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府?”捧起杯的晏衡又停下手来。

“正是。”崔哲边回忆边说道,“关于郑王府的记载,周室遗留下来的所剩无几,下官为了完善,便四处翻卷宗,最后总算整理出来几分事件面目。

“郑王府于十九年前被登基三年的灵帝以谋逆之罪论处,郑王赵檎与妻儿家小阖府被诛,一共四十七口全部在册。

“但消息还是提前走漏了,赵檎身边四名幕僚除去姓谢的一位以外,全数不在府中。

“花名册也找不到,因圣旨只交代杀尽赵檎一族,这三名幕僚便不知所踪,由于当时朝中有人见下手过惨而劝止,后来便也无人追查。

“其实后来也有人在议论,郑王府谋反证据并不确凿,因此也有人怀疑是那些幕僚下的手,当然同样证据不足。但灵帝残暴的本性是因此暴露出来了。”

晏衡凝思片刻,说道:“这四十七口人,确定都是赵檎的全部家人?没有漏网之鱼?”

“理应不会有假。灵帝既然下了这么狠的手,首先就不可能让他们还有机会留人。事后肯定也会有再核查。如果有走漏的,灵帝必然不会放过。

“再者,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灵帝亡国的时候都未曾趁势出来力挽狂澜,自然是不会还有人了。”

晏衡对这番话倒也心以为然。

郑王府为灵帝所灭,灵帝皇权告急,被宁王步步紧逼之时,那时候是最好的露面的时机,朝廷的臣子会拥护,会倒戈,而且还可以施以仁政将宁王起义的口号逼回去,那也是最好的报仇的时候,既然没露面,那也不怪世人认定郑王府已全灭了。

可越是如此,这卷宗被烧之事就越显得可疑了不是么?

如果没有猫腻,为什么偏偏涉及赵王府的卷宗被烧?

他把茶碗放下,起身道:“崔大人安心静养,关于赵王府若是还记得来什么,烦请随时来告诉我。”

崔哲颔首答应。

出了崔家,晏衡跟徐策道:“多谢徐三哥,改日再请三哥出来喝酒。”

“客气了!”徐策爽朗地道,“都是亲戚,若有差遣,世子吩咐一声便是。”

晏衡跟他道了别,随即到了大理寺。

袁邺在衙门里,正要出去,看到他来便在廊下顿了顿步。

“袁叔。”晏衡打了招呼,而后道:“我眼下想见见牢里的凶犯,不知可否允准?”

袁邺凝眉:“你有线索?”

“也谈不上。就是想起点事来,问问看。”

袁邺颔首,唤人取了锁钥领他去。

晏衡拎着一壶酒到了牢里,立在牢栏前,里头的人一看到他,目光立时泛出灼人的亮光。

“看来还记得我。”晏衡半蹲下来,倒了碗酒在牢栏内,“没毒,喝吧。”

凶犯警惕地看着他,但或许是这酒香太诱人了,他瞪了半晌,又还是挪过来,闻一闻这酒,一口喝了下肚。

“听说前几日你们已经各自招了不少,我再问你一件事,回答我,这壶酒便给你。”

凶犯抬头:“你要问什么?”

“郑王赵檎,与魏王赵苍,他们还有没有后人?”

凶犯不语。

晏衡便又倒了半碗酒。

凶犯喉头滚动了下,端起碗来喝了。说道:“没有。魏王全府不论生死,个个在册,你们应该有数。”

“没有漏网的?”

凶犯讥哂起来:“若有漏网的,你以为你们入主宫中有这么顺利?当年效忠魏王府的可是有十万将士之多!若非没有了主君,战后那余下的将士有那么容易弃甲?”

晏衡把弄着酒壶盖子,再道:“那郑王府呢?”

凶犯摇头:“没有听说过。我们都是从上到下单线联系,赵王府的人我们不认识。就是林复他们,我们也是这次出任务之前才知道的。”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林氏好像跟你们哪个将军有接触。”

凶犯默了下:“她级别不同,她原来是郑王妃身边的人。但他们那边怎么行事的,我也不清楚。”

“林复受伤之前那次夜闯大理寺,是谁主使的?”

