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嘴颤得都打起了哆嗦!

“你……”

“我怎么了?”晏衡声如春水。

李南风说不出话来。

她往日纵有万般毒舌,此刻在他的厚脸皮面前却也自愧弗如。

晏衡很开心的笑起来,手背在她滚烫的脸上轻压了一压,又深深看着她。

他如今的目光与当日在湖心小船上的目光大有区别,李南风也说不清楚具体,她只记得最初时他跟她一样怼天怼地无所顾忌,后来有段时间变得收敛了,有点不像他,但如今又已经无所顾忌起来,仿佛稳操了胜券。

李南风一时不能忍,噔噔跑回床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

她不管了,他不走也随他,反正要是被发现了,她就是抵死不承认是她招来的!

晏衡看到她这个样子,想起来每次他只要“冒犯”她一点,她就毫无例外炸毛,从雷劈之前的马车里,到后来他登门去道歉,结果发现她行止古怪掀了她的帘子,到如今种种,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他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扯了扯她的被角:“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早下手,但是我想到我下晌我没能来吃这顿茶,就不愿意吃这个亏。”

又道:“高贻要带你来我家赴宴,也好,要是你母亲答应了,到时候我等你,再跟你说林复的事。”

李南风仍不作理会,继续在被窝里装死。

随后她听得一阵细碎的声响,再末了又停止了。

再一会儿,又觉他未免安静得太久,把被子扯下来,床边却没了人。

再掀帐看看屋里,一派昏暗,只有半开的侧窗泄进来一小片廊灯晕晕的光辉,一室寂然,也没了人。

床头香炉里却不知几时点起了一柱香,缭缭绕绕,混在灯火里缱绻。

……

李夫人站到东北角门下,站在镂花窗下看着墙头的吊兰。

跟在她身后的银簪很是看不透她此举。

原本李夫人随着大家一道巡查内宅,不知为何推说累乏先撤了。

累乏便累乏,她千金之躯,大半夜爬起应付这种事也是不容易,但她在正院门口站了站,而后就来到了这里,如斯黑天昏地,虽然跟随的人也不少,但若这大白日般在此间闲庭信步,仍是让人费解。

“太太莫不是有所示下?”

李夫人没回答,只是把视线左右移转,然后对着这几盆吊兰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角门,蛾眉之下的目光映着黑黢黢的夜色,一如幽潭。

太师府大大小小五六道门。

除去正门平时作接触贵客用,西角门丧事用,东南西南两道门日常出入,但只剩这道东北角门日常只做运送花木之用。

前阵子下人来报,发现宵小出没之处就在这里。显然,若真有人出没,也只能是这里。

此处角落显得有些杂乱,墙上随意堆放的几盆吊兰长得茂密疯狂,显然是各房撤换下来后随手撂下的,但眼下可看到,当中两盆却明显塌了下去。

李夫人揣着一个隐隐的猜想,从扶风院一直忍着到这儿。

晏衡出了扶风院,返回的这一路就不如来时顺利了。院子里互通的各处门道皆已关闭,只能从墙头潜行。

快倒也是快,只是今夜这情形就未必快得了了。然而若不快撤,无处可容他藏匿,实在也是险象重重。

他虽然不怕牡丹花下死,但成悦说过他会活到寿终正寝,还会儿孙满堂,就这么死了也实属冤枉。

他在屋脊上想了一下,看了眼东边,就折转方向潜了过去,沿途不免招来一大片狗吠声……

李夫人在角落里站了片刻,金瓶就喘着气跑过来了:“太太!世子他们都已经全部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外人。”

“是么。”

李夫人又瞟了下那盆踏平了的吊兰,良久才把眉头松开来。

……

李南风又熬了个黑眼圈。

她以为她是独一份,早上还金瓶要了些胭脂掩饰了一番。等去到学堂才发现大伙居然都不同程度地眼黑了一圈,顿时明白这是昨夜里那么一遭,大家都被扰了清眠。

又暗暗觉得对他们不住,毕竟这是因她之故。因而回头在李舒的嫁妆上又另添了一对羊脂玉镯子。

衣柜这一桩,搞得李南风心情十分复杂,甚至还有点懊恼。晏弘成亲她还期待着李夫人能答应她跟高贻一块去呢,眼下这当口跑到晏家去送给那家伙看,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但还没等她复杂完,李夫人却已经给了高贻答复,答应让她去这一遭,是日下晌,高贻就着人来跟她合计出发的时辰了。

