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坦陈:“是洛先生提点的。”

李南风笑了,住在这京城,想不知道她,也确实挺难的。她低头看了看茶盅,扬眉道:“不错。”

茶叶不算极好,但应也是他能力上限了。前世住在府学那边,他是以给人教子弟启蒙的方式糊口的。那样虽然体面,但其实赚不得多少束脩,因此日子过得清贫。

即便是清贫如斯,他习性里却也还是存着几分风雅。

放了茶她切入正题,把地契上的庄子舆图拿出来道:“上晌你去认过地方了,如今租田的佃户都在附近庄子,平日其实无事,只是每到收割的时候要负责记账收租,而后有突发之事也要及时处理处理。

“我知道你还要参加后年的春闱,无事你可安心读书,只是我有事的时候你帮我办好就成了。”

裴寂听闻,遂也自怀里取出几张纸给她:“昨日洛先生派了个管事指点在下,这便是在下昨日摸索而列举的一系列事项,不知是否正确,请县君先过目。”

李南风接过来,只见上面条理清晰罗列了十几项,可以说把她能想到的都写上了,不由点头:“很周全,果然交给你是放心的。若有别的事,我会再告诉你的。”

裴寂颌首,把纸合上。

李南风打量他这院落,然后站起来:“该说的我都说了,唯还有一桩,便是我总觉得这地方离太师府太远了些。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搬离近一些?如此有什么事情,我才方便随时找你。”

裴寂沉吟片刻,说道:“受君之禄,自当顺应县君之便。”

李南风笑着点头:“那好。你选好地方后,递个帖子给我家门房,到时候我帮你挑挑地址。”说罢她又掏出两锭银子:“这是预支给你的酬劳,你可先拿去觅房。”

“小生尚有些许余钱,暂不需支取。”

李南风知道他书生意气,在这方面最是不肯轻易折腰,也就罢了,让梧桐收了银子,说道:“那我先告辞,你有信了再告诉我。”

裴寂送她到门口,目送她离去之后回到房里,再看着这满屋子一大堆的书籍,凝眉吁了一口气。

……

管卿奉晏衡之命查探消息,两日后趁着晏衡晌午回府时来禀报了。

“大理寺出事之时,别的衙门里都很平静。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异动的话,只有国史馆长史崔哲家中失火,崔长史正在编撰的几卷前周国史给烧毁了。连同去抢救书册的崔长史也被烧伤了身。”

泡澡中的晏衡把胳膊捞上来,搭上了桶沿:“可查过怎么失火的么?”

“据说是崔夫人在房里烤衣裳,临时来客,疏忽了。”

“这么巧,编撰史书的长史遭火烧伤,连书卷都给烧没了?”

晏衡在浴桶里沉吟着,而后坐起来,拿帕子擦起了身子:“你去看看县君在做什么。”

“不用看了,”管卿上前,“李家正忙着三姑娘出阁的事,属下去走过两遭,听梧桐说县君正忙着爷送的那庄子上的事。”

“她不是找了个管事吗?”

“听说这管事不太熟手,姑娘得带他一带。”

晏衡手停住,转过身来望了他半晌,才凝眉道:“哦。”

第465章 小白脸儿

上回晏衡就听说李南风找了个管事,但他以为是个熟手,没想到居然还要她自己带?

他把衣裳穿好,与管卿道:“你去问问她,几时有空?”

说完他又道:“那管事是个什么样的人?”

管卿道:“小的还没见过。”

……

李南风果然没看错裴寂的行动力。

李舒的婚期定在五月初三,袁邺帮忙核算过,初一初二将有暴雨,但初三雨停,将会是个清凉晴朗的好日子,于是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开始期待起来。

初一上晌果然下了半日的大雨,天气陡然就凉了许多。

两日前李南风接到裴寂送来的信,上面写了几处地址供她参详。虽然是裴寂自己租的房子,但因为毕竟是给她这位太师府的县君当差,免不了要考虑周全。

太远了不行,不方便,太近了也不行,因为少不了她会需要去裴家走动,若让人留意到,难免旁生枝节。

最后她斟酌了两处,让侍卫去给他自己定。

上晌她刚从李舒屋里出来,正准备坐下把做给晏衡的香露调一调,门房就又送来裴寂的信说已经选了太师府所在的隔壁胡同那处院子。

李南风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想起他那满屋子书,便打发两个侍卫去帮他搬一搬。

下晌侍卫就来回禀说事情全办妥了,她又打发杨琦去传话接下来要办的事情。

管事请好了,基本上她等着收钱也就是。虽然有替裴寂想过,以他如今并没有老师引领,科考恐怕得吃点苦头,有心想再提供点便利,却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到时又生出别的枝节就不好了,就暂且压一压再说。

