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继续往前走。

永王与胡氏一进京,她在胡宗元案子里插手的事情必然会被指出来,但如今他们只有胡宗元犯事的证据,而没有她插手的证据,形势还好。

任何事情要走到最后成功那步都是有风险的,如果说能够就此让胡氏赴死,她不遗余力也是值得的。

在确知是李存睿在帮她后,她的疑虑也就消除了。蓝姐儿贪玩在外跑,她也不会再怀疑她了。

说来也是,她不过是个孩子,纵然聪明些,又怎么会有能力帮她呢?更别说,她跟这个女儿一点都不亲。

……其实也是亲过的。

南方的冬天来得晚,九十月正是秋高气爽季节,生蓝姐儿那日还刮起南风,把院里两盆金丝菊给吹开了。

老太太爱喜庆,说要以菊给她命名,李存睿来信说不,就给她取名叫南风,大名叫李蓝,让她活得像南风一样温暖而自由自在。

但南风这个名字太顺口了,所有人都喜欢这么叫,后来就干脆叫成了李南风。

她也曾牵着她在南风穿户的季节教她儿歌,给她梳辫子,但不管她怎么忽略,也抹不去她长得那么像自己的母亲的事实。

在胡氏那里受到欺凌,身边统共也只有一个金嬷嬷懂她体贴她,她没有办法跟父亲告状,因为父亲跟母亲情份也淡薄,没凭没据的事,他不会相信的——跟祖母告状,高家的姑娘可不止她一个呢,多的是会讨巧卖乖的,更别说还有胡氏当着祖母的面成心设计。

没有人有力的帮她,她怎么会不怨呢?

如果母亲强硬一点,有骨气一点,好好养着身子,就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开开心心地给他们看,这样多好。

那样的话,胡氏怎么有机会进门呢?就算能进门,那也是个妾,她一个原配,还能让一个妾骑到头上来不成?

她确实是怨过自己的母亲的,不为别的,就为她丢下她一个人在世上。

当然长大成人之后,她也能体会她定然有她的难处,但自己受过的这些苦,终究也抹不去。

每每看到李南风越长越像母亲,她那种怨感也就越来越强烈,她并不是厌恶她,而是看到她时,仿佛就总会浮现出她软弱可欺的样子。

但这跟她对她的严格是没有关系的。她的严格不过是想让她变得像自己一样无坚不摧,不是因为她长了一张跟软弱的母亲同样的脸而故意苛刻她。

她希望她变成自己这样能随时保护好自己的一个人,而不是像母亲那样郁郁而终。

少时的经历造就了她的性格,却还没有到驱使她要去仇恨敌视自己女儿的地步。

当然看起来她不是母亲那样的,她在被晏衡扯了裙子之后会跟他拼,在在面对东乡伯夫人的挑衅时她会反击,这都很好。

但她仍然觉得,她应该做个优雅的千金,不动声色地达到目的,因为她是李存睿的女儿,她应该优雅。

为人父母,可真是难啊……

……

李南风飞奔回房,差点把迎出来的梧桐给掀翻。

“姑娘怎么跑这么快?”

李南风嗨了一声道了原委,这边厢银簪就送来了驱寒汤。又说:“姑娘跑得太快了,太太压根没有要责备姑娘的意思呢。”

李南风道:“反正走快点比较安全!”

第284章 让她高兴

银簪等她把汤喝完,笑道:“虽说是这样,但太太还是每次会交代给她姑娘驱寒呢。”

李南风听到这儿顿了下,也看了她一眼。说起来也是哈,在她日常起居上李夫人倒是从来没有疏忽过她。

想到这儿她又边擦手边问道:“母亲近日忙什么?”

银簪正色:“奴婢可不敢乱说,方才金瓶才被审过呢。”

李南风顿住:“怎么回事儿?”

