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道:“怎么才来?”一看程淑没跟她们一起,便又道:“程姑娘呢?”

“方才我们去找三哥,她去了梳头,结果出来不知去哪儿了,我们正让人去找呢。”

晏眉边说边在侍女们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等晏锦也落了座,便看向李南风:“南风,我五哥呢?”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把我撇下就走了!”

晏眉竟又不知说什么了。

晏衡与李南风打小认识,从见面就吵到不可开交,到后来的焦不离孟,大伙都只当是他们两小无猜打出了交情来,可经过先前一事,晏衡究竟看中了谁,竟然已经有点明显了……

但这回不用任何人提醒,晏眉也打定主意死死地紧守住。

再说晏驰出了石山,只觉胳膊疼痛难忍,遂就近找了个小楼察看胳膊,只见左上臂果然青肿了一大块。

小厮连忙取来伤药纱布给他包扎,晏驰疼得汗都出来了,想起先前晏衡的凶残,顿时连报复成功的快感也没有了,恨恨穿起衣裳又出了门!

“驰二爷?”

刚出楼就传来声音,晏驰停步,倏地望向来人。

程淑目光落在他明显僵硬的左臂上,走过来道:“二爷这是怎么了?”

晏驰扭转头想要走,程淑却又道:“二爷且慢,我这里正有话想请问二爷。”

程淑走过来:“先前我才知道,原来眉姑娘邀请我来游园是驰二爷的主意,我自认与二爷并无交集,不知道二爷这么做又是何用意?”

晏驰能有什么用意?还不就是想让晏衡不爽。真说他多么想害她一把,是没有的。

但此刻她寻上门来明知故问,却又挑起来了他的怒气。他转身道:“程姑娘觉得我是什么用意?”

程淑纨扇轻抵着下巴,道:“我好好一个千金小姐,二爷总不至于将我随意践踏。”

“践踏?”晏驰眯了眯眼,随后道:“我听说程姑娘尚未议婚?”

程淑双眼轻睐:“二爷此话何意?”

晏驰道:“程姑娘未婚,恰好我三弟也未婚。不知道姑娘对我三弟观感如何?”

程淑瞳孔微缩,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我三弟贵为靖王世子,又是皇上与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身份地位难有人可比。且他容貌武功也都出色,不知道程姑娘觉得我三弟配不配得上姑娘你?”

程淑情不自禁握紧了纨扇:“我不懂……”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晏驰道:“你要是有心,我这个当哥哥的倒是很乐见其成!”

程淑望着他,气息也浮动起来。

……

李南风久等晏衡不至,又因为知道程淑会来,不想跟她同处,与晏眉晏锦同坐着看了会儿戏,便就推说出来透气,出了戏园子。

阿蛮也跟了出来,李南风问道:“你们世子呢?”

“回姑娘的话,世子回湖边找姑娘去了。”

这偌大个园子是人家的地盘,李南风总不好一个人走动,便又回到了湖边。

举目望了望,果然见湖心小船上坐着个白衣人,金冠在阳光下灼灼发亮,只是头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南风抬手拢起小喇叭道:“晏衡!”

那船上的人没动。

李南风又喊道:“晏衡!晏衡!”

这次他把头抬起了,扭头看了过来,随后人也缓缓站了起来。

晏衡被晏驰言语相逼,茫然中又没找到原地等他的李南风,一颗心浮浮沉沉,犹如这风里飘荡的小船,又如那皱得总也铺不平的卷荷。

已是明白她终是不会等他,那船头也再不会有人来与他共渡,他亦不知何去何从。

猛然间听到李南风喊他,他站起来往岸上看去,眼眶便情不自禁有些发热。

“晏衡!晏衡晏衡晏衡!”

李南风看到了几乎是朝夕相处的他,愈发扯开嗓子大声喊着,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有一点肆意。

她诚然阅历已深,但也被娇纵长大、并且还正在被娇纵着,无论灵魂多老,这具身体总是年轻的,她提着裙子在水台上来回地奔走,忽然活跃起来。

在她看来,哪怕是骂晏衡,打晏衡,又或者是像这样大嗓门地喊着的名字玩儿,也比一个人坐在那儿看戏要有意思得多。

“李南风!”

晏衡在船上回应她,看到她在岸上来回跑个不停,他有一点急,也在船上来回走动。

忽然他抓起竹篙,撑水靠近岸边,跳到了岸上。

李南风停在他面前:“你刚才去哪儿了?大老远的带我过来,又把我一个人撇下来!”

