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点点头:“也是。”

说完望着她头发,又道:“你头发吹乱了。”

李南风抬手抚发,晏衡看她捋了半日,伸手帮了她一把,把她鬓边发丝给捋了捋。

李南风瞅见他眼直直地,又忍不住拿狗尾巴草抽他。

毛绒绒软绵绵的草抽着倒也舒服,晏衡迎风扬唇,想起前世的自己,前世这会儿他忙着报仇,忙着学习怎么在人精里冒尖,哪里有过什么像样的少年时光?眼下揣着这好几十岁的灵魂,跟她在一起,倒觉出了几分年少畅快的意味来。

“我要回去了。”李南风把草扔了,说道:“我哥还答应我把铺子股份让出来给我呢,可不能弄砸了。”

晏衡顿了下:“什么时候再出来,说说查林复的事?”

“回头吧,”李南风捶着后门,一面道:“等我有空让人传话给你。”

门里顿时传来狗叫,未久,有婆子自窗洞张望之后,从里头迅速开了门。

李南风闪身进内,看了眼跟她挥手的他,把门关了。

穿过园子往府里走这一路,鸟语花香,正午阳光自树叶缝隙照在地下,洒出一地金光。

不知哪房的弟妹在凉亭里嬉戏,传来清脆活泼的笑声,草木的香气毫不客气地盈入鼻腔,让人心情轻快。

这真是最美好的时光,是前世大部分人生时光所不敢想。

正房这边,何瑜听到李夫人提到自己的母亲,忽然就想到了李南风提醒她的那一句。

自己母亲怎么过世的,都已经有定论,李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会随意拿这个当话题。

昔日李挚在绸缎铺刚见她时也曾提到她母亲,她当时大方,甚至可以说是略带骄傲地回答了。

可在知道真相之后的如今,她还怎么“骄傲大方”地回应?而李夫人问到这里,多半也是冲着她从姚霑嘴里逼出真相这件事来的吧?

她想了下,说道:“家母在我心中固然万般可敬,但论对国家社稷的功劳,也不敢与郡主相比。”

李夫人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个脚趾头都没往战地踏过,哪有什么功劳?”

何瑜微笑:“男外女内各司其职,郡主虽未曾前往战场,但是却做到了让太师后顾无忧,这同样也是不可抹灭的功劳。”

李夫人扬唇,喝了口茶,说道:“听说当初你舅舅决意跟皇上请罪,坦白往事,也有姑娘劝说之功?”

何瑜闻言微顿,望着膝盖,没急着答话。

若放在平时,这种话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应付过去,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李南风提点她的那句话又始终萦绕在心头——“我哥哥对你实心实意”,如此,她又怎能随意应付?

沉思了会儿,她说道:“不瞒郡主,舅舅进宫请罪,最初确实是我劝说的。”

李夫人眉头微动。

“不过我相信就算我不劝说,舅舅最终也会选择坦白。姚家上下都是有大是大非的,我一直都在被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的忠义所影响,我也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辱没姚家表姑娘的名声。

“所以我一直以母亲的视死如归骄傲,也以舅舅的磊落英勇骄傲。”

这话本来就让她不好回答,哪怕是如实照说,也有替自己开脱的嫌疑。而李夫人想必在意的也并不是来龙去脉,而是她的初衷吧。

李夫人看了她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母亲!”

这时候李南风轻喘着跨进门,望着同时看过来的俩人。

第413章 成亲好难

李南风回来了,气氛就也变了,李夫人这边开始传饭,李南风趁机就引了何瑜出来,往扶风院走去。

路上她忍不住问:“跟我母亲聊了些什么?”

“就是说了些家常。”何瑜笑了笑。

李南风自然是不信的,不过看她神色如常,也就不追问了,反正她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回到院里,丫鬟们已经把午膳传到了,两人在桌畔坐下,何瑜问:“你方才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气喘嘘嘘地,这是上哪儿去了?”

“有人找我,出去说了几句话。”

何瑜回想起她先前撒泼了茶水的事,说道:“莫不是送樱桃的人?”

李南风心下咯噔,抬起头来。

何瑜本就是顺口这么一说,没料到她竟然一脸凝重,不由也郑重起来:“还真是?”