第453章 妹妹来了

晏弘成婚,晏衡被靖王妃踢出来给他爹当副手,筹备婚宴,这几日阿蛮便成天跟在他身后寸步不敢离。

王妃不但把晏衡赶出来承担待客之职,还交代他得领着队伍去徐家催妆,衙门里又还有公务,并且皇上还下旨让他去了大理寺参与办案,这几日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

令阿蛮都难以想象,来日晏衡自己大婚之时又是个怎样的忙法?

不过说到晏衡成亲,他又不觉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一日遥遥无期。

话说回来,虽然不是晏衡大婚,但晏衡近日心情倒还明朗,只不过近来从袁缜那儿听到的怨言稍多了些。

据袁世子说,这几日在天罡营,他们世子把袁世子的校练任务扩充了一倍,从前午前就能下衙,如今据说连下晌都得留在营里学习。

俊俏漂亮的袁世子,眼看着就被四月的太阳晒黑了三个度。

阿蛮心觉男人何必为难男人?当初太师这么折腾世子,世子自己的日子也很难过。

不过一想到世子见到南风姑娘就心情好,心情一好对他们这些人也好,他就又觉得世子做的很对,甚至袁世子的脸再黑一点也不怕。

这样,当南风姑娘来王府赴宴的时候,看到脸黑的袁世子,肯定就觉得还是不如他们世子好看。

这往大了说,对大家伙有好处,就不能怨他阿蛮了。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晏衡问道。

阿蛮忙道:“当然是看看有什么忙可帮的。”这样他就可以省出时间跟南风姑娘单独相处了,不开心吗?

晏衡道:“不用了。”完了他想一下,又扭头,“你要是有空,不如回房去点一点前几日皇上赏我的金银珠宝,看看能合出多少银子来?”

阿蛮顿住:“金银珠宝?”

……

晏家婚宴如期到来,正宴在晚上,自然午饭后出发就可以了。

李南风换了衣裳,高贻就乘着轿子来了,看到她便忍不住撩唇:“这回成了,记得你还答应给我相媳妇儿。”

“知道了。”

李南风也上了她的轿子。

金瓶送走她后回正房来复命,见李夫人心情尚可,便斗胆笑道:“太太答应了姑娘可以出门,姑娘可高兴了。”

李夫人没说话。

晏弘在靖王府的存在,一直都有人惋惜,分明是嫡长子,半路却变成了庶长子。加之他素日平易亲和,全无架子,更令围在他身边的许多人都以为凭他这样的性子,在靖王妃母子面前讨生活多有辛酸。

这次他成亲,往日交情好的同僚同窗,便都暗暗地合计一定都要到场,给他挣出一番面子,不能让他失了光彩。

哪知道到了王府,前来迎客的竟然是王府世子,再一入府看到这排场气势,以及沈侧妃母子脸上由衷的笑容,这才感到自己只怕小人之心,胡乱揣测了人家,自此再不提及这事。

皇帝也差了太子前来传旨道贺,兰郡王与各府勋贵都来到,李家却没有人来,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知道的,也从旁被点拨了。

靖王妃虽说身为主母,但因为身怀六甲,还是受了照顾。

她顺道也就推了大部分的事情让沈侧妃来主掌,毕竟长子成婚,她这个当母亲的能主事,多半是会高兴的。

所以她就派了檀香去配合着沈侧妃他们行事,自己在曦日堂陪陪客,吃吃茶,调济调济大局。

只是以往碰上她在场的宴会,总有李夫人也会带着李南风在场,靖王妃自己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时刻被人捧着拍着的场合,那么李夫人她们在的话,她就没有那么无聊。

而且南风那么机灵活泼,看着不比那些端着架子的闺秀舒服吗?