银簪便把事由说了,道:“太太罚了她两个月例银。”

李南风更是一怔,随后翻翻荷包,找出张银票来道:“这是五两银子,你拿去给她。”见银簪不动,又道:“我赏的。”

银簪接过来,笑道:“姑娘这是在刺激奴婢呢。”把银票收好,她道:“那奴婢先代金瓶那妮子谢一声姑娘,回头让她自己来见您。”

李南风摆摆手,让她去了。

又去了五两,肉疼……

李挚之所以没跟李南风同路回房,是因为正好也收到消息说锦阳郡主也闻讯赶去永王府了,如今胡氏三个儿女正齐聚王府。

当然如今这些消息都无足轻重了,李挚也着人送信给姚凌,让在信阳的人可撤了。

此去信阳得有好几日,消息到达时估摸着永王他们也已经进京了,所以刚好赶得及。

完事后他到了李南风房间,正碰上李南风要出门。

“你去哪儿?”

“去父亲书房?”

“做什么?”

“我去跟父亲讨点钱花花!”李南风道,“我打算跟何瑜开个绸缎铺子,目前手头有点紧,入了股就没钱了,我得讨点钱回来留在手里应应急。”

李挚顶看不惯她这样:“一天到晚坑蒙拐骗,都不知道你读书都学了些什么。”

说完之后他又扭头,想起来:“你刚刚说跟谁合伙开铺子?跟晏衡说的赚钱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就问她来着,被她给呛了回来。

“跟何姑娘。我们打算开个铺子。”

李挚好奇了:“何瑜?她居然有这么多钱?”

“废话,人家可比我有钱多了。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跟晏衡么。”

李挚狐疑地望起她来。

随着近来他往姚家到访的次数变多,对何瑜在姚家的处境他也有了几分了解了。

姚家因为是低层级的武将出身,家风不如世家严谨,子弟姑娘们修养如何多数要看天性。

这一代的小辈因为出身在战乱时,对行为修养更是不曾很讲究,因此有姚凌这种粗犷而不拘小节的公子,也就有姚韵之那样心眼儿小的姑娘。

当然李挚对姑娘们不熟,不过是因为徐涛这案子而多少听说了些。

何瑜家里是书香人家,打小有祖母带着学规矩的,近来着力带着姑娘们做女红,宋国公夫人见状又特地请了女师回来作为鼓励,姚家这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偶尔见到何瑜,也能看到她神采奕奕不同以往,这是事实。但她都到了能出来跟李南风合伙开铺子的份上了?

李挚很怀疑她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未予置评。反正李南风坑的是父亲的银子,又不是他的。

不过对于李南风居然还拉上了晏衡入伙,他又感到那么些不稳当……他们俩凑一堆真的能做成生意么?

不敢说他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无法无天,可这俩一气一点就着,都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开铺子可以,别到时候在外闹出什么事来,让家里给出面收拾烂摊子才好!

他凝思半晌,就道:“你们每人出多少?”

“我和何瑜本来说好是出一半,凑成两千五百两,我没那么多,就让晏衡和二姐掺进来,到时候利润再分就是了。”

李挚就道:“那你去跟何姑娘说,把铺子开大点儿,你让何姑娘出一千两,你跟舒姐儿凑凑一千两,晏衡五百两,我再出一千两。”

李南风愣住:“你也要来?”

“你不是穷么?”李挚瞄着她,“支持你一把。”

“还有这等好事儿!”李南风直觉有诈。

李挚扯嘴:“谁让我是你哥呢。”

……

李南风虽然对李挚这声“哥”感到半信半疑,但是有人掺股开大铺子,当然也是件高兴的事。

想来他也不至于把亲妹子给卖了,他入就入吧,到时候万一李夫人知道了,还能推他上去顶一顶呢。

便立刻就到李存睿书房去筹钱。

李存睿心情不错,看到她来就把笔停了,再听说女儿是来讨零花钱的,不免要问来由。

李南风就把想开铺子的事也跟他说了。一个千金小姐,居然跟别家闺秀张罗着开铺子做买卖,李存睿当然会觉得意外。

李家差那点钱吗?没出阁的姑娘虽然说钱不多,但每月发的钱不够她胭脂花粉和零嘴儿的吗?

