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斜睨他:“哟,几天不见,这人间祸害的派头可出来了。”

男孩子长得快,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又蹿高了些。

“敬告你对本将军客气点儿。”晏衡指尖轻敲着桌面,漫声道。

李南风瞥他一眼,给他倒了杯茶:“先喝杯水吧。”

“不喝,我怕有毒。”

李南风忍住直接把茶泼到他脸上的冲动,说道:“高家祖籍在嘉兴,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找两个可靠的人去嘉兴帮我打听打听永王府的继太妃。”

晏衡把茶端起来:“还真有事?”看她两眼又道:“发生什么事?”

关系到李夫人的过往,李南风不便说得过细,只能道:“你也知道这胡氏是我母亲的继母,我怀疑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良善,正好永王不进京来了么,我又听到了一些事情。特别生气。”

晏衡顿住:“气到什么地步?”

“必须让她落得要多惨就有多惨的地步!”

晏衡微怔:“就像程淑那样?”

李南风想想,点头道:“更惨也可以的。其实还有胡家和永王府。不过报复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帮我往仔细里打听出来她的过往就好了,事无巨细,她婚前婚后,全部都要。”

程淑也是很惨的,不过所有作恶害人的人无论多惨都是应该的。

晏衡把茶放下:“把信息给我,今夜人就可以出发。”

李南风从袖口掏出写好字的一张纸给他:“我能给出的信息全写上了,可以先查这些,再查其它。”

晏衡粗粗扫了一眼折进怀里。然后又看向她:“那永王府呢?”

“永王府那边我哥哥应该会去办,你只管帮我查胡氏和胡家,分头行动,这样比较快。”

……

晏衡说靖王妃很久没见她,问她要不要去王府吃个晚饭?

李南风当然不能去晏家吃饭,一来不能晚归,二来她还要等李挚回来。

坐了会儿之后晏衡仍把她送到府门口,对着那开了又关的朱门看了会儿,他扭头跟管卿道:“永王住哪儿?”

“被兰郡王邀请回去了。”

“永王进京后,皇上对胡宗元这事又持什么态度?”

“据说也给了永王三日时间翻案。”

晏衡瞅了他一眼,随后掉转马头:“盯着兰郡王府,不管永王跟谁接触,见过谁,都来报给我!”

管卿应是的声音淹没在马蹄声与风声里。

第258章 还有脸哭?

李南风在晚饭前等到了李挚。

一看他的手已经缠上纱布,便问:“你上哪儿了?”

“去姚家了,姚凌给我上的药。”李挚坐下来说。“当年跟着宋国公的很多将领都分留在河南,姚凌如今是宋国公府世孙,我拜托他去查永王府了。

“一个进了京还能使唤当朝太师与夫人办事的皇亲,素日在封地能没有半点把柄!”

又道:“回头我再让谭峻去查查胡家。”

李南风道:“我果然没猜错。不过胡家这边,我已经请人帮忙去查了!”

“请的谁?”

李南风因为不想连累晏衡,含糊道:“当初跟洛永谈买卖的时候认得的,他们路子广,比谭峻他们方便。”

李挚道:“可别是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你一个大家闺秀,少掺和这些。”

“说都说了,以后不了就是。”李南风道。

李挚也就不说她什么了,只道:“只要证据到手,我倒要看看寿宁宫还保不保他们!”

“保是多半会保的。”李南风哂道,“不保就等于打她自己的脸了。”

她至今为止还没有听到太皇太后在胡氏方面的任何态度,这时候急于把她当敌人或许不可取,但是李夫人都已经亲口说她出阁之前已经让太皇太皇都知情,在李夫人嫁人后疏离娘家后没曾为难,那为何周太妃的嫁妆就是没有回到李夫人手上来呢?

太皇太后至少是在和稀泥。

李挚坐了会儿起身:“我先去歇息,明儿还要去涂家赴宴,别让母亲看出破绽来。”

李南风答应着,目送他离去。

李挚刚出仪门,就遇上晚归的李存睿。

庑廊下唤了声父亲,李存睿点点头就要过去。

李挚又说道:“父亲还去书房吗?”

