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驰听着,实在不想再掀波澜,忍不住又把门开了,瞪了下人一眼,一把抓住晏衡手腕又把他拖了进来,然后砰地把门关上。

骂他:“你吵什么?谁是你哥!你要不要脸!”

晏衡拂拂袖子,说道:“咱们一个爹,你生是我哥,死是我兄弟,你就是上天入地都改变不了这事实,我说错了吗?”

晏驰在这泼皮面前已无风度可言,他咬牙道:“你看看你自己,有点当弟弟的样子吗?!”

“怎么没有?我现在又不打你又不骂你,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你自己不接受我。”

晏驰有点眩晕了,他咬牙一跺脚,气闷地坐了下来。

……

国丧接近末期,四月中旬就得移灵去皇陵,靖王上晌进宫跟皇帝议了会儿筹备事宜,晌午又与几位宗亲在宗正院一道简单用了午饭,下晌再往天罡营去转了转,就回府来了。

晏衡晏驰闹矛盾这事,让他连日心情也不太好。刚更衣进书房,长随就来报二爷来了。

靖王抬头看了眼:“进来。”

晏驰当了靖王府两两三年的二爷,还是头一回走进这院里,顺眼看了看四下,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

靖王也几乎是头一次跟这个次子单独见面,顿了下,颔颔首让他坐了。想开口问他来意,看到他这苍白肤色,话到嘴边终是又换了:“胳膊好了么?夜里出门呆了半宿,没哪里不适吧?”

晏驰看着地下:“没有不适。”

靖王缓缓点头,接而才道:“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晏驰嗯了一声,说道:“日前的事,儿子知错了。儿子往后,再也不敢与三弟起冲突。”

靖王倒没料着他来说这桩,端起的茶又放下了,凝眉看了会儿他道:“发生什么事了?”

晏驰仍望着地下,凝神道:“没出什么事,只是儿子自己想通了。早前,早前是儿子错了。是王妃的善意令我知道,父亲和王妃,还有母亲,大哥,你们都没有不管我,是我又痴又蠢,以致家宅不宁。从今往后,我定与三弟相亲相爱,和睦共处。”

靖王简直吃了一惊,看看外面太阳还没下山呢,这真不是做梦?

他直身道:“那你,你弟弟他知道吗?”

晏驰微顿,垂首道:“不管三弟知不知道,我只管真心以待便罢了。”

靖王惊叹:“那你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王妃不计前嫌,真心待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不是天生的反骨,又还有什么理由跟三弟不和?”

靖王纠结了几日的眉头可算是放松下来了,他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拉了起来,缓气道:“你若能真这么想,便是个明白孩子。

“很好,我和你母亲,大哥,还有衡哥儿母亲,都盼着家里和气。

“我们晏家不出孬种,也个个都是磊落英雄,你纵然不习武,不能上战场,也可以像你大哥一样读书报国。父亲相信你迷途知返,你也会是个好孩子。”

晏驰抿唇,点了点头。

靖王攥着他的手,说道:“晚膳就留下来陪父亲吃,我们爷俩好好说会儿话。”

第393章 帕子的香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多的父子,突然之间要同桌吃饭,那得有多尴尬?但晏驰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推拒,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院子外头盯着这边的晏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也抬腿进院子了。

靖王这里刚吩咐人传膳过来,见他进来了,便说道:“你来的正好,我留了你二哥在这吃晚饭,你也一起。”

晏衡看了眼晏驰,踱过去道:“稀奇了,二哥不是从不上父亲这儿来的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晏驰撩眼瞅了一下他。

“瞎说什么?你二哥是来做检讨的,哪像你呀?一天到晚给我惹祸!”靖王说完又道:“你们俩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二哥既然认错了,那你呢?

“动手总是不对的吧?一天到晚就知道仗着这身功夫横行霸道,你要不是靖王世子,要不是晏家子弟,早不知被人揍多少回了!”