这语气明明也跟往常相差无几,看似娇昵,而实则是“兴师问罪”,晏衡听着,却眉目远阔。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又带着她跳上了船,撑船往湖心行去,那一只却还没松开。

李南风很烦他的毛手毛脚,打从跟他在暴雨里相遇那天起,他在她面前就没有见外过。

她使劲地甩手,但他并没有放松:“你别乱动,我可不会凫水。”

水榭与小船相距也不过数丈,这一撑开也不过是须臾之间,两个人又已飘荡在茫茫水面上。

晏衡要顾着划船,李南风终于争脱了他。然小船陡然受力,又晃荡起来。她本能地抓回晏衡胳膊,再也不放开了。

第378章 人间宠爱

晏衡把船划到了先前的位置,清风送来新荷的清香,他托着李南风胳膊肘让她坐下,然后也放了竹篙,在她对面坐下来。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落了一阵,然后抬头看天色,问道:“饿了吗?饿了我让人传饭到水榭里来吃。”

“不吃!点心都吃饱了,还吃什么饭?”李南风没怎么有好气。

晏衡望着她微笑,扭头看着水下,指着道:“你看,鱼来了!”

李南风凑过来,果见几尾鲤鱼在水里自由游动。正午的阳光透过水面照在它们金色鳞片上,便也泛出一抹金色的光芒来。

李南风歪伏在船舷上,折了根水草,探到水下去逗它们。

太师府后头也有个大园子,但整个太师府全算起来都没有这个园子大,那里的鱼也没有这里的鱼透着野趣。

晏衡屈膝坐着,将她滑落进水里的长发捞上来拢在背后。少女的发丝又浓又密,握在手上触感好过最上等的丝绸。

半伏在船上的她看起来也像朵铺开的清荷,慵懒,娇气。晏衡抬头看看远山,又看回她,眼底已经有了现成的山水。

“李南风。”他唤道。

“嗯。”

“李南风。”他又唤道。声音又低又绵软,像天上的白云,也像这碧澄的春水。

李南风扭过头。

晏衡笑了下,摘了片圆荷,盖在她头顶当遮阳帽,心情已开阔得像是能撑开无数只小船。

……

程淑离开晏驰到戏楼寻着了晏家姐妹,面上投入地看戏聊天,心里却静不下来。

晏衡那样的身份地位,对适婚的姑娘而言毫无疑问是极具诱惑力的,或者可以说是轻易想都不敢想,满朝之中这样的顶级权贵子弟数得出几个?

太子往下,就是晏衡了。

虽然林妈妈觉得她应该入宫,但这就好比,我正梦寐以求世间第一等的玉石,但摆在面前却有一枚世间第一等的玛瑙,你说心动不心动?

当然,本来程淑是不心动的,上回在灯市她看到晏衡与李南风在一起,就知道自己跟他们距离有多远。

玛瑙好虽好,到不了她手里也是白搭。

可晏驰这么一说,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饭开在挽玉楼,也不知道五哥他们去哪儿了?我们顺道去找找他们吧。”

日值正午,姑娘们也坐不住了,开始邀请起来。她们语气格外客气,果然透着歉意。

程淑起身,随她们出了门。

自有侍女来告诉晏衡去向,几个人边走边赏景,到了水榭处。

晏眉看到船上,白衣的晏衡与水蓝色衣裙的李南风并坐于漫漫碧荷之间,喁喁私语,恬恬如一双璧人,竟也不愿——好吧,是不敢打断。

她使了个眼色于晏锦,笑道:“这么远,喊也未必听得见,我们先去吧,由得他们俩晒成木炭!”

船上晏衡在教李南风徒手钓虾,一侧首看到了她们。

李南风全然不知晏衡心里经历了怎样的变化,程淑一出现,在这儿她就变成了熬时间。

但跟晏衡呆在船上吹了会儿风,糟心的人和事都像是干扰不到她了,竟然也觉出了几分惬意。

逗鱼钓鱼这些她平素从不屑做的傻事,在这情境里竟也显相得益彰。

“你好不好奇程淑跟晏驰勾搭到了一起?”晏衡道。

李南风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就看到了岸上跟着晏家姐妹的程淑。

今时今日这个女人也许对她李南风还谈不上什么祸心,但她终究撬过她的墙角是事实。

程淑既然撬过她墙角,那肯定也是有某种目的,总不至于纯粹是欲火烧身情难自禁?

即便是,她也不太相信一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因为欲望,会觊觎一个别家的入赘的男人!