李存睿顿了下回头:“不去了,有事吗?”

李挚摇头。

虽是决定不说,但他还是希望父亲能多陪陪母亲的,尤其是今儿这样的时候。

李存睿等他走了才往上房来,金瓶来迎的门,他说道:“太太睡了不曾?”

“没呢,在等老爷。”

李存睿到了房里,见李夫人在卸妆,走过去,弯腰撑着她椅子扶手,看起镜子里的她来。

“这是看什么?”李夫人被盯的有些不自然。

“看你呀。”李存睿微笑。

李夫人摇头轻笑,要站起来。

李存睿按着她肩膀,顺势给她捏起肩来。

这么多年一直是李夫人替他捏肩,因为知道他提笔写字手累,这是第一次被他侍候,有点不自然,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衙门里事忙。来,放松一点。”

……

时间要快,要慢也慢。接下来两日李家看上去一切如常。

李夫人依旧往来应酬,闲时与妯娌们管管家常,哪怕就是去涂家去客,也是应对得体收放自如,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得出来她近期正经历着什么。

在与王夫人见面“相看”王小姐的时候,她也还是不忘往同路进来的李挚看过去一眼。

李挚全无心思想这些,何况王小姐也的确不是他属意的类型,当然不是人家不好,只是李夫人的标准并不是他的标准。

李南风相对轻松些,因为在赴宴的同时她收到了袁缜送来的消息,永王自昨日进了兰郡王府之后就没再出去。

预想中的他会四周找人来指证李家倒是并没有,登门的也有几个,细细数来倒只有宗正院的宗令,以及长公主夫家在京的两个子弟。但细究起来,都是跟宗室有关的人。

李南风回想起昨日永王的表现,倒有些难以辩认他这是憋着大招,还是真把李夫人的话放心里去了?

兰郡王府这边,永王彻夜未眠。

李夫人的话在他心里掀起了轩然巨波,没有人能够对这样的冲击无动于衷,她甚至把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给敲碎了。

想他曾经还因为自己的母亲能够对原配的女儿做到这样。而对她的人品沾沾自喜呢,经由李夫人翻出来,却原来不是这么回事!

他当然很不想去相信李夫人的话,可是她的话又哪条哪句属于没有根据的乱说?

他也许有个心狠手辣的姐姐,但这也不及有个谋夺继女家产,并且还有可能通奸生子赢取上位机会的母亲来得丢人啊!

他的确是怀疑这个姐姐,可是别说他没证据,就是有证据,他若当真告去皇帝那儿,那胡氏可能通奸生子的传言一定会被宣扬出来。

她昨日那仅仅是在报复吗?不是,那也是威胁!一旦有类似传言出来,自然李夫人也要无光,但那又哪里及得上皇家颜面的损失?

皇室必然会赐予胡氏毒酒白绫,这么说起来,他的亲生母亲,就等于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上!

他不眠不休想了两日,傍晚忽然唤来长史:“递个折子进宫,我要求皇上允我见胡宗元一面!”

李夫人说的那些事情,胡宗元纵然不知全部,也定然知道一些,比如说胡家的家产怎么来的,他一定要去问个真相!

如果能证明胡家家产没问题,那就说明李夫人说谎,胡氏通奸,以及她摧残李夫人的事情也有可能不是真的!

皇帝的批复倒是很快,晚饭就传来了允许探望的旨意,不过也指派了太监随行,以防串供。

永王不在意,简单用过晚饭就出了兰郡王府。

天牢里充满着恶臭的气味,牢里呆了一段日子的胡宗元也已经蓬头垢面,面目全非。

“王爷!”

胡宗元拖着铁链扑到铁栏前,“王爷救我!王爷救我!”

牢里传来他的啼哭,哭着哭着他就趴在了地下,隔着铁栏抱住永王的腿不肯放开。

永王咬牙道:“你哭什么,你犯下这么多罪,还有脸哭?”

