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皇帝拢手,“你行你上。你上东宫里管他去。我不管了。”

袁婧怒目。

皇帝道:“你以为养孩子是个轻松活儿?到头来我倒吃力不讨好,骂也不是,说也不是了。”

说完他坐下来,顺手拿起她桌上写的字来看。

“你无赖!”袁婧瞪他。

皇帝好像没听见,目光落在纸上又说道:“这是给杜家择吉?兵部侍郎杜远澜?他怎么求到你头上的?”

袁婧把纸自他手上抽回来。

“这杜远澜老婆才死了两年,他这么急着又要娶填房呢?他知道你是谁,他还敢求上门来让你给他择吉?他几个脑袋?”

“关你什么事?”袁婧冷眼瞪他。“先做好你自己,孩子才多大?你就让他这么胡来?”

“也不小了,十八了。再过得几年,咱俩该抱孙子了。”

袁婧噎住。

她忍不住道:“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当丈夫不靠谱!当爹还是这么不靠谱!

“营里有本事的人多得很,存睿啊,崇瑛啊,文治武功都有人教。教育就不成问题了。吃穿反正我有的绝不会少了他的。生了病也有军医。

“还好吧,反正就拉扯到这么大了,也还长得漂漂亮亮,性格也还不错。”

“你还挺得意?”袁婧简直无语了,“你确定他能长成这样不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

皇帝撩眼:“好竹出不了歹笋,他爹底子也不是那么坏。”

袁婧冷笑。想到儿子她咬牙:“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不知道。反正我没教过。”

“你不是一直带着他吗?你不知道?”

“就算一直带着他,我也不能把他拴裤腰带上,这么大个人了,难道我还要什么都过问吗?”

袁婧觉得便是他们家祖坟没冒青烟,她自己倒要冒烟了。

想到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由着他和杨姝这么乱来,心里又揪紧发疼。

这也是她自己的过失,才让杨姝得了逞,让孩子得不到亲娘教育。

又想到万幸杨姝还要借着孩子作跳板,并未曾二话不说杀了他,使她还有机会付出母爱。

一时间心里悔恨与庆幸交加,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皇帝翻着桌止的纸张,目光却早已经移到她身上。

灯下的她依旧纤瘦如少女,但再也不像当年一般会娇俏地在耳边嘤咛,“师兄,师兄”,这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脑海里响起,提醒他辜负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便是如今,她就在眼前,仍然活生生的存在,也依旧像梦一样。

他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来,与小杌子上坐着的她平视。

袁婧转过去,他把她拉回来:“别生气了,我没骂他。这些年我拿着咱们的儿子心肝儿肉似的疼着,哪里肯让他受什么委屈?

“你想想,但凡我有点疏忽,哪还有他如今啊!”

袁婧望着他,眼底仍有气韵沉浮。

皇帝将她耳边碎发掠起来,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脸:“他的存在,哪一刻不曾提醒我还有个你?我从前是浑,但我如今又不浑了,再怎么着,我不能拿他撒气。

“但我也得承认,被我这么惯着,他也有点娇气了。这闯出宫来喝酒的行为是不可取,让你担心了。”

袁婧眼圈一红,把脸移开。

“我见过缜儿那孩子,听他说了,从小你就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你把他教的很好。

“昀儿这里,你心疼归心疼,也还是得跟我一条心。不能让他搞成了习惯。你说呢?”

“十八年里我没喂过他一口饭,没给他做过一件衣裳,他生病不舒服我没有一次在他身边照顾他,我哄他还来不及,哪里硬得起心肠去说他?”

袁婧说完一吸气,眼泪滚下来,吧嗒打在他手背上。

皇帝给她拭着眼泪,说道:“是我的错,把你惹哭了。以后他犯错我来说他,你只管心疼他,把你欠他的都好好补回来,可成?

“老李家是姑娘,咱们学不来,我看老晏家就是这么着的,衡哥儿没少挨打,但也被老晏媳妇照顾得妥妥帖帖,又皮实又机灵。”

袁婧忍着眼泪,抿唇没有言语。

“还是跟我回宫去吧,你就算不想原谅我,回宫也可以继续不理我,这并不会影响你的决定。”皇帝低声道,“我打下这么大一座江山,家里却没有你在,这多不好。

“回去后我带你四处去看,你挑中哪座殿,想住哪里都可以,保证不骚扰你。”

袁婧坐了半晌,闷声道:“你就会拿这事来压我。”

皇帝扬唇:“不是压你,是我需要你,也担心你。我不逼你原谅我,你就当作是搬个家,可好?”