……过往的恨固然是还存在的。但是刨去恨意,总也不免思前想后。

原本在没碰面之前,是没那份心思去挖掘她为什么要跟陆铭通奸,想着这一世就此划清界限。

但她既然找上门来了,便又总让人无法不拉出那些前仇旧恨来温习温习。

“你问过晏驰没?”她问道。

“没问出来。”晏衡脸色阴了阴。

李南风沉吟:“晏驰没道理主动勾搭,定然是程淑自己凑上去的。只不过我没明白晏驰带她来的用意何在?”

晏衡阴沉脸道:“狼狈为奸,臭味相投,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还要什么用意?”

李南风想了下,把草丢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过去!”

岸上姑娘们才转身上栈道,船就靠了岸。

程淑望着船上,只见晏衡正亲自执着竿撑船,李南风则安然坐着,仿佛晏衡给她撑船就是天经地义,她享受着这样的关照也是天经地义,一时便对她这得尽人间宠爱的样子看得有些痴。

李南风也在静静回望,直到她闪避开来她才移开双目。

“你们总算回来了。”晏眉迎上去。

晏衡将船泊稳,牵着李南风上了水台,扫一眼她们道:“还上哪儿去?就在这儿开饭。”

阿蛮听着,旋即吩咐侍女们。

晏衡扭头跟李南风道:“喝瓜片还是普洱?”

“瓜片。”李南风在看向程淑。

打从她回视过来,这女人就垂眼看着地下,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简直跟前世依在她身边装可怜的时候如出一辙。

说起来她跟程晔最初的磨擦,还是因为她呢,前世居然被她利用成了对付程晔的棋子,太可恨了!

程淑在她的目光下心里也在打鼓,这个嘉宁县君年岁看着也就不过跟她不相上下,不想气势竟这么迫人,令她都不知该怎么应对才算不失体面了。

晏衡身边有个这么强势的她,她有些怀疑晏驰的提议,真的靠谱吗?

“进去坐。”

晏衡率先进了水榭。

这么片刻的功夫,屋里桌椅都已经铺陈好了。

晏衡坐在上位,左右两边是姑娘们分坐,他对面是给晏驰预备的坐处。

李南风由晏眉陪着坐在晏衡左首,她对面是程淑,由晏锦陪着。

晏驰在上菜后到来,脸色如晏衡一般阴沉。李南风眼尖地看到,他的左上臂明显鼓出了一小圈。

第379章 她落水了

很快,由于他不便的手势,晏家姐妹也发现了。

“三哥这胳膊是怎么了?”

晏驰伤的是左臂,不妨碍右手行动,他寒脸端起茶道:“摔的。”

程淑立刻起了疑心,先前她遇见他时他就捂着胳膊,神色之间还十分愤慨,只是当时她顾着要问他几句占个上风因而没有留意。

如今看起来,这怎么会像是摔的呢?若真是摔的,他堂堂靖王府的二爷,怎么可能没传出点动静来?

她随后将目光转向同样也绷着脸的晏衡,隐约察觉出来了气氛之微妙。

李南风手扶着杯子,也犯起了心思。晏驰伤的不正常,晏衡先前又突然撇下她离开,十成十就是找他去了。

可就算找上他,也不过就是问几句话的事,为什么会打人?而且打完还相互跟乌眼鸡似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她立刻就把目光转向了晏衡。

这太不对了,靖王府这两年气氛愈发见好,这俩人虽仍互不对付,也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

晏衡避开她视线,说道:“吃饭吧。”说完就开始给她布菜。

李南风觉得他心里有鬼!

“你俩怎么了?”

就算是晏驰跟程淑勾搭上了,那也不该打人,肯定还有事!

晏驰听到这儿就冷哼了一声。

晏衡瞥着他,脸色就不好看了。

“快吃吧,菜都凉了。”晏眉赶紧岔开话。她也恨不得立刻找晏驰问个究竟呢,但眼下这剑拔驽张地她反倒不敢多说了。

晏衡经过湖心船上那一刻,如今掀桌翻脸自然也是不可能,他一面瞪着晏衡一面替李南风手动剥起蟹壳来。等到他娴熟地把浸过姜汁的蟹肉放到李南风碗里,李南风安之若素地吃了他才擦手举箸。

晏驰觉得他这是挑衅!脸色越发青寒了。

他喝了几口汤,牙箸放下,起身了。

程淑因为就坐在李南风对面,便把这一切尽收于眼底,让靖王世子亲自布菜这样的事情,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像李南风就轻而易举能得到。

当日在街头偶遇他们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毕竟没什么交集,这半日下来,却无不是李南风备受优待的情景。

他们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这个嫡出的小姐,怎么就只配给她当配衬了呢?