晏衡道:“我要不是靖王世子,要不是晏家子弟,我就去挣个能让我横行霸道的身份,怎么至于被人揍?”

靖王自己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听着这话莫名气顺,说道:“赶紧给你哥赔个不是!这事儿就过去了。”

晏衡便就给晏驰端正作了个揖。

靖王看他俩互相行了礼,神色也松了些,示意他们坐。

晏衡道:“既然这事过去了,那我就不用这么早议婚了吧?

“您看我好歹是个世子,这么大家业得继承,急匆匆地给我议了婚,回头不合适想退可不容易。娶妻不贤遗祸子孙,父亲既不想家宅不宁,不是更应该仔细斟酌么?”

靖王凝眉:“我这昨日才开了个口,你怎么天天惦记着这事呢?你这到底是想成亲还是不想成亲?”

晏衡微顿,道:“也没有天天惦记,就是觉得这事太仓促了,成亲又不能解决世间所有矛盾。

“您看,二哥知错了,我跟他也不存在矛盾了,何必再节外生枝,徒增不愉快呢?您这么急急忙忙给我议婚,我母亲看着心里也不能高兴啊!

“她要是不高兴,就影响养胎,影响了养胎,那孩子就可能……”

“行了行了行了!”靖王摆手,“就数你最会掰扯!”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还是缓下来了。本来考虑给他们议婚就是想通过让他们各自成家立业的方式分离远点儿,既然晏驰能主动认错求和——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违心吧,总之自己的孩子也只能当真的来听啊,等拿到他违心的证据再说吧。

但他也不能太让晏衡如愿,这兔崽子就属于松一点口子他就能往里使劲灌大风的,他的悠着点。

他说道:“婚还是要议的,但可以慢慢看看。”

“行嘞!”晏衡直身,“有您这话我就安心了。那我二哥……”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晏驰。

晏驰冲靖王俯身:“儿子也不愿意匆忙成亲。父亲与王妃情深意重,想必能理解儿子的心情。”

晏衡也就罢了,左右是要好好收拾的,晏驰这里,靖王其实倒没有想过逼他成亲。既然允了晏衡,自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便也点了头:“从长计议。”

“王爷,饭来了。”

丫鬟跨门进来。

靖王点头,引着他们兄弟到了饭桌旁。

……

李南风接连两日没出门,不过程家消息还是传到她耳里来了。程孟尝去了靖王府赔礼,随后程淑就被禁了足——当然得到这消息也是花了点钱的,外人哪里会知道这个?也就导致了程淑在园子里的行为并没有传到外面来。

李南风倒也不赞成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只是程淑有个还算讲道理的父亲,究竟怎么会做出后来那些不要脸的事?为了一探究竟,她便又着侍卫去打听了一番程三太太的为人。侍卫查回来的消息说程三太太近来往沈家去的多,而沈家少夫人黄氏,正在为薛岎和诸家小姐说媒……

这薛岎是谁?是英国公的侄儿,也是朝中的年轻将领,而诸家小姐呢?诸是个小姓,满京城姓诸的官员不会超过三户,而跟程孟尝家能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南城大户诸申家了。诸家是京畿望族,家里做官的不多,但家底不薄,关键是,诸申的夫人就是程淑的姨母!

沈家给这两家做媒,她倒记得是做成了的,只是程三太太常往沈家去,这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李挚跟薛岎交往挺多,她又一骨碌起身去到李挚房里。

李挚躺在窗前躺椅上闭目养神,脸上敷着张帕子,李南风上前把帕子揭开,刚要说话,闻到帕子上的香气她又收了回来,这香气更明显了,像是女子用的胭脂香,仔细看了下,上面绣着枝松枝,又确是李挚自己的帕子,那这香气哪来的?

“干什么?”

被打扰的李挚一把扯回帕子,并且斜睨了她一眼。

李南风道:“你这帕子怎么是香的?”

“废话,我这么精致的男子,哪处不是香的?”