“姜图。”

“他为什么能支使得动林家姐弟?”

“两府的人虽然各自为政,但像这样的事情,还是一起干的。”

晏衡顿片刻,把酒壶丢了给他。

崔哲的卷宗被烧,他直觉跟郑王府的人有关,但究竟他们为什么要烧,他却暂无头绪。如果郑王府还有人,那么为什么当年没出来?

如果没人了,那又还有什么秘密是值得他们这么使劲捂住的?

凶犯说郑王府与魏王府的人各自为政,那明明经推测如今潜伏在京的人是姜图,姜图在京,又何故会冲着赵王府的卷宗来?

第473章 你的味道

李舒出阁,李南风虽然不用做什么,但寅时喜炮一响,她还是起了床,看着他们祭祖起宴,渐渐来赴午宴的李家这边亲戚都过了来,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姑娘,贻殿下和袁世子他们来了。”

李南风道了声哦,打发走杨琦,然后迎了出去。

高贻与袁缜结伴而来,黝黑的袁缜今日也执了把扇子遮阳。

二人当然是冲太师府面子来的,高贻独身在京,袁缜作为新贵,来来去去也就这几个玩伴,近来俩人便似结成了搭档,一有空就碰头在一处。

皇帝日前见高贻在京,索性安排了他一点差事,因为太子要议婚,东华门内要加设一处礼官候旨之处,便让他负责礼帖的整理与传送。

说到这儿李南风又想起答应帮他找个媳妇儿的事来,当时答应得轻松,如今却觉有些头疼。

这位爷这么高的身份,心里还有个当时爱得深沉的明姑娘,得给他说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才合适呢?

基于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前阵子她便也跟袁缜聊过这事儿,觉得袁缜跟他焦不离孟,或许可以给点意见供她参详。

袁缜一听就摇头,表示她这媒肯定做不成。为什么呢?因为他连看到苏家小姐都目不斜视!

苏家小姐是工部苏侍郎的女儿,苏侍郎调任进京不久,这位苏姑娘在苏家宴会上以娴熟的琴艺并出色的容貌瞬间惊艳了京城的人们,由此成为待嫁姑娘这一辈里顶有名的美人。

袁缜这么老实的看到她都会难免偷觑两眼,可高贻他就不,他愣是不看,眼角都不斜一斜。

李南风一听,心下就打起了鼓,这家伙搞不好莫不是被明姑娘刺激过头,好起了龙阳?

那她到底是给他介绍姑娘还是小伙呢?对了,他见天儿的跟袁缜在一起,啥意思啊?

袁家可只有袁缜这么一根独苗,高贻要是把袁缜拐了,皇后得让皇帝睡十年冷地板吧?

真是越想越没头绪,后来就不想了。

今日见了,就怕他想起这茬儿,便赶紧去让人喊李挚来招待。

高贻眼尖,偏把她唤住了:“跑什么跑?答应我的事儿呢?”

李南风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你喜欢什么样的,有什么要求,你回头告诉我,我好好帮你物色。”

“也行。”高贻表示接受:“后日我正好有空,届时你请我吃饭。”

“不是该你请我么?”

“规矩是等你说成了我再谢媒。”

李南风默默觉得他们高家男人都有点仗势欺人,但也无奈,只能认了。

这一下晌得空就默默盘算,这家伙就算是好龙阳,怕是也没胆搞个男妃,娶妻的话自然还是要姑娘,况且,往好了想,就算他不看苏小姐,也可能是他不好苏小姐这口,是吧?

可惜她没见过明姑娘,不然的话他好哪口心里也有点底。

傍晚唐素送来消息,晏衡约她翌日见面。

李舒归宁是在出阁第三日,这三日学堂里都休学,所以翌日是有窗的。

花轿出门后相比之前的热闹,有些过于冷清。梅氏因为总觉得女儿还可以嫁得好一点,因而离别之愁更甚。

李南风为陪梅氏,早上领着李缘李絮跑去三房陪她用早膳,直到哄得梅氏呵呵开心起来才回房。

李夫人正好受邀去宋国公府,李南风把调兑好的香露分三只小瓷瓶装着,再装了个锦囊出了门。

晏衡立在墙下,看她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情不自禁看着她微笑。

李南风把锦囊给了他:“喏!”