胡宗元还是哭。

永王起了些厌恶,想起平时他油头粉面,在王府插科打诨,在胡氏面前出现的次数一点不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少,如今却怂成这样,哪里还有半点王府外戚的骨气?

便连本来打算问他杭州的事情,忽然也不想问了,直接道:“我问你几件事,你如实告诉我。”

胡宗元收声抬头。

永王道:“你们胡家是怎么发迹的?”

第259章 是真的吗?

胡宗元愣住。

“说!”

胡宗元瑟索了一下,支吾道:“是,是父亲跑买卖挣,挣下来的……”

“跑买卖也得有本钱,你们的本钱哪来的?”

胡宗元咽了口唾液,说道:“是借的。”

“借谁的?”

“借,借,借同镇乡绅的。”

“是么?”永王紧盯着他,“我怎么听说你们借的是亡者之财?”

胡宗元颤抖起来,而后倏地抻直了身子:“王爷上哪儿听来的?”

“回答我,是不是!”

胡宗元胸脯起伏,只管后缩,而说不出话来!

永王怒目,伸手揪住他衣襟:“是你们胡家侵占了周太妃的嫁妆?”

胡宗元浑身瘫软,语不成句:“我,我不知道,此事要问姑母……”

永王睚眦欲裂,手撒开,看着他跌倒在地上,自己也缓缓站了起来。

李夫人没有说谎,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倏然凝目,深深看了眼牢内,转身走出了甬道。

“王爷!王爷!……”

胡宗元的哭声如鬼叫,如狼嚎,但却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

李南风原本以为第三日会是在平静中度过的,但早上一大清早起来她就收到了晏衡让管卿送来的永王趁夜去牢里探过监的消息。

“说了什么可知道?”

“不知道,不过是有宫里太监陪行的。”

永王去探监当然有可能是为翻案,但有太监在场肯定串不了供,那他还跑去干什么?诀别?

到了下晌,忽然李挚又着谭峻来告诉说,宗正院那边查出永王府自立朝以来从未有人前往周太妃陵前祭拜过,被礼部参了一本,指永王不孝,永王继太妃失仪。

随后礼部负责修撰宗室族谱的那拨人抓住此事也不肯放松,皇室是最重规矩的地方,尤其继太妃的地位是远低于原配太妃的,礼部一掺合,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永王被勒令写折子奏明因由,并且着了人前往信阳查明事实,接下来这第三日,别说给胡宗元翻身,永王自己都沾了一身膻。

李南风一时无法分辨这是因着胡宗元一案牵扯到了永王府,众人棒打落水狗,还是说有人在故意火上加油?

……当然这些事再值得费思量都好,也及不上皇帝对胡宗元一案的判决让人更关注。

第四日一早,胡宗元兄弟欺君妄上,行贿官员,祸害商户,证据确凿,赦令押往菜市口行刑。

同时永王纵容亲眷无视法纪祸乱朝纲的降罪圣旨也下发下来,永王被削禄米一半,回去闭门自省一月。

当然这还仅只是杭州织造局一案引发的结果,永王府相关的一堆折子还叠在礼部案头,宗正院上报的状子,得等礼部查明事实后再定夺,后续还远没有完。

自上回斩杀英枝等人以来,这是本朝第一次对朝廷官员公开行刑,菜市口四面路上围得水泄不通,臭鸡蛋烂白菜什么的少不了出场,另又有不少官员府里的下人出来观望。

在此之前尚有好些仗着朝廷要用人而揣度皇帝不会轻易动刀子的人在,此番这么一来,杀的还是宗室亲戚,便也令不少蠢蠢欲动的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李南风混在人群里,亲眼看着人头落的地。

……

兰郡王府自然无人前来观刑,赦责永王的圣旨下达的当口,永王跪在乾清宫接旨。

皇帝垂眼看了他半晌,竟无话可说,摆手道:“先下去吧。”

永王谢恩退下,出了乾清宫,又径直前往寿宁宫。

太皇太后正与荣嫔说话,见到他后叹了口气,唤了他上前。

荣嫔退出去,太皇太后道:“皇上打江山不易,你是他兄弟,白享了一身荣禄就该好生管治封地,不让他操心,偏生要弄出这等拆台的事来,回去后可好生做人,可知道?”