管卿刚刚到达李家门前,就见杨琦匆匆地往街头去。

正好缺个传话的,他还以为杨琦是去找李南风,连忙追了上去。

杨琦带着回话到达裴家,裴寂正撸着袖子在整理书箱。接了信过来,他边看边点头:“知道了。有劳杨侍卫。”

又亲送他出门。

管卿满心以为杨琦是前往哪个大馆子,毕竟李南风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地方,谁知道他出来没多远就拐进了小胡同,心里觉得稀奇,便又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就见杨琦自胡同中间一座民宅走出来,民宅门口还站着个目送他的貌美如花啊不,俊美斯文的小白脸……

崔家这火来的奇怪,晏衡琢磨了半晌,遂衣裳穿好,往园子里来寻晏弘。

晏弘跟大少奶奶徐宁相差好几岁,徐家虽然是靖王老部下,很是挑不出这桩婚事的错处,但也曾经因为这个岁数的问题纠结过一阵,但后来还是结成了好事。

晏弘本来就是会照顾人的人,知道徐家这点心思后,便对娇养长大的徐宁爱护有加,每日只要有空,便也多陪着她,这盲婚哑嫁下的二人,由此也迅速融洽。

晏衡过来的时候夫妻俩在园子里喂鱼。徐宁唤人去沏茶,三人便在亭子里坐下。

“翰林院跟国史馆往来颇多,大哥可认得国史馆的崔长史?”

“崔哲?”给徐宁剥着葡萄的晏弘扬眉,“认得,怎么了?”

“听说崔家前些日子走水,崔哲烧伤了,大哥可曾去探望过?”晏衡目光落在那剥得光溜溜,一看就不知道练过多少回了的葡萄上。

晏弘道:“我虽认得他,却不熟,突然登门,也太冒昧了。”

徐宁听到这里,就说道:“国史馆的崔大人,跟家兄熟识。”

“哦?”晏衡扬眉。

徐宁道:“我有两个哥哥都在亲军卫,我三哥正好负责西华门这边的防卫,国史馆就在西华门,因此熟识。”

晏衡恍然般颌首。

徐宁接着道:“世子想要去崔家的话,我可以跟我哥哥说一声,让他引路。”

“那敢情好。”晏衡起身施了一礼:“有劳大嫂。”

……

前世徐宁之所以成了寡妇甚至早早死去,也是因晏衡之故,所以徐家什么情况,晏衡怎么会不晓得?

徐家三爷徐策不光在西华门当差,而且因为家里气氛甚好,结交的人也多,崔哲他是十有八九认得的。果不其然。

“把这个送到徐家,跟徐三爷说,我请他吃茶,问他何时有空?”

“世,世子!”

回房刚打发阿蛮去徐家递帖子,管卿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进屋了:“出事了世子!县君,县君她,她,她又养了个小白脸儿!”

晏衡闻言侧目:“小白脸儿?”

“是!”管卿捂胸匀了口气,“县君她,她在府外养了个小白脸,那小白脸长得斯斯文文,看着……挺像是个以色侍人的主儿!

“县君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他,让他当着田庄的管事,而且还让他搬到了太师府隔壁胡同住着,还让侍卫帮他搬家,方才还派杨琦去给他送信!”

之所以是“又”养了个小白脸,自然是因为在这之前有个袁缜。

晏衡走到他跟前停下:“你是说,她请的那个管事是个小白脸?而且还对他十分关照?”

管卿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晏衡手搭在椅背上,骤然眯起了双眼。

他知道前世挺多人打守寡的李南风主意,偶尔也会有她跟男子暧昧的传闻,更知道她并不是什么把礼教视为生命的大家闺秀。

但传言都是虚的,就凭他上次亲吻她时的反应,这死丫头别说养小白脸,就是当年跟陆铭之间都没得到过多少欢愉吧?她怎么可能去养小白脸?

晏衡当然知道管卿是夸张了,但是那管事……

他回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属下先前跟着杨琦到了那小白脸的住处,亲眼看到了他!然后又倒回来赶上杨琦,亲口套了话的!

“杨琦也亲口承认那是南风姑娘花重金请来的管事,而且还是姑娘让他从如意胡同搬过来的!这管事姓裴,叫裴寂,泸州人,仕宦出身,家道中落,听说还是个举子!”