高贻带着李南风到来的时候她就很高兴了,但亦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仍按规矩让晏家的小姐们去迎,又让人晏眉去看晏衡在哪里?妹妹来了他得好好招待着。

晏衡早在门下把人迎到了,李南风跟在高贻身后,今日穿着一身精绣的蛾黄色夏衣,双丫鬟上绕着珠花,还涂了点唇脂,十分美丽可爱。

他微笑跟高贻道:“来,兰郡王和太子殿下都在祈英阁。这边请。”

高贻边走边与晏衡扬唇:“今儿你可得好好谢我。听说你有南边来的好茶,赶紧拿出来。”

晏衡道:“去取茶。”

到了地方,他又给李南风指起路来:“家母在曦日堂。”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是要带李南风单独去靖王妃那儿。

李南风虽然懊恼着,但是有使命在身,那些都可抛下不管。

林复来历已经被证明,那么前世李挚的意外,也基本可证实是蓄谋。

当时李存睿不在了,李挚也入不了朝堂,李家声势一落千丈,加之靖王的忧郁早逝,也才会有后来大宁长时间的不振,与皇帝殚精竭之虑之下的力不从心。

那么,虽然尚无证据证据李存睿的死是出于蓄谋,也基本存在一半的疑虑了。水痘病患她还在打听,但若整件事是蓄谋,其实也不见得这一世敌人还会出此计策,因为即便他们还是害死了李存睿,这一世靖王的命运已经被改写,终究难以如愿。

如果她是韩拓,这一世一路败退,怎么着也得有点像样的出手了。

李南风随晏衡出了祈英阁,晏衡专挑了无人之处领她走,没话找话的,李南风自然是懒得理他。

说的烦了的时候待要跟他理论,又总会时不时自哪里冒出那么一两个王府下人来,逼得她只能忍着,不声不响随他到了往内走去。

最后绕出来,却并非曦日堂,而是又到了前院一座院子,跨进院门就有药香扑鼻。

李南风心念一闪,门下顿了步。晏衡轻推她进内,道:“进去吧。”

王府时下服药的无非是晏驰与林复,晏驰昨儿个在学堂还活蹦乱跳呢,绝计不会是他,那就只能是林复了。

李南风快步进了房间,果见林复躺在床上,正由下人喂食。他身躯很瘦,脸色也很憔悴,大概是伤病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

第454章 只要你要

“他还没清醒?”她问道。

“时好时坏。”晏衡把下人挥出去,“就是清醒的时候,也不曾说什么。我跟他提过林氏,他有反应,但是身体虚弱着,也不能有别的表示。

“反倒是嘴里一直唤着‘宁儿’,我记得这是他女儿的名字。”

当日晏衡去到林家时,听到过林复这么呼唤。

李南风这才发现炕上的女童。

晏衡便又把日前靖王妃与沈侧妃两者那番顾虑跟她说了,道:“我这几日正在头疼,也不知如何保住这女娃早日康复。

“宫里皇上也派过太医,但都跟我母亲一个说法。虽然目前看起来危机已过,但早醒一日,便有早醒一日的好处。”

李南风凝眉:“那有点难办。就是找个人重新带养她,一时半会儿也亲近不起来。”

关键是不配合吃药,这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

李南风又转过来,仔细看着阖着眼的林复,说道:“孩子这边不配合,那就试试大人吧。”

“怎么试?”

李南风拿帕子垫着床沿,坐下来朝着床上紧闭眼的林复道:“也不知道林大人能不能听得见,不过看你方才能咽食,那么我就姑且当作你听得见好了。

“你女儿这么小,已经没了娘,你还不赶紧醒过来照顾她,负起你为父之责?”

晏衡亦走过来。

李南风继续道:“林大人的女儿就躺在旁边,她长的真可爱。据晏世子说大人危急之时还牵挂着孩子,可见你们不是那种丧尽天良之徒,心里还是有情义的。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赶紧好起来,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呢?她还这么小,你忍心让她这么死去吗?

“就算是死,你也得好起来之后带着她一起死比较好吧?倘若万一你死了,而她活着,将来无父无母的,你可知道这世上多少禽兽,你忍心让她在这世上被他们随意欺侮吗?”

枕上的人有了一点反应。

李南风瞅着晏衡:“以前这么试过吗?”

晏衡摇摇头。靖王妃温和,沈侧妃衿持,她们是绝计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至于他,他是没想过这么细。

“我看也不是毫无触动,那就回头找王妃商量商量,把孩子放到他身旁躺着试试吧。”李南风道,“也好过干等着。”

晏衡望着床上,点点头。“下晌我再去大理寺看看进展。”

再观察了会儿,李南风就起身走出去。

晏衡腿长,脚步一跨就追上她:“怎么就走了?你还生我气么?”

