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袁婧闻言,眉头拧得生紧,“果然是她!”

“是她。”皇帝点头,“可恨我没有早看出来。”

袁婧握拳绣花绷子:“我袁家救她养她,她竟然想出这种手段来害我母子生生分离,她怎么做得出来?

“那场大火要烧的恐怕不只我一个人吧?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即便是我阻碍了她追求你,大哥大嫂又有什么错?”

皇帝攥拳:“你说的对,她心狠手毒,居心叵测,害得我们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我绝不会放过她。

“不过,”他顿一顿,接着道:“她那不是追求,是觑觎,是罔顾纲常!追求是应该光明正大,是不以伤害破坏别人为前提。”

袁婧是个温善的人,此刻也终于忍不住恨意上头。她说道:“她七岁入我家,我与她进出结伴,从无龃龉,即便她为我看孩子,照顾我孕身,等她嫁人生子我定然也会以此回报,我何曾想到她竟然会为着个男人起心杀我!”

皇帝无地自容:“我可从来没有任何想要接近她,或者让她接近的念头。她不光是害你母子分离,也害得我……总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悔恨。但前十八年的悔恨加起来也没有今日这一日的悔恨要多。是我害了你。”

袁婧眼望着绣了半片的枕套,指甲抠进了桌缝。

“人不经事,便无法懂事,当年是我考虑欠周,也过于自信。但如今我很庆幸老天爷让我还能见到你,”皇帝自怀里掏出一幅黄帛,“这是才刚已经立好的册后诏书,你大约不稀罕,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当年是我错了,你原谅我。”

袁婧看着那黄帛,再看向他:“我跟你成亲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年少无知,才招致后来这大祸。

“本来不应该再说这些,我只要看到孩子好好的就够了,但你既然来了,我也只好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会永远等着你的人,即便有,那也不会是我。”

“阿婧!”

“十八年,自你那一走,早已物是人非,你是死也好,是活也好,是帝王将相也好,是贩夫走卒也好,和我袁婧不再有任何牵连。

“唯一能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孩子还在,哪怕我错失了这十八年与他的情份,还能再看到他,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不求别的了。你走吧。”

“可是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皇帝望着她,“有些话可能说的太晚了,但我心里确实是有你的,我,那天夜里,并不是纯粹是发酒疯。我心悦你已久,是我没有让你知道。”

都说酒后乱性十有八九是装的,他有体会啊。

那天夜里是为商议大事而下山的,酒是喝了,但怎么可能喝很多?她误会他醉酒,过来给他擦脸,本来就已经堪比唐僧历劫了,怎经得住离别夜面对心上人的那一波冲动?

他是热血青年,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以至于……

“你还好意思提发酒疯?”袁婧紧绷脸,“你这个禽兽!”

皇帝赧然:“是,我是禽兽。而且,我兽心未改。”

袁婧咬牙转身,说道:“我如今是个寡妇,你不用跟我一个寡妇说这些。”

“阿婧……”

“你走吧,我要做饭了。”

皇帝想起来厨房里的炊烟,沉气道:“那你做饭,我们边吃边说。”

袁婧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皇帝咳嗽:“杨姝还在宫里,你不想当面问问她么?你不想亲手收拾她么?天色既已不早,不如我们回家。

“我们还能有大半辈子,以后的日子,你慢慢收拾我这个禽兽。”

袁婧不理他,往外走。

皇帝一把抓住她手腕:“娘子!”

袁婧被迫停步,片刻后望着他,眼波平静得跟曜石也似:“杨姝骗的不止是我,还有你,你既说会治她,哪里还轮得到我?

“你不要用劝回我来平复你的愧疚,一来,你是九五之尊,不必为了我纾尊降贵,二来,我不觉得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情份。”

说完她把手甩开,把门开了。

“我不是因为愧疚!而且昀儿很思念母亲,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追问我你的去向,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了,你忍心让他再继续这么下去吗?”

皇帝追上去:“我知道这是我造成的,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只有你原谅我,我才有机会弥补你,不是吗?”