小桌上灯苗扑闪着,将地下光影击得七零八碎。

袁婧静默半晌,把手抽回来。

“那你先想想,我等着。”

皇帝坐回去。

袁婧凝眉:“你打算一直坐下去?”

“我寻思着这个问题也不用想太久。”

袁婧懒得理他,起身出去了。

……

西间这边,太子已经喝完了一碗粥,李南风与晏衡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坐得规规矩矩。

太子道:“缜儿不是要去天罡营么?晏世子就在这儿,你先跟他见个礼。”

袁缜哦了一声,又看向袁邺。

袁邺坐在床下椅子上,沉声道:“去吧。”

袁缜便去跟晏衡见礼了。

太子立刻笑道:“谢谢舅舅。”

袁邺依旧严肃脸:“你爹纵有不是之处,你也不能胡来。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你是什么身份?是皇嗣,是当今太子。知道你这么不管不顾往外跑有可能带来什么后果么?”

第347章 傻不拉叽

“外甥知错。”

袁邺深深望着他,收回目光,又说道:“十八岁了,也该稳重些,有些事情不是你小孩子能插手的。”

太子垂首片刻,道:“多谢舅舅教诲。是昀儿莽撞了,但昀儿并不后悔。”

袁邺望着地下,没再说什么。

“醒了么?”

说到这儿袁婧已走进来,仔细看了看他脸上,又看到旁边的粥碗,问道:“吃了东西有没有好些?”

太子点头,嗫嚅道:“母亲……”

袁婧扶住他肩膀,没让他往下说。

皇帝走进来,看了看屋里也说道:“你怎么样了?”

太子微顿。垂首道:“儿臣知罪。”

皇帝走过来:“能回宫吗?”

太子看了眼袁婧,迟疑掀被下地。

“酒还没全醒,急什么?”袁婧道。

“天色也不早了。”袁邺发话,“让他回宫吧。”

袁婧没吭声。

李南风觑见俩人回来后脸色还可以,就说道:“酒没全醒要不就别吹风了,这大雪天的,仔细风寒。”

太子望着袁婧。袁婧也不好抉择。她自然是舍不得他这么折腾的,但留下来也于礼不合,她总不能将国之储君强留在宫外。

但她又不想跟那人说话——果然从前是话说的太少,不知道他这么无赖,这一接触就显形了。

皇帝先说话了:“你要是舍不得他,就留他一晚也行,我让侍卫留下来。”

说完回头招了招手,把站在院子里未离开视线的常春招进来,“把东宫侍卫调过来守在四面。”

又跟袁婧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跟我吱个声,剩下的我来安排。”

袁婧仍是没有吭声。

皇帝遂又叮嘱太子:“下不为例。”又道:“这是你娘说的。”

太子称是,又攥起袁婧的手:“母亲真是个心怀大义,顾全大局的人。我以后会听母亲的话。”

李南风忍不住转头,留给屋里一个后脑勺……

“早点歇着吧。”皇帝也不废话了,看向袁婧道:“朕回去和老师们说,且放他两日假,让他在这儿陪你两日,只是功课别落下了。有空朕再来。”

李南风没眼看了,咳嗽起来。

旁边晏衡瞅了眼她:“衣服裹紧点。”

李南风抬头。

晏衡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她的斗篷收紧:“傻不拉叽的,天冷不知道裹紧衣服吗?”

李南风十三岁才过了三个月,豆芽菜似的身子,经他一拽,便倏地旋到了他胸前,一抬头额头刚好抵到他下巴。

正要发作,老匹夫又贱贱地伸手跟她比起了高矮,并露出森森白牙笑话起她,一脸贱皮子样!

李南风一脚踩在他脚背上,呲牙道:“一千两银子呢?想独吞?”

晏衡闷哼一声,身子弓起来。

李南风抓住他领口:“没有我你想赚这一千两?明儿老实拿五百两分给我!”

那边厢的皇帝闻声扭转了身子,说道:“你俩干嘛呢?”

李南风立时撒手。

晏衡捂着胸口:“皇上,李南风她冲我动粗。”

皇帝扫了他们俩一眼,收回目光道:“那朕就回宫了,明儿袁缜去天罡营报到。——衡哥儿送朕回去。”

晏衡道了声“遵旨”,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出去了。

袁邺父子前去相送,皇帝问道:“这有地儿睡么?”