永王称是。抬头又看向她,说道:“孙儿有一事想请问老太后,还请老太后明言。”

“何事?”

“当年我敏姐姐在我母亲手下过的怎么样?”

太皇太后惯常俯视人间,此刻也不由顿了一顿:“问这些做什么?”

“我母亲虐待过姐姐吗?还有周太妃的嫁妆是怎么回事?”永王双手撑膝,直直地望着她。

太皇太后陷入怔忡,良久才抚了下扶手上的貂皮,说道:“你姐姐跟你说的?”

永王心情灰败,说道:“这么看来是真的了。”他站起来,“老太后既然知道,为何没替姐姐把嫁妆要回来?”

太皇太后默然片刻,说道:“打从你母亲伸手开始,你姐姐要的就不是那份嫁妆,而是她的命。那会儿你们还小,我不可能处置她,让你们再成为没娘的孩子。

“你既然知道了,就把它还给她。你们终归是亲姐弟,日后还是要往来的。”

“往来?”永王苦笑,“您都已经知道她有多恨我母亲了,您觉得她还会跟我往来?她如今位至太师夫人,宗室郡主,她稀罕的还会是那笔嫁妆?”

“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跟永王府一刀两断。”

“胡闹!”太皇太后道,“她不要娘家了吗?!”

“这么多年她没靠娘家不也过得挺好么,不要娘家又有什么关系?”

太皇太后噎住。

永王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骨,胡宗元那边他证实了胡家发迹的资本是从胡氏手上得来,胡氏本就不宽裕,高家的钱财不可能她有胆子贪墨,那么只能是周太妃的嫁妆。

这边厢太皇太后又没否认胡氏虐待李夫人,那就又证明了李夫人的话。

那么关于他弟弟的来历呢?

他竟不寒而栗,高家的确子嗣不旺,太皇太后以下三个儿子,但各房顶多出了两个,兰郡王的父亲更是体弱早逝,而自己的父亲也不算强健,周太妃过门好几年总共只生了李夫人,那么为何胡氏短短几年就连生了三个呢?

难道弟弟高榕,当真是胡氏为保在高家的地位,与人通奸所生?

想到这里他已经坐不下去,原还打算去给胡家兄弟收尸的,此刻心里却翻出满腔的嫌恶之感!

他俯身行礼:“太皇太后保重,孙儿告退。”

第260章 燃眉之急

李南风晌午就收到了永王出京的消息。

李夫人的报复计划完成了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就等永王回去之后那边的动静。

晏衡与姚凌两边人马都已经往京外去了,李南风便开始琢磨起此事之后患来。

案子虽然结了,皇帝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存疑不曾,但哪怕不曾存疑,朝中等着的那船丝绸总归是要解决,不解决,也难道事后不会被翻案。

为着想辙,放学时李勤喊她堆雪人她都没去。

回房算完了手头银子,以及可能出得了力的人,梧桐忽然来说“何姑娘来了”。

李南风愣了下然后站起来:“请进来!”

丝绸这边出事之后她就没工夫跟何瑜联络了,倒没想到她会来访,不过她可是有好几间铺子的小财主婆,指不定她这边能帮着想想办法!

何瑜穿着身天青色的绫缎小袄,外披湖青色一袭白狐裘,脸庞到了冬天稍稍圆润了些,也很红润。

“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求你呢!”

李南风忙拉着她进门。

何瑜解下狐裘,笑道:“求我什么?”

那日在姚家遇见李挚,就察觉他有事,后来又见他跟姚凌闭门谈了很久才走,就想来找找李南风,但这几日赶上街头要斩刑犯,宋国公夫人嘱她少出门,她便拖到了今日才出来。

“我想筹措一批绸缎,你在南边有没有这方面来路?”李南风已经想好了,如今织造局缺的就是生丝和现绸,如果能在江南筹府到这么一批,然后再火速报给杭州织造局,那么赶在年前运送上来还来得及。

“我只有粮油铺,笔墨铺这些,又没卖丝绸,这可帮不着你。”

李南风想想倒也是,她要是卖丝绸,当初她又怎么会有去丝绸铺让她跟李挚见面的机会?