“弥补不了了。”袁婧道,“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纠正。十八年的分别是一桩错,昔年的不告而别又是另一桩错。不是生死真相水落石出就万事大吉。

“这些年我当寡妇当习惯了,不想再换个身份。至于昀儿,我跟他,与我跟你,也是两回事。”

她收回目光,跨出门槛,头也不回地去了厨房方向。

皇帝呆立在原地,看着那砰地关紧了的厨房门,半晌才沉了口气下来。

……

李南风站在墙头下,皇帝没出来她也不敢动。

但又十分好奇里面两个人到底说得怎么样,正想是不是能进去瞅瞅,捞捞第一手消息,忽然院门开了,是袁缜臭着一张脸出来了。

李南风连忙上前:“怎么样?他们两个怎么样?皇上跪地认错没?你姑姑打他没?”

袁缜幽怨地瞥了她一眼,道:“高家男人怎么都这样?”

李南风顿了下,叹气拍拍他肩膀,表示理解。

袁婧这些年都跟着哥嫂过活,看袁缜对她无微不至的守护,就知道他们一家子对她有多爱护。

不能接受袁婧有个这么样的丈夫是很正常的,更别说袁缜从小就以为自己姑父已经死了,孩子也死了,几乎也就是把袁婧当成亲娘在看待。

“他们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姑姑喜欢的男人竟然是这么个人,”少年纠结得眉结连熨斗都烫不开了,“我还以为他是个对我姑姑特别特别好的人,不然姑姑也不会因他守寡这么多年。早前我还觉得他不坏呢,真是白费我这么想了。”

“想开点儿。”李南风道:“这摊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不是啊!

第324章 她难受吗?

正说着院里又传来脚步声,两人噤声回头,只见皇帝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袁缜抿唇行了个大礼,然后退下。

李南风望着皇帝:“皇上,娘子是不是立刻跟您回宫啊?我要不要帮忙收拾行李?”

皇帝铩羽而出,心头正郁闷,被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更心堵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认识她多久了?”

李南风道:“也没多久,就她被刘坤欺负前后认识的。”

皇帝扭头:“刘坤?”

他想起来了。刘坤忘恩负义参了提携过他的李存睿,而后不久就传来他被打的消息,再之后水落石出,是因为他轻薄了良家妇女而被打。

而那个被欺负的妇人,他当时还问过一嘴,是姓袁!

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咬了下舌头,自己都觉得孩他娘不原谅他是有道理的了。

看了眼李南风,他打起精神又道:“她还说过我什么?”

“一定要说?”

“说吧。”皇帝深呼吸。虱子多了不咬,一次说完他也能死个痛快。

李南风清了下嗓子:“其实也没说什么,娘子那么温柔,从来不说人的,她顶多就说了句您是个人渣。

“还说她从前那么喜欢您,但您视而不见,这就算了,居然还在有过夫妻之实后一走了之,还把放火杀她以及造成他们母子骨肉分离的元凶引为亲人……”

“够了。”

皇帝觉得这李南风他么就是专门来给他添堵的,她哪句话不是把他往死里踩?还“她从来不说人”的,从来不说人一到他这儿就直接成人渣了?

可趁早闭嘴吧,再逼逼下去不定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想了想,耐着性子道:“你替朕进去看看。”

“看什么?”

“看你舅母哭没哭?难受没难受!”

李南风哦了一声,瞥了眼他然后进屋了。

袁婧在厨房里闷头择菜。

李南风唤了声“娘子”,她抬起头,要站起来。

李南风拉着她坐下,说道:“您没事儿吧?”

袁婧摇头:“无事。”又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据她所知,李家外头可还围着一大圈人呢。也不知道那人渣要干嘛……

“那个渣——那个人让我进来看看您,看您难受不难受,哭没哭,我寻思着,您要是哭了,他怕是今儿要在咱墙根底下蹲一宿。”

袁婧略愕:“他还没走呢?”

“哪能啊,今儿不就是负荆请罪来的么?看着怪烦人的。这会儿知道来请罪,早干嘛去了是不是?

“居然还把凶手当亲人看,要不我拿个笤帚来,您拿着出去扑他几下出出气?整整十八年呐,哪能那么容易饶了他,他挨打也活该!”

李南风边说边觑着她。

袁婧听她这么说着,倒忍不住缓了语气:“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那您不恨他吗?”

袁婧沉吟:“就是回头太难了。等你将来深深惦记过一个人之后,你就会知道错过之后再说原谅有多难。”

……皇帝在墙下站着,一扭头看到那边厢瞅过来的袁缜,想了下,跟他招了招手。

袁缜顿半刻,走了过来。

“你是袁邺的儿子?”皇帝和颜悦色问。

“是。”

皇帝打量他,点点头:“你母亲呢?他们什么时候成的亲?”

