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扬眉:“没有家人?”

程淑重重点头。

李南风沉吟着,正要说话,梧桐忽又匆匆进来了:“姑娘!外头出事了,晏世子在东安大街追凶,凶手把秦王世子击伤了,我们世子也在里头!”

“什么?”

李南风腾地起身,何瑜也倏地站了起来!

“他们人呢?!”

“还在东安街!凶手已经捉住了,老爷和王爷他们过去了,不知世子现下怎样,太太正准备过去!”

高贻是宗亲,且李挚也在当中,李家当然得有人过去!但他们本来不应该是在吃饭吗?为什么会突然在大街打斗?

李南风听完,旋即便跨出了门。

刚出院门就遇见李夫人,李南风道:“母亲带我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你留下!”李夫人急着让备马车。

“郡主!”何瑜也站到了李南风旁侧,攥手望着她:“我能陪您一道去吗?”

李夫人皱了眉头:“你?”

何瑜抿唇点了点头,她大睁的双眼里充满了担忧。

李夫人凝视她片刻,移目看向后方跟出来的程淑,说道:“蓝姐儿你留下陪客吧,瑜姐儿跟我走。”

……

东安大街上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高贻与李挚身上各有挂彩,靖王与李存睿、袁邺和宋国公陆续到齐。

姚凌与袁缜也已赶到了,先前的杀手被姚凌反押在手下,并且嘴里已塞了布头。

管卿与其余侍卫们正围在晏衡身边,晏衡一身白袍溅满了鲜血,手背上落了几道口子,正在潺潺滴血。

第441章 耀眼少年

李夫人带着何瑜乘着马车来到,先来到高贻身旁,问过伤势,才折身走到李挚身旁:“你伤哪儿了?!”

李挚道:“我无妨,是先前情势紧急,贻哥为护着我,所以他受伤了。”

说完他看到同来的何瑜,温声道:“你也来了?”

何瑜点了点头,看向他身上被血染红的一块,又抬眼看向他道:“这血又是怎么来的?”

李挚低头看了下:“不知是谁的。先前凶险得很,所幸阿檀十分骁勇。”

何瑜略松气,递了帕子给他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呢?”

这便把李夫人心中的疑惑也给问出来了,她皱眉也看过来。

李挚接了帕子低头擦拭,一面把事情经过全给她们说了,而后道:“我们只猜想阿檀去林家定然有什么事,就想着出来看看,没想到半路遇见这等事,事由我也还不清楚,得听听看阿檀怎么说。”

李夫人闻言便转身往晏衡看去。

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人圈里眼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晏衡身上,这个分明十六岁还不到的少年,一身血迹如点点红梅般耀眼,剪裁合身的衣袍将他的身躯映衬得紧实又有力量,但更耀眼的还数他眉目之间那股凌厉和老练。

“……我去到的时候林复已经受伤,另有一人已经逃脱,不过方才我方才已着五城营看住城门,就算是我唤的人赶不及,唐素他们也会派人去,因而此刻人必然还在城中。

“此外唐素也已经带人把林大人父女带回王府,请母亲医治,事情来龙去脉,回头问林复即可。”

管卿补充:“一刻钟前唐素带着林家父女到王府的,王妃已经出手施救。林复的夫人已死,死因也是为利器所伤。

“此外,在林家打斗处还搜到一副铁笊篱,另有一身布满油渍的衣衫,都已经听世子吩咐带回王府。”

“嗯。”晏衡点头,又面向靖王与李存睿他们:“回头我便将人移交给父亲。”

李夫人自己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眼下瞧见他这般果断利落,心智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也禁不住久看了片刻。

靖王他们听完始末,遂也打发人送高贻去王府包扎。

晏衡看到了李夫人,停了一下,往这边走来:“挚大哥没大碍吧?”

“无碍。多亏了你。”李挚冲他点了点头。

晏衡跟李夫人行礼。

李夫人望着他:“这些是什么人?”