但是他想了想,就也还是二话没说掏了两百两银票给她。

李南风很高兴,但是走到门下又倒了回来:“父亲都不问我要钱做什么?”

李存睿重新提笔,扬唇道:“我琢磨着,你们往信阳嘉兴两地取证也得花不少钱吧?”

李南风惊讶:“父亲果然都知道?”

“你说呢?”

“那,那天在兰郡王府……”

“是我让兰郡王放你们进来的。”

虽然说早就猜到这个可能,可是亲耳得到肯定,李南风心里还是震动的,果然在李存睿心里,李夫人是重要的,也就不枉李夫人会因为他的离世而迁怒到她。

“那母亲知道了吗?”她问。

“知道我了。”李存睿挑眉的刹那透出一丝得意,“还是主动跟我说的。不过还没猜到你们。”

“那父亲会告诉母亲吗?”

李存睿想了下:“你母亲正觉得自己做的很周密呢,先让她高兴高兴,回头再告诉她也不迟。”

李南风听到这里,也笑道:“父亲真是促狭。”

不过看到他们这样,她心里也踏实,前世她并没有离父母亲的生活这样近,这一世借着高家的事情,倒令她深入了他们的人生,“恩爱的双亲”也不再是一句干巴巴的话语,而是有了一幕切实的画面。

第285章 作恶的人

太皇太后休养了两日,情况见好,皇帝到了晚间,也往寿宁宫来了。

太皇太后已经坐了起来,才吃过粥,正准备吃药。

荣嫔跟皇帝行礼,皇帝接了药,挥挥手让她出去,自己端着药在床前坐下来。

门掩上了,太皇太后方说:“怎么样?问过手下人了吗?永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皇帝道:“他们没胆子欺君。”

太皇太后拳头一攥,又红着眼眶道:“这胡氏胆大包天,等她上京,我倒要问她个明白!”

皇帝等她平息,喂了她两口药。

太皇太后又道:“此事便是真的,也过去多年,如何突然被揭破?”

皇帝轻搅着碗里的药,没回答她,却缓声道:“当年朕离家之后,高家是什么情况?敏姐儿过的如何?”

太皇太后侧首。

皇帝道:“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不容易吧?二叔那个人又是个粗心的,祖母催着他多生子嗣,他就把子嗣放在首位,对敏丫头这个女儿,多半没怎么关注过。没娘的丫头,祖母也没想过她的处境?”

太皇太后胸脯起伏:“当年胡氏一过门她便跟她亲亲热热的,谁能想到……

“也是我有疏忽,若是早发现胡氏竟有着蛇蝎心肠,也不至于容得她还有机会做出这种事!

“我们高家竟给别人养了儿孙,这让我死后又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你定要查出那奸夫来,将他一并惩处!”

说到这里她又激动起来。

皇帝静坐了会儿,放碗起身,说道:“天色不早,祖母安歇。”

碗放回桌上,他走了出去。

他是开国之君,高家所有的荣耀都是因他而得,君临天下的人是他,手掌生杀大权的人也是他,太皇太后纵然为祖母,也不能拘他的礼数。

拐角处,望着皇帝离去的荣嫔回头又看了眼屋内的太皇太后,提裙进去把剩下的半碗药给喂完了,亲手打水来侍候着她净面。

太皇太后忽然道:“皇上是不是很有魅力?”

荣嫔停下手来。

“我们高家世代从文,偏他志向不一样,非要拜了武师习武强国。他成就了这番功业,又何尝不是这番功业成就了他?如果不是这样,后来他也不会认得你姐姐。”

太皇太后把手抽了回来,道:“当年胡太妃也跟你一样温顺。”

荣嫔提裙跪了下来:“老太后明鉴,姝儿对皇上绝无觊觎之心!也绝不敢有一丝愚弄之念。”

太皇太后默了半晌,摆手道:“下去吧。”