李南风当然生气,但她目不斜视:“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那就是不气了?”

李南风鼻子里冷哼,提裙跨了门槛。

晏衡也不着急,等走到了东边小花园僻静庑廊处,忽然按着她肩膀让她坐在廊椅上。

然后自怀里掏出几张纸来,伸到她面前:“喏。”

“什么?”又想开口骂他的李南风顿了一下。

“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南风接过来,一看就怔了怔,这赫然是份庄子的地契,落的是她李南风的名字,而地契上的地址……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这是……”

“这是南郊那个庄子。”晏衡道。

李南风蓦地挺直了背脊,南郊那个庄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看,庄子地界跟你那会儿看好的有没有差?”

李南风道:“你这是给我的?”

“户主写着你的名字,不给你的给谁的?”晏衡说完凑近望着她:“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李南风简直难以置信,他居然因为她生气,就把那庄子给买下来了?

这庄子她惦记了两辈子,虽然不差它过日子吧,但总归心底那口气难平,这地契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作价两千两银子买下来的,她倒是想丢回去,关键银子它也不烫手啊!

她匀了匀气息,说道:“你哪来的钱?”

“这不前阵子给朝廷捉了逆贼,皇上赏的么。”

“王妃没问你要回去?”

“交了一半,留了一半,自己拿零花钱凑了点,刚好够。”

李南风复又看着这地契,对着太阳光又看了几眼,确定上头明晃晃“李南风”三个字真的不能再真。

有了这两千两的庄子,心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气,当然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她把地契收进袖里,说道:“这本该是我的,你赔给我也是应该的。”

晏衡微笑。随后挨着她坐在廊椅上,双手搭着后背栏杆,看着投在墙上的两个人的影子说道:“以后只要你想要什么,我全部都给你弄来。”

李南风抚着袖囊:“少吹牛了。”

“怎么就是吹牛了?你还不相信我?”晏衡侧首。

李南风下巴抬抬:“也不是不信你,是怕你将来万一食言,岂不打脸?”

晏衡扬唇收回目光:“不会的。从前我都做到了,以后自然更加会做到。”

李南风听着这话倒像是跟她许诺似的,心下顿时被撩拨得一漾一漾。

从前她和陆铭……总是这样拿陆铭来比较似乎有些不妥,他们一个是强塞过来的,一个是在她不经意间就靠近过来的,一个是不得已,一个是从心而来,怎么能比呢?

但终究离她最近的也只有这么两个男人,在陆铭那儿有多不堪回首,在晏衡这里就有多不想抽身,又或者说,有了晏衡这家伙,才使她有了回顾的勇气。

想到这儿她解下荷包,掏出来两张银票给他。

晏衡不解:“做什么?”

“你不是说买这庄子刚好够钱吗?想必是囊中空空了,给你二十两零花,免得你在外应酬还要吃人白食。”

李南风低头束好荷包,扎回腰间。幸好她因为好不容易能趟门,特意多带了点出来,不然这二十两就别想了。

说完她又正经道:“我可是看在你买庄子赔给我的这番诚意的份上才体恤,可不是因为别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晏衡看她半天,然后把这银票揣进怀里,嗯了一声,身子靠后头抵着廊柱,灿若春花地看起她来。

第455章 你是外人

晏弘作为靖王的长子,小时候父子俩也曾有一段温馨的时光,靖王一直觉得亏欠他。加之他又大气温厚,十分上进,靖王更是想要把他这场人生大事操持得尽善尽美。

当然王府绝不缺操持盛宴的能手,有初霁带着典史们张罗着,绝不会出错,但今日前来的贵客众多,招待这一块,可就少不他了。

陪着太子与兰郡王等一众宗亲勋贵坐了一阵,瞥见高贻袁缜姚凌他们几个自坐成一桌,并不见晏衡人影,四面打望了几下,召人来问了问,来人说世子引南风姑娘去了曦日堂,他便也起身往曦日堂来。