李南风无语:“可这是女子用的香。你还把它敷在脸上?赶紧拿过来,我让丫鬟给你洗洗。”

李挚把帕子塞回袖子,又躺了回去,道:“你怎么来了?没跟袁缜去玩?”

“我怎么不能来?又为什么要跟袁缜去玩?”

“他找你两回了,你跟晏衡出城那天来找过你,昨儿你上学的时候又来过一回。”

“有事么?”

“不知道。”李挚摇头,又望向她:“你有事么?”

李南风便把来意说了:“薛三哥跟诸家小姐的婚事,诸家这边请了沈家的大少奶奶在说媒。那这事跟程家三太太有没有什么牵连?”

李挚展开折扇,轻摇道:“薛岎心仪诸家小姐久矣,苦无机会相识,两家门第悬殊,也没有轻易结亲的可能,这回是借着程家小姐的光,薛岎才见得了诸家小姐一面,探听到了她的心意,这才一心一意要求娶。”

“程家小姐?”李南风凝眉,“程孟尝的女儿程淑?”

“好像是这个名字,”李挚看向她,“你认识?”

李南风眸光微闪:“怎么不认识?那日还一起在王府园子里游玩呢。”

第394章 她的扈从

说到这儿她又不由想起来元宵灯市上,她遇到了程淑,而与李挚他们同游的薛岎那天也提前离席的事了,这么看来当时情境下,倒很有可能薛岎是去了见诸家小姐。

那程三太太往沈家走动,却不知是受谁所托,受诸家所托倒不可能,诸家比起沈家还是差点,请不动沈家少奶奶。

李挚也不甚在意这程家小姐,哦了一声便拿起旁边罐子来掏瓜脯吃。

李南风看见这罐子有些眼熟,又道:“这哪来的?”

李挚顺手塞进了身旁抽屉:“买的。”

买的为什么要塞进抽屉?再说了,这家常玩意儿外头哪有的买?李南风直觉他有夭蛾子。

再想起他收帕子那股闷骚劲儿,顿时伸手去拽他的袖子:“那帕子给谁用过?这瓜脯哪来的?你是不是在外头勾搭上小狐狸了?”

“去!”李挚拍她爪子,“什么小狐狸,我是你哥!我没妻没室的,还不能在外有人了?给我放尊重点!”

“哟哟哟,”李南风斜睨他,“这是承认了?哪家姑娘啊?”

“你问了做甚,玩你的去。”

李挚摇着扇子,不打算理她了。

李南风横眼看他,走出房门,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罐子明明瞧着有点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这家伙神神秘秘地,还遮着掩着,该不会吃了哪棵窝边草吧?

她站定想了下,忽然心念一动,快步回房,翻出何瑜早前给她装过密饯果脯的几只罐子,一看,只觉得跟先前李挚藏起来的那只怎么那么像,难道说……

“梧桐!”她抱着罐子出来,“何姑娘近来在做什么?”

梧桐愣了下:“姑娘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想必还是管着铺子吧。”

李南风凝眉,然后道:“你再往世子那儿去一趟。”

“姑娘有何吩咐?”

李南风附耳暗语了几句,随后就打发她进了门。

李挚刚把瓜脯罐子拿出来,小厮便说梧桐来了。

梧桐进来道:“禀世子,我们姑娘说午间请何姑娘一起吃饭,差奴婢来问世子要不要一起?”

李挚枕着的头立时就昂了起来,定眼看她片刻,说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吃?还有谁?”

梧桐道:“就是先来问世子要不要同去,才好定地方。”

李挚顿了一息,起身道:“今儿我休沐,没什么事,去也成。”

梧桐笑道:“奴婢知道了。”

回到扶风院,把这番话给回了,李南风听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就凭李挚这反应,他“勾搭”上的“小狐狸”十有八九就是何瑜!

他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当初她费心费力地撮合他们,一个爱理不理,一个则能撇多远撇多远,如今她撂手没管了,倒自己有情况了?