……

传旨的快马以最快速度到达信阳,永王与怡郡王早做好了准备,圣旨一到即请出胡氏预备启程。

胡氏经过多日的打击,已然临近崩溃,不但面容失色,就连神态之间都透着戾气。

因为乘辇,路上不免耽搁,但终究也还是在小年日到达了京师。

这一日宫里没早朝,一行人直接从东华门进了宫。

李夫人早起就在房里呆着,李存睿也没有出门,只有李南风在早上跟晏衡匆匆碰了个面,然后去了李存睿书房,李挚则去了衙门,顺便当然也打听点动静的意思。

永王府的人进京虽然是大新闻,但是李家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平静安宁。

李存睿回房时李夫人正拿着几封庚帖在出神,李挚的婚事拖了这么久,终于也到了需要认真提上日程的时候。

李存睿把庚帖抽出来,然后将自己手上一封书笺塞上去,说道:“永王进宫,必然第一时间呈辞受审,夫人先仔细看过这书笺上所写内容,倘若宫里不传咱们便罢,若传,夫人便照我说的行事。”

李夫人回神,打开书笺看了看,而后又抬头。

李存睿握住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李家还有我,都是你的后盾。”

李夫人点点头,轻靠在他腰腹上。

李存睿拍拍她发顶,吸气又道:“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和睦同心来得有力量。放心吧,作恶的人,总会有报应的。

“我衙门里还有公务,我先出去,你就照我说的做,有事可找挚儿,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李夫人道:“挚儿他知道?”

“他是我们的儿子,是延平侯世子,将来这家都得他来当的,他怎么能不知道?

“不光是他知道,蓝姐儿也知道的。不过这些事我们回头再说,先过了眼下这关要紧。”

“老爷,轿子备好了。”

刚说到这儿,家丁就前来禀告了。

李存睿松开李夫人冲她颔首,整整衣服就出了门。

李夫人目送他离去,转而又唤来金嬷嬷:“打发人去兰郡王府,看看兰郡王进宫不曾?”

刚说到这儿,丫鬟就进来了:“太太,宫里来人,传太太寿宁宫觐见!”

……

毫无疑问,李夫人在乍听到李南风他们尽知她的事情之后,心里是震惊的,甚至有那么一点失措。

她以为自己从头到晚都掩饰得很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胡宗元的事情跟她有关——

好吧,就算是李存睿迟早会察觉,她也没有想到李南风他们会知道,他们究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说,早前他们行迹可疑当真不是她的错觉?

前往宫中的路上她琢磨的不是回头要在宫里面对胡氏,而是满脑子都在捋着前后所有事!

“皇上在寿宁宫,郡主请往这边来。”

进了宫便有太监前来引路。

在自己当家那会儿高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太皇太后当然要亲自审审才能挽回些许颜面,皇帝摆驾在寿宁宫也就不奇怪了。

进了宫门,兰郡王已经在了,在场除去宫人之外,便只有宗室的人了。

胡氏跪在地下,投过来的目光像刀子一般锐利,脸上已经有着巴掌印。

算算自从父亲葬礼上一别,前后也有十来年了,这女人眉眼倒依旧精致,有地位加持,穿着宫装的她看上去总算添了几分贵气,跟当年初到高家来时瑟瑟索索的样子很不同了。

永王兄弟也跪在胡氏后方,殿里的气氛如意料之中凝重。

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怒,太皇太后却面如冰霜,看上去情绪十分不好。

第288章 饶了她吧

太皇太后脸色当然会不好,这怎么好得起来?当初为了护着这个填房可是连自己嫡亲孙女都能给委屈受呢,如今人家给了这么响亮个巴掌给她,没背过气去就不错了。

“拜见皇上,皇祖母。不知皇上传臣妹有何事吩咐?”

皇帝道:“永王检举胡太妃当年与人苟且生子混淆乱我高家血统的事,你可知情?”

李夫人扬眉:“还有这样的事?那可新鲜了。继太妃当年可是还曾说我生母周太妃嫁进高家不光明呢,家母再怎么不光明也是明媒正娶进的高家,原来继太妃是这个意思,明媒正娶不光明,跟人通奸生子倒是光明的。”

胡氏一声尖叫:“我于你总算有几年母女之情,当年你还是在我手上出的嫁,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莫非就是如此么?你踩落了我又有什么好处?我终究是你的继母!”