晏衡打开,再揭开瓶塞一闻,一股紫檀的味道扑鼻而来,又似还夹着些许异样的清香。他立时道:“你真给我做了?是只给我的吗?”

“那可不!”

李南风扬高了下巴。“我取了最鲜嫩的竹叶熬水,再勾了紫檀,试了三四次才取了这个浓度。这香比我哥用的味道要淡,适合你。你薰衣裳的时候放一点进去就成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味道。”

晏衡攥着锦囊,随后牵起她往马车里去:“来,我也有东西给你。”

进了车里,晏衡取出个信封和一本账本递给她:“这个给你。”

李南风信手接着:“是什么?”

“咱们那间绸缎铺子分股的契书。还有账本。”

“给我?”

晏衡道:“那天我让你生气,是我的错,为了给你赔罪,以后我这一股就是你的了。”

李南风讶然:“我一生气你就给我钱?”

晏衡郑重点头:“只要你高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虽然我现在家底还薄,但将来我会有很多钱的。”

李南风嘴巴张大了,她觉得自己形象开始有点走歪,原本她是个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金枝玉叶不是吗?怎么走着走着味道有点不对了?

她把账薄推过去:“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又不是我家里的,是我自己的。你给我零花钱,我交账给你,岂不是很正常。”

话是没错,但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说道:“咱们俩还没关系吧?”

“怎么没有?你是我喜欢的人。而且你也喜欢我。”

晏衡忽然俯首凑过来。

李南风卡了壳,心里跳跳的,想回他一句什么时候她说过喜欢他了?而且就算事实如此,跟交账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气息袭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捉着他的衣襟,防止自己栽倒。

晏衡微微扬唇看着怀里的她,也不扶她,身子反而前倾,于是她便只能改为抱住他脖子。

四目相对,彼此那些棱角都退去,李南风在他瞳孔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忍不住支身,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少女的柔唇贴过来,晏衡千疮百孔的心仿佛瞬间被熨平,他僵住没动,有片刻的失神。

李南风看了他一会儿,收身回来坐好,纵然尚有羞涩,唇角也弯弯地,藏着些许顽皮。

回神的晏衡目色幽黯,他回望她一会儿,坐过来,手指缠起她一缕长发:“看不到我的时候,你会想我么?”

李南风老实点头。

晏衡亲了下她的唇,捧起她的脸道:“我也是。”

第474章 一双巧手

李南风这一世父兄皆安,母亲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但也好过前世许多,做惯了被娇宠的娇娇小姐,有时也会忘记自己还是个有着几十岁阅历的灵魂。

既有了少年人的身份,便没必要再纠结于前世那个缺憾满身的自己,毫无疑问,晏衡的靠近,是令她开心的。

“我昨日去崔家了。”晏衡说道,“问到了一些事情。”

“哪个崔家?”

晏衡说了,然后道:“这郑王府有猫腻,当年那么些幕僚为什么会逃走,他们为什么要烧卷宗?有什么秘密怕被人看到?我想来想去,只怕是这郑王府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没猜到的。”

其实与其说是关心这个案子,倒不如说是关系这案子背后隐藏的秘密,打从林氏留下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就遇害之后,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案子不但与新旧两朝有关系,更与这几个世家有些关系。

而他与李南风的阻碍更是存在于两家世仇之上,这便促使他更加关心。

李南风跟陆铭有过几年夫妻之缘他不是不清楚,即便他会吃裴寂的醋,但他并不在意陆铭,因为他知道李南风不喜欢他。

但如今随着南风的回应越发明显,他想要的无形中变得更多。

也随着裴寂的出现,他竟也也有些嫉妒起陆铭来,因为即便是没有情份,姓陆的也曾与她有过姻缘,有着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想彻底得到这个身份,让陆铭在她生命里留下的印迹,全部被他所取代。