“只知道这些人跟太仆寺寺丞林复有瓜葛,但具体因由还得审过林复才知。”

听到事关朝臣,李夫人神色微变:“你是怎么发现的?”

晏衡对答如流:“我二哥快生辰了,我听说林复会医马,恰巧听说他这几日在家养病,便前去拜访,刚好撞上了。当时也没有想到林复竟与这样的人往来,后来联想前后才觉得不对劲。”

李夫人意外他与晏驰之间和睦到了这样的程度,再看到他身上的血,又道:“伤的严重吗?”

晏衡低头看了下,随口道:“皮肉伤而已,不妨事。”

李夫人道:“太师府离这儿近,要不要先跟我回府上点药?”

“不必。”晏衡颌首,“林复还在王府,我得尽快回去把人移交朝廷,以免误了正事。”

李夫人点点头,又看了他两眼:“那好,你瞅空先上点药,别误了身子骨。”

晏衡应下,也没时间多说,寒暄了两句就回到了靖王他们身边,跟准备离去的高贻道:“今儿对不住,改时间我再请这顿,你也别急着离京,先把伤养养再说。”

高贻道:“哪里话。去忙吧。”

这里一众人便各有方向离去。

李挚也跟李夫人道:“我也去看看,你们先回去。”

李夫人还想阻止,看了看何瑜,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嘱了李挚两句,便又与何瑜上了马车。

……

李南风被撇在府里,完全无从猜测起晏衡那边出了什么事,但想来想去也只能跟林复有关。

既然凶手抓住了,显然她着急赶过去意外也不大,因为回头她肯定是会知道来龙去脉的。

而面前还有正一心要贴上来的程淑,以及她那个行迹可疑的乳娘,她可不能在她们面前露了空门。

便打发了杨琦出去,没说几句话,正好李舒也闻讯过来了,李南风邀她与程淑一道回到屋里坐下,只抿了半盏茶就恢复了神色。

李舒要问究竟,被她眼神制止了。

没想到一登门就遇上这种事情的程淑却无法按捺住好奇心:“世子他,不会有事吧?”

“光天化日,能出什么事?喝茶吧。”李南风推了茶给她,看到她眼底闪烁的异样亮光,只当没见。

眼角扫到门下,却正好见林妈妈扭身下阶。她说道:“梧桐!带程姑娘的人到耳房吃茶,好生招待着。”

梧桐带了人下去,疏夏又过来了,凑到耳边道:“太太回来了!”

……

由于林复尚在王府,晏衡索性便带领着朝上这一众人先回王府。

靖王妃正在腾出来的一座小院里对林复与那女童展开救治,沈侧妃挽着袖子从旁打下手。高贻已经包扎好,由晏弘招待着,看到大伙回来,便也同跟了进来。

“怎么样?”晏衡率先进门来到床边,看着床铺上脸如白纸的林复。

先前尚能言语的林复此刻气若游丝,好在眼珠儿有反应,看到人来还微微侧了侧头。

而那女童则一动不动躺在炕上,看着情况十分危急,正由檀香与如意照料着。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毒疮。倒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腹部与肩颈都有刀伤,看起来像是短暂搏斗过,但是从伤处来看并不是对方对手。而对手下的这手,自然是为取命而来。”

靖王妃回答着,又看向随后进门来的靖王与李存睿等人:“这女童却被震伤了五脏六腑,能不能留下性命却还难说。”

“先不管她,你只管把林复性命保住!”靖王凝眉直视着床上说。

“不可!”晏衡上前,“林复不能死,这孩子也须得保住!”

第442章 狐狸尾巴

靖王侧首。

“幼童也有幼童的好处。”晏衡看着那孩子说道。

李存睿道:“阿檀的考虑有道理。这女童十有八九是林复的孩子,父女连心,尽力诊治着吧。就是不为办案,也是条无辜人命。”

靖王便不做声了。

靖王妃点头,也说道:“我会尽力的。”

靖王问她:“你身子吃得消吗?”