哪知道到了殿里却不见晏衡的人,连李南风也不见,难免就唤了王妃到侧殿来问。

靖王妃一下就猜到怎么回事,因着前番为了从长计议否认了晏衡与李南风的事,此时也不好明说,就着了身旁的紫苏去找。

紫苏问了阿蛮,没费什么工夫就到了东边小花园旁的兰圃,一看晏衡果然跟李南风在这儿说话,两人那样亲昵,也不敢出声,就还是回了曦日堂,暗暗跟王妃禀告了。

王妃虽说让晏衡去接南风是有她身为母亲的一点私心,知道李南风被李夫人禁足,俩人见个面不容易,但她也没想到今日他大哥大婚这样的场合,他居然躲了起来不去待客,简直也太不知轻重。便让紫苏再去传话。

靖王沉着脸:“不必了,他在哪儿?我自己去。”

他去靖王妃就更不放心了,万一他这爆脾气闹起来,岂不扫了晏弘的兴?

见他出了门,连忙打发了紫苏出去。

紫苏到底轻车熟路,绕了小道跟靖王比时间。

花圃这边,李南风还跟晏衡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说着林复,又说到林氏,想起程淑这么多年皆未曾疑心林氏,似乎她的诸多异常都有了解释,其中就包括前世她跟陆铭勾搭。

当时李家在她手上还是慢慢有了起色的,程淑那么做,估摸着就是林氏为了要找机会彻底把李家击垮,毕竟,哪个从云端跌下的千金小姐,能够在费尽周折力挽狂澜之后,又遭受到婚姻上的打击,还能挺得下去的呢?

但显然他们还是看错了她李南风,事情发生后,李夫人那无异于雪上加霜的出言打击,反而刺激她更加坚强起来,最终让他们美梦成空了。

想到这儿,她又问他:“你那天怎么出去的呢?”

“从你哥那边出去的。”晏衡撑着脑袋说,“你哥那院子近你三叔那边,我从他院子翻到了你三叔那儿,然后从他们那儿的门走了。”

说到这儿他又支起脖子:“你原先不是说你们家那几条狗拴在后院吗?它们怎么发现我的?”

李南风也不知道,她也不管家里的事,压根没听说呀。

“看来下回我得揣点骨头在身上了。”晏衡琢磨道。

“旺福又不吃外人给的骨头。”

“那它吃什么?”

“不管它喜欢吃什么,外人给的它就不吃。”

晏衡听着这个“外人”,只觉格外刺耳。

李南风原本是想说让他别去了,但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又不好打消他的兴致。

“世子!”

紫苏抢路到了跟前,气喘吁吁道:“王爷在四处寻找世子前往待客,已经过来了,您快走吧!”

晏衡倏地跳起来,四处看了看,拖着李南风奔向廊子尽头,而后岔路去往前院。

李南风可跑不过他,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干嘛跑呀?咱俩又没干什么亏心事!”

晏衡只知道靖王纠结着世仇不许他娶她,眼下俩人之间也还没有到提及婚嫁那步,便无法跟她多解释,只说道:“今儿我有差事,不能被抓到。你先去找你表哥,回头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招了丫鬟来侍候着,而后快步走了。

李南风停下来,撑着膝盖匀气,顺手摘了颗果子对着他背影丢过去:“你这混蛋,我得了你这个庄子,可真是累死我了!”

说完抬起头,看到跟前丫鬟紧抿双唇震惊望着她的样子,她立时噤声,扯出来两个干笑来。

……

靖王府盛宴,半城四品以上的官户几乎全部到府赴宴,除了李家。

皇帝大约是记起来这一桩,知道李存睿闲着,晌午便把他传进宫下棋。

李存睿见还是常春在殿里管事,便扬唇道:“皇后最近还是那么忙呢?”

皇帝瞟他:“这是跟朕打听谁呢?”

李存睿笑而未语,铺开了棋局。

皇帝道:“凶手已经入牢半个月了,你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由靖王在主办,李存睿身为太师,因为政务太多,也只是协助,情况虽明白,但并未参与。

听到这儿他就说道:“被周灵帝当眼中钉铲除的郑王府出事在前,而替周灵帝护江山到最后的魏王府灭亡在后,按说这两府不该有关系,但偏偏林氏死前又承认了这点,他们两拨人究竟是为什么走在一处的?