“可是他们都被灭二十多年了,如果有后人,为何要等到我们立朝之后再生事?还有,论理他们的敌人是灵帝,不应该是大宁君臣。

“不然的话,当初帮助杨姝的那些人,为何不曾直接杀害宁王?反而是要借宁王之手来毁掉灵帝呢?”李南风提出疑问。

“袁叔已经彻查过,杨姝的供辞应该没有问题,这样看来,那就有可能是杨姝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郑王府的人改变了方向。大约,杨姝这边后来没有人再联络她,也跟这有关。”

“可是杨姝是进宫之后才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如果有动向的话,应该是早在皇上登基之前就该联络她,既然她没有对皇上下手,那就是说,应该是在咱们立朝前后郑王府才发生的这个转变。”

晏衡点头:“立朝前后,也正好是所有事情发生之初,比如英枝被韩拓找到送往王府,这个时间便是宁军入京,灵帝赴死之时。

“我猜想,魏王府与郑王府联手,也应该也是在大局已定的这个时候,可是这个引发点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把矛头对向我们?而不是明哲保身?

“即便是赵家有后人,也不见得个个该死,皇上也不是那器量狭小之人,如今魏王府也还有家眷后人在世,虽是被羁押,也未曾要他们性命。

“所以就算郑王府有后人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者他们隐居这么多年,换个身份好好活着,不好么?”

“所以你认为,他们的目的,跟咱们两家这仇有关?”

晏衡沉吟:“我只是有模糊的想法。毕竟,前世他们并没有闹出多大的风浪,最大的受害者,只有你我两府,或者再加个高家。

“至于朝局,事实上你我两家势力太大,牵一发动全身,晏李两家受挫,皇上陡失助力,必然会受影响。”

李南风想了下,问他:“林复不就是郑王府的人么?审过他了吗?”

“他好些了。我母亲给他连日施针,他已经能自主进食。我父亲和袁叔他们审过他,我目前还没有看到口供。”

李南风道:“两家的仇恨已经过去多年,只怕你爹和我爹也不甚清楚,不如我们先分别把这仇的原委弄清楚再说。”

晏衡点头,又问她,“林复这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问问他?”

能亲口听林复说说,也比让晏衡回头再传话要强,李南风立刻道:“走吧!”

……

晏衡去过崔家之后,因为把情况也禀报了靖王,这时候几个老爷们儿便也在乾清宫议事。

皇帝摸着额头:“搞半天原来灭口还是个幌子,掩盖郑王府的秘密才是目的?这郑王都死二十多年了,到底有什么秘密?即便是有后裔,朕也不至于去容不下他,他犯得着这么处心积虑?”

李存睿道:“姚霑有消息来不曾?”

“有。”皇帝跟常春挥手,常春即捧了个盒子过来。皇帝拿出几封密信给他们:“林家审完了,所知之事跟咱们在京师审的结果差不多。看来底下这些人都的确只是跑腿的,死了的林氏只怕才是要紧的。”

靖王看完,跟李存睿和袁邺交换了一下,然后道:“姜图是韩拓的人,崔家这件事应该是郑王府的人所为。如此看来,郑王府应该也有头目在京才是。”

李存睿看完,说道:“其实臣在想,为何我们一定要认为崔家的卷宗被烧,是敌人为了掩盖秘密呢?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也想寻找什么?”

殿里的几个人都相互对视起来。

……

由于崔家线索是晏衡发现的,靖王出宫便来找晏衡。

李南风随晏衡到府便先去看过王妃,说了会儿家常才随着晏衡往林复这院子来。

晏衡看到沿途有花匠在拾掇木香花,他让其剪了几根花枝,熟练地刮皮去刺,编了个小花篮送给她。

李南风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巧的手,当下挽在手上,惊叹不已。

“我小时候也没什么好东西可玩的,出去读书练武习兵法,无非是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我娘也不拘我,还教我编这些,我和你表哥他们去捞鱼,就拿柳皮编的篓子装鱼。”

晏衡说着,又掐了几朵花放进去。

李南风欢喜地举起来看,余光看到阿蛮,忽然问他:“今天好像不见管卿?”