又斯文又有学问而且还长得好,这是劲敌呀!

说到这儿管卿再往前一步:“世子,这小白脸他才十八岁,县君对他,比当初对袁世子还周到!”

“好得很。”

窗前的晏衡脸色一点点转黑,他静立半晌,回头道:“这厮住哪儿?”

第466章 他的长处

虽说赁来的院子不大,但一个人收拾起来也得费不小的功夫,裴寂收拾完书房又打扫起了厅堂,最后又扫起了院子。

院里有一蓬迎春花,此时花已不多了,但经过暴雨,仅剩的花和叶也落了一大片。

马车里晏衡看着他一点点把贴紧泥土的花叶拣起来,脸色也像这泥泞地一样,清冷得很。

管卿从旁解说:“这个裴寂,据说肚子里墨水甚多,还很,很……”

“很什么?”

“姑娘见到他的当日就拍板定下他了。”

晏衡脸色又冷了点。

阿蛮看到这里,颤声道:“爷,李家是读书人家,太师也总说要给南风姑娘说个温柔斯文的才子……

“您别怪小的不会说话,咱们家跟李家本来就有世仇,太师一家也本来就没一个人看好您和姑娘,您和姑娘才刚刚好了点,这要是……”

虽然在主子跟前挑拨是罪,但事到临头,就是罪该万死有些话该说也还是得说。

晏衡瞅了他一眼,帘子放了下来。

……

李舒虽是三房的小姐,但是李家和睦,各房之间亲爱礼让,且李济善和梅氏也兢兢业业地替太师府分忧,于是李夫人很愿意让李舒风光出嫁,因此也算是太师府的喜事。

李舒有时间的时候李南风就去陪她,但实际上又有多少时间闲下来?各路亲戚以及来添妆的早就把房里挤满了,陪客打下手这些又不会有人差遣她李南风来做,派不上用场她就回房。

正给牡丹浇水,梧桐进来了:“晏世子在门外等姑娘。”

她放了水壶,拿上扇子到了角门。

果然晏衡的马车停在树下,李南风轻快的跑过去,麻溜地上了车。

“今儿我家里有宴,可不能跟你吃饭,来找我什么事儿?”

侧歪在榻上的晏衡坐起来,凑近她上下左右地打量:“这两天过得好吧?”

“还行。就是有点累。”说着她捶了捶小腿。

晏衡瞄着她的腿:“莫不是给你那新请的管事操心操的?”

“瞎说什么?”李南风没好气地睨他。

晏衡磨了磨后槽牙,继续笑起:“我记得上回你说找了个管事,怎么样?”

“挺好的,还是个举人呢。”

晏衡缓缓点头,伸手捏着她腿肚子:“除了举人,还有什么长处?”

长处?李南风想了下:“细心?周密?聪明?有学识?”有学识就不用说了,毕竟中了举。

再想想本来裴寂本来都没做过这些事的,但他却能为此下功夫,提前列好事项给她看,这多少也算得上细心周密吧?

突然她又把腿一抽:“你掐我干嘛?!”

晏衡板脸:“看来你对他很满意。”

“反正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揉腿的李南风倒是不满地瞟了眼他。

晏衡收势:“既然这样,不如你明日约他出来吃个饭?我也认识认识。”

李南风侧首:“你想干嘛?”

“他竟然已经中了举,又在备考春闱,想必我与他迟早都要同朝为官,借你的东风,我先结交他一下。”

晏衡说完,撑着车壁又冲她压身下去:“还是你不愿意让我见他?”

“神经病啊!”

被逼后仰的李南风一把将他推开:“你想见的话见就是,我又没说不答应!”

“那好。”晏衡爽利地收身,扇子敲敲她的腿:“明日午间我在西湖楼订房,你记得带他来。”

……

李家正忙着,李南风没工夫陪他瞎磨叽,说了几句之后就回府,然后着杨琦去传话给裴寂。

虽然晏衡是个神经病,但裴寂日后总归是得走科举入仕之路的,跟晏衡之间相互认识认识也没有什么坏处,他们晏家也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家,料想晏衡也干不出那以势压人的事来。

学堂里暂且休学,翌日等催完妆,她就先去西湖楼,让侍卫驾马车接裴寂,到了之后一道上楼。

进了房间后差点闪瞎了眼睛!