“杨姝曾说当年郑王府的人曾打算弑杀灵帝,而林氏潜伏在程家十四年,她入程家是在杨姝寻找到皇上之后,也就是说,杨姝跟郑王府那拨人分散之后,林氏才进入的程家。那么,按理说杨姝应该会认得林氏。”

皇帝执子沉吟了一会儿:“即便杨姝认得林氏,林氏也死了。何况于探听乱党内幕也没有什么用处。”

“臣如今倒是想知道,牢里两个凶手究竟是郑王府的人还是魏王府的人。”

皇帝抬眼。

“倘若林氏是被自己人灭口,那无话可说,若是被魏王府的人灭口,那他们内部应该还是存在着派系斗争。

“分明存在斗争,却又还是合作无间要来扯大宁的后腿,那定然则有个了不起的共同目标。那这个目标,说是冲着皇权而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双眼微眯:“他们有这个把握?”

“从他们两年前就已经把林复这样的人渗入朝堂来看,照他们的想法,慢慢蚕食,再假以时日,也不是没机会,当然他们也低估了皇上的英明,到眼下为止,他们并没有得着便宜,于是才按捺不住,不惜夜闯大理寺,再杀林复灭口。”

第456章 此处凶险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日前承恩侯审过姜图的哥哥姜颐,得到了些信息。

“姜图是给魏王府办事的,以姜图为魏王府潜入宁军行事来看,他不会是地位很低的人,闯大理寺的人,灭口姜颐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所以应是来救他的。

“但来救姜颐的人却要杀郑王府的林复,那么,他们应该是魏王府的人,是韩拓的手下。

“杀一方保一方,可见姜图在他们队伍中地位的确不低。”

李存睿点头:“韩拓的人擅战,这些人身手都极好,的确也应该是魏王府的人。”

皇帝微吸气,接着道:“赵苍擅战,姜图打仗也不错,就是成为魏王府手下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不过前些日子姚霑把林家给端掉之后,顺便也告诉了朕一点消息。

“林家是郑王府赵檎的部下,你也知道,一大家子人,不见得个个都顶得住严刑,当中就有人透漏,说姜颐在林家住的那段日子,每逢月初都会有人来找他,当时他们都猜那人便是姜图。”

李存睿闻言道:“若是姜图,那么姚霑当时便该埋伏在附近,等到姜图出现之时再一举擒之。姚霑既没有,那是否事出意外?”

“没错。”皇帝点头,“姚霑当时就没再惊动任何人,而是让林家恢复原状,暗中掌控。

“等到月初之日有人来的时候,发现来见姜颐的并不是姜图,而是来传讯的,据此人招供的信息,姜图似乎正遇到了一点麻烦,而他跟随韩拓,也似乎是有所图。”

李存睿想了下,凝眉道:“传言姜图行事洒脱,却姿容出众,又英雄难过美人关,莫非是为情所困?”

“可惜来传话的只是个小喽罗,提供不了更多信息。是夜,姚霑就把姜颐给绑了,林家给端了。

“姚霑此次提前去往芜州,是要审林家,但愿他能有所收获。朕算是看出来了,他们派出来的这些都是嘴硬的,咱们得做两手准备。”

李存睿端着茶盅,沉吟道:“臣以为,还是应该再仔细查查郑王魏王两府后嗣有没有漏网之鱼。”

“皇上,承恩侯着人上报,说上回刺杀林复的两名刺客出事!”

皇帝正准备接话,小黄门突然快步进来。

李存睿闻言起身,皇帝也瞬时站了起来:“走!”

……

衙门里若无急务,往往晌午便下了衙,大理寺正卿就算近来忙着办案,靖王府这喜事也不能不去。

袁邺挂心着杨姝这案子,所得进展是郑王府与魏王府有着隐隐绰绰的连系,便令他也关注起牢中的姜颐来。

这两日从早到晚都守在衙门梳理线索,加上他不喜扎堆应酬,不想去太早,今儿便一直在衙门里没走人。

李存睿与皇帝到来时,袁邺正在牢门口等着,给皇帝行了礼他便道:“狱中两名钦犯先前被人投毒!”

“投毒?!”

“正是,”袁邺点头,“先前臣忙完公务,看天色不早正准备前往靖王府赴宴,衙役就来报送去牢中的馒头被钦犯吃过一口后说当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