“他去办事了,问他干什么?”

“没事。”李南风左看右看着花篮:“就是问问。”

第475章 你真矫情

靖王与李存睿一道出的宫,王府门前分了道,便进府下马。

刚跨过如意门,就见前面晏衡带着个姑娘并肩而走,窃窃私语的样子看着那么亲密,定睛一瞧正是晏衡带着李南风。

他张嘴正想叫唤,俩人却旁若无人地同步往东面去了。

靖王因为有事找晏衡,便抬步跟上去,谁知跨门就见他们站在庑廊下,他那个见谁怼谁的儿子,居然在给李南风编花篮!

而且眉眼居然还那么温柔,递花篮给她的手势也透着这么周到,这他奶奶的他是见鬼了吧!……

靖王拨开花枝急欲瞧个真切,这越看心里就越咯噔了!

这一双少男少女立在那大蓬木香花下,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惹眼得跟一幅画一样,这要不是大白天的,他定会以为他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早些日子在李家看到李南风那两盆牡丹花……

“王爷?”随后进来的初霁不解地望着躲在花丛后撩枝偷窥,且还看直了眼的他,“您这是干什么?”

“他俩这怎么回事儿?”靖王压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惊悚。

初霁却淡定得多:“世子在给县君编花篮呀。”这俩大活人在做什么,他居然没看出来?

“可阿檀怎会给蓝姐儿编花篮?他们俩怎么会好成这样?”

靖王更不能理解了。

初霁揣手:“早就这么好了,王爷才知道?”而且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俩要不这样才叫稀奇呢。

……

靖王妃月份大了不能出门,李南风就捎了个九连环给她解闷。

王妃正玩的起劲,靖王就旋风似的冲进来了:“媳妇儿,你怎么能骗我!”

靖王妃抬头:“我骗你什么了?”

靖王绕到她跟前:“方才我亲眼看到衡哥儿和蓝姐儿在一起,两个人亲亲密密的,衡哥儿好言好语地哄着蓝姐儿,还给她编花篮!

“他那眼神骗不了我,一看就是有猫腻了,可你居然跟我说他们俩没事儿!你你你,你这不是害我么!”

靖王妃讷然了一下:“他们俩都这么好了?”

说完对上靖王瞪大的眼睛,她连忙又道:“这事我不知道啊,你看到了?在哪看到的?我怎么没看到过?”

一面伸着手让他来扶她。

靖王噎住。“媳妇儿,”他坐下来,“你别跟我捣乱,这事不能乱来,老李要知道了他得找我拼命!

“上回我就见着蓝姐儿捧着两盆紫牡丹,阿檀早前就跟初霁打听过来着,那花十成十就是他送的。你知道吗?当时老李就在场,那家伙把我给吓的,我都不敢看他!

“我不管你见没见,衡哥儿起了心思这是肯定跑不了了,我得跟他摊牌,这事由不得他!”

靖王妃望着他:“你来真的?”

靖王脖子一梗:“当然是真的,我这也是为他好!”

“你要是真的为他好,难道不是该想办法促成这件事?”

“这我可促不成,我要是答应了,咱们族里那几个叔叔,得把我活吃了不可。”

靖王妃想了下:“你说的也是,你怎么能被吃呢?最多也就是咱们儿子讨不着合意的媳妇儿,今后这大半辈子郁郁寡欢罢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仇嘛,肯定是不能解的,哪怕是两家都是正派人家,往后世世代代,两家也该这么死磕下去。”

“你……”

靖王向来说不过她,此时一听,便辞穷了。

靖王妃又道:“眼下暗敌当前,当朝两大世家却还在纠结个几辈子之前的恩怨,你们就不怕被敌人拿来利用生事?

“皇上都没忌惮咱们两家权大势大而拘着他们俩往来,你们难不成倒要自己揪着不放?

“我是想不明白,按理都是征战过来的,打仗的时候彼此都护着命,再大的仇到你们这代也该化解了,怎么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正该齐心协力化干戈为玉帛,共同为大宁盛世着想的时候,却反而拘泥起来了?