关键她在这之前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梧桐道:“那咱们要去传话给何姑娘么?”

“传什么,不传。”李南风恼着李挚,才不给他们当红娘了呢。

“怎么样了?想好去哪家没有?”

正说到这儿,李挚声音就在外头响起来,李南风一抬眼,他进来了:“上哪儿吃?”

李南风看他,就这么半会儿的工夫,先前散着衣裳躺着的他就衣冠齐整,立时变回了风流倜傥的延平侯世子,心下更恼了,道:“不吃了!”

李挚顿住:“这怎么又不吃了?”

“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李挚呵了一声,坐下来道:“任性!”

李南风咧嘴:“你看不惯我任性,又能把我怎么着?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敢在他面前耍花招呢,她就不让他如愿!

李挚寒脸半日,手指头又指了他半晌,末了他道:“我来请,不用你出钱!行了吧?”

李南风歪头笑了:“西湖楼的六道招牌菜,可一道都不能少哦!”

李挚拧了一下她的耳朵。

……

梧桐往姚家来的时候,何瑜正与姚韵之一道在宋国公夫人跟前算这个月上房的收支,听到说李家的丫鬟来传话,她手一抖,笔下一撇立刻被拉出了格。

姚韵之瞅了眼她,她搁笔起身走出门外,听梧桐说明来意便迟疑起来,梧桐又特别说明是李南风想见她,她这才点头,答应前往。

李南风得了准话,便让杨琦去西湖楼订个席位。

楼上坐着的袁缜看到杨琦,目光就定着不动了。

同席的秦王世子高贻顺着他视线看到,也咦了一声:“这不是南风的侍卫么?”

袁缜嗯道:“八成是她又要来吃喝了。”

高贻扬唇:“你又知道?”

袁缜看他一眼说:“从前我常帮她干这活儿。”

少年陡然从平民一跃为贵族,服饰变了,排场变了,但人还是那个人,哪怕与他对坐吃茶的人从街头小卒变成了亲王世子,他也还是对自己曾做过李南风的扈从毫不讳言。

高贻看了会儿他,扬眉道:“那可巧,索性咱们就不走了,今儿这顿就等她来了一道吃。”

袁缜略为迟疑:“今儿下晌王爷会来巡视,我还得去告假。”

高贻笑道:“那你赶紧打发人回去。”

……

由于天罡营是朝廷储备将领的营所,靖王隔三差五就要过来巡视一番,晏衡对此没什么紧张感,但也不能大意,毕竟这位王爷若是抓到了哪里做的不好,是不管你是他儿子还是谁儿子的。

午前把份内事都检举了一遍,责令下属改进了几处地方,袁缜的护卫就前来告假了。

纵然是靖王巡视,其实告个假也不算什么,晏衡自己也正打算回头就找李南风去呢。但因为袁缜是皇帝托付过的,他也难免问上一句:“他干什么去了?”

护卫先是有些犯难,后来看他凝了眉,才如实道:“老太后大祭已过,秦王日前先回陕西了,留下世子在朝。今儿秦王世子在宫里与我们爷碰见遇见了,就一道出宫吃茶,方才索性在西湖楼约着一道午饭。”

晏衡作为京师子弟里一等一的风云人物,怎么可能跟高贻不熟?

分封各地的宗室这段时间陆续派出人员抵京,秦王作为皇帝的亲弟弟,主持了一段时间的事务,终因腿脚有疾,先告退出京了,高贻代表秦王府,则要停留到除服之后才能走。

第395章 真是凑巧

晏衡打发了护卫出去,让人传饭来。忽然却又有衙役来说:“姚将军回来了,王爷进了宫,不来了。”

“姚将军?”晏衡抬头。

“对,就是……宋国公府的姚将军。去年奉旨出京查案的姚世子。”

晏衡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姚霑出去好几个月了,早前说过几次要回京,都未曾付诸事实,没想到这次没声没响地倒是真回来了。真回来了,那不知所查之事进展如何?

