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狐疑地望着她。

李南风咂声:“你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扭捏什么?”

“废话,谁说我不正人君子?我不近女色,不沾邪佞,一身的浩然正气。”

李南风戳他的胳膊。

晏衡无奈:“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别又拿这个当话柄来说我。”

“不会不会!快去快去!”

晏衡便让管卿去了,然后望着她:“这么一会儿工夫进了两家店,说的好听拉我开铺子赚钱,赚的这点钱都不够出来碰个头的。”

李南风道:“你得往好处想想,要不是我拉你开铺子赚钱,出来碰个头花点钱不还得从你俸禄里扣?”

晏衡听完,差点就信了她的邪。

再说程淑带着林妈妈她们去隔壁屋里梳洗,留了丫鬟在门口,她便关上门跟林妈妈道:“按说上回都闹成那样了,往后不避着咱们就不错了,这李姑娘,她到底什么意思?她居然帮着我打程晔的脸,她想干什么?”

林妈妈沉吟:“奴婢听说她在相国寺跟李姑娘和晏世子起争执动了胎气,余家到如今还记着这事,这李姑娘,看着也像是还不服气。”

“但也没理由还帮着我呀!”程淑不安极了,“我们权势不及人,他们别不是还惦着那件事想害我吧。”

林妈妈望着她:“姑娘有什么好让他们害的?”

程淑语噎。

林妈妈走过来:“咱们与她地位悬殊,实力悬殊,之前的事道过歉了,受过惩罚了,也赔过礼了,实在不必再针对咱们。奴婢觉得,她也只能是冲着晔姑奶奶来。”

“……晔姐儿?”

“李家那样的人家,她李南风又是娇生惯养的,以晔姑奶奶的性子,是那种安份的人吗?前番在相国寺,奴婢猜测,只怕是晔姑奶奶跟着人落井下石,这才招来了李姑娘的报复。后来太师复出,李姑娘难道就没想过刹刹晔姑奶奶,乃至是余家的威风?”

程淑想到李南风先前一来便冲着程晔唤出的那声“余少奶奶”,不由点头:“有道理。”

“所以姑娘又怕什么?既是她李南风有求于咱们,咱们顺水推舟,既不得罪人,也对姑娘有无尽好处。”

程淑怔然:“那她要利用我,我也由得她利用?”

“谁利用谁还不好说呢。”林妈妈道,“再说为了将来着想,就是被利用又如何?这也正说明了姑娘也是有价值的。”

程淑眉头微蹙,半晌才对着镜子把头发抿上去。

第417章 你这么急?

管卿先程淑她们一步回来。

李南风听完禀报,先让他下去,才冷笑起来。果然人坏就是坏,不会因为这辈子她防卫得严如铁桶就安份起来。

晏衡从旁瞧着她冷笑,倒没说什么,翘着二郎腿等了会儿,程淑就带着下人回来了。

梳洗过之后她脸上被打的痕迹也褪去了,看着齐整了不少。

李南风道:“淑姑娘坐。”

程淑道了谢,坐下来。

李南风又问:“你跟余少奶奶是怎么起的冲突?”

程淑抿紧双唇,片刻道:“实属难以启唇。我晔姐姐与我素来有些误会,平日我都少与她碰面,谁知道先前我上香回来路上与她偶然遇见了,她为着点家事把我拦了下来。唉,也可能是我做的不周到,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讨厌我。”

李南风道:“我倒是觉得她挺过份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姐妹,当街打人总是不对的。”

程淑没有接话。

李南风打听不出内由,察觉当中还有猫腻,便说道:“既然你没什么事,那就好好回去吧。”

程淑看了眼她,起身给她行礼:“多谢县君仗义相救。来日若有差遣之处,还请明示。”

李南风道:“大家都是千金小姐,说什么差遣不差遣?”

程淑听着这话意思是那个味儿,便进一步道:“听说我晔姐姐也曾经冒犯过县君,等我回去,自然会将这事细细禀给家祖听,县君虽有雅量,但是非曲直,总得有个说法。”

李南风笑道:“没想到淑姑娘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这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早前在园子里那回,我们可能话说的重了点,淑姑娘没有怨恨我们吧?”