“快五个月了,不妨事。”靖王妃说着又猫下来探女童的脉搏。

靖王也是过来人,知道这月份的胎儿相对稳定,她也没有硬撑的道理,既这么说,便无谓多言了。

他跟丫鬟们道:“你们多看着点。”说完也欲言又止地看向卷着袖子在撕纱布的沈侧妃。

沈侧妃会意:“放心去忙吧,我会好生看着的。”

靖王这才又招呼众人出了院子。

晏衡到得此刻,也很需要这么一个大伙都在场面谈的时机。

早前靖王出门他就觉得有事,后来遇上林复这边有变故,毫不意外他就把靖王急着出门联系了起来。

到了天井里,他看着在场众人,就说道:“大理寺是不是昨夜出过事?”

由于他素来游手好闲,天罡营里担着职,但也常被廖天逞告状,这话出来,靖王等四个大头便都朝他看过来:“你怎么这么问?”

前两年为免露馅,也为了便宜行事,晏衡才刻意藏拙,事到如今,他办的事跟靖王他们要办的事重合了,自然也就无谓再藏着掖着。

他说道:“方才母亲说,林复身上并没有毒疮,可见他这几日行动并无障碍。而先前侍卫又从林家搜出了铁笊篱夜行攀越之物,可见他们定然有阴谋。

“再联系起父亲焦急出门,姚叔早前又带回了犯人在大理寺,这就不难理解了。”

靖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大理寺昨夜有人闯入,人逃走了,却留下些许痕迹。今日天未亮,承恩侯便在衙门里勘察,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些眉目。”

“林复身为文官,即便不是夜闯大理寺的人,也有重大嫌疑。以方才那两名杀手的身手来看,他们要闯大理寺,也具备这个实力。”

晏衡从管卿手上接过一件男子衣袍,“这衣袍还有灯油,我要没料错,昨夜夜闯进牢的人,不慎打翻了甬道的灯台。但我认为,这两人一定还不是此次行事的主使。”

听完他的话,李挚高贻等几个便也朝着靖王他们看来。

晏衡说话的时候,袁邺一直在凝神倾听,此时他颌首:“的确是,甬道壁上的灯台被打翻,是昨夜我们得到的线索痕迹之一。”

宋国公听闻便道:“既然杀手已经捉住了一个,林复也在竭力救治中,那林复究竟是何来历迟早水落石出。

“请承恩侯先带着犯人去大理寺严加看管。我则去负责城门防卫,然后搜查逃走的那个。

“至于王爷,今日之事阿檀最为清楚,回头还须他一五一十跟皇上细细禀明过才好。”

靖王颔首:“那大伙先忙,我带衡哥儿进趟宫,回头我们再在大理寺碰头。”

宋国公与袁邺离去,李挚等人也伴着高贻走了。

李存睿收回目光,与靖王道:“朝中像林复这样的人恐怕不会是唯一一个,逃走的那人的去向,回头若有线索,也当严查。”

靖王点头,看晏衡还一身血污站在旁侧,不由道:“赶紧去洗洗,把伤口包扎好。”

……

李南风留下李舒陪客,自己到了正院。

“哥哥呢?”

她进门便问道。何瑜回答:“世子无事,跟秦王世子他们去靖王府了。”

李南总算松了口气。转而又问:“是哪里来的杀手?晏衡……他怎么样?”

李夫人望着她:“你问的太多了。”

李南风噎住。她一个内宅闺秀,的确不该表现得过太关切,这不也是正好跟她和晏衡近日在办的事相关才没克制住么。

但李夫人收回目光后,还是说了:“是余孽作乱,看得凶险得很,衡哥儿受了伤,不过看着应该不严重。”

说到这儿她又抬眼:“事情查清楚之前,你老实给我呆在家里。瑜姐儿你也是,近来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还是安全要紧。”

何瑜颌首,说道:“先前我出门的时候外祖父匆匆忙忙就要赶去大理寺,我还疑惑来着,如今看来,只怕杀林大人的这些人也跟大理寺那边有关。

“这些人也真是太可恶了,难道以为在如今的国力之下,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林大人’?哪个林大人?”李南风听到这儿就支起了耳朵。

何瑜望着她:“太仆寺寺丞林复,不知你认不认识?”