不免又沉默,不知道往日跟她拿货的那些商号没有可能帮她这个忙。

何瑜望着她,笑了笑又道:“我帮不了你,不过,我想有个人应该能帮。”

“谁?”

“洛老板。”

“洛咏?!”

“正是他。你之前不是在我粮油铺子留下了联系你的办法么,他昨儿下晌就到我铺子里来过了,只是没说要见你,今儿早上又来了,方才我路过铺子听说之后,就把他留下的落脚的地址拿了过来。”

何瑜说着掏出张给他,“他住在永福客栈,好像是急于见你一面。”

早前李南风曾跟李挚商议过给洛咏去信,一面走的水路,一面走的陆路,准备让他联合杭州被胡宗元所坑的那些商户状告胡元。

后来因为李夫人早准备好了,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也没盼着他还能在年前进京来。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便坐不住了,拿着那纸条起身道:“我这就得去找他!”

何瑜也拿起狐裘来:“我马车就在前院,你省得套了,我同你一块儿去!”

李南风没推脱,换上鞋便出了门。

永福客栈在两条街外,到了客栈一打听,洛咏正好在。

李南风直奔上楼,敲响房门,正好是洛咏来开的门。

“哎呀!李掌柜的,我可找到你了!”

洛咏一看到李南风就击起掌来,并且满面红光引她上了店堂,请掌柜的另开了一间茶室坐下来,“我收到你的信就着手行事往京里赶了,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不过更没想到的是最终等来了胡宗元被砍头的结果,这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洛咏一面说着一面亲自起身给李南风执壶倒茶。“我算是看出来了,姑娘不是一般人!以往是我洛某人有眼无珠,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当初李南风找上门来谈生意,想他还看不起她一个小黄毛丫头来着。

李南风看着他正儿八经举杯赔罪,不由笑道:“洛老板客气。我也不过是在京师呆得时间长点儿,哪里称得上不一般?倒是洛老板既然进京了,我倒是有个请求,还请洛老板搭把手。”

“您说!”

李南风便就把胡宗元这事闹得杭州织造局为难的这事说了出来,而后道:“洛老板是这方面的老商家了,倘若您能帮忙给织造局解除这个燃眉之急,也不妄他们进京告状将胡宗元绳之以法这个功劳啊!”

洛咏一听顿即肃然:“李姑娘莫非与杭州织造局有什么渊源?”

李南风知道这件事必然得对他们有个说法,便说道:“倒谈不上渊源,主要是我这人嫉恶如仇,但又不屑看无辜之人受累,这胡宗元作恶多端,虽是咎由自取,但如果没有杭州那边进京告状这一码,他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报应。

“有这么样公正的衙门,对咱们行商也有好处,为他们解决燃眉之急,我等也是应当的。”

同座的何瑜也笑着道:“想必此案一了结,洛老板与同行们又可以重整旗鼓财源广进了。”

洛咏笑着拱手:“承姑娘吉言了。”

说完又重重点头:“李姑娘言之理。告胡宗元的事我也听说了,倒没想到织造局的人把证据搜罗得这么完备,扫除了这个人,我们是该好好帮织造局一把了。

“我洛家行商几代,别的不说,这买卖场上的门路还是不少,今年生丝虽说紧张,但若集齐全城商号之力,要凑齐一船官绸倒是不难。姑娘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李南风大喜起身:“那就多谢洛老板了!”

洛咏连忙回礼:“可不敢当!我还要谢过姑娘才是!我知姑娘从中定然有出力,别的就不多说了,日后咱就把姑娘当自己人,但凡有我洛某人可效力之处,但请姑娘直言!”