李南风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有时候一个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对吧?

何瑜喝了口汤,又看一眼对面,微笑着不再言语。

饭后不免说了些铺子里的事情,洛永还没进京,但陆续送来的几批货都很顺利,目前就是铺子里人手有些急,掌柜的正拟招多几个伙计。

李南风核过成本之后,跟何瑜定了人数,立刻就打发人去了铺子给掌柜的传话。

原本还可以打听打听姚霑,但晏衡这边已经有重大收获,也就犯不着打草惊蛇了。

又想到李挚还没回来,便暗暗打发人去看看,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来凑个热闹,真是白瞎了。

却说大理寺昨夜又是通宵,靖王赶到衙门后关起门来四处查勘,却哪里有什么细作的影子?

但通往天牢的十三道关卡又明摆着被破开了四道,这绝不能说是偶然。

靖王再度扑了个空,心里郁躁,直到天亮才回府,迎面正遇上晏衡去衙门,他停步顿了顿,摆摆手便让他走了。

上回英枝被人夜审,还嚣张地把供辞放在天牢内,是谁干的至今都还没查到人,虽然以晏衡的年纪和阅历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闯入天牢,更不可能有审讯犯人的经验,但他终究在那之前正好问他要过大理寺的通行令。

而且,这么诡谲的手法跟他平日行事风格也有几分相像,在至今没查出线索的情况下,让人不能不起疑心。

所以昨夜听到初霁说这番跟上番又有相似之处,他立刻就想到了晏衡,反正求证一下也不损失什么,不是么?

谁能想到他揣着极大的疑惑赶到澹明堂,晏衡却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当然,看到他时他也松了口气,不是他当然就最好了,他可真怕他惹祸。

上晌没去衙门,靖王妃看他闷声不语就问他因由。

他把话说了,然后靖王妃道:“衡哥儿也满十五了,如今又有了官职,你为什么不让他历练历练?来日他不是总得站出来顶门立户的么?你看人家存睿,挚哥儿早早就被他推出来了。”

“那不一样,”靖王道,“挚哥儿多清醒多稳重,咱们家这个,哪有点正形?世家望族继承人的气质没学到,倒是把权贵子弟那身耀武扬威的臭毛病学会了,就这样,我敢放权给他?

“大理寺这样的机密,就更不敢让他知道了,万一他说漏嘴,落到有心人耳里,后果何其严重?”

靖王妃道:“那当时也是你要选他当世子,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层?”

“我想过,这小子虽然不着调,但脑子还是灵活的,大事上也不糊涂,给咱们家顶门立户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前朝留下来这些人关乎国运,容不得马虎,我还是再等等,等这事儿了结了,或者等他成家立业之后,稳重些再说吧。”

靖王妃闻言叹气:“成家还不知要等到几时呢?”

“这都十五了,最迟明后年就给他说亲吧。这有什么难的?”

“说的容易,”靖王妃无精打采的,“你说什么时候说亲就什么时候说亲?那也得他自己答应。”

靖王想了下:“那他想要什么样的?”

靖王妃侧首,望着他:“漂亮,可爱,聪明,善良,正直,知书达礼,进退有度,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也不是刚硬到谁也不能亲近的彪悍女子。

“她有主见,知轻重,顾大局,而且还有个通情达理又家风端正和睦融洽的家庭。”

靖王愣住了:“这得上哪里找?”

靖王妃收回目光,又无精打采地道:“不知道。所以我说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靖王看她这样子,心里不好受:“这事也不急,我们慢慢找,总会找到合适的。”

“慢什么呀?”靖王妃道,“你看他天天在外头晃荡,万一黄汤糊了眼,给咱们随便找个人回来怎么办?

“他可是靖王世子,长得嘛也还过得去,外面多少人惦记着他?真有了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忘了弘哥儿被谢家姑娘盯上的事了?”

靖王想起来了,也郑重起来了,虽说他们这圈子里像谢莹那样的姑娘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晏弘还不是世子呢,晏衡这边将来有没有人惦记,真不好说。

真要是给赖上了,那可是关系到整个靖王府的事。

他便问:“那依你说怎么办?”