李南风闻言懵住,这怎么会不认识!就算没见过,这名字也早就刻在他心里了!

但晏衡今日追杀的人竟跟林复有关?怎么没听他说?看来这是临时出的事情?

她凝神片刻,就说道:“也该传膳了,阿瑜跟我回扶风院用饭吧。”

李夫人摆摆手,何瑜便随李南风出了院子。

庑廊下她边走边问道:“我看你提到林复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妥,是有什么古怪吗?”

何瑜马上就要成为李家的人,李南风无意瞒她,但此时此刻也不好跟她解释,就道:“照今日之事看来,姓林的有古怪是必然的了,但你可知道,这林复跟程孟尝往来也很密切?”

何瑜顿住:“程家?”

“没错。”李南风道,“程孟尝在林复手下当差,还曾替林复办过些私事。程孟尝不一定有参与,但也很可能被利用。”

何瑜脸色微变:“那你今儿让程淑来府……”话到这儿她立刻又道:“这事你哥哥还有太师可知道?”

“不知道。因为我也还没确定,此事你且不要声张,回头出府,先替我送封信给晏世子。”

何瑜抿唇点头,想了下又问:“这都不成问题。只是眼下呢?倘若那林氏可疑,那咱们——”

“眼下自然照常吃饭。”李南风望着扶风院方向,“狐狸是绝不会当着我们的面把尾巴露出来的。想抓尾巴,就得让他们有机会。”

第443章 运气不错

晏衡回房换了衣裳,阿蛮拿药来给他包扎,又传了饭来。

刚放罢碗筷,靖王就来了。

看了看他身上,靖王道:“伤哪了?碍事吗?”

“不碍事,小伤而已。”

靖王点头,坐下道:“你今日原本组饭局,为何会临时去往林复府上?”

未等晏衡开口,他又已紧接着道:“别拿相马那套来糊弄我,我不信你们兄弟已经好到了这份上。

“而且,照你的性子,你就算有求于他,也只会把人请到府里来,不会亲自登门。”

晏衡回话说:“我真是去请林复相马的。经过母亲持之以恒的教育,我明白了只有一家和睦,齐心协力才能让家族保持长盛不衰的道理,所以我决定对二哥好点儿,您不能不信我。”

靖王目光深深:“即便如此,照你平日行事张扬跋扈,又怎会登门去找林复?且还那么巧让你撞上了。

“关键是,就是你礼贤下士,也不至于会临时前往。不要跟我兜圈子了,此时你不回答我,回到去到皇上面前,你也还是得回话!”

晏衡想了下,就说道:“那日二哥去程家回来,无意说起林复生病告假,我想起那之前不久我去大理寺找袁缜,正好遇见林复在那儿,当时很精神很利索,并不相信,就让人盯着他了。

“先前侍卫来跟我说林家请了大夫,我想着不如去看看,结果就正好撞上了。”

靖王凝目看了他一会儿:“那你运气还不错。”

“的确一向都还可以。”

靖王鼻子里哼着,没再说什么,喝了口茶润喉,然后起身走了。

晏衡把目光自他背影上收回,也准备着进宫。

“爷,何姑娘着人捎了信来,信是南风姑娘给的。”

晏衡听到这儿立时止步,把信接了来打开。

“林氏没有家人?”看到这儿他立刻抬了头。“她还有别的话没有?”

“没有别的了,只说让爷看了信之后斟酌着办。”

晏衡想了下,折起信道:“知道了。”

又过半刻,他说道:“派人严密看住程家,如果能看住那林姓妇人则最好!”

“是!”

