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好到哪里去。”晏衡笑道,“我比你更顽劣,我父亲那会儿其实不怎么教训我,因为他忙着打仗,难得有点时间跟我在一起,还要教我活命的本事,哪里还想得起训我?

“基本上就是我娘管着我,但她也管不住我,所以我不只被蛇咬过,还被狼咬过,不过我娘是大夫,也活该我命大活到如今。”

“是啊,”李南风听完没好气:“你有个最大度最温柔最耐心的母亲。我小时候却从来不知道做母亲还可以不用把满嘴的规矩挂嘴上。

“我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她能有事情忙,她忙起来,我才有机会钻空子。”

说完她略顿,又道:“其实不怕你笑话,我以前暗暗地还挺羡慕你。”

“那现在呢?”

“现在?每个人都不容易吧。有些事情也不能强求。”

以她如今跟李夫人的相处状况,实在是之前根本不可能想象的,能不处处盯着她错处,能不认为她一无是处,这就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敢指望她能给出慈爱?

晏衡点头:“太师夫人教女有方,所以你终究还是千金小姐,而我是鲁莽武夫。”

被拍了马屁的李南风忍不住瞥他,又绷住道:“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晏衡但笑不语,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未动。

他真是爱看这张有着无限生气的脸,不管是前世生气恼怒的她,还是如今娇气骄傲的她。哪怕很快她就在他的目光之下添上了一丝愠色,也是另外一种鲜活。

他抬头看看天色,抓起她的手走出院门:“走吧,为了我这两条腿,我先送你回去。”

李南风跟着他到了寺墙下,看见门是锁的,又问他:“这要怎么出去?”

晏衡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这么点高的墙,有我在怎么可能出不去?”

李南风猝不及防地低呼了两声,人就已经随着他跃到了外头。

杨琦等六个侍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墙根下笔直站成一排,看到他们俩,都不约而同的咳了两声。

第409章 耍她的吧?

李南风被开水烫了似的要从晏衡身上下来,被他箍住了。

晏衡神色凝重地望着杨琦:“你们姑娘崴到脚了,还不快去让管卿把马车拉过来?”

李南风微顿,瞬间接戏,哎哟哼哼起来。

侍卫们见状,立刻收整神色,去召唤马车。

晏衡看他们走远,这才把李南风放下来。

李南风瞪眼:“以后不许动不动对我动手动脚。不然的话不用我爹,我就能来打断你的腿!”

晏衡噙笑:“我觉得你说错了几个字。”

李南风又把眼一瞪。

他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应该是:以后不许我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不然你就打断我的腿才是。”

李南风脸滚烫,倒吸气,团团打转开始找棍子找石头。

晏衡将她拉回来:“别乱动了,再乱动就该穿帮了。”说完他又低头看下来:“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李南风差不多要疯了。这神经病在说什么?他不是哪种人?

“车来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他便示意她看向街头。等到马车到了跟前,便把她往车里一推,跟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车厢里一片漆黑,气乎乎的李南风眸子倒很亮眼,晏衡全程噙笑,对她的拳打脚踢全数受之。

最后趁她喘气歇息之时,他按住她的手,又道:“我是说,我不是陆铭那样的人。李南风,我不光想‘非礼’你,这辈子,我还想跟你生死在一起。”

几乎是半趴在他身上李南风听到这里,脑子里吧嗒有什么响了,这一刹那她连喘息声也停止了下来。

躺靠在地上的晏衡也望着她,轻轻滚动了一下喉头,说道:“说句俗气的,就是我想与你白头到老。”

李南风咽了口唾液,倏地坐了起来。

晏衡也坐起来,在黑暗里静静望着她。

光线说暗也非全暗,影影绰绰也能捕捉到对方的影子,但也足够掩饰彼此的面目。

李南风怔怔地对着他的方向,只觉得那只尾指又烫了起来。

她将手反撑在身后,不料触到了枕头,枕上一片干枯的叶子进入她的掌心——这刹那间,荷香似乎也从记忆里飘出来了,她抓紧了它,又蓦地撒开,胸膛已抑不住起伏。

“你觉得很意外吗?”晏衡伸手找到她那根被蛇咬过手指,“对我来说却一点也不意外。

“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只是你根本不知道而已。最近你觉得很多费解的话,其实我都是说给你听的。”

李南风望着被他执回指间的那根手指,屏息着不知该说什么。

“爷,李家到了。”

这时马车忽然一停,侍卫在前方叩门了。

李南风蓦然被惊醒,倏地把手抽收回来,盯着他看了半刻,而后提裙下了车!