“县君言重,早前的事,本就是我一时糊涂,我已经知错,断不敢有一丝一毫对姑娘和世子不敬的想法。”

“那就好。”李南风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改天有机会再说话,先不多留姑娘了,也省得程大人和夫人担心。”

程淑领着人告辞,李南风等她们都下了楼,又走到窗前往下看,直到望见她们走出店门才收回目光。

想了下她回到晏衡身边:“也不知道程晔到底为什么事打她?这程晔怎么越发跟个泼妇似的?连娘家声誉都不顾了?”

晏衡望着她垂在他膝上的长发,扬声道:“周密!”

叫周密的侍卫进来,拱手便道:“属下已打听到,程晔打程淑的原因跟余鑫有关。

“前些日子工部侍郎因病致仕,朝廷让余鑫去顶了这个缺,不巧,太仆寺正卿却在余鑫上任后的第三日,因着与宗令魏士楷之间的过节,为难了正在与宗正院联手督造皇陵的余鑫的差事。

“简单说,余鑫上任第三日,就因为太仆寺与宗正院的纠纷,被皇帝斥骂了一顿。

“而太仆寺正卿之所以要去给宗正院添堵,则是因为程孟尝与同僚在其后头煽风点火。

“程晔这几日在余家也受了冷眼,因而方才就当街把程淑给打了。”

李南风没想到晏衡跟着跑来跑去这中途竟没耽误打听线索,便坐回了椅子上。

晏衡却说道:“魏士楷跟太仆寺的纠纷?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李南风连忙提醒:“八成就是皇后回銮那几日,在袁家外头动手的那回,当时魏士楷把太仆寺一个姓吴的主簿给踹了。太仆寺正卿易正岚是个倔老头,十分护短,心里多半记着这事。”

说到这儿晏衡就想起来了,后来有一回宗正院有求于太仆寺,不是还在太仆寺里直接干起来了么!

想到这儿他就道:“难怪程淑会被打,程晔这是要当街打给余家看的,她这个余少奶奶也不好当啊。”

李南风回想起来去年进宫磕头遇到余夫人的事来,皱眉道:“这余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再不省油,摊上程晔这种儿媳妇,也迟早要栽跟头。”

她可不觉得程家有这么好说话。

“先看看程淑这边怎么样,既然是要勾住你,八成她得干出点事来。”

李南风点头,看看碗里没茶了,便说道:“我们得走了吧?”

晏衡睨了她一眼:“你这么急?”

李南风:“……”

晏衡把二郎腿放下:“还早,要不上我家里去坐坐?”

“又去?”

李南风并不急,但是三天两头地往王府跑,靖王妃还不定怎么烦她呢。

“怕什么?”晏衡着,“我母亲也老念叨你,她如今出门少,就盼着人去陪她说话呢。”

又道:“回去我洗樱桃给你吃。我洗给你吃的更好吃。”

李南风语噎,晏衡却已经扬唇起身,把她的手给牵起来了。

……

李家看中了人选,婚事操办起来就快了。

李夫人前往姚家去过那么一回之后,宋国公夫人心里猜着是这个意思,但没声张,直到翌日,李家请了梁夫人过来说媒……

梁夫人走后她立刻把何瑜传过来,何瑜又惊讶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番心情。

她早已经做好了婚事听从外祖母安排的打算,相信他们会给她选定个好人家,因此心情无波无澜,一意做个听话的待嫁小姐。

但若这个人是李挚……她不想做那攀求延平侯世子的人,可是也骗不过自己的心,终究她也是个俗人,对俊美又才华横溢的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心生亲近,如今李家请了梁夫人来说媒,她怎么还平静得起来?

宋国公夫人笑眯眯地说:“我倒没想到这事竟还能柳暗花明,好事,好事。你要是答应,外祖母这就给你张罗起来,趁着你舅舅也在京,就把这事给定了。”

老人家至诚至恳,何瑜也就不再掩饰,跪地道:“承蒙郡主和世子不弃,也承蒙外祖母的疼爱,瑜儿答应。”

宋国公这边就去了信给梁夫人,梁夫人又回了李夫人的话,李夫人想到李南风跟何瑜熟络,便欲寻她来问几句话。

没想到李南风不在,手头因有事忙,便暂且撂下,等到日暮西斜时再打发人来寻,她还没回来!