袁邺瞥他:“这会儿再问这个,不觉得晚了么?”

皇帝挑挑眉,便不说话了。

“已给他备着间屋子了,歇个一夜两夜不成问题。”袁邺终是指着东边一间门窗新净的房间,边走边说送了他到门口。

皇帝也不再说什么了,抬步上了辇,而后掀开车帘,又还看了眼还亮着灯的院里头才起驾。

袁邺目送他走了又站了站,才关上院门回来。

李南风没送出门外,等皇帝出了门,她即与袁婧道:“娘子,您看皇上他说有空还要来!”

袁婧还是没说话。

李南风扬唇看了眼太子,说道:“天色不早,没事我就回去了。”

太子跟她比了个手势。

袁婧也送了李南风到门下。回来的时候去厨房又烧水洗漱。

红红的火苗又蹿起来,袁婧望着它,好半晌才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禾。

……

李南风回房时外头三更梆子声都响起来了,天空寒星在闪烁,偌大太师府已经万籁俱静,只有树上的积雪偶尔吧嗒掉下一团在地上。

疏夏在房门口等着,看到她们来便把帘子掀起来了,李南风轻巧入内,飞快洗了洗便麻溜地脱衣上了床。

正房里李存睿披衣凑在窗户下,瞅着扶风院那边声音没了,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

李夫人眼没睁:“怎么样了?”

李存睿顿了下:“你没睡呢?”

李夫人叹气翻了个身,道:“怎么睡得着?这丫头胆儿越发大了,竟敢这么晚才回来。”

李存睿扬唇,半躺下去,支颐在枕上道:“放心吧,方才门房来报我,说是衡哥儿背着太子往东边去了。皇上也来了。这丫头铁定是有事儿。”

又道:“这国舅爷到了,咱们明儿得设个宴,亲自去请过来洗个尘了。”

洗尘的事倒简单,李夫人不放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睁开眼侧过身来:“她怎么天天跟老晏家那小子在一块儿?这会儿竟还来了个太子寻她谈心,她都满十三了,你可得好好说说她。

“你要再不说,那我可忍不住了。那俩可都不能让我放心。”

李存睿笑了下,不过倒也在理,晏家父子都是地痞流氓,那靖王恬不知耻地当着他的面说晏衡跟李南风是两小无猜,那晏衡还扯过李南风裙子,谁知道回头又能整出什么夭蛾子来?

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又机灵又懂事让人又爱又恨的宝贝女儿,还是得未雨绸缪。

想了下他就道:“明儿我就找她说说。”

李夫人懒懒嗯了一声,手臂伸出一截来。

李存睿觑见暗光下她丰肌玉骨,忍不住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李夫人睁眼,对上他目光后脸色倏然绯红,把手收进去,一扭身背对着他了。

李存睿熄了灯,亦笑着躺了下来。

……

第348章 你知罪吗?

晏衡被钦点着伴驾送到宫门下,眼看着要告退,被皇帝唤住了。

“知罪么?”皇帝支着身子在辇上睨他。

晏衡顿了下:“臣不知罪。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冷哼道:“在娘娘面前告状,说太子挨朕骂了,是你和李南风商量好的吧?太子喝酒装醉是你们撺掇的吧?

“好你个晏衡,你竟然在背地里诋毁朕!你那副指挥使之职还有武义将军的将衔都不想要了吗?!”

“臣冤枉啊皇上!臣只是猜测,又没指定说皇上就把殿下给骂了。而且喝酒这事真没臣的主意!”

“那你是承认妄议君上了?”皇帝道,“这妄议之罪该当如何,要不要回去问问你爹?”

“不用不用!”晏衡摆手,“这层臣了解得很,用不着惊动我爹!”

“跪下!”

晏衡扑通跪下来。

皇帝匀气,手指头在膝盖上敲了敲,然后道:“听旨:朕有一把龙泉宝剑,原是周太祖曾了给他的辅政大臣的,赐给你了!在这儿等会儿吧。”

晏衡猛地抬头,皇帝车辇已经驶进承天门……

王府这边阿蛮揣着双手坐在薰笼前,探头望着窗外不知已有多少回。

他们家世子虽然当夜猫子当成了习惯,但是这大新年的而且出门也没个交代的也挺让人着急。

王爷打从被皇上又赏了蒜头,已经好几天没能靠近王妃了,更别提进她的房门。

王爷正燥着呢,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旦燥起来会发生谁也不知道,这万一要是逮着世子回府,那这顿打又少不了了。

好歹也是有官职将衔的人了,这要让同僚同袍们知道,那多没面子呀!关键天罡营里还勾心斗角地。

阿蛮叹了不知第几口气,这时候总算有侍卫进来了:“爷回来了!”