“李南风!”

晏衡探出窗外,随着角门吱呀关上,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他气恼地收身踹开车门:“刚才谁吭的声?!”

唐素猛地打了个激灵,捂住了脖子!

……

李南风飞快回房,省去跟提着心的梧桐她们一切的问询,直接把门给关了!

靠在门下她长舒了一口气,看到桌上有茶,走过去一饮而尽,温凉的茶水顺着喉咙口盘旋而下,将她血脉沸腾的四肢淋得正常了些许。

她在桌旁坐下来,看着手指,脸上还有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老匹夫居然跟她告白?

也不是小姑娘了,但听到这些话又还是会忍不住心潮澎湃,要知道前世,不,是两世里从来没有人跟她告白过,以至于她都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能凭媒妁之言才能嫁出去,没想到……

啊,着相了。

她捂了捂脸,既然都知道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能因为他一番告白就犯了痴呢?

她见过的男人比见过的乌鸦都多了吧?她把陆铭收拾完,李家又被她撑起来之后,也有很多个男人跟她示好的,而且还都不是不学无术之辈。

当然那不一样,那些人都是冲着什么的,她一查就一清二楚,晏衡可不至于图她什么。

她扶着杯子,心里稍稍涌起一点春风。

再想一下,她又纳闷起来,既然不是图他什么,那他为什么告白呢?他犯不着这么耍她吧?

啊,他一定是疯了!他从前不是骂过她疯婆子,臭婆娘吗?他为什么会看上个臭婆娘?

对……这家伙搞不好就是耍她,倘若这只是他的一个捉弄她的诡计,那她回头当真了,岂不是要被他笑话死了?

毕竟她跟那家伙是两家的“仇家”,他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呢!这太奇怪了!

说句找打的,就算是太子什么的跟她告白也没有这么奇怪呀!

可是可是,他敢这么耍她,就不怕她回头告状吗?不怕她回头对付他吗?他没这么贱吧?

李南风一颗又老又年轻的心乱糟糟的,像吃了一碗放了很多糖,又放了很多酸梅的酸梅汤。

窗外已经有鱼肚白了,她赶紧更衣躺到了床上,可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紧攥着被角的她,觉得还是那么想打晏衡一顿,都是他害她睡不着的。

晏衡的心情,大概则是一碗放了很多辣子花椒,又放了很多盐巴的麻辣汤,一路上他七窍都在冒火。

从前每个人都告诉他晏家与李家通婚是绝不可能,他也无形之中接受了这个家规,加上前世他虽然有关注过她,但却从来没有亲近过她,只有雷劈之前才有了那次的亲密接触,而重生之后两人有着那样的开始,使他自己也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但该死的谁能想到他们后来竟然有机会更加深入接触呢?

有些事情总是会不受控制的吧,比如说看到她面对敌人的“狠”,她在躲避追兵时对镜梳头的“媚”,她一言不合就发作的“娇”,还有很多很多,撩人而不自知。

他这颗心是无论如何稳不住了,但他也想得到李南风的回应啊!

然而谁知道唐素——

回房后他黑脸指着阿蛮:“去,让唐素扫三个月马厩!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第410章 他来真的?

晏衡一晚上气不顺,翌早起来穿戴整齐,便黑着脸把阿蛮唤了来:“让唐素去扫三个月马厩,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唐素心悬了一夜,等到他这句话,总算也心撂了地,火速冲去马厩找扫帚了。

……李南风在床上辗转了几遍,天就亮了,梧桐疏夏推门进来看她睁着眼,齐步到床前来问道:“姑娘昨儿晚上是怎么了?怎么连奴婢们都不让进来?”

李南风支吾了两声,打发她们去打水,下地走到镜前看了看眼睛,果然有黑晕了。

为晏衡那老匹夫留下两个黑眼圈,真是不值当啊。

可惜昨夜侍卫打断了他们,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她一定能有机会探知出真相,看老匹夫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骗她。

不过话说回来,就她昨晚上那个懵神的状态,能不能弄明白也不好说……

“姑娘,洗漱吧。”

又开始心思反复的时候,丫鬟们都进来了。

也罢,又不是从今以后就见不着了,昨夜没知分晓,总有一日会知道的,昨晚上不是还说好要去查林复么!说不定回头他就来了。

她腾地站起来,精神好得不得了地走过去开始梳洗。

这里刚收拾好呢,金瓶又过来请她上正房用早膳。

原来李夫人听李存睿提到了李挚想跟姚家提亲的事,大清早特地传了李挚过来问话,听他亲口承认是有这么回事,那脸色便沉了沉。

但也没说别的什么,打发他出来便让金瓶来唤李南风。

李南风走进门,李夫人一看她精神气大好过平常,满心当是昨日乖顺,早早睡了的缘故。正想跟她说话,一抬眼又看到她眼窝的晕影,她眉头一动,说道:“你昨夜没睡好?”