晏衡今日穿了身玄色绣银蟒纹的的袍子,头顶金冠,腰束玉带,看着比平日穿浅色的他要威严贵气,又露出来几分前世二代靖王的凛然。

这架势……

偏他又继承了靖王妃的美貌五官,不得不说李南风闪瞎眼之余,其实也觉得赏心悦目。

“这位便是洛老板举荐给我的管事,裴寂,裴公子。裴公子,这位便是靖王世子。”

李南风先做了介绍。

裴寂给晏衡施礼:“见过世子。”

“裴公子坐。给裴公子上茶。”晏衡扫了眼朴素的裴寂,指着右首让他坐,李南风便在左首坐下来。

小二先进来上茶点,李南风顺势问了问裴寂新搬的住处感觉如何?

裴寂答得恭谨:“左右都在京师,倒无甚差别。有劳县君挂心。”

李南风笑了下。

晏衡瞅着他们眉来眼去,端起茶来又放下。

门口管卿就走进来:“对面胭脂铺子来了新货,吆喝得很起劲,上菜还要一会儿,县君可要去看看?”

“哦?”李南风探头。

晏衡摇开扇子:“想去就去,明儿你姐姐不是出阁么?反正你也用得着。”

李南风斟酌了下,便跟他们说:“那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带着梧桐出去了。

晏衡等门掩上,收回目光看向裴寂:“听县君说,裴公子博学多才,行事周密细致,让人心生钦佩,所以请她引为一见。”

裴寂道:“是县君谬赞,在下实则才疏学浅,恐让世子失望了。”

晏衡放下茶:“公子言不尽其实。若真是才疏学浅,那怎么替县君办事?岂非是来拖后腿的?”

这话看着接得顺畅,却有棱有角,一般人恐怕不大顶得住。门下阿蛮都不由微微侧目。

裴寂目光微顿,回道:“在下才疏学浅,但所幸有好学之心,县君肯赏饭吃,自无不上进之理。”

晏衡转动着手里杯子:“这么说来裴公子真的没有经验。没有经验,那定然是有别的长处,如此才能赢得县君青眼。不知使公子脱颖而出的长处是?”

裴寂闻言,迎上他的目光:“实不相瞒,县君为何青睐在下,在下也感到很困惑。”

“哦?”

“是。”裴寂垂目。

第467章 他是何人?

阿蛮觉得这姓裴的竟然是个角色,居然在他们世子的机锋之下还能应付自如!

他偷觑过去,大气不敢出。

晏衡看了裴寂半晌,慢条斯理执起茶壶,给他添了点茶:“县君这人啊,虽然善良,但一向眼光不怎么样。为了她这毛病,我给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裴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举,来日前途定不可限量,何必屈居人下做个帮工?

“县君还小,思虑未免有失周全,委屈了公子,不如我替裴公子你另谋个差事如何?

“通州衙门缺个同知,公子拿着我的举荐信过去,一来不负你读书人的身份,二来也不耽误仕途。”

十六岁,本该是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年纪,外面传说的靖王世子也正是如此。

但眼下的晏衡,他勾起薄唇,姿容散漫,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强装大人,而仿佛是自骨子里透出来一股霸主之势,连分明在微笑的神情也让人看不出深浅。

裴寂凝眸半晌,道:“多谢世子美意,只是县君肯赏识在下,在下断没有背着她从世子处另谋前程的道理。

“否则,在下岂非成了见利忘义之徒?请世子恕罪,在下当前只想不负县君的信任,办好差事。”

晏衡嘴角微微一收,手握着茶盅盖提起又放下:“裴公子这是看不起我晏衡?”

碗盖与碗身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裴寂垂眸:“不敢。”

晏衡停手,目光投过来。

裴寂虽未大胆到与他直视,却也未曾呈现瑟索之态。

屏风下阿蛮频频看过来,替晏衡感到有点悬。

昨日管卿回去就把南风姑娘养小白脸的事告知他了,今儿世子来干什么的大家也心知肚明。

可看眼下这状况,这姓裴的不但长着一副小白脸样儿,还很是块硬骨头,这下世子该怎么把他踢开去呢?

“裴公子还是做个聪明又识时务的人比较好。”晏衡又道。

裴寂躬身相问:“在下是给县君当差,不知世子这是以何身份在提点在下?”