想到这儿他就起身道:“不吃饭了,给我备马。”

衙门里的饭显然没什么好吃的,他还不如去找李南风,把这事告诉了。

李南风可不知道还记得小时候被她抱过大腿的这位表哥也在酒楼里,杨琦回了话,她这就预备着出门来。

李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骑着他的汗血大马在角门外等着了。

晏衡驾着马到了角门下,看到他们这阵仗,就道:“你们这是要出去?”

“可不是要出去?你打哪儿来?”李挚问他。

晏衡看向正好乘着马车出来的从窗内露出脸来的李南风,唇角不觉扬起:“我来找挚大哥你呀。”

李挚呵道:“你能找我有什么事。”又道:“西湖楼吃饭,去不去?”

晏衡又看了眼车里睁大眼的李南风,说道:“那正好,我还没吃。”

李南风看到这混帐简直心都紧缩了,接连两日没出门,就是不想看到他,没想到她这才踏出门槛他就寻上门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

她刷一下把车帘拉上,坐回去了。

李挚狐疑地瞅了眼车窗,也没料到晏衡真去,只好道:“走吧。”

西湖楼里每日宾客盈门,楼上十几间房大部分都是满的,但也总会预留出几间给那些达官贵人临时下定。

袁缜因为只打算与高贻出来吃杯茶,便没上包间,杨琦走后他便在原处静坐,等着她到来。

晏衡与李南风他们到达西湖楼,立刻就眯了眯眼。

“怎么了?”李挚问。

晏衡道:“我要是没弄错,袁缜也在这儿。”

“哦?”

李挚看了眼他,率先进门了。

晏衡摸着下巴跟着到达酒楼店堂,楼上坐着的高贻就倚着栏杆冲他们招手了:“南风!”

李南风抬头,看到笑微微的他,想起他当着太子的面揭她短的事情,实在不怎么高兴,但也必须扯扯嘴角露出个笑容来:“贻表哥。”

晏衡眼睛又眯起来一点。

三人上了楼,李南风又道:“好巧,你们也在这儿。”

高贻看向晏衡与李挚:“怎么是你们仨结的伴儿?”

晏衡笑了下。

“都是碰巧凑上了,”李挚也笑着,美貌的延平侯世子此刻笑容略带勉强,“你们……用过饭了吗?我让南风定的房请客,不如一起?”

高贻起身道:“那敢情好,我们俩就是在这儿等着你们的呢。”

李挚顿住。

这边自有小二前来引路,一行人进了包间,作为客人的高贻与袁缜就先坐了一边,剩下三个人只好挨着坐了。

李挚旁边得给何瑜留个位子,就两个女客,李南风肯定也只能挨着她坐,这样她就又往旁退一席,不经意踩到了一只脚,抬头一看,是好整以暇望着她的晏衡。

是啊,李挚伴着高贻坐了,她又不能不让何瑜坐他身边,这么一来可不就得挨着晏衡坐了?

高贻道:“这回见了面还没好好说过话,蓝姐儿要不要跟表哥坐一起?”

李南风可不敢跟他一起,万一再揭她短,她还要不要面子了?她摆手:“还有女客,我就坐这儿。”

晏衡目光滑过高贻,笑着落座。

李挚一看本来三个人的局已经变成了六个人,也不能说什么,又看着还缺着的那张座,便使了个眼色给李南风。

晏衡看他俩这样,便道:“还有谁?”

李南风只作没听见,打发丫鬟下去迎接何瑜,而后便低头喝茶。

李挚面上云淡风清:“蓝姐儿还邀了何姑娘,不知怎么还没来。”

“何瑜?”晏衡蓦地想到了姚霑。

李挚有点讨厌他这么高声,瞥了他一眼。

晏衡笑着收回目光,顺势看向李南风。今儿打从碰了头,她还没正眼看过他呢。“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回头咱们找个地方单独坐坐。”

李南风被他凑过来的气息扫到,且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龙涎香,当下这边脸就热起来了。

作为一根老油条,她镇定且木然地望着前方空气:“没空。”

“那就抽点空,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你一定很有兴趣。”晏衡又压声说。

丫头的头发又浓又密,还很乌油亮泽,让他想起来那日在船上给她捞头发的情景。

李南风揉了揉额角,忽然看向袁缜:“听说你前两天找过我?”