李南风抚了下自己眼窝,说道:“还行……就睡到半夜被猫叫醒了,后来也没睡安稳。”

李夫人自己睡眠也浅,昨夜并没有听到什么猫叫,不过想到她跟李存睿……他们也是到夜深才睡,怕是没留意到也是有的。

便略过这层,问她:“我听你父亲说,你哥哥想向姚家提亲,这件事是你跟你父亲说的?”

李南风蓦然想起跟李挚还立了个字据,忙道:“是的,姚家与咱们家往来亲密,何姑娘也算知根知底,哥哥和何姑娘跟父亲母亲一样,是两情相悦。”

李夫人瞥了她一眼,道:“那姑娘怎么样?”

“手很巧,会做很多好吃的,厨艺响当当。平时管管铺子,也帮宋国公夫人管管房里的小账,余下的时间就制香,制笔,做胭脂,做零嘴儿。这段时间听说跟韵姐儿她们一起读书做女红。”

“没问你这些。”李夫人道,“我问她什么品性?”

“品性?品性很好啊,从来不作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心里也清白得很。有大是大非。您想想她跟韵姐儿那样的姑娘都能相安无事,可见是个胖脾气的。”

李夫人摇着纨扇,说道:“我怎么听说,之前姚将军被撸了爵位的事情,跟这位何姑娘有些关系?”

李南风顿了下,忙道:“母亲从哪儿听说的?”

“怎么,我还不能听说?”

“不是不能听说,是怕您消息所知有误。”

“那你倒是说说看?”

李南风想了下,她对何瑜当初逼问姚霑,以及姚霑如何进宫请罪的事倒是很清楚,但这事她说不合适。

便道:“要不我把何姑娘请到府里来,有什么事您当面问她吧。”

她太了解李夫人这性子,自己没认定的事,旁人怎么说她也不见得相信。

李夫人沉吟:“也好。你请她来府里玩,留她吃个饭。”

李南风打发了人去姚家传话,正好饭来了,便止住了这话题。

……

晏衡上晌在营里巡了两转,教训了几个东西摆放没归位的子弟,又喝了两壶茶,总觉得应该再去找找李南风。

可是要当差啊,误了差事回头廖天逞告到王府,他还得挨顿打。

想来想去有了主意,人不能去,那也可以先着侍卫回府拿点什么送到李家去,先表表心意。

谁知道侍卫又回府了——平时他在营里,基本上都用不着侍卫,因此侍卫回府也是常事。

虽然理由正当,但他还是冲传话的小兵瞪起了眼。

一旁擦汗的袁缜看见了,忍不住走过来:“你今儿吃火药了?”

晏衡把脸甩过来:“我是你上级,注意下你语气。”

袁缜一顿,丢下帕子离开了这个神经病。

晏衡收回目光,放了小兵的假,条件是让他去王府找阿蛮拿点什么送李南风。临时想起来他房里还有一篮子樱桃,又把人唤住给交代了下去。

李南风收到小兵送来的樱桃,正好是放学时。

同行的还有李勤,李南风心里有鬼,怕他瞧出猫腻来,拿着樱桃就飞快回了房。

到了院子里她坐在石凳上,拨弄着樱桃果子,心里经不住又荡漾开了,这老匹夫,不是在当差吗?忽然给她送什么樱桃?

这她就不太好骗自己了,小年轻们相互间没事送吃的可不就是那个眉来眼去的意思?

该不会……这家伙是来真的?

她心里鱼儿摆尾似的跳动个不停,真是见了鬼了……他们俩之前都到见面红眼的地步了,能不继续成仇就很不错了,居然还有跟儿女情长扯上关系的一日?这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

可是这樱桃它确实红艳艳香喷喷啊,她又拿起两颗在手里,果子的红色很快晕红了她的脸。

“姑娘,何姑娘来了。”

梧桐通报后,何瑜便跨进了院门。第一次到她这深闺,何瑜立在庑廊下没敢擅动。

李南风连忙招手:“快过来!”