袁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母亲已经离世。他们在有我之前成的亲。”这不废话么!难道这年头还兴未婚先孕?

皇帝又问:“那你父亲呢?”

“去辽东跑镖了,还没回来。”

“你们在京师,以什么为生的?”

“草民给人打打杂,后来就帮李姑娘干点活,姑姑原先给大户人家占吉,偶尔也出出摊,后来被刘坤欺负,我就不怎么让她出去的。”

皇帝听到刘坤二字,又掐了下手掌心。

再看向袁缜,他不由放缓语气:“你会武功么?”

“会,刘坤就是我打的。”

皇帝屏息半晌,换了个话题:“你们在李家,住的还行么?”

袁缜抬头瞅了眼他:“太师和夫人,以及世子还有李姑娘,待我和姑姑都极好。”

皇帝有点问不太下去。

想了想,他摘了块刻了字样的玉下来,给他道:“你有空到宫里来一趟,朕找你说说话。”又道:“一定要来。”

袁缜也不能不接,听了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李南风就出来了。

等袁缜走后皇帝问:“怎么样?”

李南风道:“娘子说不难过,好着呢。”

皇帝瞬间静默。“你真就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不然呢?”

皇帝有点想吐血。

这死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这当口是成心要气死他么?进去了难道不是应该帮着说几句好话?

都不知道方才巴巴把她叫过来干嘛!

太师府外自皇帝到来后除了重兵把守还多了侍卫,城里四面早就被惊动了,好些官员甚至都还亲自到了府外,荣国公府宋国公府等等勋贵府上都有人来。

这大雪将来的夜里,一面是零星传来的欢庆的鞭炮声,一面却是冰冷的兵丁,实在让人心里瘆得慌。

常春在门下守着,耳听得门外人越来越多,也瘆得慌,皇上这会儿都没出来,看来十成十是要碰壁了!

李存睿与靖王伴着太子在暖阁吃茶,这边厢听说皇帝回来了,连忙又迎到廊下。

一看皇帝黯沉沉的一脸,李存睿便与靖王对视了一眼。

也不好说什么,便就只好请他进内,同时道:“臣已着人备了酒宴,恭请皇上留下来用个晚膳再走。”

皇帝道:“朕没打算走。”

李存睿:“……”

皇帝坐下来,又问常春:“外头怎么样?”

常春道:“还守着许多人,几位国公爷都在外头等着了。”

皇帝沉思片刻,看向李存睿:“朕要是把人撤了,你能保证把人给朕留下来吗?”

李存睿不假思索:“那皇上还是别撤吧。留人要紧。”反正他也不用上朝,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碍事,回头可别把锅扣他头上。

皇帝瞥着他,心里郁闷,把人都挥退了,只留下李晏。

靖王和李存睿见皇帝闷头不语,他们也不便开口。

李存睿还好,毕竟人家当年是个风流公子,阵仗见得多,靖王心情就很激动了。

他还以为举朝就他一个人守活寡,没想到龙椅上这位也这么惨!而且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惨!

他好歹还只是中了人圈套,皇帝这家伙那可是不但被奸人骗了而且还害得妻儿骨肉分离!以及他媳妇儿还觉得他对她无情!……太爽了,太劲爆了,原来他还不是最惨的!

闷坐了会儿,跃动的心情使他忍不住想要表达一下,他咳嗽起来:“老李家这厨子也忒慢了,怎么这么久还没上菜。”

第325章 有话好说

皇帝看不出来靖王绷着的脸底下藏着的眉飞色舞就有鬼了,他木着脸,端茶看过去:“你这么闲?那就来出个主意,想想怎么把皇后娘娘劝回去?”

靖王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李存睿虽然看不上他们连个媳妇儿都哄不好,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如今面前坐着这么一尊大佛,门外还有重重侍卫,以及街头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等着看抄家或者等着求情的人在,他也并不能自在惬意到哪里去。

靖王这一嘴贱,他立刻就觉得这死鬼迟早要死于话多。

“皇上,这事儿臣也不好使劲啊!”靖王摊手道,看李存睿泰然坐着,又指着他道:“您不如问他,他对哄女人最有一手!您看咱们仨儿,就他们两公婆最腻歪!”

李存睿斜睨他:“我们腻歪是因为我没吵过架,没什么经验好提供的。倒是你,当初衡哥儿母亲铁了心要跟你和离,都闹到皇上面前去了,这样都被你哄回来了,你倒是别拿矫啊,怎么哄回来的,说说看?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初皇上怎么给你们当和事佬的你忘了?该用你的时候怎么你屁用都没有!”