“我哪知道?”靖王妃瞥他,“你在外走动的多,他又是你的继承人,他的事你应该知道啊!”

靖王还真不知道。他惭愧地说:“以后我多留意留意!”

到了衙门,正好看到廖天逞来汇报差事,便又想到晏衡,又想到他平时往李家去的挺多,于是起身前往礼部。

为忙乎移灵的事,李挚今日在衙门里吃的午饭,交接好差事便要下衙。却在门口遇到靖王过来,少不得又留了步:“晏叔今儿得闲?”

靖王嘿嘿摆手:“路过,来串个门。不打扰你吧?”

“怎么会,我这都忙完了。”

“那就好。”靖王坐下来,看到他桌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文书卷宗分门别类清清楚楚,不由赞道:“仲文这严谨之风,实不输你父亲。”

李挚笑道:“晏叔谬赞,这都是自小养成的罢了。若论严谨,实不及家父。”

第414章 果然很甜

靖王听到这话更是赞赏,说道:“我先前还跟王妃说呢,若衡哥儿有你这般稳重就好了。我们家那小子,天天在外晃悠,我一日都见不上他几回。”

李挚心想那可不,一不留神就能把他们家蓝姐儿给拐跑了呢。他面上笑得温厚,还伸手跟靖王请了请茶。

“是了,”靖王道,“我看衡哥儿跟蓝姐儿常在一处玩,不知道他们俩平日里都去些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李挚把茶盅端起来:“我们蓝姐儿好像不怎么出门,上午要上学,下晌还得做女红做功课。是了,阿檀他不也要当差么,他们俩平时应该很少见面。”

“很少见面?”靖王怀疑地看向他,“我都撞见好几回衡哥儿带着蓝姐儿上我们家了,你怎么还能觉得他们很少见面呢?”

年纪轻轻的难道眼神不太好使?

李挚一本正经:“我是真没见过。每回我下衙回府,蓝姐儿都在家好好呆着呢。”

靖王觉得这小子尽说瞎话,他要是真没见过,那不也是蓝姐儿往他们王府来了?

他手扶着茶碗盖,说道:“我呢,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衡哥儿母亲担心他在外头结识些不着调的人,误了前程。

“你们哥几个平时也往来多,要是知道你就告诉一声叔,叔也好提防提防。”

原本这些话该直接把晏衡身边侍卫们提出来问,但没有用,这兔崽子手下人嘴风严得很,事情也没严重到拷问的地步,能顺手打听到打听犯不着用极端手段。

李挚道:“那是自然。小侄要是发现不对,定然会告知晏叔。阿檀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自个儿亲弟弟一样。”

靖王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先告辞。”

李挚送他到门下,仔细琢磨着靖王这番用意,却好李南风派来传话的人就到了。

听说何瑜在府里,且还被李夫人留着吃过茶,他立刻先撇下这层回府。

何瑜跟李南风下了两盘棋,就听丫鬟说“世子来了”,扭头看去,只见那个人官服未除,气宇轩昂地进了来。

她站起来施礼,却被扬唇而笑的他摆手制住,说道:“你等我片刻,我去换了衣裳再来。”

李南风道:“既是如此,怎么不先换了衣裳再来?也没见急成这样的。”

“要你管!”

李挚轻敲了她一记爆栗,转身走了。

何瑜端着茶在手里,手是颤的,放下去,又僵着那么不自在。

还是李南风体贴:“既然不知道干什么,那就来说说方才我母亲问了你些什么吧?”

何瑜先前不说,是不想让李南风误会李夫人言语压人,事实上李夫人从头至尾态度都还挺雍容的,如今再问起,就没有刻意相瞒的必要了。

她说道:“就问到我母亲,还有我舅舅那件事。”说完她怎么回答的也给说了。

李南风琢磨着,点点头。照她那样说法,出不了大错。李夫人在意这件事,是为了纠结是非么?

不是的,如今何瑜与姚家相处甚欢,且姚霑这事对李家来说也不是秘密,李夫人不会纠结的。

她更在乎的是应该李挚想娶的人是不是有这份处事能力,因为就算李夫人不提起,日后可能也会有别的人提起,总不能这点事情还得靠公婆丈夫解围。

想到这儿她道:“只要你跟我哥之间没问题,这事应该也没问题。”

何瑜对她这副认准了李挚一定会娶她,她也一定会成为李家少奶奶的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说什么呢,哪里就到那一步了?”