她这才微笑下阶,走过来行了一礼。

李南风拉她的手坐下,让人上茶。

何瑜看到桌上的篮子,道:“怎么摆出这么多果子在这儿呢?”

“哦,”李南风清了下嗓子,伸手拿了几颗塞到她手上:“别人送的。”

何瑜看她神情不似往日,好奇道:“别人送的,那我能吃吗?”

李南风抿唇,片刻道:“怎么不能吃?又没毒。”

第411章 睡的好吗?

何瑜抿唇而笑,打量她道:“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事,而且还是有重要的事。

但李南风总不能告诉她是李夫人要相看她,便说道:“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到你还没来我家吃过饭,近来春光这么好,邀你过来玩玩儿,也熟悉熟悉地方。”

何瑜听到这个熟悉熟悉地方,脸上也不自在了,岔开话题道:“既是登门拜访,我也该去拜见拜见郡主。外祖母让我捎了些小礼,劳烦你带我去可好?”

李夫人那边可不就等着这茬儿么,李南风起身道:“那走吧,去了回来再说话。”

何瑜到府李夫人就知道了,金嬷嬷她们这些人也很好奇她们世子看中的姑娘啥模样,早早地在门下设了眼线,这会儿都在房里纷纷把所见所闻禀上去了。

当然也有心细的:“是了,何姑娘过府来了,按理也该来太太这儿见个礼吧?”

话音落下,金瓶就从外撩起了帘子:“姑娘引着何姑娘往这边来了!”

李南风近来不自在,何瑜又何尝自在?跟李挚之间,她自己都还没有摸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这当口李南风又邀她登门,少不了要见李夫人,想起那日酒楼露台上他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臊的话,便连眼下这种看起来极正常极的拜见也让人莫名紧张起来。

“别害怕,我母亲第一次见你,可能会有些话问。我哥哥对你实心实意,回头该怎么说,你自己拿捏着回答吧。”

进了院子,李南风便提点她说。

何瑜怔忡,掐手随她进了屋。

李夫人看着进门的这姑娘,二八年华,姿容秀丽,身量微丰,眉眼儿也圆圆润润,想起来李南风那句话:是个好脾性的。

也未动声色,微笑看着她走来行了礼,递了礼物,而后请坐上茶,问她:“你外祖母这向可好?”

“回郡主的话,她老人家一切如旧,近来舅舅回来了,精神头又更好了些。”

“想来如是。”李夫人道:“我们老爷也说这两日与我过府拜访,还没腾出空来。”

看她神色自若,落落大方,又道:“去年在姚家,还得过姑娘两盒胭脂相赠,却一直无缘见面,今儿难得来了,用过饭再走。回头就摆在蓝姐儿屋里,你们吃着自在。”

李南风打量李夫人这态度,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满不满意,但至少目前还没表露出不满,接下来就看姚霑那个事怎么迈过去了。

这关迈过去其余应该都没什么大问题了,不然的话,李夫人是不会那么痛快地让她请何瑜来府吃饭的。

本来嘛,两家知根知底,两人看对眼了,有什么好磨叽的?

“姑娘。”

刚端了茶,梧桐来到身边,弯了身子悄声道:“晏世子来了。”

李南风手里的茶盅一歪,茶水洒了半裙子。见李夫人温和目光立刻变凉,她连忙起身:“你们先说着话,我回房收拾收拾就来。”

李夫人眼看着她出了门,收起愠色,重新笑着跟何瑜道:“吃茶。”

何瑜谢过,端了茶。

李夫人又道:“听说姑娘的母亲,是个巾帼英雄。”

何瑜闻言,抬头看向了她。

……

李南风没想到晏衡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回房换了裙子,暗骂了他十句八句,又纠结起要不要去见他来。

去吧,何瑜还在李夫人那儿呢,她跟李挚立过字据,还有千两银子的铺子股份等着兑现,就是冲着这份上,她也不好就这么把何瑜丢在那里。

不去吧,至于吗?就因为他告个白,她就吓得连见都不敢见了?她李南风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

“姑娘,晏世子说,要是你不出去,那他回头就天天在门口守着……”

梧桐已经像是得知了什么惊天恐怖之一般,睁大眼睛在跟她说话了。

李南风屏息三瞬,一咬牙——罢了,何瑜那边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李夫人要真对何瑜的回答不满意,她越说会起反效果,还不如让她自由发挥去呢!

——对不住了嫂子!

看了眼正院方向,她二话不说去往角门。

门房显然早等着她来了,看到她就哈着腰冲外头指了指。

李南风没着急,先悄摸凑到门缝里往外看了看,果然外头桂树底下有个白衣墨发的人正徘徊不止。

这不是老匹夫是谁嘛?