“都说女人矫情,依我看,你们这才是真正的矫情!”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靖王听着有些坐不住了,“这事也不能我一人说了算。”

靖王妃把九连环放了,又道:“檀香,你去把世子叫过来。”

说完她又看向靖王:“既然你说了不算,我自然也依你,谁让我嫁给你了呢?你放心,我这就让侍卫送蓝姐儿回府去。

“从今儿起,我也学她母亲,不让他们往来。以免他三心二意,我明儿就着人去给他议婚。

“反正他是说过非蓝姐儿不娶了,到时候他要是死活不娶别人,也没事儿,咱给他绑着进洞房就是了。”

靖王简直无语。他拦住檀香,说道:“你讲点道理,先好好让我想想成不成?”

靖王妃道:“我都替你想好了,你还用想什么?”

靖王说不过她,一沉气,抬步出去了。

靖王妃绷着脸坐了会儿,也揉了揉额头,叹气说道:“去看看侧妃那边在忙什么?”

……

林复果然已经好多了,俩人到来的时候他正在服药。他女儿也已经醒了,正由嬷嬷抱在怀里哄着。

房门口立着几个目如鹰隼的侍卫,晏衡显然还不知道,上前打了招呼之后才让进,原来靖王知道他醒来,前来审过之后就已经着人严加看守。

于是显然问不到什么了,李南风并不是衙门里的人,她过问这些有干政之嫌。

不过也许是因为靖王他们已经审过一番,撬开了林复的嘴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躲在床上这些日子的感知,此刻他并未特别排斥俩人,只是目光里带着些许审视。

李南风不便问得露骨,只好问候了两句就出来了。

好在晏衡还可以去衙门翻看林复的口供,倒也不急,便仍然决定先分头弄清楚世仇的原委再说。

李南风随晏衡去到他的澹明堂,阿蛮屁颠屁颠地端上了奶羹,还体贴地来揭开盖子,并且还递上了扇子。

一看晏衡望过来,他连忙又让开。

刚退到门口,阿蛮立刻又倒回来了:“王爷来了!”

第476章 王爷心梗

俩人这里正说着话,阿蛮就进来了。

李南风连忙放了勺子。

靖王走进来,看到并肩站在桌边的俩人,心里纠结得跟嚼了好几顿草似的。

这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他还以为照往年那么打来打去地他们是绝无可能的,没想到……没想到啊没想到,一想到靖王妃先前的话,他就叹起气来。

“你们俩,聊什么呢?”他清了下嗓子。

“王爷,我们聊这杏仁羹呢。阿檀说他最喜欢奶羹里加杏仁。”李南风甜甜地说。

靖王睨了她一眼,这不尽胡说么,阿檀从来就不爱吃杏仁,他小时候第一次吃杏仁,刚放到嘴里就吐了。

靖王幽怨地望着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聊什么了,蔫蔫说道:“那你们可真能聊,这也能聊得嘴不停。”

李南风又甜甜笑了一下。

靖王受不了小姑娘这么爱娇,更别说她跟衡哥儿站一起,一个英武,一个娇柔,还挺般配。

老李这死鬼,怎么这么会生养,明知道他没女儿,还把个这么水灵的女儿老放来他眼前晃悠,弄得他连扎心话都说不出来。

“王爷?晏叔?”李南风看他半天不说话也不落坐,反倒是出起神,不由凑了上去,“你怎么了?”

靖王讪讪,看了眼一旁好整以暇的晏衡,斥道:“你杵着干嘛?去我书房给我取把扇子来!”

晏衡瞅了眼旁边的冰盆,并不想被支开。

靖王又一瞪眼,李南风也看向他,他才拖着脚步走了。

靖王示意李南风坐。又数落道:“这混小子,一天不挨骂他就皮痒。”

李南风想到晏衡早前说的前世事,温声道:“晏叔,阿檀也没那么淘气,他还是很有志气很上进的,您别老骂他。”

靖王听着这话:“你这是帮他说话呢?”

李南风重重点头。