还敢把他拉下水!

“哪里是要跟我和离?她分明就是赌气,这老李尽瞎说!”

靖王乐得快有点藏不住了。

不过听到这里倒是又提醒了他,他说道:“皇上当初劝臣那说的可是一套套的,怎么这会儿倒不好使了?

“在臣的眼里您可是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依我说您刚才就不应该走,就应该扒着她不停忏悔,文的不行来武的!扛都把人给扛回去!”

李存睿嗤道:“莽夫!你以为谁都像你?死不要脸的,人家袁娘子知书达礼,心性超然,扛回去你是想让她跟皇上成生死之仇吗?”

皇帝望着他:“你怎知她知书达礼心性超然?难道你往日跟她接触颇多?”

李存睿噎住。他么的哄不好老婆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这醋火也能烧到他身上?

皇帝想了想,又道:“你们俩媳妇儿呢?让她们去说说看。”

这次还没等李存睿开口,靖王已先打了个哆嗦:“皇上……您也知道小莺那性子,她还是算了吧。”

就他媳妇儿那要死要活一个不爽就要跟他决裂的烈性儿,她还能帮着皇帝去劝受了委屈的袁婧?

更别说他这两年了才好容易把她毛给捋顺,这当口去开这个口不是找死么!

皇帝看向李存睿,李存睿也道:“皇上,阿敏爵位给撸了,我官也辞了,老太后那儿至今也没给阿敏个说法,阿敏心里委屈着呢,她怕是不肯去。

“关键是就算去了,她揣着委屈也不定能办得成事儿啊。”

这会子女人们影儿都没了,酒菜也没上来,指不定是躲在哪里掰扯他们呢,指望他去喊人?呵。

皇帝深吸气,沉脸道:“都来劲了是吧?啊?——常春,传旨给礼部!让物色两个美人,分别送给太师和靖王暖床——”

“皇上!”

靖王听到这儿都没来得及抖完,立刻扑过去拦住他:“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送美人可万万使不得!”

皇帝板脸把茶放了。

靖王连连给李存睿打眼色,李存睿无奈,只好道:“娘子跟皇上说什么来着?您得说出来,臣才知道是怎么个形势,不然怎么分析啊。”

皇帝道:“你脑子那么好使你能猜不着?”

李存睿惹不起,便说道:“骨肉连心,要不您让太子出马试试看?”

……

李南风伴着皇帝回来之后,太子和晏衡就把她拉到一旁问究竟。李南风知道的不多,但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太子听着就觉得有点棘手,当然这也在意料之中,不管怎么说他得去见见母亲,这边便就径直往东边去了。

李南风见状便也跟晏衡跟了过去。

从感情上来说她是肯定不希望袁婧这么快原谅皇帝的,积压了十八年的怨气,哪里能一两天,几句话就消解得了?

不让渣男吃点苦头长长记性,这关不可能过去。

但是从太子给出的来龙去脉来看,这十八年也并非死结,只要皇帝有心,也不能说一点机会都没有。

也且看看怎么着吧!

这里看着太子进了院门,她与晏衡便也在门外停了下来。

先前皇帝他们走后袁缜回了屋,把外头情况说了,袁婧也觉得没意思,他人虽走了,但威慑还在,偏生她又住在李家,自己想跟他一刀两断不要紧,却把人家给连累了。

人家李夫人夺爵,李存睿辞官,这事都还不久呢。

更别说,要不是南风和晏衡,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弄清真相,见到儿子?

她是万分不愿如此。

当然,从她昨日决定见过儿子之初就料到了迟早会引来那个男人,这番兴师动众虽然超出她意料,但他的到来,也是无可避免的。

正思虑着的时候就听院里传来呼唤,再一听是“母亲”,她便坐不住了,瞬时起身到了门外。

门外那少年衣袂翻飞如蝶,正一路奔跑着往她这边冲过来!

“母亲!”

太子撩袍跪地,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这头一磕眼眶就酸一点,等磕完抬头,眼泪就已经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孩儿来晚了!”

袁婧拉起他,热泪盈眶,也忍不住将他抱了一抱。

“太好了。太好了!怎么会这么快?”她终是忍不住滚落了泪珠,“我还以为至少还要等几日!”