她看晏驰离了席,低头吃了几口,便也跟晏眉道:“您慢用,我去水台走走。”

游园游的就是个心情,不像在宅子里那么规矩,吃吃走走,这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的。

晏眉因为无意把程淑卷进了今日这样的尴尬里,对她感到很不好意思,便让侍女在水台上设了茶点,又备了渔竿让她垂钓。

程淑在水台上徘徊了几步,下了栈道,见到晏驰在林荫道上,便走过去道:“二爷怎么就出来了?”

晏驰看到她甚烦,他是向来不给人面子的,掉头就走。

程淑跟上去:“二爷!”

“你跟着我干什么?!”晏驰终于不耐烦。

程淑道:“我就想问二爷,世子与李姑娘明明两小无猜,二爷为何先前还要跟我说那些话呢?”

晏驰停步,转身道:“我为何说那些话你还不知道?”

程淑顿住。

晏驰走近她:“我跟你不熟,你在沈家一再跟我搭讪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冲着我是靖王府的二爷来的吗?

“既是冲着我身份来的,先前又跟我说什么你们程家姑娘不容人糟践?

“你不想人糟践你,你倒是别动不动老往爷们儿跟前凑啊!你既然那么想往前凑,我可不就给你指了条明路?

“还来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想再来一次兴师问罪?

“你以为我给你指了路你就当真有机会?你敢打主意,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靖王府有可能被迫接受一个用诡计上位的少夫人吗?我靖王府还能被人算计完了还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程家在我们晏家面前屁都不是算!想进我晏家,简直做梦!”

晏驰原当她有些自知之明,该明白他先前那番话乃是没怀什么好意,未料她竟当了真!

这种蠢货,也配屡次来向他兴师问罪!

程淑被骂得脸红一阵青一阵,最终哇地一声哭起来,捂着脸跑了!

水榭这里,晏眉见程淑离席,不好放着她一个人走动,又因为晏衡肯定不希望她们也在场,便就拉着吃好了的晏锦也离了席。

李南风开始问晏衡:“你跟晏驰到底怎么回事?”

晏衡道:“他犯贱。”

“怎么贱的?”

晏衡却不说了,悠然自得地吃饭。

李南风就觉得奇怪,自己跟他之间虽然谁也看不上谁,但彼此之间真还就没什么秘密,他一不说,她就更加好奇了。

“世子!世子!不好了!程姑娘落水了!”

这里正纳闷,阿蛮就自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屋里两人却没有想象中的惊骇,李南风道:“怎么落水的?在哪里?”

阿蛮指了方向,而后道:“就在前面!有侍女说看到程姑娘哭着去的水边!”

李南风听到这儿就不能镇定了。

在她眼里程淑脸上就差没写上夭蛾子几个字,方才说她落水,一猜就是她终于不消停了,却没想到她还是哭着去的水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投水?她要在靖王府的园子里投水?!

“瞧瞧去吧!”

晏衡把手擦了擦,起身往外走了。

出事地点居然很近,就在林荫道旁的一处草地上。

李南风和晏衡赶到时人已经被救上来了,果然她双眼红肿,正抱着她的乳母林妈妈大哭。

“这是怎么回事?”晏衡看向四面的侍卫侍女。

一身湿淋淋的管卿道:“方才也不知道怎么,程姑娘忽然就失足落水了。”

李南风听到这里,先赞赏地看了眼他,才往程淑看来。

先不说自己跟程淑的那点子往事让她看透了这个人,就算是没有前事,不管发生了什么,按理都应该冷静解决,可她哭着投水,众目睽睽之下眼下还这个样子,这不明摆着指向靖王府?

第380章 护主不力

晏眉晏锦都吓懵了,她们俩也算是经过事的人,但正常人谁能想到今儿这风和日丽的,大家出来游个园子也能突然间闹到投水的地步?

关键是,她这是为什么要投水?受了什么委屈?这真的弄的很不体面啊!

晏眉六神无主地看向晏衡,这一看心下又破碎了一点——人是她带来的呀!闹出这破事来,他该不会迁怒到她头上吧!

“既是失足落水,那就赶紧扶回屋里去!路都走不好在外头晃什么晃!”

晏衡脸色阴沉极了。说完他转身,示意李南风跟他走。

“世子慢行!”才刚抬步呢,程淑就脱口呼道。她爬了起来:“我有话跟世子说!”

晏驰已经到了草地外,原是要过来的,听到这里连忙匿到了树干后!

