐儿去那儿做什么?快过来!”

李挚已经看到了她,当下低喝着。一个千金大小姐,跑到这种地方来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她还跑到血尸跟前去,回头李夫人不得骂死他!

李南风走回来,那边厢大理寺也就准备来挪尸了。徐初情绪还未平复,一双眼哭得通红通红地。

由于两边家里都已经到了,便转移阵地前往大理寺,余下人便皆可退散。

何瑜想跟着去大理寺,被宋国公阻止了。登车后她扭头朝李南风看了看。李南风接收到她的目光,看过去时,马车已经动了。

李南风也上了马车,宫里的晚宴还在继续,一桩意外还是阻断不了朝中盛事。

但夜里宫内只出不进,纵然是她李南风也如是。

随李挚回府后她泡在热水里,闭上眼睛吐了口气。

她前世虽然蹉跎,但没有见识过多少血腥的场面,这一闭上眼,尸体的模样还浮现在眼前。

能不印象深刻么!

她又不是天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从她与晏衡重生到如今,世事变化其实已经很大,她想,冥冥之中老天爷不会无故让他们重活一回,独独选中了他们——哪怕是死的不那么光彩,也是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应该要最大程度地使身边的人,使他们所处的圈子、往大来说是朝堂,都要往好的方向走才是。

就比如徐涛的死,如果最终查明是有人背手所为,她能袖手旁观?能安然当她的李家大小姐?

……话说回来,姚霑先前回应徐涛作何辱骂时目光闪烁,有些可疑。徐涛究竟戳到了他什么痛脚?

是夜无话。

李夫人因为李挚主动说是他带走了李南风,只在翌日早上斥了她两句,没再说别的。

上晌照例要在房里读书做女红,疏夏来说靖王妃派人来请她过府抄医书。

年底了靖王妃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搞医书?她猜想是晏衡找她。

到了前院,果然是他在那儿。

晏衡不说二话,招了个手,她就上马车往靖王府去了。

到达之后靖王妃不在,去串门了,她佯怒:“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假传王妃之令来诳我!”

晏衡拉着她进了药房,着阿蛮守着门,然后道:“别说那没用的,唐素回来了。”

“怎么样?”李南风立时也正经起来。

“徐涛昨夜没去过附近任何一家铺子。”晏衡道。

李南风愣了一下:“那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据姚家护卫与捕快查得的地面痕迹,他应该是乘着马车到城门内与姚霑遇上的。

“当时姚霑带着有六名护卫,本来还有两名将领,但因为家在不同方向,因此进城门之后就分道了。

“徐涛好像是冲着姚霑去的,遇到他们之后他下了马车,然后马车就走了。

“他们说,徐涛下马车后指着姚霑大骂,形态如同一个疯子,姚霑先是不予理会,后来又骂及了别的一些,姚霑就拔了刀,但确实是没想杀人,徐涛自己骂不停,而后冲着刀尖冲过来了。”

李南风听完愕住:“他究竟骂姚霑什么?”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儿。”晏衡手搭膝盖望着她,“姚家护卫们像是突然得了失忆症,对所骂内容均含糊其辞,要么就顾左右而言他。”

“那必然是姚霑有什么把柄在徐涛手上了!”李南风立时道。

说完她把昨夜问过姚霑的事也告诉了他,道:“姚家隐瞒了信息,他有把柄落在徐涛手上。但是徐涛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如果与姚霑有私仇,不应该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打击,如果不是私仇,那他又为何要捉住姚霑的把柄怒骂?”

晏衡道:“如今还没有查到徐涛行踪,据说他平常在外的时间多。照目前种种线索看,他十有八九是受人挑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哪一派的人。”

“可有去查那辆马车?”

“我把邹蔚和林酝都派去了。”晏衡道,“如今姚家的人,大理寺的人,还有徐家也在派人搜索,有消息的话不会要很久。

“皇上早朝上也下旨严查,早前香丸案事发之后,各司衙门一直都有严密戒备,尤其城防已经加强,只要能确认马车特征,不会查不出来。”

李南风听到这里,忽然低头从荷包掏出一小撮毛:“你看这是马毛吗?”

晏衡凝眉接过,立刻道:“你哪来的?”

“昨晚从徐涛尸体上取的。”

“这看起来是马毛。”晏衡道,“但即便是马毛,凭几根毛也没办法锁定目标。”说完他想了想,“太仆寺倒是有这方面的能人,只可惜……”

“还是不要找太仆寺为好,不然咱俩后患无穷。”他们这俩加起来都没够三十岁,昨晚到现场就算了,再去寻太仆寺打听这些,太扎眼了。

虽然说他们有背景,也没必要当出头鸟。

“你有什么主意?”