阿蛮一跳站起来,把炭火拨旺了,把窗户关起来,再又迎到门下,就见晏衡挟着一身寒气大步过来了,手里还提着把一看就很沉很扎实还垂着黄穗子的长剑!

“爷!这哪来的剑啊?”

先前他出门可没带武器。

“皇上赏的!”

晏衡把剑往他面前一伸,透着心情那么不错。

阿蛮一惊,接过来细看,只见这剑鞘遍布着细密菱纹,剑身雪光熠熠,他眼拙,但也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而有了这东西,那当然就不怕王爷说什么了,当下高高兴兴把剑放下,然后传水给世子泡脚。

晏衡虽说有把握皇帝不会真施罚,但也没想到皇帝还会赐他宝剑,不免拿在手里细看了一会儿。

前世里他也得过宫里不少赏赐,宝剑前后也有过两柄,但这龙泉剑却是这一世才到手。

细想皇帝先前那句话,他唇角微勾,手指抚过剑柄上的龙纹,眼神也变得深沉。

郑王府赵檎与魏王府赵勤余党作乱的事看似没有关系,但有一点否认不了,两府都曾经是前周宗室。

皇帝把杨姝这案子属意给袁邺去查,不管是因为袁邺与杨姝曾经共同生活过而公事公办,还是因为想借此机会把袁家父子挽留下来,都说明一点,皇帝心里对郑王府的事情存了疑。

皇帝在袁家的事上把这剑赐给他,断断不可能仅是因为他帮太子唱了这么一出戏,跟他提到剑的来历,终究也还是说明他内心对眼下暗流的忧虑。

他撑着桌沿沉思着,直到阿蛮把水打进来。

坐下来除了鞋袜,热水漫过皮肤,才惊觉这脚背竟然还是疼的。

晏衡暗骂了李南风两句,又想起银子,赤着脚把铜匣捧出来,拿出那千两银票在灯下晃了晃,琢磨了一下不分钱的可能,然后叹了口气。

这辈子怕是不招财,好容易得笔钱,还没放热,就又要跑了。

又想到那婆娘先前在酒馆里看到他来时眉开眼笑的样子,又不禁黑了脸,这家伙永远是有事一副嘴脸,没事儿另一副嘴脸,连装个样子都懒。

什么时候也让她来求求他才好,看他到时候不虐得她死去活来才怪!

但话是这么说,五百两银银又还是揣身上了。

……

李南风睡到真不想起,不过今儿她还约了何瑜,而且且太子还在隔壁呆着呢,终是早早爬了起来,梳洗好着人打听袁家这边。

太子在袁家过夜,哪里睡得着,天没亮就起来了,看袁婧在打水,连忙出来帮忙,母子俩会心一笑,默契地打水做饭。

早饭袁婧蒸了馒头,听说太子想吃面条,又专给他和袁缜下了面,卤肉切成薄薄的一溜铺在浇好的臊子上头。

太子什么也不能做,但是从前学过烧火,添添柴火还马虎。

袁缜因为要去天罡营,吃完就走了,袁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母子俩坐在小桌旁,倒是温馨。

袁婧往他面碗里拨香蕈丝,看他大口吃着,说道:“在娘这儿,是不是真的很开心啊?”

“那当然,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儿子这么无所顾忌了,就连父皇也不能。”太子笑着说。

袁婧扬唇,低头掰碎了两片馒头,又说道:“那昀儿,是不是很想母亲进宫?”

太子咀嚼放慢,片刻后微笑抬头:“本来是这样,但昨夜听完南风的话,我的想法有了改变。”

袁婧望着他。

太子道:“虽然我很希望一家团圆,但我更希望的还是母亲能开开心心。

“我和父亲亏欠母亲的太多了,如果一家团圆要牺牲母亲的意愿来成就,如果要罔顾母亲的意愿,那么我们也太自私。

“我想父皇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会说‘放弃’。所以,您不必管我怎么想,您只要过得好,那就是心疼我。”

袁婧气息浮动,久久望着她未语。

太子执起她的手,微微扬唇:“南风跟我说了很多,最多的就是让我多想想母亲的心情,以及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

“我想不管怎么样,您也是有丈夫有儿子的。

“从前有舅舅和表哥保护你,从今以后,就有父皇和儿子在呢。我已经想透彻了,只要你过得好,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儿子都支持您。”

第349章 家有宴请

袁婧望着他,蓦然有些动容。

昨晚乍看到他喝成那样,心情不受控制,那人劝她回宫的时候,她是真的纠结到不行。

一方面她还并没有能接受抛下她一走了之的丈夫如今又来求回她,她不想面对这种奇怪的关系,一方面看到孩子这么折腾又很难受。

可想而知昨晚也是辗转反侧,未能安眠。

她放下筷子:“南风跟你说了这么多?”