李南风看出来李挚还没跟她说过,笑一笑不再吭声。

何瑜正打算也问问她送樱桃的人,李挚就又回来了,一身锦衣,与她们道:“走吧,去园子里坐坐。”

……

李夫人没有露面打扰李南风兄妹待客,不过情形如何也瞒不过她。

夜里李存睿回房,就问她道:“听蓝姐儿说何姑娘今儿过府来了?你看过之后觉得怎么样?”

李夫人想了下,说道:“模样举止倒是不错,也聪明大方。”

李存睿笑道:“怎么个聪明大方法?”

“我提到姚霑请罪的事,她不卑不亢,回应的还是挺沉稳的。”李夫人摇着扇子说,“不过光一面也看不出什么来。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但聪慧的人却不多见。”

“那是哪里还差强人意?”

李夫人吁气:“这姑娘,要是像蓝姐儿一样性子再刚硬些就好了。”

李存睿又笑:“你呀,你这是拿准婆婆的眼光来看待人家了。刚硬有刚硬的好,软和也有软和的好,外面人也说我脾气好,那你觉得我会受人欺负么?”

李夫人也扬唇:“那倒不至于。我这不也是情不自禁这么想么。”

李存睿知道她因为周太妃的早亡落下的心结,也不说了,笑着起身洗漱。

正房这边无话,翌日早起,李南风想寻李存睿探探口风,正碰这日有早朝,没赶上。

但在学堂里却听丫鬟来报讯说李夫人往姚家串门去了,还带了几色点心。回来后又把大伯母冯氏和三婶梅氏都请到房里了,并且又把管家娘子也叫进去,便猜着是这婚事有谱了,立刻让小厮去报给李挚。

下晌李挚回来,果然李夫人就把他叫到房里问话。

李挚脚下跟踩了云似的春风得意地出来,守在门外的李南风就扬着字据上前让他兑现。

李挚爽快地大笔一勾,把股份划了给她。临时想起来靖王找过他,又把她唤住道:“听说你老跟着阿檀上他们家去?别人家大姑娘都含蓄衿持得不得了,你倒好,自己主动往人家里去,以后不许去了!”

李南风懒得跟他罗嗦:“你又拴不住我的腿!”

李挚来敲她爆栗,她早已经拿着契书跑了。

李南风回了房,让人去传话给晏衡,约他明儿午间出来碰个头,是时候该把林复那事儿给议议了。

正好疏夏洗了樱桃进来,她抓了两颗看了看,放进嘴里一尝,果然很甜。

第415章 解个围嘛

林复是太仆寺寺丞,晏衡在等李南风来讯的这天里,已经先把此人打听了一轮。

趁夜把在密报又放回靖王书房,到翌日下衙赶到李南风约好的茶馆,他就把此人的情况先说了说。

“是前年通过州府统一举荐入朝的,当时凭他的举人身份以及曾经一手医马的本领入了太仆寺。先是主簿,去年升了寺丞。而他的籍贯履历,写的并非芜州,而是徽州。”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林复不会是收留姜图哥哥的那个林复?”

姚霑密报上的林复去年死亡,而朝中这个林复则是前年入的职,这看上去就不太可能。

“不,我更相信他就是那个林复。”

“这话怎么说?”

“首先这个林复履历上写着没有家人,其次,虽说芜州的林复是去年死的,但一个久病卧床的人死之前长时间不露面这是很正常的。

“我们可以设想,在林复入朝之前的某一个时刻,他和他的同伙面对强势立国了的大宁而无力回天,于是有了这么一个计划,他们当中先抽出一部分人打入新朝廷,而后里应外合。

“也就是说,他们要弄出两个身份是完全做得到的。”

“有道理。”李南风点头,“此人还是凭医马之能入朝的,而我哥是因堕马而出事,在场的林复岂非就有动手脚的可能?”

晏衡疑惑:“你们当时就没有怀疑你哥身边的人使诈?”