李南风拿着那撮马毛想了会儿,道:“我们去找找袁婧。”

第175章 果然行家

晏衡顿了一下:“找他们管用?”

“去试试看就知道了。”

李南风说着已经起了身。

……

上回袁家姑侄送马来还附了个地址,也许并不是希望李南风去找他们的意思,只是告诉她他们如今在哪儿,表达他们对她不防备的心情,但是眼下这个地址派上了用场。

李南风也不确定他们会看出些什么?但是这姑侄俩确实给她弄来了一匹看上去他们并不太可能是养在身边的马。

就算他们不会相马术,也许可能也有这方面的渠道。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东城一座巷口,这一带比南城那边干净很多,屋宅也要更整齐,附近还有不少低层官吏出没,看起来是比南城更安全。

袁婧给出的地址是巷子深处,一座两宅中间夹道进去的小院儿,应该属于别人家后院割出来的一部分。

晏衡使阿蛮上前叩了门,门响两次之后,院子里有了脚步声,有少年清越的嗓音响起来:“谁呀?”

阿蛮再敲了敲,门开了,露出一张因警觉而紧绷的脸。

李南风扬开笑脸:“袁公子。”

袁缜骤然怔住,随后脸上绽出了光彩:“是你,啊,是您!”

李南风笑着点头,又跟他介绍晏衡:“这位是靖王世子。今日我们来,是有点事情想跟公子打听。”

袁缜眼里又起了些许戒备,但随后他仍是痛快地点了头,开门让他们进了。

“姑姑,有客人来了。”

袁缜关上门后即招呼道,随后东边挂着帘子的门一开,有人掀了帘走出来,正是那日李南风暗中见过的袁婧。

就近看她,依旧风华超群,右耳垂上挂着颗极小的红宝,但走近了细看,却发现那是颗朱砂痣。

“这位就是太师府上的李姑娘,这位是靖王世子。”袁缜介绍说。

袁婧旋即迎下石阶,先跟晏衡施了礼,再望着李南风:“不想姑娘与世子移驾至此,顿使篷筚生辉!屋里请!”

李南风随之进屋,这屋子小而精简,质朴舒服。

袁婧且使袁缜去沏茶,因有晏衡在场,自己便立在一侧,亲手奉了茶上来。晏衡道:“二位请坐,今日我二人冒昧打扰,不敢以礼相拘。”

袁婧与袁缜相视着,未坐,先跟李南风深施了一礼才说道:“早前全赖李姑娘与李世子相助,才使我们取回所失之物,事后很想登门致谢,又因我二人出身低微,未敢求见。不想今日姑娘驾临,倒令我二人有了当面称谢的机会。”

李南风起身说:“娘子客气了,早前你们送过来的马,我也还没有致谢呢。”

袁婧微笑:“就是不知姑娘中意否?”

李南风听到这里,先已肯定了马匹的来历。她拉着她坐下说:“我很中意,谢谢你。”

袁婧谦辞。

李南风又道:“敢问娘子,那匹马可是娘子自己相中的么?”

袁婧道:“上个月集市有人卖马,当时那匹马很瘦,很多人连看都不看,但马主许是等钱急用,我看着要价比正常此马价格便宜一半,就买了下来。

“后来好生养了段时间,毛色什么都恢复了,才敢送去给姑娘。怎么,是马有什么不妥么?”

“不,”李南风连忙道。说着又从荷包里把那撮马毛取出来:“我听说那匹马品相好,又曾听袁公子说家里养过马,便猜想娘子是个行家。

“因而有件事想请教娘子,不知你是否能从这马毛上辨出些马匹信息?”

袁婧闻言,疑惑地把马毛接在手里,端详几眼道:“行家不敢当,凭一撮马毛想看出很多消息也是不太可能。

“但粗看之下这马毛相较于其它,毛根深而色浅,可见此马毛厚而密,而从毛的粗细软硬来看,应该是腰背附近毛,所以,它属棕黄色的哈萨克马居多。”

她这么娓娓道来,不慌不忙,却令李南风不由挺直了腰脊。她回头看了眼晏衡,只见晏衡也目光深黯,知道他这是也打心底里肯她了。

便道:“娘子果然是行家!敢问您还能瞧出些什么么?”

袁婧笑着放下马毛,双手轻搭在桌上望着他俩:“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