太子点头:“她话可多了。”

袁婧想起事情初始之时那姑娘全程陪同她,又提醒她杨姝的种种不妥之处,情不自禁道:“是啊,我们都应该感谢她。”

虽然到目前来说也还是烦恼多多,但总的来说还是喜多于忧,而且即便是忧,那也是她自己的事,与别人有什么相干呢?

……梧桐来说太子跟袁婧处得挺温馨,李南风心里也很高兴,袁婧是个好人,就算当年眼神差点儿,但好歹孩子不错,她值得有个太平惬意的后半生。

这个太平惬意当然不是说非得一定要接受“渣男”,只是能够这样享享天伦之乐也是安慰啊。

“姑娘,太太说,今儿会请国舅爷一家,还有娘娘过来赴宴,请姑娘仔细打扮,别人家失了礼。”

刚放下碗筷,准备去学堂,银簪就进来传话了。

袁邺昨儿到的京,当时说要过来拜访李存睿,后来太子一来,什么事儿都来了,也就没顾上,算起来李家作为主家,是该立刻宴请这位“国舅爷”了。

只不过她跟袁家都那么熟了,居然还需要仔细打扮?简直匪夷所思。

但也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尊重。

李存睿起床时已经稍晚,出来见李夫人已经梳洗好,已经在端庄地看账本。

李夫人道:“你洗漱完咱们便往袁家去,我想着还是得一起去才显尊重。

“还有皇上那边也不知怎么打算的,听说太子昨夜都是住在袁家的。咱们得做好短时间皇后还不能进宫的准备,如此再让他们住在那小院儿,我心里总是不安。”

“可是咱们家也只有那处院子能独立出入,你没见着昨夜里皇上太子自由来去都不惊动咱们?

“皇上意思你还看不出来,院子大小不要紧,不耽误他串门就行了。”

李存睿洗漱完,又拿了衣裳过来让李夫人给他更衣。

李夫人边起身边道:“我看他们这事有点悬,娘子只怕是心死了。”

李存睿却不这么认为:“那得看是怎么死的。十九年时间,能把情份磨灭,也能把怨气磨灭。

“若觉得还有奔头,那过去的心死了就死了。就好比,倘若她再嫁,不也还是得与人重新开始吗?何况还有个儿子呢。”

“那也得男人靠谱。男人不靠谱也是白搭。”李夫人帮他往腰带上挂玉佩。

李存睿倒不反对,正好早饭传过来了,两人各自忙开来。

袁家这边母子俩饭后又聊了会儿家常,袁婧问太子平日喜好,也问他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平日来往多的子弟有哪些,母子间越发亲近融洽,只催看时辰不算早,又催他赶紧去读书。

太子因为李家就有现成的太师,故而便来寻李存睿。

半路经过李家学堂,听到朗朗读书声,又折步往学堂来。

李絮先看到太子,然后李缘也看见了,再接着李南风也看到了。太子冲她一笑,趁涂先生读书的当口,悄悄坐在了最后一张空课桌后。

涂先生年纪大了,李家子弟人又不少,露馅的可能还真不大。李南风扭头看了眼他,眼色示意李勤分他点纸笔。

袁邺回来时袁婧正在晾衣裳,几个小太监手足无措地立在门下,看着应该是东宫派来的,想插手干活又完全插不上去的样子。

看到袁邺进来又忙不迭地躬身行礼,袁邺摆摆手:“都回去吧,在这儿也使不上劲。”

小太监们不动,他也就罢了。

袁婧问他:“你上哪儿去了?”

“昔年父亲还有些旧友在京师的,我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大多都搬出京师了,只有两家还在,但其中一户老太爷已经过世,还有一家出城访亲了。”

袁婧道:“我倒是记不得那么多了。”

“那会儿你才多大?”袁邺说着,又瞅了眼屋里:“他人呢?”

“去寻太师请教功课了。”

“袁先生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