李南风心下流过一汪温泉水,她站了下然后轻轻把门推开,探出半个脑袋。

晏衡听到门声就停下步来了,目光落到她这半个脑袋上,再看见她眨巴眨巴瞅过来的一双大眼,两脚就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李南风把身子从门里钻出来,立在门下,清嗓子道:“找我干嘛?”

晏衡目光在她眉眼上落了会儿,然后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找个地方说话!”

“哎哎——我家里还有客人呢!”

“有客人你还来见我?”

晏衡二话不说让侍卫驶起了马车。

也没走多远,就折进后巷到了太师府先生有人走动的后门,所以马车上基本也没来得及说什么话。

晏衡先下车,再接了她下来,然后挥手又让马车驶远了。

李南风收回目光道:“我可不能出来很久,你有事的话最好快点说。”

“没关系,说完话就送你回去。”

李南风稳下心思,问他:“你刚才跟梧桐说什么?什么叫我不出来你就天天守在那儿?你耍无赖呢!”

晏衡道:“你又不是今时今日才知道我无赖。”

李南风哼道:“是啊,是没想到这无赖的功力日益变深。”

晏衡今儿不想跟她斗嘴,问她:“樱桃吃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

李南风睨他:“也不是随便谁送的东西我都吃。”

“我还‘随便’?”

“那我也要看心情。”

晏衡望着她,说道:“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折腾半夜累死我了,一回去我就睡着了,睁眼就大天亮了。”

“哦?”晏衡眯眼瞅着她眼圈,“我怎么觉得你压根没睡?”

“怎么可能?”李南风道,“我还做了梦。”

“什么梦呀?”

“我梦见——梦见把你揍了一顿!”

“……为什么揍我?”

“因为你敢耍我,你拿我当傻子耍。”

晏衡顿了半晌,噢了一声:“那是该揍。我若是耍你,别说揍我,你就是杀了我,我都没意见。”

第412章 少年时光

李南风披着一身坚硬的壳出来,听到这里,再看到他平静表情下深凝的目光,竟然坚硬不起来了。

诚如先前所想,这家伙至今为止的表现,如果是真是装的,那还真是无懈可击……但他装这么真,就为了来骗她,不至于吧?

她捉住一缕长发在指间缠绕,片刻后扭头看他一眼,收回去,又看他一眼。

这家伙虽然有很讨厌很欠扁的时候,但多数情况下还算是有品的,手段有时候也显得过于黑了点,也过于六亲不认了点,但是要知道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就不消拿人品什么的来说事了。

只要他不是耍他,那倒也不用觉得他这番心思有什么不应该……

想到这里她嘴角就微微扬起来一点,然后她吸一口气,身子转过来说:“你知道就好。我这人脾气不好,你心里也是有数的。敢耍我,我会让你下辈子看到我都害怕!”

晏衡笑而不语,看着她眉目含风,看着她神色放软,又看着她语带轻嗔,早前的那股焦躁已然无影无踪。

他说道:“你也想想,打从咱们俩认识,我哪里有耍过你?你要干什么我不是帮着你?

“再说了,就像你说的,我就算想耍你,也得有那个胆啊,光你一个我都顶不住,别说还有你爹你哥。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南风听着舒坦。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下巴道:“你哪里来的樱桃啊?看着还挺新鲜,回去我尝尝。”

晏衡顿了下:“我父亲在济南的部下送来的,比别处的好吃。不过,因为是我送的,可能还会加倍好吃!”

李南风忍不住又要跳脚:“真不要脸!”

晏衡点头:“是真的,你回去吃吃看就知道了。”

樱桃只是幌子,重点是她对樱桃的态度。就她这难缠的性子,眼下能给出这样的回应,他也心满意足了。

这么想着心里又宽松了些,想起她说急着回去,便问她道:“你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阿瑜。她正在我母亲那儿呢。”

李南风扯了根狗尾草在手里摇着。

晏衡正想问何瑜怎会在李夫人那儿,回想起上回酒楼里跟李南风见到的那幕,心下也了然。

又想到李挚早点成亲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说道:“那你母亲怎么看这门婚事?会不会很快就去姚家提亲?”

“现在还难说。不知道阿瑜能不能应付得来我母亲。”

晏衡道:“有我帮忙的地方吗?”

李南风看了眼他:“没有吧?难不成绑着他们进洞房?可这也不是他们不想进洞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