“对了,”他直身又道,“这几日,给王妃身边暗中多添几个人。”

……

在李家听到的消息程淑一个字都不懂,从小到大她的世界只有如何不着痕迹地斗赢她的继母,防止她的弟弟受到继母的残害,以及,在有限的条件里如何替自己找到前行的依靠。

但她却依旧因为在李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而感到激动。

午间仍旧在李南风院子里用了饭,李家两位小姐包括即将成为李家世子夫人的何瑜看上去都很从容,她几次想要侧面打听几句,都找不到机会,饭后喝了杯茶,见何瑜起身告辞,也就只好告辞了。

回到府里,她按捺不住地跟林妈妈道:“延平侯世子今日也不知道遇见到了什么事,他一介文士,竟然会险些受伤。”

“这不好说。”林妈妈端茶给她:“姑娘也累了,先歇歇吧。”

程淑并不想歇息,她扶着杯子又说:“看李南风的神色,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先前却听到李家下人说是朝中出了余孽乱党,怎么他们家就尽能碰上这样的好事呢?这要是让他们逮着了,回头又是大功一件了。”

逆光而立的林妈妈眼眸深黯:“碰上‘余孽乱党’,在姑娘看来是好事?”

“当然是。”程淑道,“建朝都四年了,他们至今还在暗处,连露个脸都不敢,能成什么气候?

“这些贼子定然是逃不脱朝廷搜捕的,只是看会落在谁手上罢了。他们李家已经富贵滔天,实在不必要在这种事上立什么功了。”

林妈妈望着她:“这么说姑娘很希望这样的功劳落在程家手上?”

程淑默了下,叹气看着手里的杯子:“想当然想,但程家只怕没这个运气。”

林妈妈深深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的眉角拉出一抹哂意。

“姑娘,太太那边请您过去。”

丫鬟进来传话。

程淑眉头一皱,起身了。

林妈妈在廊下望见她离去,沉吟片刻,也穿过角门往后罩房走去。

程家这宅子宽敞,也阔气,毕竟有着好几代的积累。

作为三房大姑娘的乳母,林妈妈在宅子里的住处距离程淑院子很近,就在后罩房。

此刻日暮西沉,阳光刺过竹林投射在墙民壁上,斑斑点点地犹如一张耀眼的金网。

“妈妈回来了。”

同院而住的丫鬟屈膝打招呼,林妈妈点点头,看着她离去后,抬步进了屋。

门关上,她站窗后往外看了看,左右都没有声音,程淑房里的下人都是由她差遣的,这当口,按理说是都在当差了。她收回目光在屋里顿了片刻,看了看桌上的滴漏,而后迅速自床与墙之间的夹缝里取出几张纸,塞入袖筒后,拂了拂衣衫。

程淑到了正房,程三太太正一脸凝重地坐在榻上。

“母亲。”

“你知道今儿街上出了大事吗?”程三太太放下扇子,问她道。

程淑凝眉:“什么大事?”

“今日靖王世子发现有人要谋害太仆寺寺丞林大人,然后追杀凶手在街头起了打斗,有一个被抓住了,还有一个在逃。

“你父亲听说是林大人出事,方才便去看过,结果才得知林夫人已经遇害,林大人父女生死未卜。”

“什么?……”

程淑先前还在遗憾程家摊不上这等立大功的事情,这就听闻了这等噩耗,顿时未能言语。

程三太太嘱道:“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好生呆在府里,免得出什么意外,知道吗?”

林妈妈回到程淑房里,就见她一扫先前的激动兴奋,一脸紧张地坐在屋里嘱着丫鬟们什么。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妈妈来的正好,”程淑站起来,“林家出大事了,林大人一府被害,据说正是乱党干的!”

林妈妈呼吸陡顿,她道:“林复大人死了?”

“林大人还没死,但林夫人已经死了!”程淑带着颤音说,“据说那乱党十分厉害,不但谋害了林家,还伤了靖王世子和秦王世子!

“晏世子抓到了一个凶手,但还有一个在逃,林妈妈,你赶紧去告知看院的婆子,让她们严守门窗!”

第444章 暗夜之下

林妈妈顿片刻,再道:“这消息属实?”