李夫人神色不变,说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是你通奸受审,倒又扯上我跟你什么情不情的来,你莫非想说你没偷人不成?”

胡氏气得攥起拳来。

李夫人眼底泛着冷光,看了会儿她又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你终究是我父亲的填房,是高家的儿媳。

“太皇太后,要不您就下旨饶了她吧,虽然通奸不对,但她在您老人家面前尽孝那么多年,您当年不是也很喜欢她么?些许错误,何须太纠结?”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这是什么话!通奸生子违背人伦,还混淆我高家嫡支的血统,放在民间都得浸猪笼,何况她如今还是宗室太妃!你这是讲的什么歪理!”

“可是太皇太后不是屡次跟孙女说娘家最要紧么?还让孙女不要为着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哪怕是她无数次在背后诋毁我的母亲,无数次苛薄我,又哪怕是她侵占了孙女生母的嫁妆,您都说维护娘家重要。

“那么孙女不过是顺从祖母的心意,站在出嫁女的立场,替我的娘家说话,难道也有错吗?

“她胡氏犯的错又哪止通奸这一桩?想来多体谅她一次也没有什么要紧。奸生子又算什么,不也是高家儿媳妇肚子里出来的吗?管她跟谁的呢,太皇太后大度一点,不好么?”

太皇太后一张老脸胀得紫红,一口气没上来,眼看着又要昏过去。

太子连忙上前劝慰,又紧张地看起李夫人。

皇帝脸色当然也很不好看:“你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李夫人福身,说道:“今日在场的都是我们高家人,皇兄既唤了我来,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了。

“要吃亏大家一起吃,哪里有专摁着我一个人的脖子吃亏的道理?这么多年我忍气吞声是为什么?我生母的嫁妆被胡氏扣了几十年没还给我,又是为什么?

“不是我不软弱无能,是压根就没有人撑腰为我说过话!纵然是从前祖母不知道,我出嫁前之前可是原原本本跟她说明白了的,祖母身为当家主母,难道为我讨个公道的能力都没有吗?可偏没有,反倒是劝我顾全大局,眼光放长远点。

“那么事到如今,怎么祖母又不愿意顾全大局了呢?眼光不愿意放长远些呢?都是一家人,不是说家和万事兴么?

“既然家和最重要,那就也应该大事化小,把这一页给揭过去算了。

“让外面野男人的种继续安享富贵,让胡氏来日依旧风光大葬,如此看上去安乐和睦,也全了您这位高风亮节的好婆婆的名声。”

“你住口!”太皇太后怒道。

殿里除去皇帝,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

李夫人质问的是皇帝,控诉的是太皇太后,是她的亲祖母,这谁敢插话?!

就连太皇太后本人也弱了气势,斥完之后只剩下抚着胸又羞又恼的份!

李夫人毫无惧怕退缩之意。她怕就不会做这些了。

如果不是当年这当家的主母和这把稀泥,事情何至于到如今地步?

她又何至于对高家始终怀恨在心?

太皇太后颤声道:“你是要气死我,你是要气死我!”

“岂敢?”李夫人看向她,“祖母也不须气,更不须为此事耿耿于怀。”

“你,你给我滚出去!”太皇太后颤手指着她。

李夫人福气,就要退。

“慢着!”凝紧了双眉的皇帝望着她,说道:“我听说是你提醒了永王高榕的身世有异的,先说说这奸夫是谁?”

当日永王上报的折子只简单说了事由,自然不会在折子里说得太详尽,既然问到这个,可见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审出来。

李夫人听到这儿,就说道:“我不知道奸夫是谁。胡太妃是否通奸我也没有证据,不过我近日倒听说当年曾跟随我父亲打理高家庶务的高幸死的有些不明不白。”

“怎么个不明不白法?”皇帝冷眼睃向胡氏。

太皇太后原本正恨得牙痒,听到这里便就又投了目光过来。

永王也迅速瞅了眼李夫人,而后看向胡氏,他检举胡氏通奸生子,是因为情势所逼,他不举报也会瞒不住。

至于高幸的死因其实没有必要说,他作为儿子当然也不会额外再补上这条,把亲生母亲逼到这份上,让她死到临头还背上个命案!