“儿子迫不及待,只恨不能即刻水落石出,所以从速跟父皇挑明了。母亲,从今往后,孩儿是绝不会再放您离开,儿子定要好生孝敬您!”

袁婧吸气未语。这边厢袁缜也出来见礼了。太子亦拭泪回礼。

母子二人进屋在桌旁坐下来,彼此都有许多话说,但心情全堵在这个时候,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还是看到外面天色袁婧才想起来:“你吃饭不曾?”

太子立刻摇头。

“母亲做饭给你吃!”

袁婧立时去往厨房。

第326章 爷们儿愁

太子也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站在门下看她利落系围裙和取菜洗菜。

“你喜欢吃什么?”袁婧问他。

“母亲做的,儿子都喜欢。”

袁婧笑了下。

她的心情根本没办法平复,天知道这些年她有多么想念这个孩子,那是她在战乱里千辛万苦保住的胎儿,又历经阵痛生下来的骨肉。

如今人在眼前,却还似做梦一样,美好得不真实。

太子心里何尝好受?虽说找回了母亲获得了最大的满足,也还是空白了十八年。

他说道:“母亲不必难过,我们也许应该庆幸,眼下总算还不太迟。”

说完想到皇帝,他又道:“父皇他,把诏书给母亲了吗?您会跟我们回宫吧?”

袁婧嗯了一声:“他给了。”

太子遂道:“儿子做梦都想跟您团圆。父皇他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年他真的很后悔,他也很自责。

“杨姝所作所为,的确让我们都感到震惊,如今她还被看押在宫里,您跟我们回去,我们一起去了结这段过往。”

袁婧沉默了一下:“我跟你父亲是败在当初并不交心上,如今是既成的事实,没有必要刻意弥补和改变。”

“母亲——”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不要混为一谈。”袁婧温声说道,“母亲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那您会走么?”

袁婧没有回答。

她哪里舍得走,分别了这么久,这才刚见上就又要分开,这不等于割她的心肝么?

可是那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她要是不离京,那么不管住哪儿他只怕都要找个背锅的,李家对她够关照了,如果能不累及无辜,她又为何要走?

“姑姑,李夫人着人送了桌饭菜过来。”

正说到这儿,袁缜进门打断了他们。

……

皇帝他们仨儿等饭菜的时候,李家这边李夫人与靖王妃早就已经在小花厅里唠上了。

方才从太子那儿把来龙去脉一听完,还不觉怎么,可是等李夫人把从李南风那儿听来的内幕给说了,俩人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都觉得这皇帝也忒不靠谱。

也猜着皇帝会打她们的主意让他们去当说客,便特意避在小花厅里唠嗑了。

这种事情她们怎么可能去劝呢?别说劝了,要是可以,都恨不得出声教训几句,不然回头影响了自己家里那个怎么办?让他们误以为媳妇婆娘能随便抛下的怎么办?

两人心里有着同样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唠着家长里短,李夫人嘱厨下先把袁娘子那边的菜给先做了,然后再做皇帝他们这边。

渣老爷们儿饿两顿也没什么,不能饿着女人家。

太子已经过去好一阵了。

爷们仨儿闷头喝了三轮茶,还不见太子回来,渐渐那手势就停了下来。

“这么久没回,只怕成了,太子出马就是好使!”靖王道。

李存睿也道:“这饭点了呢,只怕是娘子留着儿子用饭了。”

皇帝听着又觉不是滋味,他方才说要吃饭,她就差点没把厨房门都给拍烂了。太子去了就有饭吃。

又想到:“咱们这饭菜呢?”

李存睿还没答话,丫鬟就来说:“回皇上的话,夫人让厨下先做饭给娘子那边吃,请皇上再等等。”

这是什么话?居然让他堂堂皇帝饿肚子?但也没有话说,人家是先做饭给他媳妇儿吃。

但还是不对啊,他问:“你家就一口灶不成?”

李存睿道:“多半是几口灶全忙乎上了。”又道:“先上些点心来!”

皇帝沉气。刚举杯,常春就走进来:“殿下回来了。”

皇帝不觉抻直腰,太子颓然进来:“父皇,儿臣有辱使命,母亲只答应暂时不离开,但是却不肯进宫。还让儿臣转告父皇,让把人撤了。”

靖王愣了。

皇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望着李存睿:“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怎么也不好使?”

李存睿也意外了,按理来说不是骨肉情深怎么着也得为着儿子就坡下驴吗?怎么亲骨肉还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