“当然怀疑过,但全部都排除了。当时我哥身边只有他的近随,另有两个官员,一就是林复,还有一个是礼部的,那是个新科进士,在礼部观政,叫田林恩。

“身边近随都没有问题,有问题显然他们也可以寻找更合适的时机下手。

“而林复与田林恩俱是奉旨同行,如果他们有问题,那岂不是皇上的授意?皇上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也就都相信了这是个意外。”

晏衡凝眉想了下:“我先让侍卫去摸摸姓林的底,若确实有疑,再来想怎么把他揪出来。”

“你怎么查?”李南风问。

晏衡也有点头疼,双肘支在扶手上道:“能查的都在明面上了,暗中的,没头没脑也不好下手。

“派人日夜盯着,这法子又有点蠢,其实最好就是能寻个机会接近他。

“就算他真是逆贼,他也不可能怀疑到咱们头上,这很有利。但是,我竟想不到怎么接近?”

李南风想想也是。寺丞是六品官,以他们俩这身份,平时根本见不了这些品级的官,像他们李家,就是梅氏帮着打理着低层官眷间的应酬,也没低到这个份上。

再想想周围这一圈认识的人,个个非富即贵,谁能去结交个六品官?

愁人。

“……谁打谁啊?”

“……不知道啊!”

两人正犯着愁,底下忽然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晏衡推开窗,只见下方店堂的好些茶客在往街头张望,余下人也在议论纷纷。

正要打发人下去看看,管卿忽然进来了:“爷,程家那位淑姑娘被他们家晔姑奶奶当街给打了,两边家人正都劝也劝不住呢。”

“什么?”李南风满脸不可思议,“程晔打程淑?”

这姐妹俩素来不和她知道,但说到底都是程家的姑娘,是姐妹呀!头上顶的都是一个祖宗,这怎么就当街打起来了?

还有这程淑消停了才多久?她怎么这么倒霉呢!

虽然说听到这种狗咬狗的事情也是挺乐的,但程淑怎么两世了都干不过程晔?也太没用了吧!

李南风扬眉瞅着下方,脖子已快伸了出去。

晏衡揪住后领子:“想看热闹咱们就下去看。”

“那还等什么?”

她立马收势回身,提着裙子快步跨过了门槛。

晏衡不慌不忙在后拾起她落下的帕子扇子,然后才出门。

因为要谈事,李南风找的是人少的胡同,眼下人不多的街边柳树下,围起了一小堆人,看服饰打扮就是两派。

两派人俱都怒颜相向,围着各自马车站着,可不就是带着那日去过园子里的老妈妈和丫鬟的程淑,与挺着肚子带着大批扈从的程晔?

李南风与晏衡对视了一眼,接过扇子停稍远的位置观望。

程淑面红耳赤,眼里噙着泪,程晔正眉毛倒竖地指着她骂:“知道我肚子里怀着孩子么?也敢这么害我,若有闪失,你赔得起吗?!”

李南风眉头皱了下,几疑程晔这怀的难不成是玉皇大帝的儿子?怀个孩子也竟敢这么嚣张。

她虽然跟程淑有不可言说之仇,但看到程晔这副野鸡翻身的样子,也还是很不舒服。

晏衡皱眉:“难不成余家升官了?”

李南风顿了下,很快道:“升什么了?”

晏衡摸了摸下巴:“余鑫在刑部任郎中,这个人也是比较精明的,搞不好是真升了,让人去问问就知道。”说完他就交代侍卫去了。

李南风望着前方,只见程晔还在指着程淑斥骂,虽然有准备上马车的意思,但那神态却毫不掩饰地凌驾在程淑头上。

再看程淑仍在哭泣,又只觉厌弃。这当口不赶紧离开,还留在这儿丢人现眼,不知道怎么想的。

再一琢磨琢磨,她忽然想起来:“我记得程淑她爹也在太仆寺?”

晏衡望着她:“没错,程孟尝在太仆寺任主簿。算起来正好比林复低一级,是林复的手下。”

听到这儿李南风就笑了:“这还真是巧!”

晏衡微顿:“你想从程淑这下手?”

李南风扬唇:“有何不可?”