李夫人就皱了眉头:“她到底上哪儿野去了?”

第418章 小鸳鸯鸟

金瓶连忙到扶风院把疏夏喊过来。疏夏脸都白了:“回太太的话,姑娘,姑娘上街去了。”

“上街?”李夫人道:“上街能上整个下晌?”

“姑娘偶尔,也会去别的官户串串门,具体去了哪儿,就只有等姑娘回来才清楚了。”

李夫人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她什么时候出的门?”

“午膳后,差不多未时才出去。”

“未时才出去?我头回找她的时候还没到未时吧?”

疏夏语塞。

李夫人眉头皱紧了。

李南风出门的事她如今已经管得很少了,但丫鬟连这么个话都答不上来,就让她未免起了疑心。

出个门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半年来她是因为她出门骂过她还是罚过她了?

这一起疑,她又忽然想起早两日李南风眼下诡异的黑晕来,明明那夜睡得挺早,她居然说半夜被猫叫醒了失眠?

还有那日何瑜在的时候,丫鬟跟她说了句什么,她茶都洒了?

当着她这个母亲的面让下人耳语也就不说她了,她这反应又是怎么回事?还出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李夫人凭借多年的内宅生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她看了眼疏夏,说道;“下去吧。”

人下去了,她又道:“把东南西南两边角门上的门房喊过来。”

……

李南风人没反应过来就让晏衡牵着下了楼,到店堂里人多处才松开。想教训他来着,也因为人太多了施展不开,放了他一马。

到了王府,正在浇花的靖王妃看到她来果然很高兴,放下花壶招待她吃了茶点,正好前面说王爷回来了,李南风便知趣地跟晏衡出来了。

门下刚好遇到靖王,靖王立刻就想到了李挚早前说她甚少出门的话,立刻心生得意,都恨不得立刻让人把他请过来好好看看!

当然,看到她,靖王还是很高兴的,别说晏衡跟她玩,就是跟李家的小厮玩儿,他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老李家家风摆在那里。

“好好玩儿啊。”

嘱了两句他就照常往房里去。

但是走了两步他突然又站住回过头来,望着也已经窃窃私语准备离开的这两人,而后道:“慢着!”

晏衡正给李南风偷折了朵靖王妃种着的蔷薇花呢,猛听到这声吼,蔷薇花都差点没掉下地来。

“什么事啊?”他挺无语的。

靖王打量着面望着他这边、但却侧身朝李南风站着的他,又看看带着询问目光,但脑袋也微微朝晏衡偏去的李南风,脑袋里忽然闪起了灵光:眼前这俩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晏衡已经比他矮不了多少,李南风也早就出落得婷婷玉立,这……

“王爷有事要吩咐吗?”

李南风见状也看不懂了,靖王这目光看着让人有点迷惑。

“啊,无事,”靖王缓了缓,然后拢手打了个哈哈:“就是忽然想起点事来,现在没事了,你们去吧。”

李南风看了眼晏衡,晏衡也狐疑地望着他爹:“那我们走了?”

“走吧走吧!”

靖王摆着手。

看着他们又肩并肩跟对喁喁私语的鸳鸯鸟似的拐进了宝瓶门,他这才原地一弹转了身,飞快进到房里,找到正坐在炕上插花的靖王妃道:“媳妇儿!我刚刚看到咱们儿子跟蓝姐儿一起!”

靖王手执着一枝牡丹,瞥了他一眼:“看见又怎么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

“你一点都没有发现他们俩长大了吗?”靖王不可思议地绕到她另一边:“他们俩从小到大吵吵闹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你没有发现他们俩比跟别人要亲密得多?”

靖王妃有点无语地睨了他一眼,继续剪花。

靖王有点急:“你不觉得他们俩这青春年少的,不,孤男寡女的,成天还这么在一起不正常吗?”

“有什么不正常?”靖王妃道:“孤男寡女的不在一起,难不成要等男婚女嫁之后再抛家弃子出来在一起?”