“有什么话跟眉姐儿她们说。”晏衡看得出来在极力忍耐。

“可世子是此间的主人!难道客人在这里遭受了欺负,世子身为主人不应该善后吗?”

话是很有道理的,但也得看看是对谁。

晏衡转身回头,说道:“你的意思是今儿在此,有人欺负了你?”

程淑轻吸声:“我可以请世子移步说话吗?”

“就在这儿说!”

程淑咬唇:“那就请世子摒退下人!”

晏衡要回绝,李南风道:“就让人退下吧,程姑娘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晏衡听他的,让人退下了。

李南风道:“程姑娘快说,说完了好回房换衣裳,这湿淋淋地看着怪难受的。”

程淑道:“我不知道何处得罪了驰二爷,驰二爷他,他先前在石山那边遇到我,跟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若是我对世子有心,那么他这个当哥哥的乐见其成!

“我听着这话心里着实不好受,方才便就去寻他理论,问他为何这般糟践我,没想到他竟然,他竟然——”

说到这儿她眼眶一红,又哭了起来。

在场这四个人,晏家姐妹首先已经听呆了!已经不敢看晏衡了!

李南风看向晏衡,晏衡身上冷气已经逼人了:“把话再给我说一遍!”

程淑道:“驰二爷先是让眉姑娘邀请我到这儿来,后又跟我暗示让我打世子的主意,我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程家的姑娘就可以由他随意轻贱吗?我心里委屈得很,去寻他,他竟还——还轻辱我!”

“轻辱你?”李南风眉眼含霜,“不会吧?就驰二爷那身子骨,怕还没有程姑娘你结实呢,更别说他还摔伤了手,他能轻辱到你?”

就算晏驰不是什么好人,但眼下李南风还真不信她的鬼话!

程淑抹着眼泪道:“县君难道是说我在说谎吗?”

“没有说你说谎,只是你口说无凭,又无人看见,你也哭着去投湖,若她也哭着去投湖,那这靖王府可就成了谁都能赖上的冤大头了。

“姑娘既说有这么回事,那起码得拿出个证据来,没有证据,晏世子又怎么给你公道?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姑娘是大家闺秀,想必方才驰二爷对姑娘无礼的时候,定然有丫鬟看见吧?不如就请过来,问一问。”

没丫鬟在是说不过去的。程淑抿唇:“有。”遂又跟远处立着的丫鬟招了招手。

林妈妈一直望着这边,见状也跟着丫鬟过来了。

晏衡跟李南风对了下眼神,问丫鬟道:“驰二爷方才怎么对你们姑娘无礼的?”

丫鬟垂首道:“姑娘,姑娘好端端的跟驰二爷说话,驰二爷就,就动手动脚……”

“动哪儿了?”

丫鬟绞着手:“奴婢难以启齿……”

“既然难以启齿,那么眼下衣服不换,披着一身湿淋淋地站在这儿就不难启齿了?”

丫鬟无言以对。

晏衡眉目冷下来:“你们由着驰二爷对你们姑娘无礼,而后又由着你们姑娘投水明志,你们是何居心?”

丫鬟局促难言,说不上话来。

晏衡接着道:“人在旁侧却压根不曾阻拦,究竟你们跟驰二爷是一伙的,还是说你们存心要害死你们姑娘?”

丫鬟脸色都白了,往后退了两步。

晏衡冷笑,又道:“既然动手动脚了,你们就从旁看着们就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对你们家小姐做出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们程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下人?

“程姑娘就不觉得你身边的人很有问题么?但凡有那么点护主之心,都不能容许姑娘被欺侮到愤而投湖的地步不是吗?

“既然姑娘受了委屈,要我这主人来给公道,那我就一桩桩来,替你来正正你程家的家风!

“这刁奴眼看着你被男子欺负,还由着你投湖,你还是先把她们给处置了为好,否则岂非后患无穷?”

丫鬟嘴唇都快咬出血了,林妈妈也怔住了。程淑被他言语架起来,已然慌色毕现。

而这时李南风也开口了:“程姑娘要请世子作主,世子就作主了,眼下世子帮着姑娘惩治刁奴,姑娘怎么还不赶紧行动呢?

“难道你下回还想再投一次湖吗?这程家姑娘动不动就往湖里蹿,话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还是赶紧把她们给收拾了吧,奴大欺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

丫鬟朝着程淑扑通跪下来,瑟索在地。

李南风道:“驰二爷这么无礼,你们居然也不帮着你们姑娘,这回是动手动脚,下回若碰上人对你们姑娘霸王硬上弓,你们岂不还得从旁掌灯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