说完他立刻就着人前去退房,即日就准备南下。

李南风是真高兴,出了客栈,与何瑜道:“我心下石头落了地,中午我请,咱俩去吃馆子!你想吃哪家?”

何瑜也不跟她客气,想了想笑道:“我知道琼花楼新上了一道胭脂醉鹅,我都找不到人一块去吃,正好他们家的炖菜不错,咱们去尝尝!”

第261章 薄情寡义?

大雪覆盖整片北方的时候,永王也驾着马进了信阳城。

永王府守门的典史袖着两手坐在火笼旁,心情有些忧虑。

打从三年前宁王登基,高家二老爷追封为永王,这座前朝遗留下来的王府就改建成为了新朝廷的永王府。

作为皇帝为数不多的堂兄弟,永王府的存在当然可以说是高高在上,甚至因为皇帝的英明,立朝之后推行的许多利民新政,就连周边百姓都对永王府发自内心的仰望。

典史也觉得自己哪怕就是个看门递帖子的,面上也光彩,但近日京师传来的消息,以及府里的现状却让人轻松不起来。

“啌咚!”

突然间大门一开,一队侍卫闯进门内列成了队,再接着几匹马冲进来,为首一人黑貂大氅头束金冠,赫然是进京去了的永王!

典史打了个哆嗦迎出去,永王却目不斜视驾着马又进了端门那头,一直到了承恩殿门下,他才下马,并且直奔继太妃胡氏所在的福宁宫。

继太妃年岁还不太大,嫁给高家二老爷的时候她十六,就是三十三年过去,如今的她还不到五十。

当年不过是个贫寒之家出身的她,在高家养尊处优一路过来,如今又高高在上成为宗室太妃,在嘉兴本地几乎已经成了个传奇,关于胡家这位姑太太的好命,也早就让无数人羡慕不已。

但是最近的继太妃却无法再保持雍容,因为胡家她两个侄儿犯事了,永王为此也进京去了,她想不到胡宗元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去调包织造局的丝绸,他不应该啊,如今又不缺他们吃不缺他们喝的,他至于冒这么大险跟朝廷作对?

京师传来的消息一道比一道心惊,她坐不住了,她只有一个弟弟,弟弟也只有两个儿子,胡宗元兄弟都还只生下一个姑娘,并没诞下子嗣,他们俩一被问罪,那胡家怎么办?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上晌京中前来传旨钦差就到了,直接宣读了皇帝对永王的责罚,以及当然也把胡宗元兄弟问斩了的消息给告诉了!

继太妃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连永王在旁边架都没架住!

永王一进福宁宫,迎面而来就是浓烈的汤药味,门里门外宫人跪了一片,他脚步未停,直接进了宫门,到了继太妃床前。

继太妃半躺在锦榻上,腰身以下覆着锦被,额上压着丝帕,正在不住地哀泣。

永王道:“母亲!”

继太妃抬眼看向他,眼泪已流下来,凄凄切切又是一阵嚎哭!

永王咬牙俯身:“母亲节哀!”

“节什么哀?我如何能节哀?”

继太妃闻言,又放声大哭起来。

从旁侍奉着的永王妃看到永王一身被雪打的濡湿,正要说话,永王已冲她挥手,她只得让身边人招呼宫人们出来。

永王等人走尽,在床前圆凳上坐下,眼望着床榻上道:“胡宗元兄弟是依法被处决,母亲不必过于伤心,还望保重身体才是。”

“我怎么能不伤心?”继太妃激动起来,“你只有一个舅舅,你舅舅也只有他们两个儿子,他们这一被砍头,我胡家可就绝了后了!

“你此去京城之前不是说过会尽一切力量保住他们吗?再不济你也保住一个!如今两个全杀了,回来你竟还问我是不是伤心?你这个不孝子!”

永王内心翻腾,忍耐之下恭顺地解释:“胡家确是后果惨重,可是儿子也被胡宗元给拖累了,儿子此去不光是被皇上训斥,如今礼部案头还堆着儿子一堆状子,接下来礼部还不定查出我什么,我自顾无暇,自然就顾不上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