“因为这庄子,是我买的。”

晏衡说着展开字据,气定神闲推到他面前,“这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着付款的人是我,裴公子信守承诺让人钦佩,但最好搞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雇主。”

晏衡这话说得很缓慢,由此透露出一种逼人的威仪。

裴寂望着字据,抿唇没有再吭声。

……

李南风到了楼下胭脂铺子,随便逛了逛,挑了两盒胭脂就返回来。

刚到门下就见阿蛮神色不定,屋里也传出了声音来。

“既是这样,那是在下唐突了。”默声许久的裴寂站起身,拱了拱手:“请恕在下先告退。”

晏衡漫声道:“裴公子何必急着走?菜都点好了,吃了再走也不迟。”

裴寂没再说什么,看了他一眼,退出房去。

李南风拦住走出来的裴寂:“你去哪儿?”

裴寂默然,最后拱手:“在下还有事,恕我先告退。”

李南风望着他头也不回下了楼梯,转过身走向晏衡:“怎么回事?”

晏衡把字据收进怀里,缓慢地拂茶:“你不是听到了吗?他说他有事。”

李南风狐疑坐下:“他能有什么事?”

晏衡手顿住:“你怎么知道他没事?”

李南风当然知道,裴寂在京除了洛永之外无亲无故,就算是洛永有事,他也不至于挑在她的饭局中间来相扰,她看出来晏衡这态度有点问题:“那他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想来跟咱们不是一路人,是我贸然让你带他过来,让他不自在了。”晏衡淡淡啜茶道。

李南风又不是今日才认识裴寂,吃顿饭而已,如果他是这么经不住场面的人,她怎么可能跟他深交?又怎会不假思索带他来这个饭局?

反倒是晏衡,她太了解他了,他这神情怎么看都透着有夭蛾子。

想到这里她说道:“是不是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晏衡撩眼:“不就是随口聊了几句家常。”

“只是家常他怎么会突然走了呢?”

晏衡放下茶杯,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李南风,这个姓裴的不过是个你才雇来的人,你不觉得你太紧张了么?”

李南风道:“就算是雇来的,那也是我雇的,你就能这么针对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针对他?”

李南风定坐片刻,复拿起扇子:“我懒得理你!”

说完她转身要出去。

晏衡脚步一错挡住她去路。

阿蛮也眼疾手快地把梧桐拉出去,把门关上了。

晏衡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觉得你对这姓裴的过于在意了一点?我听说他从没有什么当管事的经验,但你居然第一眼就认定他了,还指点他怎么办事。

“纵然这些事是我道听途说,如今你对他这般紧张总是我亲眼所见。你这么做到底出于什么理由,麻烦你说来给我听一听?”

李南风道:“你想听?”

“当然!我晏衡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当傻子。”

李南风望着他:“那你觉得我把你当傻子?”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对他格外不同?”

李南风冷哂,顿片刻道:“因为他是我前世挑中的夫婿。”

晏衡一腔躁火瞬时凝固。

“你说什么?”

李南风往下道:“他原是我在决意招婿之后挑中的夫婿人选,但我母亲横插一杠子,她把裴寂赶出了京城,还让他发誓永不回京。

“因为我,他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后来是不是被我母亲害死了。

“我深觉对不住他,没想到这次会通过洛永提前见到他,我对他的种种不同,都是因为我想要弥补他,现在你听明白了?”

晏衡站着没动,仿如石化。

“虽然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但我心里的愧疚过不去。我不愿意他因为我受到莫名其妙不公正的对待。你手握重权,却这样针对一个无辜的人有什么意思?”

晏衡望着她,喃喃道:“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李南风平静对上他目光:“我也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为什么杀妻。”

说完她收回目光,径自拉开门走了。

晏衡顿在原地,阿蛮他们推门进来他也未曾发觉……

第468章 打一顿吧

李南风下了楼梯,杨琦跟上来,她摆了摆手,立在街边。

街上人头涌动,自然已经没有了裴寂的影子。

倒也无所谓,她本来也不是来追他的。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晏衡心里有疑问,不能直接来问她?而是要支开她针对裴寂?

她好奇晏衡为什么杀妻,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曾因此做什么。

路边有卖烤肉串的摊子,香味勾出她的馋虫,她挑了张小桌坐下来。

摊子不大,一个只容四五张小桌的棚子。一身锦绣的她很显然与这地方格格不入,更别提她身后还立着同样装扮不俗的丫鬟和六个牛高马大的侍卫。

棚子里的食客和路过的人们都纷纷侧目,但她并不管,招手让店家上肉串儿。

有损风仪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啃鸡爪,啃猪蹄,啃羊骨头,私下里,或者说在李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她尽情地让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