靖王愣住,随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没觉得他们俩格外亲密?”

“亲密有什么不好?他们俩从前见了面就喊打喊杀的,你倒觉得好?”

“不是……”

靖王有点语塞,平时这媳妇儿挺聪明的,说话一点就透,怎么今日说句话这么费劲呢?

他捋了下思绪,再道:“你上回不是跟我说,衡哥儿这媳妇不好找么?你还说他喜欢的姑娘要又聪明又漂亮又能干又泼辣,我琢磨着他莫不是说的蓝姐儿?”

靖王妃道:“那不会吧?李晏两家可有世仇,祖训说过不能通婚的。”

“对呀,”靖王直腰,“老李他爷爷跟我爷爷有生死之仇,他不可能看上李家姑娘的。”

靖王妃瞥着他,又道:“有仇的是你们的爷爷,跟他看不看上人家蓝姐儿有什么关系?

“都过两代的事了,你跟存睿那是战场里生死相依打下的情谊,要真有那么在乎这世仇,你倒是别一天到晚‘老李老李’的,知道的你们是爷们儿交情,不知道的以为跟你过日子的是他太师呢。”

靖王噎得半天没回上话来,他看着她把牡丹插进瓶里,缓神道:“你说的这是两码事。”

“什么两码事?这不就一码事吗?你选择尽孝,那就跟李家断了往来,你要是选择尽忠,那就冲着跟人家十几年并肩打江山的情谊去。

“又惦记着世仇,又惦记着同袍情,你们这是糊弄你们各自的爷爷呢,还是糊弄你们自己呢?”

靖王简直无言以对,原来媳妇儿一直都聪明,自己还是说不过她。

他想了下,横心道:“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那么简单。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吧,他俩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靖王妃阴着脸,把剪刀啪地搁下,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肯定不成啊!有我爷爷跟他爷爷那笔糊涂账,再拐他宝贝闺女,老李一定不会放过我!”靖王紧张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靖王妃没好气了,“蓝姐儿聪明能干,关键衡哥儿还服她,难道你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回来不称心吗?有这样的儿媳妇撑着靖王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不是想不想要的事儿,”靖王跟上来,“你就说句痛快话吧,他俩到底有没有?”

第419章 高兴的事

靖王妃不吭声。

靖王再问,她不耐烦了:“没有!”

靖王倒又顿了一下,指着外面:“真没有?”

“这不正合你的意吗?”靖王妃道,“这样你就舒坦了,不用伤脑筋应付李家,也不用当个不孝子孙。

“儿媳妇娶谁不是娶呀,能传宗接代就行了,管衡哥儿看得上看不上,也管他回头跟人家能不能和睦,总之不给你添麻烦就行了。”

靖王妃说完,起身出了门。

靖王语噎,半晌才回神追上去:“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不给我添麻烦!……”

……

李南风随晏衡到澹明堂取了樱桃,心里还泛着疑惑:“王爷刚才想说什么?神情好奇怪。”

晏衡引着她往杂院走,挽起袖子,端着一小簸箕的果子走到水井边,说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他想什么?不用在意。”

阿蛮和外边下人们要来帮他,被他挥开了,自己熟练地摇起轱辘打了半桶水,然后将樱桃倒进水桶里搓洗起来。

李南风拿着他折的蔷薇花坐在小杌子上,看着红红的果子在水里浮浮沉沉,凝思道:“该不会王爷觉得我上你们家来的次数太多了?……看来不行,以后我还是得少来点儿。”

晏衡抬眼看了眼她。

李南风道:“来得多了说不定王爷嫌烦。就算王爷不嫌烦,说不定阿蛮他们也会觉得烦,老是得招待我。”

晏衡瞄着她,说道:“我不嫌烦,谁敢嫌烦?就是嫌也是没用。”

说完他甩了甩手:“张嘴。”

李南风把嘴张了。

晏衡给她塞了颗樱桃,又把她下巴合上,问道:“好吃吗?”