正好也看向这边的袁缜说道:“是来找过。但挚大哥说你出城了。”

“对,”晏衡直身接话,“那日她跟我出城去别邺了。”

李南风横了他一眼,问袁缜:“找我有事么?……你要不要坐过来说?”她指了指晏衡坐的位子,暗示的意味相当之明显。

袁缜就睃了一眼晏衡。

晏衡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突然失明失聪,端茶凑到唇边,泰然自若地轻抿。

袁缜收回目光:“没什么事。回头我再去找你。”

晏衡突然复明,听到这儿扭头笑道:“下回可别告假了,再告假就得记过了。”

李南风道:“告什么假?”

晏衡望着她:“他今儿为了出来吃饭,特地差人上营里来告假。”

李南风看向袁缜,不相信他会是这样不守规矩的人。

袁缜吸气,瞥了眼晏衡:“我不用告假也见得着南风。”说完他看回李南风道:“姑姑让我捎话给你,你几时得空进宫坐坐,你要是不忙,下晌我就可与你进宫。”

下晌不行,晏衡还约了她有“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要相商,李南风想了下,说道:“明儿吧。”

“何姑娘到了。”

正说到这儿,梧桐便打了帘子。

李挚当先看过去,薄施脂粉,一身水蓝色春衫的何瑜走进来,刹时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扬唇,看着她在李南风招呼下走来,然后给她介绍:“这位是秦王世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第396章 打情骂俏

李南风看到这真是忍不住呵呵了,这家伙一双眼珠子只差没贴在人脸上了,还说不是看上人家?

铁证在前,这可再也赖不了了。

想到这儿她放下杯子站起来,跟何瑜道:“还没上菜,咱们先去后面露台走走。”

李挚给何瑜拉凳子的手停在那里,人就已经被李南风招呼出去了。

他无语:“走什么走?这还坐都没来得及坐下呢!”

一桌子三个男人齐齐看过来,就连袁缜眼里都带着点好奇。

李挚稍顿,旋即起身跟晏衡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菜好了不曾。”

酒楼里靠后院的方向搭了个观景的露台,李南风引着何瑜到了地方,就笑道:“你可知道今儿是谁请的这顿饭?”

何瑜略有不自然:“不是你么?我听梧桐说你找我,我就来了。”

“是我请你,但付账的可不是我。我就闲着无聊提了一嘴,结果是我哥死乞白赖地非要组这个饭局,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李南风摇着扇子笑望她。

何瑜镇定下来:“是么,那回头可要跟令兄称声谢才是。”

李南风道:“你打算怎么谢?”

何瑜立刻又不能镇定了,眉眼一窘:“这话怎么说的,还能怎么谢?自然是言语称谢。”

李南风望着她,又道:“上回灯市上我哥买给我们的花灯,你拿回去点了不曾?”

“搁在那儿呢,没点。”

何瑜掠了下耳边发,手指划过脸颊,也带着些桃粉色了。

李南风就扬唇瞅着她。

她被瞧得躲不过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不是想瞒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你哥哥是多少人眼里的香饽饽,我哪敢肖想他呀?

“只是近来他常往姚家来,正碰上那段时间馨表姐归宁,我在舅母这边呆的多,他跟我打听吃的,又看我做胭脂做香料,接触就多了。”

李南风笑道:“难怪我看到他帕子上也沾着香。”

“那是前几日,下雨的时候沾上的。我抢着去收晒着的脂粉盘子,他顺手帮了我一把,帕子沾上了。”何瑜红着脸解释,又问:“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