但他没想到李夫人会在这当口直截了当地说到它!

皇帝咬牙:“常春!”

“小的在!”

乾清宫太监上来了。

这个时候传太监,谁都知道是要做什么了,通奸抹黑高家,并生下奸生子来混淆血统,除了一死还能有什么呢?

胡氏撑在膝上的十根手指蜷曲起来,她看向李夫人的目光仿佛像是两道尖利的铁钩子:“你这个白眼狼,枉我悉心养育你那么多年,你害死了我两个侄儿,害得胡家家破人亡,你还要来害死我,害得你娘家家破人亡才甘心么!

“——皇上,太皇太后,你们以为她就是干净的么?!织造局的事就是她干的呀!”

太皇太后闻言又看过来:“织造局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第285章 你也有份!

“母后明鉴!”胡氏咬牙道:“织造局官绸的案子您或许深居后宫不清楚,但胡宗元兄弟的死您定然知道!

“这一切都是高敏在背后一手操纵的,她利用她太师夫人地位之便,跟织造局的官员勾结,多方联合构陷胡宗元,最后达成了报复我的目的!

“她害我不要紧,她这是祸乱朝纲啊母后!皇上!”

太皇太后重新看向李夫人,牙关紧咬,怒容于色。

李夫人嘴角冷冷扬起:“胡宗元犯事杭州举城商号皆可证,我就算构陷,还能摁着他的脖子去欺压商户,断人家财路?

“还能逼着他把满船船工换成他自己的人?

“朝廷各部早就查得明明白白的事,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难道你血口喷人把我拉下水,就能抹去你通奸杀人的事实?”

“你——”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高幸是她杀的?”皇帝扬手打断太皇太后的话,缓声问起。

“她没有证据,她怎么可能有证据?就算有也是假的!”胡氏扯着嗓子哭喊。

皇帝皱眉又瞪了眼她。

胡氏扛不住这份威慑,瘫坐下来。

“有证据吗?”皇帝看向李夫人。

“自然有证据。我手上有几个证人,可以证明胡太妃昔年毒杀了高幸。”

胡氏眼喷毒光。

“证人何在?”

“昨儿晚上到的京城,方才随臣妹同来的,就在承天门外候着。

“他们中间有胡氏当年的房里丫鬟,在高幸死后被发卖了的,有当年给胡氏买砒霜的小丫头以及药铺的大夫,还有就是负责往高幸家蘑菇里掺毒的小厮,还有当年负责过给高幸裹尸的家丁!”

皇帝脸色青黑如漆:“那还等什么?宣进殿来!”

……

李南风得知李夫人进宫,立刻先去通知了李挚,然后就打发谭峻去宫门口打听消息,隔着个深宫,当然注定是听不着什么,但聊胜于无,胡氏虽然逃不过赴死的结局,但李夫人是否能片叶不沾身地自这堆破事里脱身出来还未可知。

多么担心好像也谈不上,因为知道李存睿一定会有准备的,但终究撂不下来去干别的。

永王进宫这么大动静,晏衡如何不知?更何况早上还跟李南风作过交接。

李家这档子事原本跟他是没关系,但是想来想去,他跟李南风勉强算是“难兄难妹”,还得在这个世界联手作战的,万一将来什么时候还得借她脑子用用呢?不如就主动关心关心,卖个人情给她好了。

上晌练完操,他便找到廖天呈告假:“我肚子疼,必须回去找我娘开点药吃。”

廖天呈顶着棺材脸瞅了他一会儿,说道:“我着人去王府跟王妃讨药回来给世子吃。”

晏衡拉长脸:“等你把药拿回来我都要疼死了!”

廖天呈指指校场坐镇的靖王说:“王爷在,真有个闪失,王爷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