被磕破的果子汁水甜丝丝地沁到唇齿之间,李南风嘴张了半刻才抬手敲了他一拳。

晏衡笑着把小木桶挪开点儿,坐在井沿上,捞着樱桃嘀咕:“因为是我喂的,所以好吃。”

李南风没听清:“什么?”

晏衡道:“没什么。”

李南风单手托着下巴,另一手也伸到小木桶里划拉着圆溜溜的果子。

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他们两个人的脸,她伸手往晏衡的脸上一戳,那完整的脸庞便被涟漪荡成了碎片。

晏衡将手里两颗樱桃丢进水里,水花顿时溅了她一脸,她奋起扑打他,人撞到他肩膀上,离他的脸便只有三寸。

李南风从来没有接近过身材这么强壮的少年,感觉就像偎着一块有温度的巨石,一座铁塔,她从他的气息里也闻到了樱桃的香甜,心里像被丢了进了樱桃的小木桶,荡漾了一下。

晏衡在她撞上来的那刻就侧首看过来了,一身的泼皮气骤然收敛,屏气凝神的他看着咫尺外这张吹弹可破的脸,声气皆未敢往外出。心里也有只小兽在蹦啊蹦地,停不下来。

他收回目光,拢手望着前方,神情柔软极了。忽然回想起她被晏驰吓得直扑到自己身上那一回,笑出了声。

“笑什么?”李南风捶了他一下。

晏衡看她一眼,拍拍旁边空位:“坐过来。”

李南风坐下来。

晏衡洗了樱桃给她。她顺手就接来吃了。

四月的太阳已经有些暑意,但是此刻日光已然西斜,加之清风拂面,坐在这杂院里,也让人觉得清静怡然。

几年的相处已经到了即使不说话也能让人觉得自在的地步,从李南风的视角,她能看到晏衡的后脑勺和半幅侧脸。

这个被她明里暗里骂过无数次的人,长着一张面部线条利落冷峻的脸。虽然他是有点烦,但也不能不承认,这家伙长的是挺招人待见的。

李南风别开眼看着周围景致,心里快活极了。

当然,她可不是那么宽容大度的人,他以前怎么欺压她的,她都还记着呢。

可不管怎么说都好,两世里唯一一个向她告白的人,眼光不错,碰巧长得也还行,这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

果子吃完出来时候就不早了,李南风要打道回府,晏衡送他出来,门下正遇上靖王妃差檀香来留李南风下来用晚膳。

李南风到曦日堂婉拒,顺道辞行,靖王妃也没强留,只着晏衡送她。

李夫人传门房来问过话之后脸色就很阴沉了,金瓶见状不好先溜出来找扶风院里的下人。

小丫鬟守在角门下,看到李南风下马车就即刻迎上来了:“姑娘可回来了!”

李南风没理她,面朝马车跟车窗里的晏衡说话:“林复那边有消息记得来告诉我!”

晏衡顺手摸了摸她头顶,看一眼她身后瞪大眼的小丫鬟,说道:“知道了,快回去吧。”

李南风这才飞快转身朝门口跑去。

晏衡看着那身影消失不见,角门又关上,才收回目光,让侍卫驾马。

李南风进了门,见到素日对她出入睁只眼闭只眼的门户今日面有难色地立在门内,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

想问问他,这边厢疏夏又已经迎出来了,神色还很焦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得撇下门房先进去再说。

半路上疏夏就没忍住了:“跟姚家的婚事已经敲定了,太太下晌找过姑娘两三回了,追问姑娘去了哪里,奴婢没敢说,太太打发奴婢出来后就把门房给唤进去了。姑娘赶快回房吧,看看这裙子上的褶印,赶紧换了衣裳去见见太太!”

“姑娘回来了?”

疏夏话刚说完,银簪的声音就插进来了,李南风往前方看去,银簪也是一脸紧绷地看着自己:“姑娘回来就好,太太让姑娘去上房说话呢。”说完也跟她使了个眼色。

李南风平时也出门,也时常呆上半日才回来,没有哪次——至少这几个月没有哪次搞得这么紧张,但李夫人居然传门房问过话,这就不太妙了,她顿了下,便随银簪往正院去。

李夫人在榻上坐着,一脸的冷凝:“回来了?”