程家这么大个家族摆在那儿,程孟尝纵然是林复手下,跟林复有勾结的可能性也不大。眼下若找不到合适的契机,那借程家来行事,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晏衡这就不能理解了:“咱们都跟程淑把脸撕那么破了,你还想着去蹭她一把呢?”

“事急从权!”

晏衡其实是想问她怎么好意思再去主动找程淑,而且还是要利用人家,但想想他自己对晏驰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不吭声了。只说道:“那你是想怎么样?”

“解个围嘛,多大点事儿?”

李南风说着,已经走了过去。

第416章 正人君子

两帮人注意力都聚焦在这个小圈子里,并不知道李南风和晏衡就在周围,程晔更是冷眼扫着程淑,摆足了威风。

程淑身边的丫鬟早已经气得要死,然而自家主子也是个吃软怕硬的,又有什么办法?何况连林妈妈都没出声呢。

“余少奶奶好大的派头。”

大家都憋着气瞪着程晔的时候,人群外就传来拔高了的声音。

程晔皱眉转头,当下愣住,在场大伙也都瞅了过来,来的人不但有方才说话的李南风,还有负着手跟着她后头的晏衡。

程晔面肌一抖,想起在相国寺这俩人把她奚落到颜面尽失的那幕,脸色更是发寒,已经情不自禁地弱了声势。

李南风停在她面前,垂眼望着她的肚子,凝眉道:“余少奶奶月份大了,还不肯消停呢?摊上你这么个当娘的,你这肚子的孩子也真可怜。

“几个月了?还得有三四个月才生得下来吧?往后这三四个月,是不是隔三差五还得被你拿出来作几回妖?”

程晔本是她手下败将,而此时她又不比在相国寺那回,那回李存睿辞了官,李夫人又被夺了爵,如今不但这些全都复位了,她李南风还被钦封了县君,这让程淑哪还有什么底气回话?

可她不回话,在场却这么多人看着呢,尤其是程淑身边这些丫鬟婆子,个个都屏气凝神在看她的笑话!

她说道:“这是我们姐妹的私事,还请李姑娘不要插手!”

“余少奶奶也好意思说是私事?”李南风睨着她,脸上一脸正气:“你身为官眷,却在大街上行凶,莫非我看到了还不能管你?

“再说你早嫁到了余家,你如今是余家少奶奶,来日淑姑娘嫁了人,也是别人家的少奶奶。

“你们本来就是两家人,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起争执,就是衙门捕快都能拿你个滋扰生事之罪!我说你,有哪点说的不对?”

程晔无言以对,扶着后腰吸气。

见状无语的远不止一个程晔,程淑在第一眼看到李南风和晏衡时已经吓停了哭声,早前王府别邺里那幕谁忘得了?

因为这事,程孟尝不光动手打了她,还把她禁足多日,今日是要去供着她亡母灵位的寺庙里祭拜上香才得以出来的!

谁能想到出门一趟就碰上了他们俩?!

顿时觉得连程晔的欺负也不算什么了,这就是十个程晔绑成一扎都比不上这俩人一半要命啊!

当下揪起了心口,既怕他们把当日的事情曝出来,又怕他们得理不饶人,趁她被程晔欺负的时候再来落井下石……

可没想到李南风一来居然就冲程晔下起了刀子!

是了,她怎么忘了,李南风跟程晔也是结过梁子的!

她来了精神,屏气凝神观望着她们。

程晔已然被震住了。

李南风转过身来:“淑姑娘,要不要我带你找个地方梳洗梳洗?”

程淑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下意识看了眼林妈妈。林妈妈忙说道:“承蒙县君关照,姑娘快道谢吧。”

程淑这才跟李南风施礼,称了谢。又远远地跟环胸立在后方的晏衡行了礼。

李南风看了眼程淑身后这个妇人,转身跟晏衡对了个眼色,而后就撇下提气鼓眼愣在那里的程晔,往就近的茶馆走去。

侍卫早就在这里开了间房,几个人上了楼,李南风着伙计在开一间空房供程淑梳洗,然后跟程淑道:“你带着你的人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看着她们走了,李南风立刻跟晏衡道:“赶紧让侍卫去盯盯!”

晏衡眯眼:“让侍卫盯个女人洗漱?”

“又不看她,听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