“怎么可能有假?是父亲亲自探回来的,而且据说都传开了,很多人都知道!”

林妈妈沉吟:“那林大人眼下在何处?”

“听说在靖王府。”

“靖王府?”林妈妈搅汤的手停顿了一下。

“对,”程淑紧张地把脸转过来,“靖王妃不是精通医术么,歧黄世家出身,从前随军当了十几年大夫,对这种金创伤十分拿手。

“而且靖王府防卫森严,不怕人行凶,所以就直接送到王府了。妈妈别磨蹭了,赶紧去吧!”

林妈妈收回目光,攥着手出去了。

天边余晖已经只剩一小撮光亮,幽幽地照着京城。

太阳下了山,天黑的就快了。下旬的天色黯淡无华,侍候着程淑用完晚饭,林妈妈端了碗汤给她服下:“这是安神的,喝了不害怕。”看着她喝完,便转身去铺起了床。

程淑的睡意比往常来得更早,酉时末刻已经上了床。

林妈妈回房也躺到了床上,睁眼看着天光漆暗,四面声音又渐渐地安寂下来,她松开环着胸的双手,忽而坐起,从夹壁里又取出来一身夜行衣换上,再从柜子与地面贴合之处抽出来一把长剑,别在腰间,翻了窗出去。

往程府外的路她走过无数遍,这座宅子,她原本就熟,在程家搬回来的这年余里,她更是将角角落落都研究得透透地。

街头很冷清,想来由于日间的事故,即便是夏夜,也没有人敢出来了。

靖王府的位置她也熟,不过片刻就到了这座巍峨的王府墙下。

她平常见过靖王府的人出行,不要说靖王与靖王妃,或是那位成日在街头晃荡的靖王世子了,也不说那两位在与靖王世子夺位中落于下风的两位公子,只说说王府那些长史,典史,往来哪个不是前呼后拥,声势过人?

可见,这靖王府的防卫之森严也定然是不可想象的。

至少,打从最初潜入靖王妃身边的英枝铩羽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得去了。

但林妈妈还是想要去探一探,她在墙下徘徊着,徘徊着,终于咬了咬牙,掏出铁笊篱,投向了墙头。

翻墙落地,再侧耳倾听片刻,所幸,并无异状。

她抬眼环顾四处,沿着花径向前。

对王府的地形她并不十分了解,但靖王府是从前的晏家老宅改建,大致上还保持着燕京大宅的布局。

避开巡逻的侍卫,她潜入了前院东面,皆无灯火。再到达西面,总算有几处小院落还点着灯。

她找到尚有人走动的那处院子落地,等到屋里的的丫鬟出来带上了门,蹑步潜到窗下,把窗推开来一道缝隙。

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透过窗缝漫出来,屋里靠墙的床上躺着个一动不动的人,上身祼着,胳膊缠着纱布,胸口也露出一片白纱布来。

那纱布上又泛出醒目的红,再看他的脸与皮肉,都呈肿胀之势。

林妈妈的左手五指紧攀着窗沿,因为用力,指节都已向下弯曲。

她睁大的眼里有了红血丝,对着床上的林复看了半晌,她又扭头去看静静躺在榻上的女童。

林妈妈背对着的宝瓶门这边墙上,有几只嵌着的镂花窗。

晏衡站在窗这边,也是一身利落武装,腰挎着长剑。

他双眼亮如寒星,紧紧地盯着半蹲在窗下的那抹黑影,手心已经将剑柄攥出了油。

“爷,要不要动?”管卿以气音比划了一个手势。

晏衡紧拧的眉头之下神色未动,只那只握剑的手反复地攥了又攥。

唐素也频频地看向他,眼神请示着。

终于,晏衡将手稳了下来,启唇道:“不动。”

暗夜无声,林妈妈屏着气,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了屋内半晌,那紧掰着窗沿的手渐渐松懈,最终,颓软地放了下来。

她又再抬头看了看屋里,留恋地看了几眼,而后扭转头,循着来路,依样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