李南风行了礼,拢手道:“回母亲的话,我出去串了个门,回来了。”

“串的哪家的门?”

李南风望着地下:“我去靖王府了。”

李夫人脸色一沉:“跟谁去的?去干什么?去靖王府之前你又跟谁在一起?”

第420章 打光棍吧

李南风蓦然有点心虚,她道:“我,我跟晏衡去的。去王府之前……跟他上了趟街。”

李夫人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晏衡呢?”

“十六。”

“十几岁的少年男女,都是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一天到晚跟他在一起,又是上街又是跑到人家家里去,你自己觉得合适吗?”李夫人沉声道。

李南风也觉得不合适,这不是一直在纠结是不是以后得减少去晏家的次数了么。

但是靖王妃确实对她很好很热情,靖王虽然说今天有点怪怪的,可也没看出来是不欢迎她呀,还嘱她跟晏衡好好玩呢。

就他们两家这交情,她就是去串串门也不用太紧张了吧?

李夫人道:“我听门房说,你们隔三差五就碰头了,合着你往日出门竟都是跟他在一起?”

这话李南风也没法反驳,的确十次有九次都是跟晏衡见面来着。

李夫人气上头了,说道:“你给我回房去!以后不许跟他见面!”

李南风见她动了真格,不由道:“为什么?我怎么就不能跟他见面了?我又没跟他闯祸!”

李夫人望着她:“你问为什么,那我且问你,他怎么就非得见你不可?”

李南风怔住,心底又虚了一下。这件事她也是最近才知道,李夫人见晏衡次数聊聊无几,她怎么也察觉了?那天何瑜就一副看透了的样子,到底还有多少人看穿了?

李夫人原本只是看不惯他们从往过密,但眼下看她这埋头不吭声的样子,却只当她是认了,一时间也稳不住:“那晏衡是什么好良配么?原先他怎么待你的,你可都忘了?我当你是绝不可能跟他有可能的了,没想到你——告诉你,你爹也不会答应的!”

李南风皱了一下眉头,道:“他也没有那么差劲,读书是不如咱们家,性情也算不上文雅,可是他是将门子弟,行武出身,拿咱们文官家这套去要求人家,是不是过分了点?

“他武功高强,身手比取各家之长学成的太子殿下还要好,足见本身的行当学到了极致,哪里就差了?

“至于从前他怎么对我,事实证明都是误会,再说我都还回来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李南风其实也不是非得在这个时候站定立场,她跟晏衡还没到必须做取舍那一步呢,只是李夫人的反对令她想起了她硬把陆铭强塞给她时的强势,可以说,李夫人如今所反对的人,哪怕一无是处,她也免不了要争论几句的。

在她择偶这件事上,她太想证明李夫人的想法和眼光是错误的了,那可关系到她前世一生!

李夫人坐回去:“纵然你说的都有理,那你以为你就能跟他有结果?我且问你,你是忘了李晏两家各有不能通婚的祖训了吗?”

李南风蓦然抬头,恰好对上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是啊,两家的祖训……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晏衡怎么能跟她表白?他们俩怎么能在一起?靖王他爷爷害死了她爹的爷爷,两家是不能通婚的呀……

前世雷劈之前,她还因为两家小辈的事情跟晏衡吵架呢,要不是因为这,她也不能死啊!

她犹如被浇了盆冷水,晏衡这家伙,这事这么要紧,难道她忘了,他也忘了吗?他们俩注定只能是难兄难弟啊……

她怎么会犯了跟前世侄女一样的错误?

“回房去!从今儿开始,不许出门。谁敢放你出去,我一律拿他是问!”

李夫人放下了扇子。

李南风走出门来,两条腿忽然不像之前那样精神了。

廊下站了站,四面暮色沉沉,花也不香了,风也不清了,一切又变得无趣起来。

……

晏衡回了府,轻快地迈进房门,屋里已点了灯,迎面他就看见靖王妃坐在桌旁等他。

“母亲?”他走过去坐下来。

靖王妃望着他:“这么开心?”

他笑起来,躺倒在藤椅上:“日子太太平平,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靖王妃睨着他:“什么叫太太平平?是有南风在的日子,对你来说才叫太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